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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缵宗在苏州 一段陇水与太湖的文化交汇史
来源:北京晚报 | 叶梓  2021年07月27日08:09

明世宗嘉靖二年(1523年),胡缵宗44岁。

这一年的初夏,一纸诏书,他被调往长江南岸的苏州担任知府一职。彼时,他在安庆知府的任上干得风生水起,“抚绥安辑,民以大苏”,又“开吴塘乌石堰,溉民田”,深得民心。正是他的勤政爱民和礼贤下士,离任时安庆百姓万般不舍,甚至连路边相送的人都泣不成声,更有数以百艘的船只一路相送到京口一带。

胡缵宗,就是在这样的依依惜别中来到了苏州。

先简单回顾一下胡缵宗的生平吧。

胡缵宗(1480年至1560年),字孝思,一字世甫,号可泉,一号鸟鼠山人,甘肃天水秦安人。他的祖父曾任过县官,父亲胡士济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儒生,曾在四川双流等地任县学教谕。胡缵宗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刻苦读书,在家乡有其姐用口衔油供其读书的传说。明孝宗弘治十四年(1501年)他考中举人,正德三年(1508年)考中三甲一名进士,被破格擢用,授翰林院检讨,参与编纂《世宗实录》。正德五年(1510年),刘瑾谋反被诛,胡缵宗被人诬告而受到牵连,谪为嘉定州判官;正德十年(1515年),升为南京户部湖广司员外郎,后升为郎中。正德十四年(1519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改任安庆知府。

胡缵宗走马上任苏州之时,正逢中年,在官场上滚打摸爬了十五年之久,也从最初的一介书生历练成一个世事通达的中级官员。苏州作为东南一大都会,父母官中德高望重之人代不乏人,远有唐代的韦应物、白居易,近有宋代的范仲淹、明代的况钟等。由于区域文化的影响,明初苏州地区的社会风俗存在许多弊病,况钟出任苏州知府后,以其精敏干练的行政作风,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风气,并促进了地区经济的发展。而胡缵宗能镇守苏州,显然是朝廷对他寄予厚望。他也深知重任在肩,正如同治版的《苏州府志》所述,初到苏州,胡缵宗即“驭下甚严,继以宽大,核民田税籍,胥吏额外私加者,悉从罢革,凡十三万有奇。白银金花,视正税之轻重,以为多寡。民苦力役,长赋尤甚,缵宗随宜调剂。”

事实上,在长达四年的苏州知府任上,胡缵宗一直勤勉尽职,政绩斐然。甚至有文章称赞,他在苏州“兴学馆,整吏治,减民负,时人评议‘廉洁辨治,名与况钟颉颃’,皇帝勅封为‘中宪大夫’”。如此显赫的成绩,让他在嘉靖四年(1525年)连升两级。先是8月,都御史吴廷举举荐其升任按察使,紧接着是10月份,巡按直隶御史朱实举荐其升任兵备副使。《胡氏荣哀录》里记载:窃见苏州知府胡缵宗律己爱民,无愧于循良;文章政事,有光于郡治。况时灾藉其赈恤而干济之劳多;海寇赖于潜消而保障之绩著。乞推补兵备副使。

短短一年里荣升两级,为他后来升任山东巡抚奠定了基础。

然而,可能出于偏爱,在胡缵宗的苏州政绩里,我最感兴趣的倒是文化事功。

正式命名于南宋理宗端平元年(1234年)的和靖书院,是苏州历史上最早的一座书院,是提举曹豳为了纪念和靖先生尹焞而创建的。尹焞,宋代河南洛阳人,理学家程颐的高足,宋室南渡后读书于虎丘西庵,将书斋题名为“三畏斋”。嘉定七年(1214年)知府陈芾在三畏斋旧址上绘像建祠祀之,遂成祠堂。南宋端平元年,曹豳改祠堂为书院,于虎丘云岩寺西扩增校舍,建有三省、务本、朋来、时习四斋,作为师生讲读之所,买田收谷以食之,储书其中,并命名为和靖书院。宋代诗人郑起在《虎丘尹和靖书院示开讲》记录了这样一个场景:“和靖书堂八面开,新分半席在山隈。若无人听都归去,传语生公借石来。”一个个学子沐浴着晨光默诵四书五经,或奋笔疾书,或讨论经义,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场景。

只是后来,和靖书院几经迁移。

延祐元年(1314年),和靖书院迁建到长洲县乌鹊桥北。20年后,元统二年(1334年)新安吴希颜山长呼吁知府,以“籍书院粒米之在廪者粜之,得中统钞八千六百贯。辇大成殿即新址,而前为仪门,门少西为先生祠,又西为土地祠,又西临广衢为外门。翼殿为两庑,殿后建习堂,堂东斋庐曰‘六有’。总为屋若干楹。其即工始于夏六月,甫冬孟十月,而书院落成矣”(见民国《吴县志》)。胡缵宗作为一名熟读儒家经典的官员,对教育和文化格外重视,到了苏州,他像在安庆广建书院一样,初心未改,致力于书院的兴建当中。

首先,他是以龙兴寺废基为基础,改为和靖书院。明代的袁袠(zhì)在《迁尹和靖先生书院记》里详细地记载了这一事实:

和靖书院,旧在虎丘西庵,遗基久湮。天水胡公缵宗,来守兹土,考道之暇,大惧荒没,为往哲羞,抑无以法将来,即故地祠而祀焉,又以僻在郊外,学者罕至,乃徙祠于龙兴寺。

除此之外,苏州历史上的学道书院和金乡书院均和胡缵宗有关。

据民国《吴县志》载,嘉靖二年(1523年),胡缵宗将景泰寺改建为学道书院,门匾曰“东南邹鲁”,堂曰“学孔”,自为之记,塑言子像于中。后为讲堂,堂后为弦歌楼。他还撰写《学道书院学孔堂记》。

也是这一年,胡缵宗在西市坊(今苏州古城区乐桥西侧)永定寺旧址建金乡书院,奉祀澹台灭明。

据《吴地记》载,“永定寺,梁天监三年苏州刺史吴郡顾彦先舍宅置,陆柬之书额。”唐代诗人韦应物于贞元七年(791年)退职时就曾在这里闲居过一段时间,还写过一首《永定寺喜辟强夜至》。胡缵宗在永定寺旧址上创建书院,书院中间为“寓公堂”,绘像以祀,还把宋代寓吴的尹和靖(即尹焞)及魏鹤山(魏了翁)两位贤人祔祀之。旁建书舍,择吴郡优秀子弟肄业其中,以孔氏之道相教。胡缵宗创建书院的最终目的,固然是“庶仕者知所勉,而学者知所劝,孔子之风其有兴乎”,但同时也是弥补学道书院专祀子游,却未为子羽立祠设学的遗憾。胡缵宗在《寓公堂记》一文里就袒露了这样的心声:“子游北学而得其精华,子羽东游则树其风声。其遗迹故址千载而下,使人有慨焉向往之志,人知子游之开源于吴,而孰知子羽之风亦不可诬也哉。”子游和子羽,皆为孔子的弟子,《史记》里有一段颇为著名的记述:澹台灭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岁。状貌甚恶,欲事孔子,孔子以为材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见卿大夫。南游至江,从弟子三百人,设取予去就,名施乎诸侯,孔子闻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澹台灭明南游至江,到过苏州。现在苏州城东南之澹台湖,就是他南游至江的遗迹。

“缵宗忝守吴郡,既复学道书院,爰因佛庐之废者复建金乡书院”,算是了一桩心愿。可惜的是,金乡书院在万历初年被废,崇祯九年(1636年)巡抚都御史张国维“改复旧规”(见民国《吴县志》),但后又遭毁。

胡缵宗也组织了苏州文庙府学的重修工作。

苏州的文庙府学,是北宋名相范仲淹于1035年创建的(当时称州学),其庙学合一的体制为后世和多地效仿,故有“天下之有学自吴郡始”的说法。苏州文庙府学后来多次增修扩建,规模甚大,声誉卓著,居东南诸学宫之首,影响了宋元明清四朝。苏州在明清时期,出了许多状元,文庙府学也是与有荣焉。而胡缵宗在治苏期间,对文庙府学也是格外关心。据民国《吴县志》载,嘉靖二年,胡缵宗重建大门,匾额悉自书题,改“跃龙”曰“龙门”,“翔凤”曰“凤池”。又以嘉会东厅为十贤堂,奉祀王充、韦应物、白居易、刘禹锡、王旦、韩琦、欧阳修、苏轼、李侗、陆九渊。

这些年,我因缘际会,多次去过苏州文庙。每次穿行其间,总会想到胡缵宗——是的,我家乡的这位明代贤达,曾经事功于此,让我在多年之后也有了一点小小的骄傲。

胡缵宗担任苏州知府的时间不算很长,满打满算只有四年,但他的足迹遍布吴中大地,他去天平山拜谒过范家祠堂,去开元寺听过悠悠的钟声,去西山赏过梅花,去姑苏台登高望远,也去过碧波万顷的太湖边饯别友人。考察他的踪迹,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跟当地文人交往甚密,这既是他作为一方大吏对文化的关心,也是他作为一介大儒的真诚体现。

明代的苏州,是一二等富贵繁华之地,文风昌盛。而胡缵宗作为一方大员,跟文人、画家、书法家多有交流,互有唱酬赠送之作。我手头有一册《鸟鼠山人胡缵宗诗选》,书目文献出版社1993年的老版本。诗集以他的官员经历分为京师、巴蜀等辑。其中,在苏州小辑里他与文人的唱酬之作多达20余首。而这些文人雅士,皆为当时吴门名流,诸如文徵明、王宠、祝枝山、杨慎、顾璘等大腕人物。尤其是王宠,虽然仕途不顺,低为生员,但胡缵宗十分器重,引为知己,王宠英年早逝后所出诗集的序文,也是胡缵宗所写。胡缵宗与吴中四才子之一的徐祯卿关系也极为密切,二人互赠的诗文很多。

赫赫有名的唐寅的墓碑,也是胡缵宗所写。

自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唐寅,因《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电影而阴差阳错地成为妇孺皆知的人物,实际上彼“伯虎”非此“伯虎”——当然,这是另外一个话题。唐寅去世时,胡缵宗到任不久,他对唐寅的离去十分惋惜。因此,唐寅之弟唐申在桃花庵为唐寅墓立碑,特请胡缵宗书写墓碑时,他是欣然接受,大书“明唐解元之墓”六字,右题“中议大夫赞治尹直隶苏州府知府天水胡缵宗书”,左题“嘉靖五年岁次丙戌冬十二月上浣吉旦,弟申立石”。清嘉庆六年(1801),唐仲冕刊印的《六如居士全集》对此事也有记载:“其坟墓,一在桃花坞,一在横塘桃花坞,有明胡太守缵宗碑。横塘载在方志,今并修之。予以同族来宰是邑,既修其墓,刻其遗集,欲求其后裔不可得。”遗憾的是,胡缵宗所书的唐寅墓碑,清代以后不知去向。现在横塘的唐寅墓碑系后来重刻,墓地被公布为江苏省文保单位。

胡缵宗与苏州文人之间的交游,王世贞在一篇文章里如此盛赞:

胡孝思尝为吾吴郡守,才敏风流,前后罕俪,公暇多游行湖田园亭间,从诸名士一觞一咏,题墨淋漓,遍于壁石。

无论是文人雅士还是过往苏州的地方官员,胡缵宗都能彬彬有礼,待客有道,为自己赢得一片赞誉。这种雅集性质的交游,给胡缵宗最深刻的影响,首先是他的诗文及书法作品,在法度和艺术品位上跳出了明代初期“台阁体”的窠臼,自成风格。其次,让他在晚年隐居故乡时选择了一种风雅的生活方式,并对地方文化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嘉靖十九年(1540)春天,时年62岁的胡缵宗结束仕宦生涯回到家乡,很快就和先后致仕归里的八人聚集于家乡的邢家村,饮酒赋诗,泼墨挥毫,陶醉山水间,形成了一个号称“陇溪九逸”的文艺团体。我在拙著《天水八拍》里录有一篇《陇溪九逸》专记此事,只是当时坐井观天,不知此举竟然是受明代吴门文人的影响。现在,我在苏州生活,对吴文化略知一二,才知道“陇溪九逸”的文化脉络渊源有自。除此之外,胡缵宗还设立鸟鼠山房刻印书籍,将吴音评弹的温软质地融入到秦安小曲当中。

所有这些,都是陇水与太湖在文化领域的一次交汇。

虎丘,是当代苏州除拙政园、留园这些园林之外最为热门的景点之一,大凡游人到了苏州,都要去看看那里的剑池和有点倾斜的虎丘塔。而在遥远的明代,虎丘也是胡缵宗公务之余盘桓次数最多的一个地方。

翻检胡缵宗的诗篇,跟虎丘有关的不下十篇。《与客登虎丘》《夜登虎丘》《与客登虎丘望姑苏台率然作》《虎丘次韵》等诗作,或独往,或偕行,或饮酒,或品茗,虎丘俨然就是胡缵宗日常生活里的一座春花烂漫、秋月皎洁的后花园,供养着他的闲思与幽情。不仅如此,他还于职务范围内在虎丘修筑文化建筑。嘉靖四年(1525),经胡缵宗倡议,在虎丘修建了悟石轩、仰苏楼、和靖祠。清代的吴伟业曾经写诗咏赞道:“筑居缥缈比良常,有客逢僧话石廊。仙石共参惟此石,白莲花发定中香。”

他还为虎丘写下了“千人坐”三字。

“千人坐”之名,来历有二,其一是说中国佛教四大翻译家鸠摩罗什的弟子、人称生公的晋代高僧竺道生(355-434)曾在此设坛说法,下有千人列坐听讲,故名。土生土长于苏州的南宋诗人范成大对此深信不疑,他在《吴郡志·虎丘》里大笔特书:“(虎丘山)泉石奇诡,应接不暇。其最者,剑池、千人坐也……千人坐,生公讲经处也。大石盘陀数亩。”其二是说吴王阖闾墓筑成之后,吴王夫差怕工匠泄露墓内机关,便以犒谢之名邀请筑墓的一千多名工匠来此石上饮酒,随后将他们全部杀死灭口。到底哪种说法更接近历史的真相,我不得而知,但一个铁定的事实就是剑池旁的“千人坐”题刻,系胡缵宗所题。

胡缵宗的书法,我前些年在天水伏羲庙见过他的《早朝诗》四吊屏。他留在全国各地的墨迹也不少,比如江苏镇江焦山上的“海不扬波”刻石,山东曲阜孔庙第一坊的“金声玉振”匾额。不过,这些书法皆为行楷,其篆书很是鲜见,虎丘山上的“千人坐”三字是篆体,极为珍贵。

千人坐之侧,是石壁篆书“生公讲台”四个字。字系唐代李阳冰所书。李阳冰工于小篆,为唐代之冠。胡缵宗的篆书“千人坐”三字恰好就在边上,颇有日月同辉之感。

胡缵宗留在苏州的书法,据典籍著述还有不少。比如他给好友都穆题过的“南濠书院”四字,在虎丘题写过“遂谷”二字。只是,这些字都已经消失在时光的烟岚里了。但是,在吴中区金庭镇的林屋洞,还能见到胡缵宗的“旸谷洞”三字。林屋洞是吴中一景,号称“天下第九洞天”,这里的溶洞景观与摩崖石刻互相增色。林屋山摩崖石刻集中在林屋洞洞口和洞外山上,据民国李根源西山访古时统计,计有36处,尤以《道隐园记》为佳。

“旸谷洞”三字,就在洞口,篆体,看上去风神摇曳。

苏州期间,胡缵宗还奉诏去太湖边的东山陆巷古村看望王鏊。

正德四年(1509)五月,在武英殿大学士任上的王鏊,三次上疏致仕的请求终于得到了明武宗的批准。在领受了恩赐的玺书、马车之后,他从遥远的京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苏州东山,在太湖之畔熟悉又亲切的陆巷小村开始了与世无争的归隐生活。从王鏊的诗作《胡太守冬季存问谢之》可以看出,胡缵宗大抵就像是当代官员每年年底看望退休老领导那样,也去太湖边看望王鏊。他们两个一见如故,互相引为知己,并开始诗文酬唱。王鏊在《胡太守冬季存问谢之》里写道:“退傅闲居正稳眠,忽闻优诏下林泉。玄纁束帛皇恩重,驷马旌旄太守虔。三代引年闻有礼,闲身报国愧无缘。独怜葵藿心犹在,愿得回光遍海堧。”显然,这是王鏊对他的感谢之情以及互勉之意。而胡缵宗也对王鏊退守家乡时“不治生产,惟看书著作为娱,旁无所好,兴致古澹,有悠然物外之趣”的生活状态深深敬佩。嘉靖三年(1524),王鏊去世,这在当时是一件惊动朝野的大事。嘉靖帝闻讯下令,罢朝一日,并赐麻布五十匹,赐米五十石,谕祭九坛,诏工部遣官营葬,加赠太傅,谥文恪——如此隆重的礼遇里,主持葬礼的也正是胡缵宗。

嘉靖四年(1524)正月初一,胡缵宗奉召营葬王鏊于陆巷梁家山之原。

1527年农历六月,胡缵宗升任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离任苏州的情景,王宠在《送天水胡公序》里写道:

吴民丁壮号哭,老人儿啼,曰:“公去我乎?民将安归?”

正如安庆士民为其刻立“去思牌”一样,苏州的士人念其治苏有方,也立了一方“吴郡守天水胡公去思碑”,以资怀念。去思牌,亦称“德政碑”,古代碑志之一种。旧时官吏离任后,若有地方士绅颂扬其德政,往往会著文勒碑,以表思念之意。苏州的胡缵宗去思碑立于嘉靖十五年(1536)十二月初一,进士、苏州府同知钟鉴书并篆额。碑文系明代吏部左侍郎摄尚书事徐缙所撰,其中一节,谈到了胡缵宗在苏州的政绩:

嘉靖癸未,天水胡公来守是邦,予时承乏侍从,闻吴郡太守贤声籍籍也。始问之,乡人日:“太守甫下车,察郡下多鼠恣,持法稍严,既以宽大。翕张之布,约法禁习浮屠异教。俾孝弟力田,婚丧奢靡,务出于俭约,尤重农务。视籍额税民田,胥吏阴窃,筹算非额者,悉从罢革,凡十三万有奇。至于曰金花、曰白银者,一视正税之轻重,以为多寡,厥施甚平,遂著为格。岁征力役,百姓苦之,长赋尤甚,公剂量事宜,始有息肩之渐。又修起学宫以造士,躬自衡校,多所扬催,人才彬彬,盛于曩日矣。太守每晨起,聚八州邑之人于庭,不崇朝而理退,无违言小吏。舆卑咸惴惴不得骋。太守每出行县,问民所疾苦,暇则搜奇、吊古、题咏而归。郡之人熙然安也。”夫太守贤,信若是乎哉?

徐缙,苏州吴中金庭人,字子容,弘治十八年(1505)进士,著有《徐文敏公文集》五卷。

胡缵宗离开苏州后,先后辗转于山东、浙江、山西、河南等地做官。嘉靖十八年(1539)底,因官署失火事件而引咎辞职,退守家乡秦安,在葫芦河畔过上了著述立书的隐居生活。

嘉靖三十九年(1560)九月初三,胡缵宗卒于家中,享年81岁。

就这样,胡缵宗大吏大儒的一生,以叶落归根、魂归故土而告终,这也算是对他跌宕人生最好的告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