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留痕” 继《时间笔记》之后梁平再出新诗集《忽冷忽热》
近两三年,梁平迎来了他写作历程中又一次“变法”——不断给自己制造陌生感,并且也体会到这种变法的效果,“感觉疆域辽阔,每一天都有想写的东西。也有写不完的东西。无论是生命的体验,还是思考和想象进入了一片大海,一下子扑面而来,让我一定要写。”
梁平(张杰 摄影)
2021年秋天,梁平诗集《忽冷忽热》由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这也是继2020年《时间笔记》之后,梁平又一部值得关注的重要诗集。
梁平作为中国诗坛宿将,在四十余年的写作生涯里,他的诗歌皆可看作带着轰鸣的钻杆,一寸寸深入地心岩层。当他决意要用诗实现其生命的彻底性,他全部的诗篇就成为这一重大而神圣使命的和声。《时间笔记》被认为这是继《重庆书》《三十年河东》和《家谱》之后的又一巅峰作品。诗中的理想主义精神,以及诗人在追求此理想过程中的率真、坚忍、无所不及的姿态令人深省。
对于“耳顺”之年,梁平没有闪躲,而是豁达应对,“耳顺,就是眼顺、心顺/逢场不再作戏,马放南山刀入库,生旦净末丑卸了妆/过眼云烟心生怜悯。”(《耳顺》)但一如既往,梁平对街道名称还是格外的敏感。走在成都的落虹桥路,他想象“街东口那道彩虹,落地以后/混凝成坚硬的跨河水泥桥”,觉得“行色匆匆的布衣、贤达都有了幻觉。”他惦记着这条街上的人间烟火,“有新繁牛肉豆花/有飘香的万州烤鱼”。(《落虹桥》)
梁平《时间笔记》
在《忽冷忽热》的小记《每寸光阴都不能生还》中,梁平感慨,“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刀刀留痕。”梁平说,近十年经常挂在他嘴上的“年事已高”,“真的高了。当年上山下乡农田基本建设战场主持过《工地战报》,江津主持过县级文学刊物《几江》,后来主持《重庆文化报》,还主持过《红岩》。本世纪初从重庆转场四川,主持《星星》诗刊。2015年以后,主持《草堂》和《青年作家》至今。这样一个轨迹就像宿命,注定此生我对文学的不二选择。现在身边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大多已经不写了。其实这很正常。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而如今,一杯清茶,一个案头,一张宣纸,涂点字画,也是自得其乐。这把岁数,谨记做一个‘好老头’就功德圆满了。”
敬佩孙静轩和张新泉:真正以生命进入写作现场的诗人
梁平继续写道,“但也有意外,一个是已故的孙静轩老爷子,他生前似乎就没有停过笔,那年72岁,又写了数百行的《千秋之约》。记得老爷子写完这首诗,很激动的到我办公室拿给我看,那神情就像孩子似的,而且那孩子刚刚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这是诗人的气质,这是一种永远的激情,永远的写作状态。这首诗是诗人拜谒陈子昂墓的凭吊诗,打动我是诗人的率真和勇敢,是诗中力透纸背尖锐的力量。我想说,这样诗人才是真正以生命进入写作现场的诗人。没有他那样的生命体验,没有他那样的生活阅历,是不敢提笔、甚至提不起那支笔的。很显然,这是年龄问题,当然又不是年龄问题,个中感受大家心知肚明。另一个张新泉,现在也是奔八的人了,拉二胡不说,吹笛子可是气力活,一曲下来,满堂喝彩。重要的是笔耕不缀,新作接二连三,而且写得青春、幽默、深邃、力道,依然是‘一把好刀’,虎虎生威。一个耄耋老人,干净到身上不披挂任何头衔,不装扮,不指点,不给别人添乱,不给自己添堵,才有了‘桃花才骨朵,人心已乱开’的惊喜发现。”
写作不入“群” 我行我素,面目清晰如己
梁平说,自己是“一个写作不勤奋的人,也是一个写诗不入‘群‘的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报刊上可以翻检很多我的名字和作品,而我在当年风起云涌的诗歌运动中只是散兵游勇,不在任何运动员的花名册上。这可能也是我的幸运,幸运我行我素,面目清晰如己。我用我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观察这个世界的‘我’,发现自己,认识自己,反省自己,进而甄别、辨析和思考,从始而终认定我的写作必须与我的生活发生关系。聊以自我慰藉的是,‘我探出身体朝向无限/却离自己近了一点’(佩索阿)。我一直认为,诗歌是一种永远的痛。诗歌的本质不是风花雪月,真正优秀的诗歌是在摈弃风花雪月之后的发现与批判。没有痛感的文字是对文字的亵渎。所以到了现在,我时常在我的很多诗里把疼痛直接端了出来,像一道麻辣很重的川菜。一个菜系总是在寻找对味口的人,比如很多人对川菜爱恨交加,这也算是对了味口,爱也好,恨也好,都是真情实感的反馈。尤其文学与艺术,我知道众口难调,但是诗人不是厨子,不必去考虑色香味面面俱到,更需要猛料唤起人的清醒。每一寸光阴都不能生还,明天的太阳也稍纵即逝,只要用心、用情,有一束光亮变成自己的文字,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