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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2025年第1期 | 蒋在:她第一次梦见天鹅(外五首)
来源:《山花》2025年第1期 | 蒋在  2025年02月05日08:19

蒋在,小说见于《人民文学》《十月》《当代》《钟山》等。出版小说《街区那头》《飞往温哥华》。诗集《又一个春天》。曾获“山花文学双年奖”新人奖,钟山之星文学奖,西湖新锐文学奖等。牛津大学罗德学者提名。北京老舍文学院合同制作家。首师大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在读博士。

蒋在,小说见于《人民文学》《十月》《当代》《钟山》等。出版小说《街区那头》《飞往温哥华》。诗集《又一个春天》。曾获“山花文学双年奖”新人奖,钟山之星文学奖,西湖新锐文学奖等。牛津大学罗德学者提名。北京老舍文学院合同制作家。首师大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在读博士。

她第一次梦见天鹅

多年来

那是她第一次梦见天鹅

在梦中

她已不是自我

它和这个世界之间

不再有和解的缝隙

那天晚上

是她第一次梦见天鹅

她说

那天晚上

她不再将自我

等同于这个世界那些

春天尚未发芽的稻壳

时间,与喉部的瘙痒

在空中晃动的银饰

逐渐停止了摇摆

发黑的部分

浸泡在发黑的梦里

在这种平衡的过渡中

一个人

掌握了

衰老在时间里

逐渐带来的

枯萎的消息

时间也有形状

睡梦中

反复浮现出

多年前

一次夏季的旷课

应是稠密的雨季

精密的蛛网

被突如其来

沾满泥泞的雨鞋刺破

雨滴布满蛛网

才让时间都有了形状

一只绿色的蜘蛛

爬向底端

像一个人在生活里那样

在伤口裂开的地方

悄无声息地

细致地缝合着

晨光中

漫无边际的北京

就像我们还在那里

夜里

我像儿时那样

在一个布满走廊的回声里

听到了母亲温柔的低语

就像我们还在那里——

用发烫的眼睛

触碰着

冰凉的额头

是怎样的夜里

孩子的每一次找寻

都将在母亲的眼睛里

获得心满意足的反馈

凝视所带来的

停驻

静止着

温度计里跳动的水银

踮起脚尖

疼痛的日子

杏色芭蕾舞鞋里

藏着一声只有母亲知道的

儿时哭泣的呻吟

夜里

我像儿时那样

回到那间四面贴满镜子的舞蹈教室

像晚风吹拂的风铃

垂挂

在一扇小小的窗户

中间那样

向外张望

就像我们还在那里——

夜里

母亲像我儿时那样

依偎在我广阔的臂弯之中

她把所有的声音藏了起来

无论是痛苦还是欢乐

就像我们还在那里

燥热的光斑

燥热的光斑

一次又一次

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灼伤了黄昏举起的

金光闪闪的盾牌

电池在盒子里

腐蚀了液体

和指纹所带来的印迹

形成一团青绿色的斑

一只停止走动的闹钟

暂停了

河边垂钓的男人

急促剧烈的咳嗽

空气中

有多少种

交错着的声音

就有多少种

远离了

日常的生活

他静静地数着

掉在土里那些

尚未成熟的

黄绿色的无花果

像一个拳头

轻轻敲击着

风里的声音

果实刚刚开始发芽

吸收了光

吸收了

嗓音中包含着的

某种缄默低沉的颜色

茧 房

人们说方言的声音

像是沸腾着的热浪

它的温度很快就要

成为身上

经久不愈的疮

故乡的名字

随着一个人的远离

在稀薄的空气里

喑哑   拉伸成   

大地深处无法辨析的梦境

试图遮住

布满了潮湿与糜烂的瘢痕——

没有人会再想靠近你

站在远处

天空和飞鸟都不能

超越啁啾  

就像明净复照明净

至少此刻  可以

将一片缥缈如春的树叶

捧在手上

你听到有人在发笑

像是故意要

刺破悠长的语言

你能想象的事物

在某一个季节

像雨一样飘向原野

覆盖

那一声窒息的呼喊

谁在高谈阔论中旋转

盘根错节的路途

没有人能够

在破败空间里放置一支

无法吹奏的长笛

那些揉皱了的

颜色

挤满了聒噪的声音

残陋的茧房

渐渐变成  长在

一个人身上的喧嚣

以及苍茫的夜色

蔓延扩大了

难以愈合的淤青

在告别故乡的路上

大雪将至

不远处

已有升好的炉火

和死去的时间一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