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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文学》2025年第6期|陈锟:大黄鱼
来源:《广西文学》2025年第6期 | 陈 锟  2025年07月09日09:02

有那么几次,游手好闲的陈锟,形迹可疑,出没于岱山、衢山——舟山群岛之第二、第四大岛,中间隔着时而蓝幽幽时而雾蒙蒙,令人忧伤、深思的岱衢洋。

陈锟来到岱山县沙洋村之后,进入“海坛”观看那“休渔谢洋大典”,是2010年6月16日——东海休渔第一天,百余艘的归港渔船,近千人组成的踩街队伍,二十四支色彩缤纷的表演方队,热热闹闹的礼祭乐舞,怪模怪样的祭海谢洋——以貌似神圣的仪式向大海表达敬畏和谢意。

海坛——建造于海边沙滩。宽阔的圆形平台上,矗立着一根高达二十七米,以翻腾的海水涌泉造型为基座的“定海神针”;神针下部由四海龙王护拥着,分别表示五湖四海不同肤色、不同民族,四海一家共同呵护着人类的家园。

表演——随着渔鼓敲打,渔歌唱响,渔舞跳动,成群结队穿着古朴的渔民远洋归来;降落风帆,泊船入港,然后聚集于海滩,面对波浪翻卷的海面,在岸炮和巨钟的轰鸣之后,口中念念有声,叩首揖拜,感谢海洋的护佑养育之恩。

独唱——一名由外地请来的过气女歌星,亮相压轴,连唱两首老掉牙的通俗歌曲,到手出场费二十万元(税后)。

陈锟暗忖——三五成群的外埠人前来观赏“典礼”,住宿购物,吃喝玩乐,使得原本萎靡的服务行业为之一振,也算是一项得人心的阳光工程吧。

阳光很好的这一天,令人充满感伤和追忆。而这一天,通过“海坛”的出口,转个身,好像仅仅是转个身,便走进了沙洋村一户渔家之门——1985年5月的一个傍晚,陈锟和一位曾在这里当过知青的高亭(岱山县城)朋友,受到了主人的热情款待。这一说,过去了足足二十五年。在那如风似梦、悠长而又短促的岁月里,陈锟跟着自己的脑袋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发觉人生原来是圆滚滚的——起点即终点,终点又将是起点,因为滚圆的人生还缺只角。

让陈锟感到新奇的是,沙洋人待客有其独特的一套。夜饭之后,围坐于院子里的葫芦架下聊天,女主人给客人泡来白糖茶,用的是大瓷碗。在陈锟的印象中,舟山大部分的渔村还保留着婚礼上用糖茶敬奉长辈的习俗——象征性的,目的是为了收取给新娘子的“茶钿”,一百三百不等。而我们喝的这大碗糖茶,是渔家待客的最高规格吧。有意思的是,热水瓶放于一边,女主人时不时地过来往碗里续水,还一再催促“喫嘛喫嘛”。陈锟一向不喜欢甜液,不过出于礼貌,还是抿了几小口——那浓度啊,在嘴里简直化不开。所以要一次次续水,续到淡而无味为止,就像喝上等龙井那样。其间,很多细小、叫不上名称的飞虫可能也被这样浓的糖茶所吸引,像芝麻一样飘浮于碗面,吹也吹不走——都黏住了。五月的葫芦还没长大,垂挂于架子上很不起眼,但藤叶十分茂盛,几乎遮蔽了一方上空;矮围墙外面,沙质地上是一片花生田,一片花生田外面又是一片花生田——月光下的花生田,你看看,月光下的花生田——时隔多日,陈锟才弄明白,被称为岱山一宝的“沙洋晒生”就出自这一带——这“一宝”的形成,离不开月光的恩泽和神灵的护佑吧。月光明摆着,到处都是;神灵呢,神灵在哪里?——没准就隐藏于花生叶的背后。是啊,陈锟多么希望,在这样的夜晚,就着煮花生喝两瓶啤酒,听女主人讲讲过去的人和事……

在渔民兄弟家里宿夜,是为了第二天赶早出海。陈锟和高亭朋友被安排在一张雕凤刻龙、挂着蚊帐的老式大眠床上,为即将到来的出海捕鱼而有点儿兴奋,起来抽了根烟,看看窗外的月光,天南海北神聊一通,顺带聊了聊各自的女朋友,又抽了根烟。由于潮水的缘故,好像是,刚刚睡迷糊就被叫起床了。五更时辰,小小的一伙,穿越一片又一片的花生田,登上海堤,走过宽大的沙滩,与几个已在那儿等候的渔民兄弟会合,随后一起上了渔船。

一对船儿几乎同时拔锚启航,向着洋地(撒网区域)行驶——去围捕大黄鱼。此事若放到现在,你肯定会对这种无望的行动而发笑——龙王爷,哪里捕得到大黄鱼?话扯回来,彼时沙洋外面的岱衢洋里还躲藏着几条大黄鱼。船老大说:运道好的话,抲两三条来吃吃。天色渐亮,远处衢山岛在薄雾中隐现模糊轮廓。同船的一个中年渔夫,模样斯斯文文,当年由衢山镇入赘于沙洋村,他不单能说会道,而且说道起来指手画脚,绘声绘色。自己老家依稀可见,可能触景生情,他描绘起这里捕捞大黄鱼最辉煌时期的情形,那边衢山港热闹非凡的景象,在陈锟听来,恍若隔世,像个神话传说。

谁都晓得,衢山乃海上四达通衢之山,其港湾前面的海域相当宽广,是东海大黄鱼的旺产地。衢山镇又是大黄鱼汇聚、中转、加工、外销的集散地。每年四、五、六三个月,正是大黄鱼旺发的季节,来自苏浙闽鲁沪沿海数省市,成百上千的渔船齐赴岱衢洋,穿梭往来,机声轰隆,远远望去,一团又一团的黑烟凝聚于天空,似乌云浮动翻滚。每支船队根本不用分散进行大范围围捕,只需在几个相对固定的洋地上撒网,起网便是几十担,再撒网、起网,又是几十担——岱衢洋里的大黄鱼啊,真像这取之不竭的海水,有时被围困的鱼群会把整副网具鼓动到海面——金灿灿,一大片饱满的金灿灿,人跳到网上去掏鱼而不会下沉。

陈锟听说,天黑之前,渔船陆续满载而归,赶着拥入衢山港。那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渔船汇聚于小小一港,给人一种仿佛突然从天而降、极不真实的梦幻之感。小彩旗飘扬的桅杆好像秋天的一片森林。夜晚各色桅灯齐明,星星点点,海面映现五颜六色,波光流彩。

陈锟还听说,那时海上的渔火延伸到岸边,码头上灯火通明,一船船鲜鱼分别装入箩筐,在岸滩路口堆积成山,鱼鳞像金银一样闪亮。随后,由一辆辆手拉车把大黄鱼运送到各家加工厂,被动作熟练的妇女们剖成鲞,放入一只只硕大的落地木桶——撒一层盐,摊一片鱼……一天后,在广大的晒场,一块块竹垫、一张张竹笠上便整齐地铺排满腌鱼(也有未经腌制,仅用海水清洗一下的微咸之鱼),经过几天海风吹太阳晒,将成为适于长期存放的干货——黄鱼鲞,运销至全国各地和东南亚一带。

那年月,渔民们额角头锃亮,满怀丰收的喜悦,迈着快乐的步子,一拨又一拨挤进岛镇的街市,使得服务行业生意兴隆,市面十分热闹。与此同时,街路上出现不少唱戏艺人的身影,坊间流传着甬剧、越剧、沪剧等人们耳熟能详的唱段,温婉凄美之声不断飘入各家各户。是啊,大黄鱼的多寡与衢山的兴衰密切相关。渔汛时,渔家岛人食用最多的是黄鱼头(有些鱼鲞须去头加工),一大锅一大锅地煮来吃——下巴肉、两颊肉、嘴唇瓣,那独特的鲜美之味,即使亲历者也难以言传。没错,大黄鱼全身皆宝,不单肉质鲜嫩,营养丰富,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个上海产手表、自行车、缝纫机非常紧缺的年代,衢山年轻人的需求基本能得到满足——由大黄鱼开辟进货渠道,申城直接配给,为后生姑娘喜结良缘、早得贵子而立下了汗马功劳。

令人痛惜的是,1975年以后,岱衢洋里的大黄鱼急剧减少,几近绝迹,有些前来“淘金”的渔船不过是出于一种传统习惯,顺便撒几网罢了。

一路上闲着,陈锟便问这问那,对捕鱼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和好奇。渔民兄弟耐心地解答,使这个平常难得“下海捕鱼”的城里人对海上作业的艰辛和危险又多了几分认识。让陈锟十分感动的是,言谈之中,听得出这次他们是专门为客人而出海捕鱼——按理说,消耗大量柴油,搭上好几个劳力,去捕几条好吃的鱼,是得不偿失的。但这笔账,渔民兄弟却这样算:你们来一趟不容易,不去弄点鲜货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过了中午,围捕了两网,捕上来两条大黄鱼——都有毛两斤。眼见大黄鱼被渔网裹挟着快速地拖上船,陈锟的心情,或者说思想,是很难用文字来名状的,因为在这两条色泽鲜艳、活蹦乱跳的大黄鱼面前,所有的文字都显得苍白无力。那个斯文的中年渔夫叫陈锟趴在船上,侧耳贴近舱底,听听看,仔细听,海里有没有“咕咕咕”的叫声——他说,他们过去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探测下面有没有大黄鱼的。当然,陈锟没听到,渔夫也未听到。人人都听不到。陈锟想,也许,我们这辈子再也听不到了。我们能听到的是,大黄鱼怎么不见了?

自古以来,大黄鱼都遵循着这么一个规律:每年四至六月,从深海区洄游到近海,习惯在这北有长江口、南为钱塘江的岱衢洋区产卵、索饵、生长,秋冬季又向深海区迁移。然而现在,在这理应旺发的季节,鱼群却不见出现,陈锟深信这个鱼种没有灭绝,它可能是感到极度恐惧而不再洄游岱衢洋。

假设——这个鱼种改变了原来的生存和繁育方式。

追问——这个鱼种为何如此惧怕、痛恨、远离人类?

回答——1974年春,有关方面布置了一场“集中力量打歼灭战”“大鱼小鱼一起捕”的战役,一千两百多对机帆船,可谓武装到了牙齿,杀气腾腾,日夜围歼——东海渔场越冬的大黄鱼几乎被赶尽杀绝。

没了。好啦。

战役大获全胜。

弟兄们,快回家喫老酒抱老婆去吧。

那天返航回来,还是由于潮水缘故,渔船不能靠岸,一伙人只能赤脚涉过浅水滩。这一走,让陈锟领略了这片宽大沙滩的美妙。出发时,天是黑乎乎的,难辨沙滩之色;眼下刚到晌午头,一天之中最富有魅力的阳光照在沙滩上,使之像一块巨大的优质钢板,熠熠生辉。你一定见过金色的沙滩,或许,你还见过全都是鹅卵石的海滩,但你见过黑幽幽、水灵灵、亮晶晶的沙滩吗?——当地人称之为“鹿栏晴沙”。过去有多少大黄鱼的鱼鳞之光融入这颗粒细小的“晴沙”之中?——走在这片沙滩上,你的鞋子不会陷入泥沙,你的脚底几乎沾不上沙粒,你的感觉呢,那真是妙不可言。

因为晚上有朋友开车来接,掐好时间赶回高亭,女主人忙着为客人张罗“早夜饭”。两条大黄鱼中的一条上了饭桌。这条鱼,当时的市价为一百多块钱,差不多要花去陈锟一个月的薪水。有个做水产生意的朋友向陈锟透露,当前这种新鲜野生大黄鱼,每斤收购价随行就市(起码两千元),越大价越高,直至翻着倍涨,卖上几万元都正常。一条大黄鱼,切为三段,满满一大盆。红烧,除了酱油,没放其他佐料。眼看着从翻腾的海浪里捕捞上来,又眼看着下锅烧熟,还眼看着一筷一筷吃到自己的肚子里——现在想来,那是一次真正的“绝吃”,因为在以后的二十五年里,陈锟历经数不胜数的大小饭局,吃过难以计数的所谓野生黄鱼,那味道,别说媲美,就连一次“比较接近”也不曾有过。

又见沙洋——

月光下的花生田;

黑幽幽的大沙滩;

大黄鱼游荡于苦涩的心海。

陈锟走出记忆里的沙洋村,去往现实中的衢山镇。说实话,岛山上一幢幢新楼房,宽阔的街道,平整的环岛公路,任谁看了都舒心,但没有了大黄鱼的岱衢洋和衢山镇,总让人有点儿失落。这是2015年7月的一次集体活动,名曰采风。陈锟还记得三十年前,那个在渔船上能说会道的中年渔夫曾这样说过:衢山,阿拉(我们)凉峙村顶顶赞嘞。

凉峙被誉为“东海风情渔村”,有植被丰茂的山坳,还有地势平缓、半圆形的细腻沙滩。坐渡船不到十分钟,便可登上斜对面“一眼眼大”的蚊虫岛。除了一条修得蛮好的小路,整个岛净是绿茵茵、整齐划一、没膝高的茅草——海风阵阵吹来,绿浪层层叠叠,起伏有致。这并非人工所为,而是天然生成。这种自然美景,陈锟只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内蒙古见识过——用木桩和铁丝围起来,不准牛羊进入,待秋后收割干草的场地——有所不同的是,那儿的野草品种繁多,且多半开花,十分好看。当然,清一色的绿茅草也有它自身的美姿和魅力。同行的女同胞在茅草地里拍照留影,又奔来跑去——陈锟想,男女要是在这丰美的草丛里即兴浪漫一番,在聆听大海绝妙歌声的同时,尽情地体验人类本真的快乐,那将是一件何等美事。

蚊虫岛上没有一个常住居民,倒有几幢专为游客准备的小木屋。生活设施基本齐备,可以品尝自助式烧烤,也能吃常规的饭菜。这里非常适宜搞小型的活动,比如,先海钓,把钓上的鱼儿烧来吃,然后在小木屋里枕着海浪做美梦……

陈锟又开始胡思乱想,那些平时吵吵停停,欲离婚但又不舍得拆散家庭,正处于冷战状态的夫妻,那些由于种种原因而爱恨交织,想分手又下不了狠心,关系十分微妙的情侣,那些在同一区域生活或工作,彼此感觉颇好,对某些方面的渴望心照不宣却又畏惧周围“冷眼”的男女朋友,不妨忙里偷闲去趟蚊虫岛——垂钓也好,散心也罢,反正岛上的小木屋里有双人床,躺卧于海洋宽容的怀抱,那绝无世俗气味的海风会把你的美梦延长,也会将你近乎麻木的灵魂唤醒。是的,置身于大海,人体是多么渺小,人生又是如此苦短——迈一步,拉长自己的生命,退一步,压缩自己的美梦——进或退,在某种意义上,将决定一个人的长寿或短命,而不把美梦时时放于心头之人,可以肯定,是一具行尸走肉。

下午,一干人要在凉峙完成此次采风的重要事项:过一把“出海捕鱼”“拢洋吃鱼”的渔民瘾。也许是出于安全考虑,也许是为了显示渔村的富裕和渔民的气派,一干人被安置在了一艘大型铁壳渔轮上(遇事老要反着想的陈锟认为,还是乘坐小型木质船来得有趣),要求人人穿戴好救生衣。渔轮航行半个多钟头,到了洋地上收取上午投放在那里的“蜈蚣笼”——网笼圆形、一节一节地延伸,总长百把米——敞开的网口随着潮流的变化而变换方向,从而将鱼虾蟹等收留于网笼。这种海上作业方式,一干人大多是头次见识,第一回参与,新奇和希冀,欢笑与紧张,在男男女女的脸上、手上、身上得以体现。这不,有个当小领导的男诗人和渔民一起拉网笼,拉得有模有样,嘴里还唱起了跑调的《拉网小调》;有名做护士的散文作者捉起一只红绿相间、样貌奇特、拳头大小的蟹儿,嗲里嗲气地声称要带回家当作礼物送给老公;有位写小说的年轻女教师抚摸着一条小章鱼——触须吸盘突然粘住其娇嫩的手背,哇哇惊叫起来……这一切便是“渔家乐”吧,乐得新鲜,乐得刺激,乐得晚上有顿好吃的——所有收获的海鲜都将被提回来,在渔民家里烧熟分享,尽管没有一条摆得上台面的大鱼。

陈锟觉得,在“渔家乐”新式的客厅里享用晚餐,还开着立式空调,有点美中不足。回望过去,陈锟应邀去过岳阳两次,一次与友人在洞庭湖边吃“渔家乐”,印象颇深。芦苇丛生的湖边,一座简易的小木屋里光放着圆桌和椅子,出自洞庭湖的鱼虾从别处一盆一盆地端上来。湖南人吃辣,全国首屈一指——逢菜必辣,辣得你简直不敢下筷子——风味恰好被辣出来,也是大热天,屋里连个电扇都不用,要的就是这种热辣辣、火辣辣,让你身心俱热、大汗淋漓的效果——用当地人的话说,祛风散热,有益身心健康。凉峙,这座“东海风情渔村”,怎样能让游人食客吃过难忘——通往人心的路径无数条,而肠胃是最便捷的一条,肠胃满意了,心花便怒放,心花盛开了,风情就百态——吃了还想来吃。

这条“通往人心的路径”越来越近,近得靠拢了圆台面,就在一位渔嫂的两手之间,雪白的腰子形菜盆之上——喏,一条大黄鱼。

一桌人几乎都暂停了吃喝,看着渔嫂,不是吗,手端一盆红烧大黄鱼——嘴微张,尾略翘,鳍完整——摆在了桌中央。

渔嫂在围裙上擦擦手,说这是采风牵头人特意从“海里买来的”。

上了台面的大黄鱼,搅得满桌欢喜洋溢。

大黄鱼——由1997年开始人工育苗和养殖试验,早已获得成功,并在岱衢洋进行了鱼箱养殖。

养殖大黄鱼——现今各地的超市大都有售,口感远不如野生,主要是鱼肉中有股说不清的味儿,难以消除。

陈锟想——我们能否以养殖大黄鱼的实际行动,来感动、召唤那些零零散散隐藏于大海深处、礁岩之间,渔船网具无法捕捉的大黄鱼兄弟姐妹,在每年的春夏之际,重新洄游岱衢洋?有一天,大黄鱼听到我们真诚的呼唤而重归故里,使衢山再度亮起满港渔火——绝非准备围捕它们的信号,而是表示热烈欢迎并深刻道歉的心灯——让岱衢洋休养生息,给鱼儿延续生命。

【作者简介】

陈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长篇小说《敞开隐秘》《天生一个》《爱情说明书》《暴跌》等,发表大量中短篇小说。现居舟山群岛之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