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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刊号打响“保卫鲁迅遗书遗物”之战,上海文学宝库遗珠重见天日
来源:上观新闻 | 施晨露  2022年11月25日08:14
关键词:《文艺春秋》

1986年8月,一位古稀老人从青海乘长途列车到达了上海北郊铁路站,此时距他阔别亲人和家乡,孤身一人客居异乡已过去整整28年。这位老人名叫徐炜,1916年9月出生,江苏省金山县(今上海市金山区)吕巷镇人,而他更为世人熟知的是他的笔名——范泉。范泉被誉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十大编辑家”之一,1937年起从事文学编辑工作,曾主编报纸副刊、杂志、丛刊、丛书数十种,其中尤以20世纪40年代的《文艺春秋》和晚年主持编纂的《中国近代文学大系》影响甚巨。

1987年,范泉提出编纂《中国近代文学大系》的设想,在他多方奔走、呕心沥血的主持下,经过十年拼搏努力,终在1996年出齐了这套两千余万字的大型图书,弥补了我国从鸦片战争到五四新文化运动这段历史时期,文学资料整理出版和学术研究的空白。1997年,这套大系获得国家图书奖的最高奖——荣誉奖。

然而,作为范泉编辑生涯中另一座高峰的《文艺春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没有受到应有的关注和重视。近期,上海书店出版社影印出版了全套《文艺春秋》,成为该社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陆续开展的文献影印工作的最新成果。

在世纪出版园举行的出版座谈会上,范泉次子徐海安向上海韬奋纪念馆(中国近现代新闻出版博物馆)捐赠了家藏全套《文艺春秋》原版期刊。与《文艺春秋》同年出生的他感慨:“影印出版让《文艺春秋》这套埋在地下的明珠重见天日,痴迷文学艺术一生的父亲此刻一定含笑九泉。”

占领文化阵地

范泉曾回忆创办《文艺春秋》的缘起,是为“占领文化阵地”。“1944年夏天的一个早晨,复旦大学教务长金通尹先生来看我,和我谈起一家长期从事印刷业务的永祥印书馆准备出版书刊。金通尹先生是我的老师。他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文化阵地,不能丢!如果我们不去占领这个文化阵地,那么,汪伪的文化渣滓们就一定会去占领!’金通尹先生热爱祖国的激情深深地感动了我。一种民族正义感使我不再考虑个人得失,毫不犹豫地说:‘我去!我去!’想不到这一去,就是八年……我征询了很多文艺界师友的意见,最后提出了《文艺春秋》这个刊名。我们还商量了为了避免申请审批的麻烦,决定先出版丛刊。”

《文艺春秋丛刊》第一辑《两年》由装帧名家钱君匋设计封面,刊有吕思勉、赵景深、林语堂、郭沫若、曹聚仁等名家作品,并有“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八周年特辑”,范泉以此为阵地,展开了一场保卫鲁迅先生遗书遗物的斗争。范泉曾这样记述:“1944年8月,消息传来,说是‘鲁迅在平家属’准备出售藏书,而且‘携带目录,向人接洽’。许广平先生告诉我这一事件真相后,我决定在丛刊第一辑《两年》里编辑《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八周年特辑》”。这期刊物除了有范泉本人所撰的《鲁迅先生的晚年》外,还编发了有关保卫鲁迅遗书遗物的其他资料,包括许广平、周海婴的启事,一些报章的新闻报道,《新中国报》的专论,君宜的文章《鲁迅藏书出售说》及本刊《启事》等。由于各方面舆论的压力,鲁迅先生在平的遗书遗物终于保存了下来。

文学视野宽广

除了鲜明的进步倾向,作为综合性的新文学杂志,《文艺春秋》文学视野宽广,发表作品体裁多样。“判断一个文学杂志的成功与否,拥有哪些作者,是一个首要的标杆。《文艺春秋》的作者群是广泛而又强大的,如五四时期的代表作家郭沫若、茅盾、闻一多、叶绍钧、王统照、田汉、丰子恺、许杰、欧阳予倩、洪深、黎锦明、陈翔鹤、赵景深、钟敬文等,如二十年代末到三十年代的文坛翘楚巴金、戴望舒、施蛰存、李健吾、靳以、顾仲彝、沉樱、臧克家、艾青、艾芜、师陀、端木蕻良、王西彦、唐弢、柯灵、李广田、骆宾基、黎烈文、戈宝权等,四十年代崛起的刘北汜、杭约赫(曹辛之)、汪曾祺、黄裳、何为、谷斯范、阿湛、司徒宗、沈子复、欧阳翠等,还有范泉自己,都是《文艺春秋》的作者。”为《文艺春秋》影印本撰写前言的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陈子善指出,“范泉创办了《文艺春秋》,《文艺春秋》也成就了范泉这位独树一帜的新文学编辑家。《文艺春秋》影印本的问世,不仅是对范泉先生的缅怀,也将推进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尤其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后期上海文学史的研究。”

“翻开这套影印本,如见故友。”上海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陈青生认为,《文艺春秋》的影印出版对学界及有兴趣回望那一时期中国文学的读者有重大意义,“作为一家私人经营的小书店所出刊物,《文艺春秋》所达到的高度与范泉的努力分不开,当年甚至有东南亚、海外读者定期求购此刊,成为上海文学杂志走出国门的先驱。”

上海图书馆研究员张伟提到,《文艺春秋》在期刊编纂方面有许多独到的创新,比如《文艺春秋》的“边疆文艺特辑”,特别介绍了台湾地区的文学,首次提出了“台湾新文艺”的概念。

传承编辑精神

在陈青生看来,《文艺春秋》和《中国近代文学大系》是范泉在出版领域做出的两个有形的贡献,他的编辑理念、编辑精神以及编辑工作的技巧则是无形的贡献,更值得后来者研究和学习。

上海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孔海珠回忆了与范泉一起工作的往事,“范泉先生是一位随遇而安,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坚持到底的文化工作者。当编辑为人作嫁衣,是他最擅长的角色。他点子多,反应灵,腿勤快,肯付出,这些优点使他提出的选题往往能出奇制胜,并且团结同好,众志成城。他曾为我题词‘勤能补拙’,从中可以看出老一辈编辑家是如何工作的。”

《文艺春秋》是20世纪40年代上海乃至整个国统区持续时间最长、基本按月出版的文艺刊物,上海书店出版社原总编辑俞子林谈到,《文艺春秋》还附有众多知名文化人物的照片、手迹等,十分珍贵。

世纪出版集团副总裁彭卫国说,范泉先生是出版人的楷模,既有文化担当,又有实干精神,“在上海建设新闻出版博物馆,最重要的收藏或许就是这些老一辈上海出版人的精神,通过收藏、挖掘,让新闻出版博物馆这个平台成为出版人精神的安放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