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一场阅读的盛宴
和图书馆的缘分由来已久。中学时期,我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县城的图书馆那时候还比较简陋,但已经让我大开眼界。当我趴在斑驳的书桌上抄下一份份报刊上的地址投稿时,怎会预料到和图书馆的缘分有可能伴随一生?后来到北京读书,国家图书馆更成了最亲切温暖的去处。几乎每个周末,走出国图时天色已晚,挤上332路公交车,在晃晃悠悠的颠簸中回味一天的收获,幸福而满足。
真正和国图的交往缘起是在1999年夏天。我所供职的《中华读书报》接到一位读者来电,反映带孩子去国图时不能入馆。16岁以下少年儿童不允许进入图书馆是长期以来的规定,并非针对个人。作为“读书”报的记者,自然应该本着客观公正的立场采访双方当事人答疑释惑,文章发表后读者得到了满意的解释,也对国图增加了更多的理解,自此我也和国图结下不解之缘,不论国图的重要新闻发布还是展览,都少不了《中华读书报》的报道。而我作为媒体人,又是国图的忠实读者,在一次次跟踪报道中比旁人更多了一份热诚。
2004年前后,我接到国图文津图书奖组委会电话,邀请我担任首届文津图书奖的初评评委,我深感荣幸,也觉得责任重大。尽管因为职业的缘故平时天天与书打交道,但当真正进入评审工作,徜徉在书的海洋中却是如此酣畅,交流中的碰撞火花四射,每一个评委似乎重新对国图、对文津有了新的认识。“文津”的意义是什么?既是国家图书馆的传统象征,更意味着“文化津梁”,国图是沟通文化的桥梁,而我们,正在为这桥梁增砖添瓦,为促进作者、出版者和读者的互动尽绵薄之力。
评选的过程,是沉浸的、纯粹的美好。每次推开阅览室的门,集中了全国各大出版社的好书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整齐排列着,未及翻阅,士气就鼓舞了、振奋了。站在书架前浏览一番,选择有文津奖品相的图书细读,常常是翻几页,就被吸引着看下去了,忘了自己是读者还是评委。
是的,多年来,文津图书奖逐渐形成了自身独特的气质和品相,那就是既有传统文化的渗透,也富有知识含量、大众传播和人文关怀的特点。当然评审也不仅仅止于阅读。讨论的时候,常会为自己心仪的图书无法入选感到百般无奈,或据理力争。所有评奖,除了图书本身的品质之外,有时候难免附带机会或运气。从初评到终评,评委需要有很高的鉴赏力和判断力,还要有高度准确的概括能力。对于同一本书,不同的评委阐释高下立见。而解读的分寸,则是对评审制度、标准和评委姿态的多重考量。有些大家有共识的好书,已经在其他榜单上反复出现。文津奖是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如果评委视野和其他奖项过于集中,文津奖的辨识度何在?高度重合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我们的视野仍不够开阔?
前行中的文津奖在不断走向成熟,完善规则和制度,不断听取读者和评委的反馈与意见。前几年,文津奖评审规定了阅读时长,使评委们有更充足的时间集中阅读、充分展开讨论,评选效果得到更有效的保障。
每年4·23世界读书日是读书人的节日,也是文津奖的盛会。这一天,国家图书馆会邀请文津奖获奖作者代表、出版社、图书馆和读者参加,颁奖仪式线上线下同步进行,向社会公众宣布获奖及推荐图书,并设立“国家图书馆文津图书奖专架”展览,开展读者征文、“换书大集”、“M地铁·图书馆”、“文津听书”等丰富多样的活动,最重要的则是推出“文津读书沙龙”,邀请获奖作者、出版社及评审专家作为主讲嘉宾,围绕获奖图书和推荐图书举行公益讲座活动。每次参加活动看到人头攒动,大家共同奔赴一场关于图书的盛宴,我总是莫名涌起一种感动:国图正以实际行动提高国民素质、践行推动学习型社会的构建,文津奖的颁奖竟带动起如此高涨的读书热情!而最难忘的是2009年4·23世界读书日,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文津读书沙龙”现场与文津图书奖评审专家周国平及在场读者进行交流,充分肯定了通过读书和举办讲座等形式开展活动,对于推动全民族养成读书的良好习惯起到促进作用。
对于我个人来说,也有深刻的生命印记。2010年5月31日,国家图书馆开设少年儿童图书馆,面向未成年人开放(6岁到15岁少年儿童)。也是这一年,我带7岁的女儿参加文津奖评选活动。从两岁就开始阅读的女儿一下就爱上了国图,在旁边安静地看书,甚至像模像样地向我推荐她读到的好书。那时候起,我对于文津奖的少儿类图书评选有了一点“私心”。什么是真正的好书?评委推选是一方面、倡导阅读是一方面,好书应该由读者说了算,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好书。以此类推,无论是文津奖的社科类还是科普、少儿类图书评选,评委是不是应该先考虑自己首先是读者,其次才是评委?我们面向的最终是大众读者,如果评出的图书是深奥的、专业的、冷僻的,水平再高,大概也只能被小众读者接纳。文津奖获奖图书的品牌之所以能够叫响,不能仅仅是因为获奖,而要靠它自身的生命力,读者喜欢才能达到有效阅读,才能真正提升民族的阅读力,这才是文津奖的应有之义。
20年了,长长的获奖名单,背后凝聚了多少评委的心血,它是厚重大气的,也是轻巧有趣的。其中既有任继愈《老子绎读》、许倬云《万古江河:中国历史文化的转折与开展》等学术著作,也有特里斯坦·古利的《天气的秘密》和英国女性天文学家乔·邓克利的《群星的法则:普林斯顿天文学家的宇宙通识课》等科普读物,风趣而严谨地为我们展现前沿领域的奥秘;更有小朋友喜爱的《动物去哪里》《我说话像河流》等引人入胜的童书。从一开始,文津奖评出的图书就体现了贴近读者、服务大众的特点,有着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的良苦用心,也有着对大众引领阅读、普及科学知识的担当和使命。走过20年的文津奖,早已在社会上产生了深远的文化影响,参与的出版社越来越多,图书数量和规模也不断扩大,2024年的20种获奖图书则是从近2500种入围图书中脱颖而出的。
20年了,文津奖已成长为窈窕淑女,已然在社会上形成了一面旗帜,引领着读书的风尚,每年评选前后,众人期盼之、欣赏之、评论之,交头接耳传播之。我是图书行业内的报人,周围的朋友常常向我打探好书,我总是不无自豪地推荐文津奖的获奖图书。因为,陪伴文津奖走过20年,我最深切地知道,这个奖的参与者是怀着多么无私的热爱和赤诚,他们的评选是多么的透明和纯净,氤氲着书卷气的国家图书馆,涵养着民族的阅读风尚,让我们可以从中探寻阅读带给人生的多重经验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