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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木鸟》2021年第7期|邵江红:异度失衡(下)
来源:《啄木鸟》2021年第7期 | 邵江红  2021年07月26日09:55

小编说

婚姻阈限里有很多向度,郎才女貌,情投意合,门当户对……俊朗、帅气的王小左的婚姻,却少了这些向度,接受体态、心智都不完美的胡韵做妻子,只是与并不如意的命运作一次和解。当他深陷粗陋爱情与精致生活的悖逆怪圈欲罢不能,妻子与丈母娘却同时遇害身亡。异度失衡的婚姻从此不在,谁是真凶,谁又是元凶?基于法治与道德背后的婚姻真谛予人以新的启迪……

异度失衡(下)

文/邵江红

王观的思维慢慢地理出线头来,对于婚姻双方存在的短板,人们通俗地使用互补原理来达成平衡。然而,即使达成了互补性平衡,这种平衡的底下,本身的短板依旧尖锐地存在着,并不会因为被平衡而弥合。眼下,这个婚姻的败笔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在岁月的洗刷中无法消磨,它的沉寂是一种表象,反而会在岁月的氧化中加深龟裂。于是,砰,一尊精美的青花瓷在王观的想象里粉身碎骨。败笔败笔,这似乎是这起诡异命案的主要背景。

当下必须正视的客观事实是,胡韵中毒身亡,母亲雪梅的致命原因却是外力导致的脑损伤。两人死后,是谁摆了最后的造型?这让王观联想到书上说的某种犯罪仪式。

胡建强和王小左可以排除在外,因为他俩没有作案时间。但是相对于命案来说,这翁婿俩却有着绕不开的死结。

回到原点,败笔的起始就是胡韵。胡韵读大三的时候与一男生相恋,胡韵爱得热烈而专一,男生却毫无端倪地在一夜之间作出了与她断交的决定,胡韵无法接受,几乎放弃了世界。这个故事里,胡韵受了多少伤,没有人体会得到。胡建强夫妇息事宁人,带女儿回家“疗伤”。休学一年后,胡韵回到大学勉强修完学业,这个时候的胡韵,身体像被吹大的气球一般,胖得不成样子。

胡韵没法儿工作,不交朋友,后来干脆闭门不出,整天居家和妈妈待在一起,唯一要费神的事情就是不停地预订外卖。只要能搜得到的美食,通通地点来品尝,唯有外卖小哥的到来,才是她最开心的时候。这是次要的,家里的经济完全能够支付起外卖的花费,要命的是胡韵的病情时常发作,比方说看到电视里的相亲类节目或者电视剧的情感互动片段,比方说偶尔得知哪位同学结婚,甚至一个人静静坐着时,也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发起病来。要么砸了手边的东西,要么一个人不停地来回走,走着走着,突然就跑到三楼要上窗台。家里是不敢雇用阿姨的,雪梅既要管家务又要管女儿,整天过得如履薄冰。

人活一张脸,胡建强为女儿做的,只差掏出一颗心了。胡建强他爹见多识广,提醒胡建强,俗话说,心病要用心药医,给姑娘寻个小伙子,出窍的心智就会归位,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王小左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胡建强视线的。现在一切都在按照胡建强的计划进行,胡韵在结婚前后半年多的时间里犯病的次数明显下降,偶尔有不稳定的情绪出现时,雪梅会及时发现并告诉胡建强,胡建强就会安排王小左外出考察市场或者联系企业什么的,总之是避开这个时间,化解于无形之中。这已经让胡建强很乐于接受了,那一颗吊起的心也算有了些稳当的放落。而这个阶段,应该是胡韵怀孕的节奏了,可是冬去春来,春去夏至,胡韵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这让胡建强有点儿焦虑起来。

快下班时,王小左和胡建强说,来了个老乡,想出去吃顿饭。胡建强笑着说好。王小左收起手机站起来,胡建强突然对王小左说,约老乡吃饭,兜里钱够不够,再拿两千去?王小左说,有,有,够了的。胡建强笑着说好。

王小左一转身,胡建强倏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在店里南墙挂着的那本挂历上今天的日子里,轻轻地用水笔做了一个记号。然后他朝前翻了翻,近两个半月,王小左已经至少六次外出约见老乡了。

几阵台风过后,暴躁的酷夏终于服软,尽管阳光还是热辣辣的,落到皮肤上却少了许多的灼痛。今天店里就翁婿俩,胡建强望着店外白晃晃的广场,若有所思。王小左刚刚接待了一对夫妻顾客,他现在业务精通,能够得体应付买主。这对买主夫妻说想再看看其他店铺,王小左及时地递上名片,说欢迎再来,只要看上东西,价格好商量。

他们一走,店里瞬间安静下来。胡建强刚刚新泡一壶茶,向王小左招招手。胡建强边喝茶边漫不经心地说:“老秦,秦老板你知道吧,就是东首卖灯具的耀华店。”王小左点点头。胡建强接着说:“老秦年纪大了,最近查出肺不太好,就想退休了。昨天叫了几个好兄弟吃了顿饭,正式把店交给了女婿,让大伙儿今后帮衬着点儿。”他没抬头,只是拿起壶往王小左的杯子里续了下水,接着说,“老秦真想不通,外孙都上小学了,才把交接棒递给女婿,要是换成我,老早就该退了,自己享福去了。”

王小左没有接话。胡建强隔了几秒钟又说:“对了,小韵还没有怀孕,你妈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她有熟人的。”

王小左已经感觉到什么了,但是面对胡建强抛过来的话题,还是一时愣住了,在胡建强目光的逼视下,言不由衷地说:“不急不急的……”

电话铃响了,是胡建强的手机,跳出来的是雪梅的名字。正是愁什么来什么,胡建强装作很平静地接了电话,然后对王小左说:“你管着店,我去办些事。”

很快,胡建强就回到了家里。这次胡韵砸的,是自己的一堆药瓶。

雪梅早就觉察到胡韵近段时间病情返潮。结婚前后的大半年时间最稳定,偶尔有发作,这段时间,发病的频率高起来。胡建强紧皱着眉,心直往下沉。女儿病情加重,与婚姻生活有关,胡韵怀不上孩子和王小左约老乡,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他还在竭尽全力,但是女儿这里,大有“爆仓”的可能啊。

胡建强一边安慰着女儿,一边叫女儿坐下来。胡韵不听,一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十分焦躁。胡建强温柔地说:“不是都教过你了嘛,在家有空儿就看看书,学学做菜,去三楼健身房里锻炼锻炼,也可以跟着我到店里上班,老公外出的时候也跟着一起去参加聚会……不能老躲在家里,不见世面啊。现在开始还不晚,你走出去了,就是内心坚强;内心坚强了,心情就会好了呀。”

“教我教我,就知道教我!你干吗不去教他?”胡韵脸上的肥肉激动地抖动着。

胡建强顿时哑口无言。

王小左疯狂地吻着怀里的女人。本来就不够厚实的窗帘,过滤了大部分的阳光,还有一小部分勇敢地抵达房间,给床上的两个激情裸体铺上了一层朦胧的亮色。自从遇到莫小微,王小左的世界彻底打开了向阳的那扇窗,让他心旌摇曳的莫小微的歌声、他和莫小微对唱时四目相对的穿透、莫小微烧菜时喂进他嘴里的红烧肉、莫小微一粒一粒解开他衣扣的纤手……床是莫小微的另一个舞台,在这里,她和王小左一起演绎最激荡的舞蹈。他总是一遍一遍地贪婪抚摸莫小微曼妙无比的身体曲线,从感官直接获取的高强度兴奋使他将胡家彻底抛到脑后。在离开莫小微的所有时间里,他唯一的念想就是下一次和莫小微的见面,那种甜蜜的、刺激的、危险的但不能罢休的感觉填充着他的灵魂。而面对胡建强的时候,才是他思维的暂时理智期,他惊恐自己的背叛,也惊恐胡家对他的抛弃;他已经习惯当下的生活,再回不去那种搬运家具的日子。这种恐惧心理,促使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审度胡建强的目光,也促使他偶尔违心地与胡韵那一堆赘肉肌肤相亲。而当他再度抱住莫小微身体的时候,简直就是洪水覆舟,一发不可收拾。

王小左嘴笨,情意绵绵的时候,他表达最多的便是那句:“认识你太晚了,认识你太晚了。”

莫小微可没有觉得认识他晚了,她的意识里,他们早已相恋数年,只是中间有半年之久失去音信,如今爱人又重新回来了。她已经迅速完成了从王小右到王小左的认识过渡,她更愿意将王小左当成是升级版的王小右。她爱王小左一点儿也不逊色于王小右,同时更加深切地把握和爱护着王小左,不想王小左再次做断线的风筝。

王小左离开后,莫小微安静地坐着,不施粉黛,却依然五官俏丽,如墨的长发被挽成丸子髻。一张小脸苍白着,神情有些倦怠,也有些紧张不安。她沉默着,沉默着,那是她第一次有如此充分的时间,有如此单纯的意念,可以无所畏惧地将自己蜷缩的二十几年掰开来、抻直了看。泪水几度快要溢出眼眶,都被她强逼着收了回去。

在遇到爱情之前,所有的日子都是云贵高原的土黄色,天伦之情早已让位给了贫穷。她就像一位内功高手,亲手封了回忆的穴位。她不懂乐理,全靠天生一副好嗓音和模仿的天赋,在夜店里从一个无名小卒一直唱到有人为她尖叫。她爱这个城市,她爱唱歌的舞台,她爱所有与他有关的事情。王小右的一去不返,差点儿将莫小微拖回原来的基调中,是王小左拯救了她,她相信生命中的某种精巧的缘分,所有的相遇都带着因果。那天在马路的红绿灯口王小左抬起手掌为她擦眼泪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命运还是眷顾她的,哪怕下一秒翻身掉下悬崖,她也不惜为此付出努力。

为顾及自己的婚姻现状,王小左和莫小微所有通过网络的联系方式都不曾建立,就像两颗遥望的天星,那种触手可及又隔空思念的感觉充满着隐秘的美感,以致每一次灵与肉的交欢都带着偷盗的甜蜜。莫小微从不考虑以后,但是王小左要想。所以,他会穿插着告诉莫小微,丈母娘在调理胡韵的身体以希望怀孕,告诉她胡韵的病情变化以及胡建强夫妇薄如蝉翼的遮掩,告诉她胡建强多次提到的家装材料店的移交以及所包含的潜在内容。在这次去温州谈业务之前,胡建强已经和王小左谈得比较透彻了。胡建强说,王小左约老乡,他不是不清楚实际情况,他不干涉完全是为了保护胡韵。王小左如果认可男人的事业重担,顾全大局,就要做到一心一念,和胡韵生个孩子,为孩子撑起天,那么胡家全部都是他的。胡建强一针见血地说道,这世上,男人为了事业牺牲的不止你一个。

当王小左将这一番话告诉莫小微的时候,莫小微的心头遮上了一片铅云。

王观的侦查工作推进得十分自信。

胡韵死亡之前吃过一碗酸辣粉,致命的毒物就应该下在这碗粉里。胡韵十分依赖外卖,可现场却没有发现这碗粉的外卖包装。如果不是外卖,那只能是母亲做的,但推断雪梅毒死了胡韵,实在没有理由,同时雪梅的死又怎么解释。后经现场勘验,家里做这碗酸辣粉的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然而,查了当夜外卖的订送菜单,毫无收获,当然,胡韵不可能自己跑出去在夜摊上吃,所以还是断定外来的可能性大。那么,是谁送了这份“礼物”?要胡韵吃下这碗粉条,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对方知道胡韵好这一口,二是有条件送来“礼物”。

最最关键是作案动因,所谓无利不起早,这对母女没了,谁是得利者?

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是当日晚上九点半到十点,王观交代大家,当晚小区大门的监控立即再看一遍,要放大时间范围和目标,不仅仅是快递员,所有可能携带可疑物品的都不能放过。镜头缓慢移动,八点五十五分处,王观喊停,一个人物出现了。那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儿,踩着滑板从小区侧门步道滑入,进入视频时自然地垂着双手。就在快出视频区的时候,角度稍偏,他垂着的左手上拎着的一个袋子晃了一下。因为是晚上,光线不好,探头角度又从男孩儿右侧切入,被身子挡着的左手方位确实不易被搜索到。

男孩儿被叫出教室的时候一脸紧张,王观拍拍他的肩,说:“滑板滑得很溜啊!”男孩儿发出羞涩的笑。男孩儿说,那天晚上,他经父母同意后到小区大门口的广场玩滑板,准备回家时在门口被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女子拦住,她说有点儿急事得去一趟医院,拜托他给小区13幢的胡家送一份外卖,就说是王先生订的。男孩儿接过一个咖啡色方盒,里面是用白色塑料袋打了结的外卖桶。对方还掏出二十元钱,但是他没要。

在王观的询问下,男孩儿细细回忆并回答了他的问题。但是关键的一点是男孩儿没看清那个女子的脸。“她好像刚刚接完电话,随手戴上了挂在耳朵上的口罩,然后一脚点地开动了电动车,同时喊的我。”男孩儿大致模仿了一遍当时的情况。防疫的需要,又是冬季,人们外出戴口罩都是正常现象。男孩儿说,女子穿着深色的冲锋衣,戴着头盔,但没有穿快递员那种职业背心。年纪嘛,应该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胡建强和王小左,竟然是同一款的宅男,除了店就是家,朋友圈里联系的几乎都是生意往来的企业和客户,零绯闻。胡建强处于家庭的主导地位,不到矛盾的激发点,不会采取极端手段,更何况外调信息证明,胡建强对女儿非常宠爱。王观的注意力还是更多地集中在王小左这里,他从王小左约老乡这件事入手。王小左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吓人了,几个小老乡的表情也说明内心承受了震惊和悲痛。然而,他们只是和王小左有为数不多的喝酒聚餐,从来不好意思过问他的婚姻,也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家庭。

王观最后问:“你们都说王小左没有特别的地方,他长得比你们都帅吧,这也不算特别?”

“哈哈哈,那是,那是。”老乡说。

“他长得帅,难道没有吸引到周围人?”

“那他也不是啥明星,哦,不过有一回,我们在路边摊喝啤酒,一个十六七岁、背着吉他的女孩子,突然过来拉着他的胳膊,说‘王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那一脸的惊喜,还问长问短的,好像蛮熟的。”

一个十六七岁、背着吉他、大晚上还在路边摊逛的女孩儿,王观要找到她有的是办法。

“那是王哥,王小右,是我小微姐的男朋友,我们当然熟了。”黎华忽闪着一双可爱的凤眼说道。

再到学校,滑板男孩儿端详了一会儿莫小微的照片,说:“蛮像的,尤其是眼睛。”

莫小微曾经生活的那个山寨,有一种不知名的树,开花后结了果,村人将树籽碾碎后涂抹在带毛的鸡块上,放进大木栅子里,引诱黄鼠狼来吃。黄鼠狼叼了鸡块却离不开,因为鸡肉被固定在了木钩子上,黄鼠狼只能啃完整块鸡肉才能离开。饱餐的黄鼠狼很快毒性发作,然后兴奋异常,勇猛地蹿跃,直到在硬木栅上磕死。

王小左说过胡韵嗜好外卖,他断定胡韵持续肥胖,除了药物的作用,与她爱吃外卖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他还是会经常给胡韵订外卖。那晚,莫小微在成都人开的小吃店买了一碗酸辣粉,放了一点儿老家带来用于药老鼠的树籽粉,估计胡韵那体重,大不过中毒住住院,只要让她怀不上孩子,那王小左就不会被拴死。

基于法医鉴定报告、现场勘验和调查信息,王观有了一个符合逻辑的推理:“王小左订的外卖,胡韵当然乐于接受,更何况是她最喜欢的食物。趁着胡家翁婿出差,莫小微利用了这一个空当。树籽的毒性会迷乱中枢神经,导致兴奋并致幻,虽然只放了药老鼠的那个分量,但是胡韵特别肥胖,一时加剧运动会导致脏器承受不住而猝死。毒性发作的时候,她肯定狂躁得厉害,推搡前来劝止的母亲,不慎令雪梅后脑磕在客厅花岗岩石柱或者光滑坚硬的红木家具上,鲜血稍后流出,更严重的是颅内出血,所以客厅没有采集到有价值的撞击痕迹。至于最后的造型,那是有人到过现场。”

莫小微是惊恐的,真正的惊恐始于少年蹬着滑板滑向胡韵家的单元门。她想象了无数种可能,比方说胡韵不吃,酸辣粉倒掉;胡韵不吃,雪梅吃了;两人对半吃……她在小区对面的马路暗处等候了近一个小时,却不见救护车开过。到底有没有发生她所期望的后果呢?凌晨四点半,当她再度回到小区附近,看到小区外一家早餐店开了门,裹得严实的莫小微这才走过去,像是熟门熟路的早餐客,从正门进,再从后门出,进到小区里,这样成功地避开了大门监控,那个低头包饺子的老头儿甚至没有拿正眼看她。夜色未退,莫小微站在厨房窗口,看到了放在灶台上的外卖盒,还套着打开的塑料袋。她用手一扒拉,厨房移窗竟然未内扣,她提起扣打开窗,翻窗入内,就看到了客厅里糟糕的一幕。巨大的心慌意乱之后,许是瞬间的恻隐,莫小微帮死者整理好了睡衣,穿上了拖鞋,捡起两只可爱的抱枕,塞进她们的侧怀。

客厅里台面上所有易碎的物品,早已被胡韵砸光了。莫小微带走了灶台上的酸辣粉包装袋,脱鞋后跪爬着倒退到窗口,擦拭了可能留下的痕迹。

这是他隐约想要却又无法接受的结局。三天了,王小左的思维一直处于半混沌状态,他似乎被抽走了最后的力气,甚至希望迎面走来的人能在擦身而过时捅他一刀。这个城市里,胡韵是那种单纯地彻底地卑微地爱着他的女人,现在她死了,他和胡家的关系也死了。王小左明知没有归宿,却习惯性地朝着小区的方向走,一直走到胡家门口。犹豫良久,他掏出钥匙,轻轻转动着打开门,眼前的一切照旧,唯独不见胡韵企鹅一样地迎过来,刹那间,王小左的眼泪滑出眼眶。

二楼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接着听见有脚步声顺着楼梯下来。脚步声在楼道拐角处戛然而止,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王小左顿时想起,他结婚的翌日上午,他们也曾经在这里面面相觑,如今只是互换了位置。当时,胡建强嘴里哼着一首老歌,王小左至今没有想起歌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