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文学》2025年第5期 | 蒋蓝:月明谁起笛中哀
夜晚,我坐在海口一家民俗酒店的椰树下,风声雨声之外,还有一种东坡之声,从树影深处窸窣而来……
北宋元符三年(1100年),宋徽宗登基,大赦天下。五月十五日,64岁的苏东坡在儋州州衙接到大赦令,以琼州别驾移廉州(今广西合浦)安置。东坡悲欣交集,遂作《峻灵王庙碑》,感谢昌化峻灵王护国安民,保佑一方民众。东坡与儿子苏过拜谢父老,开始整理行装。
他们五月末启程,离别儋州。六月一日或二日进入临高,六七日或更晚时日进入澄迈。六月十三日,在澄迈通潮阁写下《渡海帖》。至琼山后,办理官员迁徙手续。在琼州学生姜唐佐家,见唐佐的母亲大嚼槟榔,如血盆大口的造像,东坡不禁莞尔,提笔再书一联:“张睢阳生犹骂贼,嚼齿露龈;颜平原死不忘君,握拳透爪。”联句用中唐张巡和颜真卿的典故,这里主要是以“嚼齿露龈”“握拳透爪”形容姜母大嚼槟榔的出格之样。翌日,他为姜母写下了别具风趣的一纸留言条;约姜唐佐、吴复古吃蕈馒头(香菇馒头)。苏轼在《约吴远游与姜君弼吃蕈馒头》中专门将这件事记录下来:“天下风流笋饼餤,人间济楚蕈馒头。事须莫与谬汉吃,送与麻田吴远游。”“饼餤”是面食,“笋饼餤”大致类似于包了笋馅的面饼。当时的人以吃笋饼为风尚,但东坡反其道而行之,认为“蕈馒头”才是人间至味。
六月十七日,路过三山庵,应唯德和尚之请,东坡为庵内味类惠山的泉水题名“惠通泉”,并作赋。当日,为泂酌亭题名。六月二十日夜,见大海风平浪静,父子携带爱犬乌嘴急急渡海。“熬出头”的东坡,大喜过望,溢于言表:“参横斗转欲三更,雨终风也解晴。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天遂人意,顺风一日,抵达徐闻递角场码头。但乍暖还寒,阴晴突变,渡过海峡登岸后,却是连日大雨。好不容易到了雷州官寨,得知因持续的暴雨,前往廉州的道路皆被水淹,只好继续雇请小船走海路到了白石渡(在今广西合浦闸口镇)。
东坡在抵达廉州后七月四日的笔记中,忆录了夜泊官寨的情形:“……是日六月晦,无月。碇宿大海中,天水相接,疏星满天。起坐四顾太息:‘吾何数乘此险也!已济徐闻,复厄于此乎?’过子在旁鼾睡,呼不应。所撰《易》《书》《论语》皆以自随,世未有别本,抚之而叹曰‘天未丧斯文,吾辈必济’,已而果然。”《书传》《易传》和《论语说》,史称“海南三书”。
特立独行的东坡,对面圣贤之书,他的研读是独出机杼的。
针对《论语·为政》里孔夫子所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东坡针尖削铁,他偏说:“凡有思者,皆邪也,而无思则土木也。何能使有思而无邪,无思而非土木乎?”并认为孔子不过是断章取义,用有会于心者说之,而诗人之意未必如此。孔子说的“思无邪”前人多以“邪”为邪僻,言其思归于正。苏轼说的有思则有邪,指独立的思想自然要溢出古人的窠臼。不然的话,《诗》的“无斁”“无疆”当作何解?还有,《论语·卫灵公》孔子的“辞达”,苏轼解为:“夫言止于达意,即疑若不文,是大不然。求物之妙,如系风捕景,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而况能使了然于口与手者乎?是之谓辞达。辞至于能达,则文不可胜用矣。”(苏轼《与谢民师推官书》)他强调言之达意,一个人当了然于心,方能了然于手之成文、口之发论,他启发后学们的追求之道,也道出了学人为文的基本方略。
这个苏过啊,陪同父亲在海南度过了难熬岁月,倏忽已是29岁了。当年叔父苏辙感叹说:“吾兄远居海上,惟成就此儿能文也。”是的,后来有“小东坡”之誉的苏过,本应仕途光明,但受父亲牵连,他唯有文学这条华山道了。哎,是不是随父亲经历系列厄运后,他已然安之若素?他就像东坡《儋耳夜书》里所描述的那般,元宵节当晚就早早入睡了,如今在船上依然可以鼾声如雷!
父子蜷身一叶孤舟,困于茫茫大海。刚刚经历渡海颠簸的艰险,又陷入眼前走投无路的窘境。但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漂泊于海上的那一晚,命运不但顾及东坡,命运更要关切那些尚未刊行的“海南三书”,个中寄托着苏家两代人的心血。
人固然有脆弱之际,苏东坡也不例外,但事物的转换岂是叹气就能改变的!其实,到了廉州的苏东坡,不必举目四望。那里的有心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浓烈的诗情与美酒。可以说他享受到了自贬谪海南以来最为丰赡的一段时光。
“去神京万里”的廉州,虽然荒远,但也不乏诗文的钟情者,更不乏东坡的知己。太守张左藏和名士邓拟、刘几仲等人逐日与东坡推杯换盏,谈诗说文,东坡的性情逐渐被带回江南的诗酒岁月……东坡父子先是“馆于城中旧倅厅之右”,后来绅士邓拟请他住进了自己的清幽庄园:清乐轩。邓拟是有心人,为迎接东坡,专门请人用东坡的诗集句,用檀木赶做了一副对子,悬挂在清乐轩门前:“最宜月白风清夜,正是橙黄橘绿时。”
数十华里之外的廉州石康县知县欧阳晦夫风闻东坡已至,急忙携妻带子前来拜谒东坡,这在古人看来属于重大的礼数。欧阳晦夫是梅尧臣的弟子,当年 21岁的苏轼参加殿试,主考官是欧阳修,初试官恰是梅尧臣,彼此算是同门。东坡端详老友欧阳晦夫,遥想当年梅尧臣誉为“凤凰”的青年英俊,现在都已白须银发了。此年欧阳晦夫已66岁,东坡也65岁了。经历厄运,阔别经年,执手相看泪眼,不禁回忆起当初在恩师家切磋的诸多往事……
欧阳晦夫特意为东坡赠送了头巾和琴枕,苏轼作诗《欧阳晦夫遗接䍦、琴枕,戏作诗谢之》。诗里坦言,作为一个中原人,自己在晚年却穿着黎人的衣冠,头戴藤帽,身披花串。这样的打扮自然不怕故人见笑,自己在这俚俗之地却能内心淡泊宁静。接着东坡夸欧阳晦夫妻儿所赠的头巾和琴枕非常精美,但自己却懒得弹琴了,正所谓“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倒是像魏晋名士山简(即《世说新语》里的山季伦)那样经常喝醉。但东坡的自嘲里依然藏匿着犀利的芒刺:“《孤鸾》《别鹄》谁复闻,鼻息齁齁自成曲。”意思是说,我如同陶潜那样只识琴中之趣,根本不想弹琴,像《孤鸾》《别鹄》那样的琴曲谁还能听到呢?人们只能听到我酣睡时的呼噜之声,就成了我的曲调。自古有“鸣琴而治”之论,礼乐教化民众,臻于“政简刑清”的治理效果。东坡的意思,既然这样的时代没有到来,我就打呼噜装糊涂吧。
正所谓“御风骑气与造物游”。画家李公麟依此记录,绘制《东坡笠屐图》和《东坡渡海图》,在他看来,东坡先生的斗笠和短袍下藏着的是蔚然之海。其实,那恰是真正的无垠“苏海”。
问候、唱和应答接踵而至。升迁钦州知州的朋友乔太傅报信邀饮,他立马赋诗“马革裹尸真细事,虎头食肉更何人”,把对方比作马援、班超。
有“诗酒剑仙”老朋友郭祥正,在朝廷党争中,他不仅没因为与王安石是世交而得到重用,反而被迫辞官,赋闲于当涂城。他风闻东坡的北上踪迹, 写了几首诗,在《观东坡画雪雀有感惠州》之外,《东坡北归次前韵》显得颇为关键:“秋霜春雨不同时,万里今从海外归。已出网罗毛羽在,却寻云迹帖天飞。”(《苏轼诗集》第七册,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2455页,引宋王子仁注文)第三首诗更是富有深意的绝句《寄东坡先生自朱崖量移合浦》:“君恩浩荡似阳春,海外移来住海滨。莫向沙边弄明月,夜深无数采珠人。”(《鹤林玉露》乙编卷四《诗祸》)
这三首诗均不见于郭祥正的《青山集》。著名学者孔凡礼指出:“在苏轼南迁以后至北归途中友人所惠赠的诗篇中,以祥正这两首最为深刻。”(《孔凡礼古典文学论集》,学苑出版社1999年版,第170页)
“南珠”一词,出自明朝著名学者屈大均的《广东新语》。他说:“合浦珠名曰南珠,其出西洋者曰西珠,出东洋者曰东珠。东珠豆青白色,其光色不如西珠,西珠又不如南珠。”
合浦采珠甚早,到东汉末年合浦的珍珠资源濒临灭绝。太守孟尝到任,采取了生态保护政策,加之为政清廉,以民为本,于是去珠复还,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珠还合浦”。
毕竟是多年的老友,郭祥正深知东坡生性放达,天真率性,所以诗里满满都是对他以文贾祸的担心,叮嘱他不要再吟风弄月招惹麻烦,虽然夜深人静,切勿忘了身边还有“无数采珠人”。此处一语双关,尤其别忽略了那些逡巡觊觎的眼睛。
东坡还真没忘记老朋友的提醒。他给欧阳晦夫的一封书信里,就说:秦观去世时,自己两天吃不下饭。同时认为自己所受的苦楚已平。还有,从海南一路而来,不能接受友人经济上的馈赠。
海南几载凄风苦雨,东坡禅悟臻于至善,听闻廉州有一出名的东山寺,禅机高悬,宛若危岩。他前往东山寺拜访住持愈上人,却恰逢住持“访道南岳”,只在墙壁上留下了一句觉悟之诗“闲伴孤云自在飞”。东坡灵念一动,遂在墙上题写了《戏和合浦僧》:“孤云出岫岂求伴,锡杖凌空自要飞。为问庭松尚西指,不知老奘几年归。”
空手而返之际,东坡在东山寺结识了一位叫苏佛儿的老人。苏佛儿当年已82岁了,精神矍铄,双目炯然。苏佛儿告诉东坡,他12岁便斋居修行,一直没有结婚。他在兄弟三人中排末位,兄弟三人皆持戒礼佛,长兄92岁,二哥90岁了。交谈中,东坡谈起人生的生死观和“即心是佛”的感悟,苏佛儿的见解颇为独到,让东坡兴趣大增,特意将这个民间奇人记录到《东坡志林》中。
七月底,东坡接到新诏令:改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看来事情并非那样急,东坡打算过完中秋节,八月底再起程。
说实话,海上生明月之景,对于此时的东坡而言,吸引力已大减。他沉浸在如何养生以安度晚年的自我世界里。人生真同露电一般,带月之锄的归隐意象,才是东坡此时心目中的圣境。他写信给朋友郑靖老:
某须发尽白,然体力原不减旧,或不即死,圣泽汪洋,更一赦,或许归农,则带月之锄可以对秉也。
本意专欲归蜀,不知能遂此计否?蜀若不归,即以杭州为家。朱邑有言,子孙奉祠我,不如桐乡之民,不肖亦云。
然外物不可必,当更临事随宜。但不即死,归田可必也。公欲相从于溪山间,想是真诚之愿。水到渠成,亦不须预虑也。
此生真同露电,岂通把玩耶?
东坡先生的中秋节正餐是与合浦地方官一起享用的。中秋节当天,廉州太守张左藏和廉州士民专门为东坡举办了中秋会。张左藏不但安排艺人演奏了中原乐曲,还收集了廉州府城里所有款式的月饼供东坡品赏。
事后14天,东坡奉旨北上,在农历八月二十九日即将启程离开廉州时,东坡写了一首诗《留别廉守》送给主人:“编萑以苴猪,墐涂以涂之。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悬知合浦人,长诵东坡诗。好在真一酒,为我醉宗资。”由此可见,海上的辉煌之月,东坡并不感兴趣。
“悬知合浦人,长诵东坡诗”,可以推测,东坡一边赏月,一边品赏月饼,一边喝真一酒。他听到了士民或教坊歌妓吟唱《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此时此刻,合浦的月光,与山东密州的月华,一样通透无垢。
从第一句里可以得知宴席上有烤猪肉。“萑”是芦苇,“苴”是一种野草。具体制作方法是将乳猪宰杀后,去其内脏,膛内放满枣子。用乱草编的帘子裹好小猪,帘外涂上湿红的黏土,架在火上烧。烧熟后去掉泥壳和草灰,涂上用米粉调制的糊液,放在热油锅中炸。再切成块,加上佐料隔水炖三天三夜,加醋酱食用。
第二句说的就是传说中的宋代月饼。月饼不大,象征团圆和赏月。酥指乳制品,饴是糖,席中所食小饼是有甜乳的馅饼。
今晚,大家喝的酒是东坡的独门绝技真一酒,从酒名明显透露出酒的道家风尚。也许酒的真义就是养生,东坡先生“不饮不食,而饮此酒,食此药”,效果不错,所以他随身携带一些,以赠送朋友。礼尚往来,不落人口实。
诗中所称的这个真一酒,大有来历。东坡一直在酿酒、炼丹,虽然酒量不大,但酿酒颇有心得。还专门为之写了一篇记梦的文章:“余在白鹤新居,邓道士忽叩门,时已三鼓,家人尽寝,月色如霜。其后有伟人,衣桄榔叶,手携斗酒,丰神英发如吕洞宾,曰:‘子尝真一酒乎?’就坐,三人各饮数杯,击节高歌合江楼下。海风振水,大鱼皆出。袖出一书授余,乃真一法及修养九事,其末云‘九霞仙人李靖书’。既去,恍然。”文中叙说了真一酒来源于罗浮山道士邓守安。大梦醒来,东坡就按照梦中仙人所携之酒的风味,经过反复试验酿制,终于成功复制,并按梦中仙人所呼的真一酒予以命名。
东坡在惠州期间,就采用酿造“真一酒”之法酿酒。他在儋州时也使用这种方法酿酒,并写下了《真一酒歌》。宋代流行之酒一般为米酒、果酒,米酒几天就可以喝了。
要知道,这是苏东坡的最后一个中秋节。
孤云出岫。万里瞻天。
历时55天的合浦诗酒生活,是难以忘怀的。八月二十九日,苏东坡离开合浦当日,张左藏、刘几仲等人,在南去的南流江畔送别东坡父子,真是“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彼此挥别,这是用纯朴的人间温情为他洗尽贬谪屈辱的廉州啊。
他的爱犬乌嘴,突然发出了呜呜呜的哭声……这一幕,不是乌嘴在历史上最后现身的一幕。次年,即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七月二十五日,东坡在常州卧病不起。挚友维琳方丈赶来陪伴,与他谈论今生与来世,劝他念经以超度。东坡发出最后的朗笑,并说:我读过高僧传,知道他们都死了。七月二十八日,东坡弥留病榻,乌嘴陪伴在侧。长子苏迈上前俯首请示遗教,东坡片言未发便去了。
熙宁四年(1071年)二月,苏东坡再次“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夜以继日写下八千言的《上神宗皇帝书》,恳求皇帝废黜新法。其中谈到御史的作用时,论及猫狗:“养猫所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畜狗所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意思是说,养狗是为防贼,不能因为没有贼就养不叫的狗。显然,把谏官御史比之为猫狗,在东坡看来,也许不含任何贬义——就是尽职!但那些急急奔走的御史们,沐猴而冠,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南宋的罗大经《鹤林玉露》丙编·卷五就予以了点评:“(狗)不吠犹可也,不吠盗而吠主则甚矣。”
此段话大有深意,不妨翻译如下:
苏东坡说:“养猫是用来捉老鼠的,不能因为没有老鼠就养不捉老鼠的猫;养狗是用来防贼的,不能因为无贼就养不叫的狗。”但我认为就算猫不捉老鼠也行,如果不捉老鼠却捉鸡就更糟了。狗不咬贼也可以,不对贼叫却对主人狂吠就更糟。看到正直的人就嫉恨,一定想尽办法使他离开,不是和捉鸡的猫一样吗?心思全在谋大权上,让皇上变得孤立无援,这不是对着主人吼叫?
在我看来,罗大经在此用力过猛、发散过度,已然是对猫狗的侮辱,乌嘴一定要对之狂吠不已。
苏东坡是否意识到,这是一个富有怎样玄机的时日啊?
时间里,总是藏有富有深意的勾连,让人不得不相信“谶语”的存验。元丰二年(1079年)四月,苏东坡调湖州知州。他在地方任职时革新除弊,因法便民,颇有政绩。七月二十八日当天,上任3个月的苏轼被御史台的吏卒逮捕,解往京师,受牵连者达数十人……这就是著名的“乌台诗案”。而苏东坡的忌日,恰是22年后的今日!
苏东坡离开合浦后,邓氏家族经过多年变迁,逐渐衰落。东坡亭始建于何时失考。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廉州知府康基田经过此,遥想600年前苏东坡在这里居住的往事,于是下令重建,命名为东坡亭。当时的东坡亭坐北朝南,三面环水,分为清乐轩和长春亭两进,中间有小桥相通。屋顶是重檐歇山结构,正檐翘角,卷棚小青瓦屋面,前后敞开,左右两大圆门相对。四周回廊相通。主亭前面左右各有一雕花窗。后来道光、咸丰、宣统年间又经过几次修建。廉州府署将廉州火药局设在东坡亭附近,1912年9月,廉州火药局爆炸,东坡亭和扁舟亭被夷为平地。1918年重建东坡亭和扁舟亭。扁舟亭建成后,曾请广西大学校长马君武题匾额。抗日战争时期,东坡亭被日机炸毁。1944年10月,珠乡名流士绅张国元、黄质文、邓世增、岑盛轩、许甘谱等发起集资重建东坡亭和扁舟亭,并将东坡湖一带辟为东坡公园。现在的东坡亭基本保留了最后复建的模样。如今的东坡亭景区保留着诗碑、扁舟亭、东坡井。
2024年初夏一个下午,北海作家严广云、庞白等陪同我进入合浦县廉州镇大东门街,进入已停用的合浦师范学校。站立在一池碧波与高大的芒果树绿荫交织的光影下,看到东坡亭前的东坡坐像,长髯飘飘、慈祥肃穆、目光炯然。我深深鞠躬,甚至觉得,这尊铅华尽褪的塑像,实不亚于眉山三苏祠博物馆里赵树同先生手塑的那一尊。
【作者简介】
蒋蓝,诗人,散文家,思想随笔作家,田野考察者。中国作家协会散文委员会委员,四川省作协副主席,四川大学文新学院特聘导师。已出版《苏东坡辞典》《成都传》《蜀人记:当代四川奇人录》《黄虎张献忠》《锦官城笔记》《成都笔记》《蜀地笔记》《至情笔记》《媚骨之书》和《豹典》《踪迹史》《倒读与反写》《爱与欲望》等专著多部。散文、随笔、诗歌、评论入选上百部当代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