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黄公望游富春江
元代著名画家黄公望所作的《富春山居图》,被誉为“画中之兰亭”,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年近八旬的黄公望以浙江富春江为背景,将两岸的秋景表达得淋漓尽致,达到了“山川浑厚,草木华滋”之境。
富春江孕育出一条山水长廊,一脉灵水时而盘旋于锦峰秀岭之间,时而奔流于溪滩宽谷之中,一川如画。我在跨越六百多年后,以画为桨,随黄公望划入那样真实的山光水色中。
在富春江畔,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曾为富春江的山水振笔。唐朝吴融诗曰:“水送山迎入富春,一川如画晚晴新。”北宋苏轼写道:“三吴行尽千山水,犹道桐庐更清美。”清朝纪昀诗云:“浓似春云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这些丹青妙笔描画的正是富春江美景。
至正七年(1347年),已近八旬的黄公望和同门师弟郑樗游历富春江。黄公望为山水之美所倾倒,这里的灵山秀水使他萌发了创作一幅山水长卷的冲动,于是他们在此结庐,一住就是七年。晚年的黄公望一心想把那份绝美留在画卷中。他们日夜行游于富春山中,观察烟云变幻之奇,领略江山钓滩之胜,陶醉于富春江的流水和恍惚的山影,并随身携带画纸画笔,遇到好景,随时写生。画家炉火纯青的笔墨技法,使之落笔从容。千丘万壑,越出越奇,重峦叠嶂,越深越妙。他将富春山水的秀润淡雅挥洒得淋漓尽致,《富春山居图》成为画家与富春江的完美结晶。
当我凝望《富春山居图》这幅山水长卷时,我看到了如梦似幻的江景:坡陀沙岸沙渚,房舍散聚,山陵起伏层叠,林木葱郁交错。云烟掩映村舍,水波出没渔舟。近树苍苍,溪山深远,飞泉倒挂。亭台小桥,各得其所,人物飞禽,生动适度。江水晃动,如眼波流转,整座青山就跟着荡漾起来了,这正是“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的妙意。
静美的富春江与涌起惊天怒浪的钱塘江是多么不同,却是同一条水系——钱塘江的中游就叫富春江。钱塘江发源于江西、安徽两省交界的怀玉山脉六股尖山峰,上游称新安江。20世纪50年代建起新安江水库,新安江的水常年冬暖夏凉,在清晨与夜晚,江水跟空气的温差悬殊,便形成了新安江大坝到白沙大桥之间“白沙奇雾”的美景,新安江水库也形成了著名的千岛湖景区。桐庐至萧山闻堰称富春江;闻堰至杭州闸口段,河道迂回曲折,形如“之”字,又称之江。
我从杭州出发前往千岛湖,绵延的青山在公路右侧,水皆缥缈的富春江蜿蜒曲折在公路左边。我走走看看,恰似在《富春山居图》中行走。富春江一路奔来,经淳安和建德,过桐庐,穿富阳,入钱塘江。
桐庐的富春江畔,江流景移,江山如画。严子陵钓台的奇峰和隐士、芦茨湾的古树和孤屿、白云源的深谷和瀑布、大奇山的森林和溪水、桐君山的白塔和祠堂……步步生景,眼里皆画,让我为之迷恋。我乘坐轮船,从姚坞码头出发,在青碧的江水中见到沿途特色的村落,房屋树林点缀在山间江畔,江面不时有船漂流而过,历史的烟云也随流动的船只漂流远方。
一条如镜的河流摄取了那里的落木萧萧、水天清澈,在波纹般流逝的天光云影中,我也重温了这幅山水名作的传奇经历。当年《富春山居图》一面世,冠绝天下,成为名品。这幅画作被郑樗收藏后,却没有在他手中停留多久,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明成化年间,消失了一百多年的《富春山居图》突然在苏州出现,江南才子沈周慧眼识宝,将其买了回来。《富春山居图》后又被书画大家董其昌得到,他爱不释手,并把它放在“画禅室”中,观摩时连呼“吾师乎,吾师乎,一丘五岳,都具是矣”。后来,因家道中落,董其昌不得不把画典当给了当时的官员吴正志。在吴正志临终之际,他将《富春山居图》交给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吴洪裕。吴洪裕对这幅画更是钟爱有加,投入巨资,直接为《富春山居图》修建了一座“富春楼”,但是好景不长,满清入关后,战火烧到了江南,祖业不保,吴洪裕在弥留之际准备烧掉《富春山居图》。眼看着《富春山居图》被投入火盆,吴洪裕的侄儿吴静庵冲出来,将古画从炭火中救起。所幸《富春山居图》卷得较紧,加上抢救及时,除了卷首部分被烧焦外,画芯基本上幸存下来,只是,这幅画从此成了两卷。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它的前端《富春山居图·剩山图》珍藏于浙江博物馆,后端《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则珍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院。2011年6月1日,“山水合璧——黄公望与《富春山居图》特展”开幕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举行。分隔多年之后,《富春山居图》的两卷终于再相逢。
我在富春江畔行走,仿佛也是在黄公望的古画中漂游。流水清碧,我得以在画境和现实中经历与富春江的一次次重叠与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