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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文学》2024年第12期|曾瓶:我不骗你
来源:《胶东文学》2024年第12期 | 曾瓶  2025年02月25日08:31

1

妮娜一进屋,旋风般袭向我。高跟鞋砸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茶几很结实,除了一声被击中的惨叫,什么也没有。

她连拖鞋都来不及穿。

我的脸,完全笼罩在她的秀发之下。

我正躺在沙发上看马尔克斯的书。热浪在我耳边缠来绕去,妮娜搂住我。

要是两天前,我早就迫不及待。

两天前,我们爆发了激烈争吵,妮娜摔门而去,扔下满屋子脏话。我给她打电话给她发信息,一点儿音讯也没有。我一度以为她在这座城市消失了,至少是在我的日子里消失了。

妮娜缠搅我,嘴附在我耳边。在这房子里,我们说过无数的话,包括我们的儿女、孙子,以后是在这座城市生活,还是去北京、上海或者回老家,我们进行过激烈争辩。

周飞,我怀孕了!妮娜陶醉着幸福着。

我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得把这个石破天惊的喜讯告诉一些人。可想来想去,真能分享的,只有千里之外乌蒙大山深处的父母。他们知道了,不在房前屋后放十串八串鞭炮才怪。说不定,还要杀猪宰羊,摆上十桌八桌。

我很快冷静下来。怎么可能?避孕这件事,妮娜一直沉着冷静,绝无半点儿疏忽。如此严管,怎会播下我的种子?

周飞,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为了让我快速坦白,妮娜轻拍肚皮,要我听,小家伙喊爸爸呢!妮娜鼓励我,大胆说,说清楚了就结婚。

我早想结婚,早想要孩子,我都二十九了。说着说着,妮娜靠过来,她要我老实坦白,什么时候,用什么,导致她成功怀孕。

我什么都没干!如何坦白?

妮娜一副好面孔,要我不要急,今天慢慢说,她有的是耐心。

我胡编乱造把屎盆子往身上扣?

我们像两座相看不厌的山,她望着我,我望着她。妮娜像一树灿烂妩媚的桃花,让我浮想联翩,心摇神动。妮娜切换话题,我们不谈避孕,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把房产证拿出来,就只看一眼,怎么样?妮娜满脸友善,倒像我蛮不讲理。

妮娜问这房子不下百次,房产证就像她的命根子。她似乎是和房产证结婚而不是和我。

我自然暴跳如雷。

妮娜不为所动,你把房产证拿出来,啥子都依你!我不厌其烦地向她发誓,恨不得掏肝吐肺:能拿房产证我早拿了!要说的我早说了!

这两句话已经不晓得说过多少遍。我只能再次重复。

妮娜一点儿也不恼怒,一汪春水似的望着我,她似乎有的是耐心。你就不用解释了,你把房产证拿出来,我们马上办结婚证,马上回你老家办结婚酒。别的都不说了,看在腹中孩子的面上,让他看看吧!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要让肚子里的孩子看房产证。

我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老生常谈:如果你是嫁人,我们就一起去登记;如果你是嫁房子,你搬到这里来住好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谁赶你?为什么要死缠那张证呢?我还做了一点儿新发挥,如果孩子要看,你把他生下来,等他大了,懂事了,我亲自给他讲房子的事情,如何?

妮娜大怒:周飞,你无赖!

妮娜恨不得一屁股把我坐死在沙发上。她嘤嘤呜呜地哭。

2

妮娜是这座城市的一个保险推销员,后来我才知道她以前不叫妮娜。在大巴山深处,一个叫李家坳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叫她李芳。李芳是李家坳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不是什么牛气的大学,在李家坳却不得了。领到通知书,她爹杀了一头猪,请坳里的人都来吃喝,二十斤苞谷酒,全喝干净,醉倒了七个。

我乌蒙山深处的老家,叫周家坝。说是坝,其实是赤水河拐出的一个湾子,有数十块巴掌宽的水田。这地方的人能吃米饭,其他地方只能吃苞谷。当我考上这座城市的大学,家人也杀猪请客,不同的是,我家比李芳家多收获了一千多元。我母亲满怀欢喜,认为很划算,扣除那头猪和那些鸡鸭,净赚两百多元。李芳家没有我家幸运,那年春节,因为办酒,她家没杀上年猪。李芳到这座城市之后改名为李妮娜,已好些年没回李家坳。她多次和我合计,要我陪她去李家坳看父母,她甚至准备把父母接来耍几天,毕竟我这房子完全住得下。她躺在我怀里憧憬着,等怀上孩子,就让她母亲到这里帮我们带孩子。她母亲不到六十,手脚麻利,能挑一百多斤的担子。

突然,妮娜要我把房产证拿出来。

妮娜一走进这房子,就被击中、震慑、打倒。

这房子是你的?她十分怀疑。

我们已交往数十天,吃饭,逛商场,遛公园,微信聊天。她知道我是这座城市某大学人文学院毕业的,在某传媒公司供职,业余写一些小说。

我没闹明白,妮娜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房产证?似乎那家伙等同于结婚证,甚至比结婚证还金贵十倍百倍。我很喜欢妮娜,并下了十倍百倍的功夫来编排说辞,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脑海里推演过十次百次,自认为万无一失,才开始对妮娜循循善诱。

不管我如何善诱,妮娜始终用打量骗子的眼神望着我。我诱我的,她惑她的,我说了大半天,她根本没听,她沿着她的路走,和我根本走不到一起。

你一个月工资究竟多少?

这个,不是早说了!一个文案,能有多少钱?你还不清楚?吃喝拉撒睡,除完这些,剩得了几个?

这就对了,你写小说,一年挣得了多少?当然,也听说,有人在网上写,一年挣几十万,你躲在这里写那种卖钱的东西?

我哪里写得出那种挣钱的小说?小说倒写了不少,堆在电脑里,有两百多万字。

妮娜眼里散射着金子般的光芒,如果一个字一块钱,你应该挣两百多万了吧?

我苦笑,满打满算,发表出来的,五十万字都不到,还不是什么出名刊物,能发表就不错了,谈什么稿费,连熬夜的烟钱茶钱都不够。

那你老家,会不会有什么亲戚,很早出去打拼了,现在回来寻根问祖?你们周家坝,他回来,肯定先找你,你上过大学,不找你找谁?一高兴,就把这房子让你住十年八年。这样也好,有这层关系,把他抓住,让他给我们找一些事情做,我们狠着劲儿干,十年八年后,谁说我们在这座城市买不起房子?到时,我们把房子退给他,搬到新房子去住。我晓得,人家怎会把房产证拿给你,肯定不会。没关系,下次他回来,你带我去见他,我就听一个准头,这房子,能住多久?至少让孩子高中毕业吧?不然,住哪里?不过,如果他能给我们介绍一些生意,我们有了钱,买了房子,马上搬走。

我真羡慕妮娜的想象力,她才该去写小说。妮娜自己也觉得好笑,虽然她没去过我老家,但和她老家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把全村的家当卖了,也买不起这房子啊!

妮娜像突然来了灵感,你祖上是不是地主?她看过一个电视剧,说的是祖上藏了很多金银财宝在地下,后人挖出来,发了大财!妮娜问我,这房子,是不是用我祖上藏存的金银买的。

我哭笑不得。妮娜气馁了,脑壳都想破了。周飞,这房子,究竟是什么情况啊?妮娜不认识似的望着我,眼里全是惊恐,像我要害她性命。她声音颤抖,结结巴巴,说,你该不会是贩毒的吧?她看过几部缉毒的电视剧,文案工作什么的,是掩护。贩毒,不要说这房子,就是几幢别墅也不是问题。我求你,我马上走,我绝不举报你们,求求你放我一条小命!

我差点儿笑岔气儿了,我这个样子,像贩毒的吗?

那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啊?

这房子,究竟什么情况啊?

3

哪个不想有个房子?老子做梦都想。哪个不晓得?有了房子,就有了老婆。你不是冲着这房子来的?你的哪个男朋友不比我周飞强?为什么要选我,还不是这房子?没有这房子,你会睡在我床上?

你也算得出来,就是不吃不喝,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这房子,没有五十年,我买得起?天天都是房子,还要人活不活?实在不愿意,你出去。老子不信,有这房子,找不到女人?

好!我再给你说一次!真的,我不骗你!

我总不能天天都在公司加班干活吧,好耍的地方我敢去?包包里那点儿钱,得付房租,吃饭,我还想勒紧裤腰带,一月下来,存三五千。我怕乱用钱,到银行办了一张卡,说是什么快乐成长金,早点儿为孩子读大学准备着,我哪敢想那些,我先存钱买房子,娶媳妇。父母倒很支持我存钱,他们说,根本没有钱来帮我在城里买房子娶媳妇。本来打算,我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了,拿一些钱回去,稍微透透气,缓缓劲。现在看来,不得行,还得咬紧牙关。他们要我不要寄钱给他们,把钱存起来在城里买房子娶媳妇。我雄心勃勃,第一个月,往银行里存了五千元,但很快就气馁了,每月根本存不起五千,连三千也不得行。

无事的时候,我在租住的房子附近游荡。旁边有很多小区,小区里像我老家种水稻红苕那样种着很多房子。像有神奇的气息拉着我,推着我,让我忍不住,游荡过去。小区要门禁卡,进不去。办法有的是,花十元钱,可以弄一个。开始,我有些胆怯,慢慢地,就习惯了,我似乎真的就是某套房子的主人了。有时,我还和保安寒暄几句,大门关上的时候,还像业主一样要他们开开门,十分歉意地对他们说,钥匙忘了带了。开始,我还挤出一些笑脸,次数多了,连笑脸也不给他们。遇上孩子,会忍不住,去拍他们的头,孩子们对我一脸灿烂,不由自主地,我叮嘱起他们,好好读书,以后考好大学。这时,我总爱想入非非,要是这些孩子是我的孩子多好啊!以后我的孩子,能从这里背着书包去上学多好啊!

我喜欢坐在小区的椅子上打量那些房子。小区的道路旁,树林里,花园边,有不少椅子,时常坐着不少人。我不和他们搭讪,怕露马脚被赶出来就丢人了。我不找别人说话,别人要找我。找我说话的,多是一些老人,男的女的都有,他们穿着体面,喜欢牵狗,狗有形形色色的名字,全是一些洋名字。我不喜欢洋名字。他们请我帮他们干这干那,比如,给狗拴绳子解绳子,搬一些提一点儿东西,我都愉快接受。有事情干,更像小区的主人,干着干着,我都以为自己是小区的主人了。他们爱说这问那,比如他们时常义愤填膺地和我讨论小区的某人某事,我哪里开得了口?还有,我帮他们搬东西,他们对我口头表扬也就算了,偏偏还要给我写表扬信,准备张贴在小区的表扬栏里。他们说,我比他们的孩子听话多了,一定要让他们的孩子好好看看,向这个邻居家的孩子好好学习。他们问我,哪号楼哪单元多少号?一定要把表扬信给我父母送过去,好好向我父母讨教,如何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孩子。我哪敢回答他们,只能赶快逃离。

我转移到小区的楼梯间来回走动,从楼下走到楼上,从楼上走到楼下,从这个单元走到那个单元,等整个小区的楼梯走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租住的小屋了。这一走,我遇上了喝醉了酒找不到家的醉汉。我送过几个醉汉回家。有一次在楼梯间,一个醉汉坐在那里,我被那样子吓住了,准备快速从他身边窜过。他把我喝住,我以为他认出了我是这里的冒牌业主,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说话了,问,我家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他家在哪里。他要我送他回家,我只好镇定下来,壮着胆子问他住哪个单元多少号。他说记不得了,拿着钥匙使劲晃,说有钥匙就能找到家。他把钥匙拿给我,要我带他回家。真不知道怎么搞的,有了房子,竟然找不到家,还要我帮他找。要是我,就算醉死也晓得。我很乐意干这件事情,我一直想走进小区的某一套房子,看一看城里的房子究竟是啥样子,和我们周家坝究竟有多大区别,不然为什么要卖那么多钱?

我接过钥匙,扶着酩酊大醉的他,挨个儿去开一道一道的门。我胆怯得很,害怕从里面冲出一个人,大喝一声,或者打110,那样我往哪里逃?我如何解释得清楚?奇怪得很,钥匙在锁孔里来回插动,竟没有人冲出来,高吼“抓小偷”什么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说,这些房里没人?我用醉汉的钥匙试了好多道门,终于打开一道。里面黑咕隆咚的,醉汉往墙壁上乱摸,摸了很久,灯亮了。醉汉看了很久,像不认识似的,大声问,米尼呢?弄了好一阵儿才明白,米尼是醉汉养的一条狗。他家里还有老婆,还有一个上初三的孩子,他们去哪里了?醉汉说,是不是刘芳芳那个母老虎把它弄出去,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刘芳芳早下了多次通牒,把米尼赶快赶出去,不要影响儿子学习。老子就不懂,米尼就是一条狗,怎么就影响学习了?醉汉念念叨叨,突然大叫,走错了!走错了!他接连不断地冲着屋里作揖,似乎房间的主人随时会从某个角落冲出来。

我和醉汉赶紧退出。

醉汉的酒似乎醒了不少,很快,我陪他找到了家。门打开,那条叫米尼的狗立马扑上来,把醉汉往客厅引,醉汉踉踉跄跄窜过去,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正要离开,那个叫刘芳芳的女人从电视剧里抬起头,很不客气地训斥我,不要约赵明喝酒!我才知道醉汉叫赵明。刘芳芳似乎恨不得抓起什么物件向我砸来,给你们说过多少遍,喝出了问题,你们要负责!下一次,不要怪我掀了你们的桌子!

我赶紧逃离。

对赵明喝酒我没有一丁点儿兴趣。我上心的是,赵明的钥匙,怎么打开了另一家的房门?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赵明的钥匙往我口袋里抄,反正已经烂醉如泥神志不清,他知道我是谁?一觉醒来记得什么?我还是把钥匙放到了他客厅的茶几上,没敢带走。我就是小区一个游荡者,我不是小偷。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用赵明钥匙打开的那个房子。尽管我十分清楚,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十分用力地把门紧紧关上。

我很快到了那里,一点儿也没错,位置已经刻进我脑海。

我望着那道门。

既然赵明的钥匙能够打开这道门,我屁股上悬挂的钥匙又能否打开它呢?我毫不犹豫,猴急地抓起钥匙。

老天爷!竟然开了!我惊喜!

我胆怯!

像发现了宝贝,忍不住,我钻进去,“砰”地把门关上。我的心“咚咚”地狂跳,我真的害怕砸出一声巨吼,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我紧贴墙壁,如果有什么东西砸下来,

也好躲,我时刻做好开门逃跑的准备。我恨不得把耳朵立起来,伸出去,一点儿气息也不敢出。房间里,死一般沉寂。过了很久,我才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由近及远,小心探视。我做好准备,如果有人,赶快跑。

没人。

打开房间的灯。

我像主人那样坐在沙发上,到处都是灰尘,很久没人住了。我坐了一个多小时,悄悄离开。

第二天晚上,我又去了那个房子,我打扫起那个房子,用了两个多小时,弄得一身都是汗,忍不住,往床铺上躺,我很快警醒,跳起来,要是人家回来,不撕了我才怪。

我连续去了那个房子十来天,根本没人,我胆子大起来,渐渐地就习惯了。大概一个月,我把锁换了。换锁的时候,下来两个老人,他们去遛狗,我胆怯得很,我有意向公司请了假,想在大家上班的时段神不知鬼不觉地换锁。两个老人无话找话地和我打招呼,换锁啊?我把头往门那边埋,尽量不让他们看到我的脸,做出忙碌的样子。他们竟然停下来,看我换锁。他们边看边表扬我,说我真不错,他们的孩子,连拧一个灯泡都不帮忙,一定要让他们的孩子向我好好学习。换锁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像用了大半天,其实,我技术还算娴熟,可能就二十多分钟吧。幸喜狗要拉屎,等不及,他们牵着狗下楼去了。

我把门关上,靠在门背后,大口大口地喘气。真的要好好感谢那条拉屎的狗,如果不是它把两个老人请下去,他们守着我,还要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这问那,我不露马脚才怪。

我很快把租的房子退了。这个房子的主人是谁?他在哪里?我自己劝说自己,我暂时借住一下,这里的东西什么都不拿不用,包括另外一间房屋,除了打扫卫生,进都不进去。我就在沙发上坐一坐,在床上睡一觉,反正不用也放在那里。我们老家有个说法,房子不用要生虫,耗子要来生儿育女。我把这些想法全写出来,放在茶几上。口说无凭,立此字据。

三个月后,没人来。半年后,没人来。

我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两年零三个月,我住在这里睡在这里,不是房子的主人?我早把当初放在茶几上的字条撕得粉碎扔进垃圾袋,什么事情都没有!妮娜,我们就这样住下去,不好吗?

4

周飞,你这些陈词滥调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来点儿新的好不好?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好糊弄?看在孩子的面上,就看一眼房产证!没有房产证,物管早把你赶出去了,我们去找物管!妮娜泪水滂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马上就要冲出去的样子。

我怎么会让她去找物管?这不是把我赶出这房子嘛!

我要妮娜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慢慢来,冲动是魔鬼。其实,我也有妮娜那样的困惑,这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谁啊?为什么物管不来收物管费?我找过这房子的水表电表,没找到,我不敢去物管那里或者找邻居问。我不敢用水用电,我用蜡烛,用矿泉水。洗衣服、冲厕所要用水,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去楼下草坪提,那里有水龙头。手机要充电,我去外面充。我买来灶具和锅瓢碗筷,扛来液化气罐,弄起一日三餐。我由衷地对妮娜说,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日子嘛?!我豪气十足地对妮娜说,走,明天我就陪你回李家坳把父母接过来住!我们马上结婚,这两年,我已经积蓄了几万元,结婚的钱款,你放心!

妮娜却很快消失了。

打她电话,关机。微信联系她,微信已被删除。我如此着急地联系她,不是我在意她,有这房子,还找不到女人?我之所以如此低三下四,是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是快要做父亲的人,有了不少甜甜蜜蜜的相思,我想见到妮娜,想看看她腹中的孩子,和孩子说说话。尽管我和妮娜因为房子闹得不可开交,但在孩子问题上,我们高度一致,都希望孩子好,远远超越我们。

我得和妮娜好好谈谈。

我去她公司,公司的人摇着头,哪有这个人啊?我手机里有妮娜的照片,让他们看。他们摇着头,十分肯定地告诉我没有这个人。

我赶紧打车往妮娜租住的房子赶,她告诉过我地方。我真后悔,每次都是她到我这里,为什么我就不能去一去她那里?找了整整一天,哪里找得到。把妮娜的照片拿给那些人看,他们摇着头,这地方哪有这个人啊?我连续去了两个晚上,晚上人多,租房子的差不多都在,我把照片拿给他们看,还准备了香烟和糖果,我一再提醒自己,我不是在找妮娜,我是在找自己的孩子。

第三天晚上,正当我继续开展拉网式查找的时候,我收到了妮娜长长的短信。

妮娜要我不要找她了,她还在这座城市,让我们相忘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那天她去找了小区的物管。在小区房屋分布图里,无论如何找,根本找不到我住的这个房子。小区的物管人员以为她是说疯话或胡搅蛮缠,小区里哪套房子不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他们的管理水平,先进得很。妮娜要物管人员随她来看房子,有实实在在的房子在,看你们还怎么说。问题是她和物管人员转悠了大半天,竟找不到我住的房子。物管人员被搞糊涂了,以为遇上了神经病,把她责骂一通之后往外赶。妮娜说,她害怕了,她不知道我是人还是鬼,这房子是不是传说中的鬼屋。

妮娜告诉我,她根本没有怀上孩子,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我说出房子的来源。她就是想看一看房产证,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