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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侯小强:千帆阅尽,归来仍少年
来源:《映像》2024年第2期 | 侯小强 骁驰  2024年04月16日16:47

侯小强,山西孝义人。北京金影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中国作协会员。曾任新浪副总编辑、起点中文网董事长、盛大文学首席执行官。曾一手打造新浪博客,运营《少年的你》《鹤唳华亭》《天才基本法》《莲花楼》及“学长Leo”等多个现象级IP,两获奥斯卡提名,被誉为中国社交媒体先驱,中国IP第一人。

骁驰(以下简称骁):侯老师好,《靠谱》是你的新作,涉及的时间跨度在1992年到2022年之间,整整三十年,于您个人而言,是一个周期的结束,也是一个周期的开始。您在自序中说明了本书的撰写缘起:一条关于“靠谱”的解读在知乎上的热转,魏玲女士看到后开启的一个约稿——能说它是您用文字来进行的对自己人生历程和经验的一次被动式整理吗?

侯小强(以下简称侯):确实是。我的规划里原本没有出书计划。去年过年的时候,很多人给我发拜年短信,说你写的那个朋友圈真的特别好,你应该出书——以前也有人提起,但是没有像去年过年时那么多人提——所以我就觉得是不是有它内在的意义。现在这个时代,很浮躁,很多人会公开表示说读书没用,努力没用,我觉得特别糟糕。读书了当然不一定有用,努力了当然不一定有用,但是如果你想成长,不读书、不努力,那就更不可能抵达你的目标了。我觉得很多在高位上的人,在高山上的人,缺乏对那些正在拼搏的人们的悲悯,我觉得正向的价值观始终不应该让位于粗鄙的价值观。曾国藩那个时代波动性很大,周期也很糟糕,但是依然有那么一群精英栋梁,他们相信人应该要抑制人性,所以我写这本书,我要以正视听。尽管我知道,要是说努力了没用,你也许会赢得一波流量,获得支持,获得大家的钦佩,大家觉得你终于说出了我们想说的话。但要是逆着人性来,给人家苦口婆心地讲你要努力,人家会说你爹味十足,觉得你在PUA人家。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靠谱》就是一本以正视听的书,因为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我不相信让我走过来的那些价值观在今天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骁:您每天都很忙,如果不是约稿,您是否想过有一天要把自己这些年弄潮于当代中国文学格局之变,操盘完善中国社交媒体、中国IP产业链从无到有发展之变的经历与思考写出来?

侯:没有,就是不值得一提。这不是谦卑,确实因为我见过的厉害的人太多了,你见了厉害的人就发现人家是高山,你就是你们家村口的小丘陵。第二个,我做企业,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于我的企业怎么活下去,怎么变得更好,怎么能够永续经营——我不可能倒回过去。第三个,一个人能够做成一些事,很多时候是成长靠自己,成事借助很多事。对于一个能改变自己的人来讲,一切都是他的元素,一切都是他的武器,一切都让他具有可能性。

骁:针对微博碎片化记录的实体成书,《靠谱》应该怎么归类?

侯:写作其实是没有禁区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的表达方式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擅长讲故事,有的人擅长讲道理,有的人就特别擅长塑造金句,比如苏东坡和曾国藩,今天很多网红喜欢用的那些词,其实很多都是曾国藩的。我不是特别擅长讲故事,我擅长讲道理。有的人可能觉得我没讲清楚,但是我觉得我已经讲清楚了。我对《靠谱》这个书的理解,我认为读书,第一步叫读书,第二步叫用在你的日常生活里,书跟人建立的一个关系,最后,你读过的书变成了你的一部分。读书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让你不炫耀,读书不是为了掌握知识,而是要使知识成为你的见识。我去读那些书,我都是在运用,都希望它在我处在某个困境的时候成为我的一部分。从这个意义上讲,有些书就是给了你一个主旨,如果正好能跟你发生一个化学反应,这句话就可以变成你的一个工具,那我就觉得这种变化特别有趣。第三,我写这本书不想取悦那些无法改变的人。

骁:在被编辑、印刷成出版物的过程中,势必要按照印刷物的模式去思维——这个过程中,是否损失掉一些社交性的特征?

侯:其实是没有什么。我没有出过书,第一次出书,我也有过出版公司,像于丹的书,韩寒的《独唱团》,很多书都是我当时旗下出版公司出的,按理说我是见怪不怪,但是我很激动,因为书是一种特别神圣的存在。《靠谱》出的时间特别怪,2022年12月份,当时很多人因为新冠躺在床上。我是躺在上海的一家酒店收到这本书的,我在那家酒店躺了七天,把人家的垫子都睡湿了,因为不停地喝水,全身出汗。出这本书之前我就很后悔,犹豫到底值得不值得,文字变成一本书之后,就变成呈堂证供了。但是等我看完后,发现没有那么糟糕,所以就有点儿欣喜。最重要的是它取得的成绩超过了我的想象,六个月内印了十次。每年4月23日,罗振宇“得到”会公布他们的年度图书书单,一年公布十本,我真的用了四个月就变成了他们年度书单的第四。2023年6月底的时候,在他们的年度总榜里,在26000本新书里,《靠谱》排第一名,四个榜单有三个,《靠谱》排第一名。紧接着就看豆瓣评分8.0分,挺欣喜的。因为这一类的书打四分都很正常,但是《靠谱》打了八分,而且参与的人很多,一直在豆瓣的商业、经管的图书排行周榜里排在前几名。也因为这个,我还有了一个跨界的身份,还获得了当当的年度影响力作家。所以我觉得欣喜大于不安,这是我的一个真实感受,心路历程。

骁:书出版后,一年来,常能看到您为宣传本书与各行业的精英对谈,进行较为频繁的直播,被友人称为“近期朋友圈中少有的‘鸡血咖’”。书中有一节“为自己拼尽全力,也希望所有人都好”—— 这些频繁的直播,是不是一种“拼尽全力”?

侯:理论上讲我是不应该去宣传这本书的,没有一个作者会像我这样去做事。我觉得做任何事,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得尽力。第二个就是不能让你的合作者吃亏。我是个新作者,人家给我首印好几万册,承担着巨大的风险,我当然不希望人家赔钱,对我来讲人家赔钱也不好,人家出去会说我是个赔钱的作者。作为一个创业者,我太知道赚钱的难了,我能帮别人一把就帮一把。所以,这个就是出于我的一个工作习惯,要做就做成、做好。

骁:当您成为作家,而不是以一名编辑,一个职业经理人、一位企业家的身份,直接面对广大读者的时候,或者说当您不再是在运营别人,而是把自己本身这个编辑界、企业界的IP向作家作为运营对象,这个IP运营的过程中,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侯:就是老怕夸大自己啊。我在帮别人做宣传的时候,就希望能找到定位,用一些极致的表达方式,但是等我自己去做的时候,就感觉力不从心,特别害怕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就是很糟糕的一个东西。曾国藩说,一个人最常犯的三种低级毛病,一个就是吹嘘自己,老把自己比成干将莫邪。第二种就是贬低他人,听到别人倒了霉就喜出望外。第三种就是强分黑白,动不动就用是非来说话,而实际上,“是非未必是是非”。

直播的时候,人性里边糟糕的那一面就会出来,自然不自然地就会抬高自己贬低他人,就会分辨是非——特别容易犯这些毛病。所以每次讲完之后,我都会做复盘——我特别害怕变成一个自己浑然不觉,别人已经看你像个小丑一样的人。其实我也很犹豫,但作为一个创业者,我还是得给公司增加一些新的可能性,还要去探索。视频确实是个红利,是个风口,不能完全杜绝。做视频必须建立自己的辨识度,但是我说话说得太透彻了,所以也许哪一天,我会把视频号关掉。

骁:互联网发展初期您就开始在网络上写作,入职新浪后打造出中国最早最大的自媒体平台新浪博客,后来就任盛大文学首席执行官,推动网络文学形成并规范发展,直到提出IP概念,又在文学向影视产业化发展上做出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再到今天重新回到写作,出版自己的第一本著作—— 总结半生,能不能说,文学是您每一次成功或者成长得以撬动全局的那根杠杆?

侯:文学确实是我的一个内核。我的朋友里边,各行各业的都有,不过跟我保持非常紧密关系的很多都是作家。我也是很多人看着长大的,我最早的几个朋友年纪都比我大很多。印象特别深的一件事,中央音乐学院的副院长周海宏,有一天吃饭,我也在同一个餐厅,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他向我介绍周海宏,周海宏就跟我握手。我知道他为什么跟我握手,我们不认识,但他的父亲是我的忘年交,他的父亲是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韶华。我们三十年前就是非常好的朋友,他父亲经常跟他提起我,他其实比我也大二十多岁。我非常尊重的作家之一张抗抗老师,还有很多朋友,刘震云、余华、张平等老师,很多人,我们都有合作。我像是一个文学大杂院长起来的孩子,文学当然就是我的一个基因,我自己也学的是古典文学。

第二个,我觉得文学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文学的本质就是想象力。我每做一件事的时候,都希望开风气之先,做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做别人没做成的事情,这些都与想象力有关系,它始终是我的一个方法论,是我做事的一个方式。具体呈现上,比如说做博客的时候,我为什么能仅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打造出全中国、全世界最大的一个博客品牌?因为我把中国所有的名人都拉过来做博客。别人做不到,别人也没想过把这些人拉过来。最早的时候,别人一提博客就觉得它是个极客,属科技圈的范围,但是我真的把它做成了一个名利场。中国所有的名人都接到过我的电话——我不达目的不罢休,为了邀请一个人来我这儿开博客,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搞定他。

后来在盛大文学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当年就很轰动,包括《时代周刊》、中央电视台的《东方时空》、《人民日报》海外版,连续八天头版头条,讲我策划的三十省(区、市)作协主席大赛。直到有一次,一个好朋友跟我说,作协开全委会,人家本来有议程,结果所有人都在指责或评论这个大赛。

后来我又开始做文学IP这个事。我算是最早做文学IP的,至少是前几个人之一。我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一部小说如果在付费上能够收到那么多钱,那它为什么就局限在这个付费上了?网络文学的革新第一次是从免费到收费,第二次是从收费到涉足全部领域。第二次变革,不自谦地讲,我算是始作俑者,还要加上重要的推动者。

骁:《靠谱》中您多次提到编辑时期的感悟,编辑经历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侯:我在做编辑的时候,其实是一个C端的视角,你编辑的内容不是你喜欢看的,里边有很多具体的方法。我特别喜欢看数据,每天新浪热门排行前1000名的文章我都要扫一遍,就是在给自己建立什么是好内容、什么是受人欢迎的内容的一个画像。再比如对我的认知提升有好处的,其实你是有话语权的,我们经常会把矛盾的意见放在同一个专题里边,这个媒体是这样说的,那个媒体是那样说的,从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要把相左的意见都放在那儿,让大家自己去判断。第三,很多时候我们老说流量排行,排在前100位的都是比较庸俗的内容,其实仔细研究以后,就会发现这种结构和分布非常有趣,这个世界有很隐秘的真相,这个真相不是我们想当然的三俗的、哗众取宠的内容,不是,你看完这个分布,会发现世界的分布非常科学。

骁:在“不要轻易跳槽”一节中,您写道:“陈天桥是中国互联网公认的战略家。他说希望未来的中国娱乐产业就像立交桥一样发达,文学能够成为游戏、影视、动漫、广播剧等一切娱乐形态的发端。”为什么是文学?

侯:当时他就做了中国最大的游戏公司了,起点中文网的那些小说为什么只能让人付费去看,不能变成电影、电视剧呢?《哈利·波特》不就是电影吗?不就是文学吗?其实就是一个朴素的类比。那个时候的电影电视剧,很多人都在做原创剧本。从我们的角度来讲,国外大电影都是有IP的,都是一个漫画或者一部小说,中国为什么都得是原创啊。再往前看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中国最火的电影是不是也都是有文本、有小说、有原著的,苏童、余华、刘震云、严歌苓、王朔等等,在80年代的时候就有了一波,后来的就没了,都变成原创了。2000年前后,一直到2015年,这15年,都是原创电影剧本、电视剧剧本。现在网络小说为电影、电视剧提供一个文本,其实是一个回归,它本来就是这样,世界范围内它也是这样做的,只是网络小说出现了之后,加速了这种回归。

骁:《靠谱》中大概有十处涉及您在新浪、在盛大,包括目前自己的公司金影科技的经历,评论家和作家一对一结对子是您提出来的——当时是怎样的一种想法,是为了推动网络作家吗?

侯:三十省(区、市)作协主席大赛之后,我就意识到网络小说和传统文学之间有一条很深刻的鸿沟,光靠搞一个活动无法填上——我喜欢做一个调和者,不喜欢做对立者。湘军为什么了不起,除了有曾国藩这样一个精神统帅之外,还有个调和者叫胡林翼。曾国藩和左宗棠闹翻的时候,胡林翼调和了他们俩。胡不仅调和曾左,还调和过曾国藩和李鸿章。我也喜欢做一个调和者,我觉得网络小说和所谓的传统文学不应该有一个深刻的鸿沟,网络小说必须要接近传统文学。我那时候搞了很多事。

第一,中国第一届鲁迅文学院的网络作家班,是我建议的。那个时候鲁迅文学院只招传统作家,我让他们成功地开始第一批招网络作家。记得当时山西有一个晋江文学网的作家,她给我写了一封信,她说她当天哭了。因为她父亲从小就有上鲁迅文学院的梦想,但是从来没有上过,他也从来没觉得他的女儿会成为鲁迅文学院的学生。我就觉得我做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第二,中国的很多网络作家加入中国作协是我推荐的。当年明月、唐家三少,都是我介绍给张抗抗老师——抗抗老师是中国作协副主席,正式地给他们做了推荐。包括张嘉佳,也算是一个网络作家吧,也是我推荐的。

第三,我当时跟中国作协的李冰书记商量,说应该让作家和评论家结对子,要消弭双方误解——当时是处在一个互相敌对的状态。我说我找几个大作家,你找几个大评论家,让他们一对一结对子,交朋友,互相理解,这样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敌意了。当时就是我、李冰书记、张抗抗老师和当时中国作协原副主席、网络委员会主任陈崎嵘,我们四个人就搞了这么一个活动,非常成功。

类似这样的事,我特别喜欢干,就调和嘛,大家一起把蛋糕做大不好吗?这么多年我没有一个敌人,人就是这样,你站得高一点儿就会发现,所有的人都很不容易,《靠谱》里边就提到一句话:每个人都在打一场不为人知的艰辛的战斗,所以你增加一点儿悲悯之心,都不容易。大家别斗了,是吧。

骁:当文学遇到商业,遇到资本,如何保持文学的思想性和审美性?这些您当年在推动网络文学时,想没想?

侯:网络小说里边也有流派,有各种各样的,以文字见长的,以想象力见长的,以叙事模式见长的,以故事的奇观见长的,都有,洋洋洒洒,就是一个区域特别庞大的世界。你看《庆余年》,你发现它放在大作家作品里也是毫不逊色的。我给你再讲一个故事,大概在2010年,过年的前一天,王朔给我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王朔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呢?因为我当时给王朔看了这个网络小说,他突然跟我说了一句,他说:“小强,我发现网络小说太牛逼了。”这是王朔说的原话,你总不能说王朔是一个没有审美的人,是吧?

骁:网络写作和实体书出版都有丰富创作经验的上海作家君天,前两天给了我一份正准备出版的书的电子版,是他十多年来给中学生创意写作班授课的讲义。读过之后,我忽然间意识到,网络小说不仅与中国传统通俗小说有着明显的传承关系,也有对发达国家所代表的文化与价值观的深层接纳和吸收——无论是形式、内容还是思想。现在我们在谈的中国文学的现代性转型的问题,如果把二者结合,拉长时间来看的话,能不能这么认为,20世纪初的白话文运动是一次由学者、传统文人推动的东西方精英文学的深层融合,21世纪初的网络文学则是由民间的、大众的、出身于草莽的、崛起于技术加持的通俗文学的一次东西方的深层融合,中国文学在这一个世纪两次融合的积累中,才刚刚开启了中国文学的现代性转型,它是一个更加紧密融合的中西结合体?

侯:对,我觉得可以这样认为。我觉得网络小说里边有几个内核,一个是商业,一个是文化,这种文化的碰撞和融合,是一个整合。比如说好莱坞的叙事结构,在很多网络小说里边都有体现,人物弧光啦,少年英雄成长啦,等等,它其实有好莱坞的叙事模型——其实都一样,第一次文学革命的时候,很多人也吸取了莎士比亚的书,《家》《春》《秋》里肯定有莎士比亚的影子。所以我觉得网络小说是有技术、有商业,也有文化的融入。

而且,讨论这个话题是非常必要的。很多人把中和西对立起来,其实也是一个二元的认知障碍。现在已经没有纯粹的中,也没有纯粹的西了。今天所有你觉得常见的东西,包括玉米、土豆、茄子、西瓜、西红柿等等,原产地都是海外。中国民以食为天,中餐非常厉害,西红柿炒鸡蛋,那西红柿就不是“中国的”。所以我们不能孤立地去理解中西这两个字,今天的中其实包含着很多西,今天的西也包含着很多中,很多东西它不一定非得问姓中还是姓西,你以为的西,它可能是中,你以为的中,它也有可能是西。

现在很多人意识形态很僵化,他们特别喜欢孤立地用中和西,觉得凡事都要问问是中还是西,其实他不知道今天就像太极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要什么事都提中西,这是一个陷阱,一提中西好像就是逢中必赞,逢西必反,其实这是一种认知上的疾病。

骁:实际上,二者之间的隔膜还是较深的,目前,纯文学在寻找突破,二者之间有结合点吗,在哪里?

侯:就是不要设置障碍 —— 这个障碍不应该由别人来解决,得由自己来解决,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好作家,变成一个优秀的你,就得打破这个障碍。不要给自己寻求一个安全感,我是他的人,我是你的人,这还是合之众的特点,就是喜欢进入人群中 —— 我为什么非要进入这一群人当中呢?所以今天很重要的一个主题,就是人不要有二元的分法,就像曾国藩讲的要“浑”,就是一味浑含,要含着。曾国藩说人有贵相,人有富相,端庄厚重是贵相,谦卑含容也是贵相,含容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得糊涂。

骁:学习强国上网络文艺板块,由中国作协推荐的两部出自您公司目前运营网络小说的平台火星女频的作品,一部是《情暖三坊七巷》,一部是《你与时光皆璀璨》。我觉得火星女频像是在做一件让严肃文学和类型文学找到平衡点的事——主旋律、市场和艺术性、思想性之间,有没有几者兼顾的可能?

侯:有,当然有,其实就是百川归海,一个好的小说就像一片大海,它要有不同的支流融入进去,你不能说只是一条河变成一个海。最好的小说,它一定有思想性、艺术性,人物、故事传奇性,等等,并且是要有一个融合的,这些都是商业的要素,主旋律现在也是商业的要素,你做一个非主流的,就是不守规矩、越了红线,它连播都播不了,何谈商业效益?—— 在形式上我们要追求变化,但是在根本上我们要遵循主旋律。

骁:火星女频因为性别限制的缘故,似乎会天然地损失掉一半的作家入驻,阅读的人群也会受到影响,但仍然存在了这么多年,在市场竞争中,它有什么独特之处?

侯:我觉得很简单,就是因为火星女频有一批好的作者,包括像最近《莲花楼》原著作者藤萍,《你给我的喜欢》《沥川往事》的原著作者施定柔,《清平乐》的原著作者米兰Lady,《灼灼风流》的原著作者随宇而安等等,我们有一批特别好的作家。我们这个小说平台其实是个慢平台,就是大家自由地创作,也不要把它搞成一个社区,就是各取所需。我们给作者的就是空间,有一批好作者在这儿压阵,我觉得挺好的。

骁:是否关注过山西的作家?

侯:这几年尤其关注。人到中年之后,对山西的认同感越来越强,越来越为这片土地骄傲。这种感觉年轻的时候是没有的。我们年轻的时候都觉得老家很土,其实它被妖魔化了,一提起山西就是煤就是醋,好像山西就是这两个标签。我觉得山西人都很本分,还没有挖掘出它的这个文化意义来。明代以前的地面文物山西占了70%,我们小时候司空见惯的那些建筑全部都是举世瞩目的珍宝,但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包括晋商,晋商为什么能够诞生在山西呢?与它的那种重义、重信用文化都是有关系的。人过中年之后,其实就是要沿着来时的路,回望自己、回望故乡。这些年,跟山西的作家虽然见面不多,但是情感上的连接特别强。我也希望有一天能给山西做一些事儿,能跟山西建立一个更强的连接。

骁:能说出几个知道的山西作家吗?

侯:基本上都不熟,但也有几个跟我很熟,像《余罪》的作者常书欣,他经常联系我,《司藤》的编剧竹晏小生,也是我们火星女频的作者。我回老家很少,一年才回三四次。我跟山西作协没有过联系,其实有很多人应该很熟,心里边在关照。

骁:有没有想对广大作家说一些话?

侯:我有一句想说的话,就是我书里最后一章写的,“一念起惊动十方神佛,欲行之天地震动。”我觉得这就是作家的意义。我觉得你有一支笔,这支笔可以创造一个有你的世界,你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虚拟的世界,还是你创造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真实存在的,就像你写了一行程序,创造了一个世界,这里边的人物也会活起来,所以我觉得作家是很了不起的一个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