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2025年第3期｜虹影：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
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
你是一个圆圈
我从上往下看时，我看到一个盘
转动着母亲的脚印、踩在一件旧旗袍上
我从下往上看，我看到一个方块
框着一张桌子
好些人坐在桌边
他们看你，他们是观众
我看他们，我是观众
你用一种不能听懂的语言，在讲这一路的旅程
未厌青春好
父亲们退场，我志谁与亮
我是一个未埋葬的孩子
春天后重新复活
你携带爱的暴力
对抗一杯水的温柔
山的高度，在手指间变短
为什么我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比如得到你，和这快消散的霞光
我经过你的房间，是的，我以为你还在
轻轻放下一双舒适的运动鞋
同时也放下银河系阴暗的星球
你跳过去，像跳房子一样
跳到那些发亮的河道上，潜下去游泳
再潜下去，腾起在半空，昂首挺胸
所有沙子在流呀，流成两条线
一条站着你，一条站着我
我们就这样，相对立，背过身去，不再见
正面背面
从少女成为女人的过程，就是一场场战争
开始时，水在流动
结束时，水停止
我想说，蛇滑入草丛
正面是花朵
背面是刀片，谁在牺牲
为什么要来一个春天
苍白的水晶球
出现在她来的路上
她所有的头发都粘上水晶球而走
青春是一个谜
爱情更是神秘的隐晦
你深陷其中，不知东西
青春要的就是这么一种疯狂
跟着水向前，跟着刀片向前
跟着你以为爱的人向前
鱼，还是你的鱼
向灯塔靠近，终点在偏离
歌 谣
你是透明的鸽子
在午夜时成为一个女人
你轻轻地转，慢慢地看
不知疲倦地诅咒
甚至一朵月季
你要撕碎
那芬芳，让你战栗
在长城之外，你闭眼
在长城之内，你睁眼
你弹琴，你举着相机
你穿黑衣
你拒绝吃药
一次次点火
又一次次尖叫
然后静静地躺下，轻声说，我还是不要管她了
知道吗，傻姑娘，你在我心中永远如月季
你在我枕边放下一枚针
却在半夜刺向你自己的心
【虹影，女，1962 年生，作家、导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