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2025年第5期|魏思孝:闲话
李岩是我邻居家的儿子,他的父亲李永庆死了有四五年,具体的日子我记不太清楚了,我没有赶上他的葬礼,同时让我忘掉的,还有那几天我究竟在外地忙些什么呢。当然,我不是说我为没参加邻居的葬礼感到遗憾什么的,只是那几天没有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感觉像是白活了一样——有种人生果然是虚无的哀叹。如果我没外出,走出家门,向东迈个几十米,就到了李岩的家门口,目睹李永庆的葬礼,那我肯定会记忆犹新。这也不妨碍,丧事的所有流程都在我的脑海中,再熟悉不过。我想表达的是,每天都有太多的信息和琐事塞在我们的脑子里,重要的、不重要的,该记住的、不该记住的,几十年的老邻居病故,若能参与其中,的确是个很好的记忆点,可我错过了。
我能想起的是,老付在手机里向我报丧,得知我在外地赶不回来时,有些情绪,随后骂了句脏话。从人情世故的角度,我作为一家之主,且是三十多年的邻居,红白喜事不出面,有点说不过去。她觉得,为了邻居,我专程赶回来,没必要。这一切都是我们内心的挣扎,对沉浸在亲人离世悲痛中的李岩家人来说,我是否参加,心里也没那么在乎。事后,发小刘祥说,排场,人不少,咱这条胡同都挤满了人。李永庆岁数不算大,五十出头的年纪,亲友们大多也健在,他生前狐朋狗友也多。老付说她去帮忙刷了两天的碗。这意思是,其中一天碗是为我刷的,若是我在家去帮忙,她只用刷一天碗就行。至于丧事后招待的大锅饭,刘祥评价道,味道还行,肥肉片子不少。
在刘祥和老付对我的讲述中,都有意略过了李岩,或者说,这个没必要提到。作为家里的独生子,有长辈在身边叮嘱,围绕丧事,他的一切举动都遵循着孝子应有的礼节,报丧,守灵,搭礼叩拜,卸孝布,摔碗,西方指路,执杖,去殡仪馆火化,抱着骨灰盒到陵园,放骨灰,填土,烧纸。这些程序,对我和刘祥这样丧父的人来说,都已经历过。
如今,我和李岩都是没有父亲的人了,可以抛开父辈不谈,介绍下我的邻居李岩。这样也不够准确,我平时在城里住,李岩婚后也在城里有了落脚的地方,虽说房子是女方家里买的,也很少回村。严谨点,我和李岩是农村老家的邻居。我比他年长七八岁。下面要说的事,已经过去十年了。按道理,这件事,我也不应该记得太清楚,不是多么重要的事。只不过,那事还留在我的脑海中,历历在目,没有被其他的记忆占据。这缘由大概是,那天是我和李岩几十年来,最为交心——也谈不上,或者说长时间——两个小时左右,待在一起的时间。作为邻居,我们的相处就是偶尔在村里碰到,点个头,问一句,回来了。答一句,嗯,回来了。都是我问,他答。我们也会在春节时,站在胡同口——我和他家中间过道,驻足点上一根烟,说上两句话。比如,越来越没年味了。看春晚了吧,不好看。早上几点起的?烟还没抽完,该有的礼节性的问话结束了,自有一个人先回去,一般都是李岩。
我们的父亲都是寡言的人——酒后不是,但那会儿说话只是一种表演形式,没多少内容可记。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会在一些场合上碰头——各自盖屋,给其他的邻居帮工,坐在酒桌上言欢。李永庆的酒品不行,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会动手打人。就没听说,他俩有什么过节。我爸对他的评价是,永庆人不孬。李永庆拦路抢劫,吃了六七年牢饭,李岩念初中前回来的,错过了儿子的成长期。也可以说,父子俩的记忆,都是从那会儿起步的。邻居几十年,又紧挨着,我爸和李永庆进出遇到,点个头,打个招呼,互相递上一根烟——如同他们死后,我和李岩的样子。李永庆有饭后散步的习惯,一个人,经胡同,向北到屋后,从小路向西,去铁路。他亲哥是他的东邻,哥俩都有这样的习惯,从不结伴,遇到也只打个招呼,心照不宣,反向散步。纳凉的季节,李永庆光着膀子,前胸后背的纹身在暮色下犹如没有洗掉的灰尘。出狱后,老李不满三十,学了电气焊的手艺,经十余年后,成了厂子里的头,除了急活和有点难度的,不轻易出马。他吃久了牢饭留下心病,顿顿离不开肉,身上也挂了肉。不过,我对他的记忆,留在他病重后的瘦骨嶙峋。他饭后散步,因心情而论,与妇女们打招呼或装没看见。他走远后,妇女们才恢复刚才的喧闹。众人对他敬畏,或者说是躲避,与他的案底有关,差点把人捅死,不是小事。我的父亲呢,家里总有忙不完的活儿,或者说是顾家,在外面干了一天活儿,吃口饭,继续忙这忙那。他俩相差十余岁,如我和李岩一样。两个人碰到,打个招呼。一个说,散步呢。一个说,劈柴禾呢。
妇女们活得压抑,极少有沾染喝酒、抽烟的恶习,更别提寻欢作乐的机会,她们能做的就只有在互相的倾诉中,得到短暂且有限的缓解。李岩的母亲会回去把我家的情况与儿子分享多少,我不清楚,也没问过。老付倒是都和我说。
老付皱眉说:“永庆看着也不像这种人。”李妈唉了声,说:“喝了马尿就变了个人,在家里懒死,往沙发上一坐,扎下根了。”老付紧跟一句:“我那口子倒是不懒,眼里都是活儿,就是太老实了,在外面啥都说不出来,吃亏回来,跟我耍本事。”李妈说:“小叔这人是勤快,咱村里找不出第二个来。”老付嬉笑,“你的意思,我还占着便宜了。”又宽慰道,“男人喝点酒也不算大毛病,永庆碰到人笑嘻嘻的,每次见了我都喊声婶子,有啥事都帮忙。”李妈摆手,脸朝何一边,“我烦他没事就招呼一帮人来家里吃饭,扔块肉让我做饭,喝了酒,满嘴喷粪,吵吵几句,一个个的动手摔碗的,这不都是钱吗?”老付笑了,“下次你把碗都端出来让他们摔。”李妈跟着笑,“真摔了咋办?”老付坏笑,“你狠狠心,下次往菜里下药,吃死这些王八肏的。”李妈也跟着笑,“家里倒是还有老鼠药。”
又过了几年。老付的丈夫先走了,李岩长大成人。老付和李妈两个人在门口碰到,老付叹息道:“谁也体会不到我的心情。”李妈宽慰道:“婶子,凡事想开点,人都有这么一天。”老付眼里冒泪,“话是这么说,走得太早了,虚岁才五十六。”李妈无语,手里提着的垃圾桶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只好听下去。老付抽泣着,“倒是没花多少钱,等发现就晚期了,他可真能抗,身上不得劲也不吱声,还整天出去干活儿,早晚疼得起不来床,才答应去医院,结果医院也不敢收了,好歹做了个手术,也不管用。从医院回来,他整天疼得叫唤,嫌我不给他治,咱心里的委屈谁知道?拿偏方,喝中药,求这个神,拜那个佛,他倒是不想死,谁也不愿意走这条路,生了玍古症候,没办法,有钱的也没治,别说咱这老百姓了。”李妈边听肚子边吸进去不少凉气,跟着提起新闻联播里说国外一个前总统也死了,她叫不上名字,又觉得离得太远,所以又分享四里八庄这阵子死掉的人,有钱的,当官的。在这些死讯中,总会让她们暂时忘却自身的悲伤。一会儿,李妈从家里出来,手里提着自己果园摘下来的桃,递到老付手里,“永庆不吃桃,我自己也吃不了。”
又过了几年,李永庆查出癌症,硬撑不到三年,也去阎王那里报到了。老付和李妈,这两个丧偶的人站在胡同里,又你一言我一语。老付说:“尽心就够了,永庆生病这么久,你照顾得这么好,没啥遗憾了。”李妈抹泪,“家底掏空,人也没留住,图个啥?”老付想起过去的自己,眼睛也跟着泛红,“话是这么说,病又不能不治,钱花了再赚吧。”李妈扭过去身子,“话是这么说,指望谁去赚,我这里疼那里疼的,这岁数出去干活人家也不愿意要,李岩到现在也不成人,现在的钱又不顶用,睁开眼都是用钱的地方。”老付安慰道:“他这才二十出头,有他自己的路,你就别操心这么多了。”李妈回过身,坐在石头上,捶着腿说:“我这才算明白,你那时候的心。”老付弯腰摸了下石头,挺牢稳,跟着坐下。李妈继续说:“他活着的时候,我心里也烦,伺候病人,不是轻快的差事,人一下子没了,家就空了。”老付深有体会,附和道:“是这个理,就算他啥活儿也不能干,躺在那里喘着口气,也是有那么个人,伺候他再累,咱也愿意。”李妈问:“婶子,当初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老付笑了,“日子长了早晚习惯,你这才几天。”李妈站起来,提着垃圾桶要回去。老付让她等下,从屋后的菜园挖出来一把葱,塞到李妈手里,“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留着。”李妈接住,扔下一句,“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了。”
李岩不是学习的料,念完初中,没考上高中,也不愿意去技校。他迷上网络游戏,在家里待不住,跑出去几天不见人影。晚上,村里夜深人静,李岩家的两条大狼狗一阵狂吠,又是一阵凄惨的鬼哭狼嚎,李岩撞开大铁门,顺着胡同向西跑出去。李永庆提着棍子,跟在后面,骂道:“肏死你娘,我宰了你吃肉。”隔一阵,还会这样。略有不同的是李永庆怎么骂,是把儿子剁碎了喂狗,还是直接活埋。白天,经一夜的惊吓,乡邻们聚一块闲聊,见李妈出来,逮住盘问:“咋回事,还以为出人命了。”李妈不以为然,“该打,打得轻。”儿子的事迹经她的嘴巴,散布出来。白天家里没人,李岩打电话把收粮食的喊来,卖了几袋子,拿着钱又跑去上网了。众人添火,“出息了,一般孩子还办不到呢。”等李妈走远,她们继续交流,“打也没用,也不看是谁家的孩子,也看他爸是谁,胎里带着的。这是个孩子,不是鸡,也不是狗,死了还能宰了吃肉,可别真给打死了。”众人又说起李岩自小心脏不好,好不容易养活,隔三岔五生病,喘不开,脸色发紫。细算下来,他住院请北京的医生做完手术,也没几年。又说到,那会儿李妈还上了当地的电视台,作为新农合的典型,作了感谢政府、感谢党的发言。开了话头,就刹不住闸了。她们又说到李永庆,“年轻不干正事,犯了事,到牢里清闲去了,把老婆孩子扔在家里,这回来才几年,知道管教儿子了,逞能耐,打出个好歹,哭都找不到个地方。”李岩手里有点钱,出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为了不让儿子出去惹事,李永庆买了电脑,拉上了网线。
过了几年,李永庆把酒戒掉,不算彻底,不喝白的,家里来客人,偶尔喝点啤酒。客厅的墙上贴着一张他哥写的“戒怒”的书法。这么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李岩长到满十八岁,打游戏之外,又长了本事,把从网上认识的小姑娘带回了家。李妈没往外赶,多双碗筷的事。有时逢人夸赞,这是儿子的本事,能到结婚份儿,也算替家里赚钱了。自己的儿子没学历,也没本事,还有点病,不好找对象,彩礼一年年涨,还要车要房的。又过了一阵,李妈心态有了变化,出来和邻居们闲话,“小姑娘赶不走,也没眼力劲儿,吃完饭,碗都不刷,只知道没钱了喊声婶子,往我身上蹭,想吃零食,拽着我胳膊去超市。”那会儿,李妈在村里打扫卫生,一个月四五百块钱,给他俩花还不够。这对小年轻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打游戏。游戏打累了,探寻男女奥秘,动静不小。李岩脾气倒是好,吵架不动手,只是骂得有点难听。女的走了,十天半个月又乖乖回来。问去哪儿了?她也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到别的男孩家里去了。当然,女的不在的时日,李岩也没闲着。我和李岩下面的这次闲话,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这天中午,我刚吃完饭,李岩问我能不能带他去一趟城区。手机里来回聊了几句,他爸不愿意开车送他,他自己又没钱打车,坐公交车还要等,有点不像话,找人太慢,他心里等不及了。他联系不上一个女的,一定要找到她。我们出发,路上,看李岩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深陷感情的泥沼了。那女人的情况,他不愿意多说些什么,主要是没力气,至于具体要挽回还是什么,他也没有一点主意,就是想要见到她,他六神无主,待在家也什么都干不了,他失魂落魄地,活着和死了一样。夏天,中午,烈日当空,到处明晃晃的一片。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什么,有意回避着什么。接下来的对话,我的说教味很重。我问:“你今年多大了?”他说:“二十了。”我说:“你有什么爱好吗?”李岩笑了声:“我爱好打游戏。”我说:“你觉得自己有什么特长吗?”李岩说:“对电脑还有些了解,有些小毛病,我自己就能修了。”我说:“你学学这一块吧,编程什么的。”李岩说:“我学习不行,上了初中数学没考过三十分。”李岩有些心烦气躁,他几乎一夜没睡,联系不到这个女的,让他心里发狂。我问:“没文凭没关系,得有门手艺,你爸电气焊,就赚不少钱。”李岩苦笑:“他是行,我熬不了夜,身体受不了。”我说:“干点轻快的。”李岩说:“没啥意思。”他的耳朵扎了个耳钉,我说:“我也扎过,长起来了。”李岩不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到了城区,牛山路上有不少网吧。李岩也拿不准人在哪一家,就让我从牛山路的西边到东边挨个停下。我停下,李岩下车,低着脑袋,快步向前,跑进网吧,过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出来了。我问:“在里面没?”他摇头。又开一小段路,停下。他进去,没一会儿,又出来。紧接着,向前,旁边的一个网吧,又进去,再出来。往前开,到了路口。我想起来,之前我也总来这边通宵上网。我问他:“确定就在这边的网吧吗?”李岩摇头,又说:“她一般都在这边。”我说:“耐住性子,找吧。”往前开,到了新华书店。我在路边停下,他进去,这次去的时间有点久。我熄火,下去抽了根烟,在想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正打算抽完这根烟进里面时,李岩出来了。这次,他把头低得更低了,缓慢走着,似乎炽热的阳光把他晒干了。到了车里,我发动汽车。他说:“回去吧。”我问:“找到人了?”他说:“在里面。”我看着他,等他说。“都过去了。”他苦笑几声,把脸埋在两只手里面,出了一层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水。我抽出一张纸给他。往回走,我说:“感情的事,勉强不了。”一阵沉默,到了镇上,经过一个五金店。李岩瘫在座椅上。我指给他看,“这个店是我初中女同学的父母开的。”李岩没搭腔。我说:“我初中那会儿喜欢她。”李岩多少恢复了精神,看着我。我继续说:“前两天,我从这里过,看到她正好站在门口。初中毕业到现在,多少年了,快十五年了,我第一次见到她,还和以前一个样,我就伸出手,喊她名字,打了个招呼,她应该看到了,也可能没看清,车就开过去了。”
十年后的一天。我回村,看到李岩从村口出来。回到家,吃完午饭,我在微信上问他:“你回来了。”他说:“回来了。”我说:“我在你家门口,开门吧。”李岩打开门,我走进大门,他没有在前面引路,落在我后面,我也就没继续往里走,两个人站在大门靠里口处。我问:“你刚才干啥去了?”他说:“家里没鸡蛋了,我去买了几个。”我从罩厦向里看去,客厅有点乱,远不止于没办法招待人。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解释说:“太冷了,屋里阴冷,还是外面暖和。”我说:“这几天还算天好。”李岩说:“家里啥也没有,冰箱也关了,东西也让我妈都拿走了。”我说:“你也不常回来。”李妈前两年又找了个老伴,住在另外的地方。我问:“你家的两条大狼狗呢?”李岩说:“我爸早就宰了吃了。”我看到墙根处摆放着一堆花盆,有些植物已经枯萎。我说:“你爸没了四五年吧,我正好有公事在外地,没赶回来。”李岩说:“嗯,差不多这么久了。”我说:“这些花都是你爸养的吧,该浇水了。”李岩说,“你要不搬几盆?家里没人,没人管的,都让人搬走了。”我说:“我也不会养。”我走近看了一会儿,有几盆已经干了。我问:“你回来待几天?”他说:“住十天半个月的吧。”顿了下,他又说,“方便面快坨了。”我说:“我还以为你吃完饭了,那你先吃吧。”
说完,我往门口走。他把我送到门口,照例客套了句:“再来。”我留步,“要不我看着你吃吧,还想和你说点话。”说完,我又走进去。李岩坐在沙发上,掀开方便面,旁边一盘炒鸡蛋,大口吃着。我环顾四周,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结婚照。我问:“你结婚几年了?”他说:“八年了。”我说:“你今年才多大。”李岩说:“整三十了。”我说:“那你结婚也太早了。”他苦笑了下,“快过不下去了,想离了。”我说:“没孩子是容易离。”他说:“要不上。”我问:“你还记得有一年,咱俩一块去城里找人吗?”他点头,“记得。”他埋头吃方便面。我们没再说话。我脑海中想到,李岩还几岁的时候,大夏天,大人乘凉,我们趁着黑,捉迷藏,你追我跑,出了一身汗,他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奶香味。现在,他啤酒肚不小,穿着棉拖,裤脚耷拉到地。我又想起,李永庆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年盖后面的车棚,我去打下手。中午,我在他家吃饭。那时,在场的,还有李岩的小叔,但我不记得他是否在家了。那顿热闹的饭局,如今,成了眼下,我和李岩坐在这里,看着他吃方便面。李妈不在家,李永庆也不在了。我说:“你爸那时候很喜欢钓鱼。”李岩说:“鱼太多,我都吃腻了。”我问:“你不喜欢钓鱼?”他摇头,“我坐不住。”我问:“你这还玩游戏吗?”李岩说:“不玩了,电脑在这里,都好几年不开机了。没意思。”我说:“你妈做的红烧鱼很好吃,我吃了一次,就记住了。”他端起面桶,喝了口咸汤,“她现在做给别人吃去了。”
【作者简介:魏思孝,1986年出生于淄博。淄博市签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余事勿取》《都是人民群众》《王能好》《土广寸木》等,作品集《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兄弟,我们就要发财了》等。2024年,入选第三届“王蒙青年作家支持计划·年度特选作家”,曾获第七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