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文学》2024年第10期｜王洪勇：李十三打工记
1
李十三住在运河边一个很小的村子里，村子四周长满了垂柳，村子叫豆村。一进入三月份，垂柳就会齐刷刷地长出鹅黄色的嫩芽，于是便招来了很多摄影爱好者。李十三望着那些手握长镜头和短镜头的摄影者，心想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不过也就是一些普通的柳树，干吗这么没完没了地照呀照！
李十三虽然这么想，他其实非常羡慕这些手握照相机的人，他们不但拿着价格不菲的照相机，还都开着崭新的车子，李十三觉得他们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也算是生活中的成功者。
不像他李十三，把个日子过得这么潦倒。父母七拼八凑地为他娶上了媳妇。媳妇长得虽然很普通，但放在豆村的女人堆儿里也算说得过去。女人不但劳动是一把好手，还为他生下一双水葱一样的儿女。
每当李十三从地里劳动回来，听到儿子和女儿脆生生地喊他爸爸，他的心里就会流淌着一缕无以言说的幸福感。是啊！有一个勤劳贤惠的老婆，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孩子，这难道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吗？
小豆村的土地都是沙壤土质，又是夜潮地。这样的土质最适宜播种西瓜，在小豆村的土地上种出来的西瓜，不光汁液饱满，而且既脆又甜。西瓜成熟时稍一不注意，就会爆开几条大口子。
前些年豆村因为种西瓜，几乎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可这些年种西瓜的人多了，西瓜的价格便一个劲儿地往下落。
小豆村失去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人们在买西瓜时，根本不问是不是小豆村的。李十三家种了二亩西瓜，以前靠这两亩西瓜还可以保证一家人的开销，现在西瓜的价格跌下来了，小豆村很多年轻人便都去外面打工了。李十三也萌生了去外面打工的念头，最初老婆不同意他去，但一家人的开销都靠这两亩西瓜还是不行，最后，老婆也只好同意李十三去外面打工了。
李十三打工的地方是河北秦皇岛，他在秦皇岛港口做搬运工。李十三勤快厚道不惜力，为此港口老板非常器重他，老板还让他当搬运队长。李十三当队长期间，很是照顾一位叫白珊珊的负责做饭的女孩儿。白珊珊是一位来自河北沧州的女孩儿，学历不高，但很善良，每次伙房改善生活，她都要偷偷为李十三留下一些。李十三不允许她这么做，他说都是下苦力的兄弟，大家有苦一起吃，有福一起享！
白珊珊就说，你不是队长吗？队长又不多挣一分钱，多吃一点儿好吃的谁还能有什么意见？
李十三说，珊珊你这样做不对，我要是这样的人，不就成了贪官污吏了吗？
白珊珊听李十三这样说，就笑弯了腰。她说，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呀？不就是多吃了一口昨天的剩饭吗？怎么就成了贪官污吏？
李十三说，你还别以为我说得耸人听闻，所有的贪官污吏，都是在细节方面不注意，最后才成了贪官污吏。
白珊珊说，你讲得确实有道理，但如果我告诉你，留给你的这些好吃的，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你还会这样认为吗？
听白珊珊这样说，李十三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他说，珊珊你不要这样，你已经很瘦了，你才是最需要补充营养的呢！
白珊珊说，你干那么累的活儿，我做饭的活儿又不累。白珊珊一边说着就温柔地笑了。白珊珊一笑就像天使，她有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李十三最喜欢看白珊珊笑了，他喜欢看她笑，倒不如说他更喜欢她那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因为李十三老婆高凤兰满嘴的牙齿都东倒西歪，尤其是那两颗门牙，竟然毫无拘束地暴露在嘴唇外边，使得她的嘴显得有些鼓。李十三在和高凤兰谈恋爱时，曾多次想和她接吻，但都被她那两颗尖利的牙齿给拒之门外了。一直到现在，李十三都不知道和女人接吻是一种什么滋味。自从和白珊珊认识以后，在李十三脑海里经常浮现白珊珊姣好的面容和甜美的微笑，但最让李十三心仪的就是她那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李十三曾经多次问白珊珊，你的牙齿为什么长得这么好？
白珊珊就微笑说，牙齿好有什么用？长再好的牙齿能有什么用？一个农村女人能有什么好吃的。李哥，其实你的牙齿长得也不错。
李十三说，我老婆的牙齿就长得很差，她满嘴的牙齿不光东倒西歪，还高矮不齐。
白珊珊听李十三如是说，就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她说，看你李哥长得一表人才，
嫂子还能差到哪儿去。还别说，李十三不管容貌还是身高，都很不错，在喜欢李十三的白珊珊眼里，李十三不光厚道善良，还英俊帅气。李十三作为男人，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优越的地方。第一次说他长得好看的，就是老婆高凤兰。老婆是距离豆村很近的姬村的女孩儿，当年俩人在运河边的垂柳下约会，高凤兰总是一眼又一眼地看李十三。在此之前，李十三从来也没有接触过女孩子，他被高凤兰看得羞红了脸，他说，你怎么总看我！
高凤兰就痴痴地笑，她说，你这个人真逗，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李十三干活儿是一把好手，却不善言辞，他说，你一个大姑娘，看男人怎么就不知道害羞呢？
高凤兰鼓足勇气说，因为你好看，我才看你。你要是丑八怪，我才懒得看你呢！
李十三听高凤兰说他好看，心里当然就很受用。他说，在你眼里，我真的好看吗？
高凤兰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说，你回家自己去照照镜子，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李十三一把抓住了高凤兰的双手，说，你既然说我好看，那我就好看还不行吗？
高凤兰顺势扑进他的怀里说，看你这傻德行！李十三于是紧紧地搂住了高凤兰，他嗅到了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好闻的味道，他说，凤兰，你不觉得咱俩现在在运河边约会，就像赵树理笔下的小芹和小二黑吗？
高凤兰就轻声叹气说，你像小二黑，你其实比小二黑长得还英俊。我却不像小芹，人家小芹长得那么漂亮。我的眼睛和鼻子看起来还行，就是牙长得不好看。等以后我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牙矫正过来。
李十三说，我看你哪里都长得很好看。高凤兰听李十三这样说，就娇羞地笑了。
高凤兰一笑起来其实也很好看。高凤兰的眼睛长得水汪汪的，她的眼睛很大，还带些许妩媚。
高凤兰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喜欢我，就喜欢我的全部，其实我除去眼睛好看，身高也凑合，其余哪里都不好看！
李十三却动情地说，一个高个子女孩儿，还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你还要她有多美？
高凤兰含情脉脉地望了李十三一眼，她说，想不到你还这么会说话！
2
在港口做搬运工确实很累，但因为生活中有一个漂亮的白珊珊，李十三就觉得生活很充实。搬运工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李十三一直坚守在搬运岗位上。为此，老板不光很是器重李十三，每月还为李十三多发1000元的奖金。李十三因为喜欢白珊珊，就将每月多发的这1000元奖金偷偷地送给了白珊珊。白珊珊最初不好意思要，李十三就说，你看人家那些漂亮女孩子，都穿得珠光宝气的，哪像你穿得这么朴素。你要是也穿得好一些，我看着也高兴！
白珊珊就感动地说，你干那么累的活儿，每一个钢镚都是用汗水攒下的，我咋好意思花你的钱？
李十三听白珊珊这样说，他就越发喜欢白珊珊了，他觉得白珊珊真是一个好女孩儿，她不光不贪图男人钱财，还那么善解人意。这年头这样的好女孩儿哪儿还有啊！白珊珊越坚持不要他的钱，他就越坚持将钱送给她，到最后白珊珊只好含着眼泪收下他的钱。
一个闷热难耐的晚上，李十三只穿一条短裤在屋里独自坐着，因为老板照顾他，更因为李十三是搬运队长，老板特批了李十三一间单人宿舍。单人宿舍里还安装了一个吊扇，即使外面再热，李十三一个人躺在吊扇下面，也感觉十分惬意！就在这时，白珊珊突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李十三一看进来的是白珊珊，急忙抓一件衬衫盖在身上说，你先等我把衣服穿好再进来。白珊珊却像小猫咪一样地坐在他身边说，都是过来的人了，你咋那么多的讲究。
李十三说，这要让人看到多不好呀，咱们得注意影响。
白珊珊说，他们都去海边游泳了，老板今天也回城里的家了，只有你没出去，我还以为你专门在等我呢！
李十三说，这要是让人看到我倒无所谓，对你影响可就不好了！
白珊珊说，对我有什么不好？我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寡妇。白珊珊一边说着，就将李十三的大手给握住了。白珊珊有一个五岁的女孩，她临来秦皇岛之前就和丈夫离婚了，女孩现在由娘家妈给带着。
李十三的心顿时就狂跳起来，他拉开窗帘小心地往外看了看，窗外是一片寂静，一盏盏昏黄的路灯显得那么朦胧昏暗。白珊珊看李十三这样小心，就假装生气说，既然你不待见我，我干吗非要瞅你的冷脸子，一边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李十三却一把就将她抱住了，白珊珊就势倒在李十三的怀里。
临近中秋节时，李十三回了一趟家，他将这几个月赚的钱交给了老婆高凤兰，老婆高凤兰没有急于接钱，而是双手捧着李十三的脸看个不停，李十三说，你看什么，我还能少了哪个零件？
老婆就说，你皮肤黑了，人也瘦了，当装卸工那么累的活儿，你可一定要吃好睡好。这时，两个孩子也凑了过来，一个劲儿地喊他爸爸，女儿还凑到李十三面前让他抱，李十三就用脸贴着女儿的小脸问想没想爸。
女儿脆生生地说想了，那天我做梦还梦到了你呢，梦到你被一个妖怪给抓走了。
老婆对女儿说，不许胡说，你爸要是真让妖怪给抓走了，咱娘儿仨还怎么过呀！说着老婆的眼圈就红了。
李十三望着老婆和孩子，就想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他们，他们才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可随后他又想到了白珊珊，那个像小猫咪一样柔弱的白珊珊，他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将她从心里抹去！
晚上，老婆将孩子哄睡以后，就一头扑进了李十三的怀里，就在这时李十三的手机忽然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是白珊珊打来的，就毫不犹豫地给挂断了，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仍然是白珊珊打来的，他又迅速地挂断了，老婆就不解地望着他说，你怎么不接呀？
李十三的脸就红了一下，说，都是骚扰电话。
老婆说，怎么会是骚扰电话？我看打电话的都是同一个人，你会不会是外边有人了？老婆一边说着，就将身子扭了过去。
李十三说，你可不要胡说，我把赚来的钱都交给你了，外边的那些女人可都是为了钱，没钱谁跟你？
老婆说，那也不一定。李十三说，我们都结婚快十年了，你现在还不相信我！
老婆说，这年代人都会变的，咱村的秦福海，在没当老板之前，是多好的一个人呀！
现在他身边总有几个女人围着他转！
李十三说，我们夫妻一场，你就那么不相信我？你和孩子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不管受多少委屈和苦，我都要让你和孩子们吃饱穿暖！
老婆听李十三这样说，又有些感动地凑过来搂住了他。老婆一边搂着他，一边就说，我也许是想多了，你对我和孩子来说就是天，你如果要离开我们就等于天塌了。
李十三听老婆这样说，就安慰她说，这个世界上除去父母，就是你和孩子跟我最亲了。李十三一边说着，还流下了眼泪。老婆急忙安慰李十三说，是我错怪了你，你打我两下吧！李十三却紧紧地将老婆抱进了怀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十三就早早地来到了地里，他刚走到地里，就给白珊珊打电话，一接通电话白珊珊就说，想我了吧？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是不是当时正和嫂子亲热呢？
李十三说，你什么时候打电话不行，非得半夜里打，打一遍不行还要打两遍，这能不让她多心吗？
白珊珊说，对不起，打扰你和嫂子的好事儿了。
李十三说，你不要胡说，我昨天那么累，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白珊珊说，你说的话谁信？你和嫂子分别几个月了，见面还不得亲热亲热呀！其实你和嫂子做什么和我无关，我只是不放心你，你回到家以后，也不向我报个平安，我不是不放心你吗。
李十三听白珊珊这样说，又有些感动，他说，我一个大老爷们，你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珊珊说，我也是犯贱，给你打什么电话？我还以为我在你的心里很有位置呢，原来连一朵野花都算不上！白珊珊说到这里还将电话给挂断了，李十三急忙将电话打了回去，一直打了无数遍，白珊珊就是不接，李十三知道白珊珊生气了，就苦笑着小声嘟囔，和美女在一起感觉虽然好，但美女可都不好哄！李十三一边嘟囔着就抬起头来，他看到老婆高凤兰此时就站在他面前，他不知道老婆来了多久，他想老婆肯定听到他和白珊珊的对话了。但老婆即使听到了，他也没法向老婆解释，他只好低头继续做农活儿。老婆看了他一会儿就说，跟谁聊天呢？聊得那么亲密！
李十三脸就红了一下，他说是一个朋友。
老婆说，你早晨出来得早，也没顾得上吃饭喝水，我把水和饭给你带过来了。随后老婆将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交给李十三，便头也不抬地开始劳动。
李十三吃着老婆为他带来的鸡蛋饼和鸡蛋汤，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老婆一定听到了他和白珊珊的对话，但此时他也无法向老婆解释，他只能在老婆面前保持沉默，对于解释不清的问题，沉默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此后的几天里，不管李十三独自做什么，老婆总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老婆见到他也不说什么，有时还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李十三的心彻底被老婆打乱了，他的脑子整日乱哄哄的，他也无法给白珊珊打电话，白珊珊每天都给李十三发信息，信息的内容暧昧暖心。一天，李十三正在吃饭，老婆突然就说用一下手机，他毫不犹豫地就将手机递给了老婆，老婆刚把手机拿过去，白珊珊正好发过来一条信息，白珊珊在信息里说，她非常想念李十三，她渴望李十三马上回到秦皇岛。
老婆看了一眼信息，就平静地将手机还给李十三说，有人给你来信息，你还是先回信息吧，免得耽误正事，我那个电话早打晚打都成！
李十三从老婆手里接过手机，就恼怒地说，这个小白，整日开这样的玩笑，她几乎和所有的搬运工都开这样的玩笑。李十三眼瞅着老婆这样说。但老婆却一声不吭，老婆不给李十三解释的机会。
3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沉闷无奈地行走着，很快地里的活儿就收拾干净了。本来秋收一结束，李十三就该回秦皇岛了。可李十三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对回秦皇岛劲头不足，虽然每天白珊珊都催他快点回去，但李十三觉得他应该和妻子谈一谈，具体谈什么他心里也没底，但李十三觉得二人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但怎么叫“开诚布公”？老婆没责怪过他一句，可老婆越不责怪他，他心里就越没底，他想让老婆知道，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李十三，但他自己知道，自从和白珊珊好上以后，他还能成为以前的那个李十三吗？
这天，刚吃完早饭，老婆就对李十三说，趁孩子放假，她想带孩子去娘家住几天。老婆没等李十三表态，就骑上电动三轮车，载着两个孩子去了娘家。李十三望着老婆骑着电动车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就想，老婆是一个多么勤劳善良的女人呀！但就是这样一个勤劳善良的女人，却在自己无法做出抉择时，表现得这样沉稳淡定。老婆选择这种方式，其实就等于告诉李十三，不管李十三做什么，老婆最后都会接受那个残酷的现实。
李十三拿出手机想和老婆聊聊，但他和老婆聊什么呢？现在他和老婆说什么老婆都不会相信，为此，李十三决定先回秦皇岛，等机会成熟再和老婆沟通。
李十三叫了一辆网约车，逃也似的离开了豆村。他下了汽车上火车，等他被白珊珊接回到港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白珊珊笑着问李十三，想吃什么？
李十三说，你这里有啥就吃点儿啥。在火车上吃的是盒饭，现在还不怎么饿呢！
白珊珊说，既然不饿，等你饿了再说吧。随后就扑进李十三的怀里。白珊珊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见了老婆孩子就把人家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天下男人都这副德行！饥饿时就慌不择食，填饱了肚子就六亲不认！
李十三说，珊珊你不要胡说，我那个老婆平日看着勤劳善良，谁知一遇到事儿敢情比谁都精！
白珊珊说，我就知道你摆不平老婆，你这个人太厚道老实，你做活儿还行，要是动起心眼儿来你啥都不是，不过我倒是特稀罕你，和你在一起生活，给人一种安全踏实的感觉。
李十三轻轻抚摸着白珊珊柔顺的头发，他说，没见到你时只是掏心掏肺地想你，一见到你就满脑子全是你了！
白珊珊幽怨地望了李十三一眼，她说，我以为你回了一趟家，就把我全都忘了呢！
李十三说，那哪能呢！我回去的这十几天，满脑子晃来晃去的全是你。
白珊珊听李十三这样说，顿时又有些感动。她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李十三身旁，泪眼婆娑地说，自从认识了你，我还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呢，没想到你也是个白眼儿狼！
李十三委屈地说，天地良心，我怎么就成了白眼儿狼？这些天不管面对谁，我心里想的可全是你！
白珊珊抬起泪眼望着李十三说，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李十三说，我要是骗你，我都不得好死，出了门就让汽车给撞死了！
白珊珊急忙用手去捂李十三的嘴，她说，我不允许你发这样的毒誓。你要是让汽车给撞死了，以后我可咋办！
李十三在白珊珊面前所表现的一切，都是他在见到白珊珊以后，现场发挥出来的，看来这个世界上哪有绝对的老实人呀！他是因为见白珊珊这样痛苦，才说出这些话的，当然，我们也没理由怀疑李十三是在逢场作戏，任何人的情绪都会受现场环境的把控，白珊珊在未见到李十三之前，她也不会这样无助和忧伤，而李十三在往秦皇岛来时的路上，甚至多次想过和白珊珊彻底分手，他即使舍得失去老婆，他也舍不得自己的一双儿女。可他一见到哭得梨花带雨的白珊珊，他感情的天平顿时又倾斜了，特别是当他看到白珊珊那张白皙俏丽的面孔，以及白珊珊那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时，他哪里还舍得和这么可爱的一个女人分手呀！李十三就这样身不由己地又被白珊珊给征服了。
白珊珊和李十三和好以后，也不像以前那样矜持和懂事了，她甚至随时对李十三撒娇和发号施令！
白珊珊说，李十三，我想吃榴莲，你马上去买。
白珊珊说，李十三，我想去金剪刀发廊做个头发，金剪刀做的头发特好看，我老乡孙美丽前几天就在金剪刀做了个头发，是像方便面一样弯曲的大波浪，走在路上回头率可高了。
白珊珊说，李十三，我老爸马上要过60岁生日，他想要一辆电动自行车。
白珊珊向李十三提的要求让李十三应接不暇，李十三本来想拒绝，可当他看到白珊珊那迷人的笑容，以及那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时，他哪里还有勇气拒绝她呀！于是李十三就像一头负重的老牛一样，在港口上干最重的活儿，以前他一天只干8个小时，现在他要干12个小时。老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早就知道李十三和白珊珊好的事儿，但他更知道一个年富力强的农民工，在外务工要想解决男人的那些事儿，就要在外边找个相好的女人，而找女人就需要花钱。
一个女人如果产生了对你的占有欲，她就会无所顾忌地对你下达各种命令，白珊珊当然也是如此，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温顺得像小猫咪一样乖巧矜持了。但女人在向你发号施令的同时，也会送给你更多的温存和抚慰，比如白珊珊从金剪刀发廊烫完头回来，她就会抛着媚眼，将一头瀑布似的大波浪在李十三面前晃来晃去。
4
又过去了几个月，老婆一直没主动给李十三打过电话，李十三反而经常给老婆打电话，他问老婆这段时间好不好，他也问一双儿女好不好。老婆总是哼哼哈哈地说，家里的一切都好，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老婆说完便将电话挂断了，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和他说。
天很快就冷了，李十三仍然穿得很单薄，因为李十三像牛一样在港口上做最累的活儿，所以他也不觉得有多冷。
这天刚吃过晚饭，白珊珊来找李十三，她说，李十三，我弟弟在和邻村的漂亮女孩谈恋爱，弟弟想让我给买一件羽绒服，可我手里哪还有钱呀！我上个月的工资已经为女儿交学费了。
李十三就对白珊珊说，我哪还有钱呀！这几个月的工资不都给你花了吗，况且我自己还没有衣服穿呢，天都这么冷了。
白珊珊就冷着脸说，你有没有衣服我不管，人家可是把整个人都托付给你了，我弟弟可是你的准小舅子，连一件羽绒服你都不舍得给他买，你这个姐夫是怎么当的？
李十三就耐着性子说，我挣的钱不都给你花了吗？我手里要是有钱，别说给你弟弟买一件羽绒服了，就是买两件三件都行，买婚房都行！
白珊珊说，这我不管，我已经看上了一件羽绒服，那件羽绒服不管是款式和颜色，都很适合我弟弟的，我弟弟如果穿上那件羽绒服，一定超帅！白珊珊这样说时，还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李十三看白珊珊这个样子，忽然就发起了火，他说，我已经对你说过了，天都这么冷了，我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如果不是干这么重的活儿，我早就冻得不行了。
白珊珊似乎不关心李十三有没有御寒的衣服，她冷着脸子说，反正我弟弟的羽绒服就靠你了，那件羽绒服不贵，才960元。她还将店的位置发到了李十三的手机上。
李十三没有给白珊珊的弟弟买羽绒服，他现在已经彻底看透了白珊珊，他觉得天下所有水性杨花的女人，其实都是一个样子，她们在向你献出肉体时，都需要你用金钱来回报她们，你如果不舍得为她们花钱，她们就会和你大吵大闹，她们和你大吵大闹时的那副嘴脸，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泼妇，不，应该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吸血鬼！
想到这里，李十三忽然就想，老婆早就应该添置一些时尚衣服了，而一双儿女也应该添置些过冬的衣服了。他这样想着就去找老板，他来到工地以后就留了一手，他将每月正常该发的工资都放在了老板那里，只是将老板奖给他的1000元钱和部分加班费给了白珊珊，白珊珊曾多次问他，每月的工资怎么只有这么少呀！
李十三说，老板这段时间遇到些困难，所以便压了他一些工资。
白珊珊不相信地看了李十三一眼，她说，我们的工资怎么一直在正常发呀！怎么唯独就压了你一人的工资，你是不是和我耍心眼儿呢？
李十三说，你要是不信就去问老板，别总怀疑我在骗你！再说谁没有着急收窄的时候。
李十三知道，就是借给白珊珊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问老板，因为把钱存在老板那儿的这个主意，还是老板给李十三出的呢。
因为从李十三那儿得不到便宜，白珊珊便逐渐地开始疏远李十三了，这一段白珊珊开始和一个叫马丁的男人好上了。马丁是来自辽宁葫芦岛的一个高个子男人，他是知道李十三和白珊珊好过的，马丁自从和白珊珊好上以后，他见到李十三时还显得有些愧疚，马丁总称李十三为领导，偶尔，他还会送给李十三一只沟帮子烧鸡。他见李十三穿得单薄，还将自己多余的一件羽绒服送给了李十三。
马上就要到元旦了，这一天，老板请李十三吃饭，二人一边推杯换盏，老板就对李十三说，兄弟，自从你来到我这里以后，你没少给我效力，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你咋样？你也应该清楚！
李十三就感动地说，您对兄弟的好，兄弟都记在了心里，我也没什么可报答您的，只能真心实意地为您好好干活儿！
老板说，这就够了，你能真心实意地在我这干活儿，我就十分知足了，很多来我这干活儿的人，最多就干两三个月，只有你，一直真心实意地帮助我，我的心里也明明白白的，谁真谁假我当然看得一清二楚！这一段你也知道，港口的活儿也不多，借这段时间，我批你几天假，你回家去看看弟妹和孩子。我知道你以前和白珊珊好，可外面的女人都是水性杨花，你不给她钱花试试，她立马就和你翻脸。老板一边说着，就将李十三存在他那里的几个月工资都如数交给了李十三，还顺便多给了李十三几千块。
李十三说，我不能再要您的钱了，您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老板就红头涨脸地说，李十三，你是不是把我当大哥呀！
李十三说，您当然是我大哥了！
老板说，这不就结了吗，你既然把我当大哥，那就一切都听大哥的。老板的真诚感动得李十三直掉眼泪。
老板又和李十三干了一杯酒，就感慨地说，兄弟你也甭感动，这年代做什么事都是人心换人心，首先是你的真诚感动了我，我这人其实也是苦出身，自从承包了这个港口的装卸活儿，生活才有了一些起色。说实话，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都不容易。明天你也不用去火车站买票了，我开车顺便捎着你就回去了。
李十三说，老板您明天要去哪儿？
老板说，明天我去北京办事，顺便就把你捎回去了，你们家不就是去北京途中的小豆村吗？我也不把你送到家，就把你送到距离你们家三里地的河北服务区。
李十三听老板这样说，就瞪大眼睛说，老板，您怎么对我们家的情况这么清楚！
老板说，昨天我特意查了你给我留下的身份证复印件，然后又在手机上定位搜索，我才知道，你们家原来离河北服务区那么近。
李十三是在中午前回到家里的，他走进家门时，老婆正在做午饭。老婆看他突然回来了，最初还感觉有些突然，但很快老婆就恢复平静了。她只是笑着问他，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就突然回来了。老婆和他说话时，他突然发现，长在老婆嘴里的那两颗突兀的长牙竟然消失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老婆高凤兰那张小嘴儿是平平展展的，口腔里取而代之的是两颗洁白的烤瓷牙，老婆一对李十三笑还带些许小女人的妩媚。李十三为此高兴地捧起老婆那张秀丽的小脸，就贪婪地看着。
老婆却白了李十三一眼，说，有啥看的？
李十三说，我老婆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老婆就妩媚地白了他一眼，说，瞅你那个傻样儿！
李十三却一把将老婆给抱住了，随后，他便将嘴贴到了老婆高凤兰的嘴上，他狂热而贪婪地亲吻着老婆，仿佛想找回初恋时所有缺失的亲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