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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短篇练的是叙述和描写这个世界的基本功
来源:“好书探”微信公众号 |   2021年07月11日11:08

7月9日,在江苏盐城举办的“短中篇儿童小说的艺术特质——接力杯曹文轩儿童小说奖获奖作品新书发布暨研讨会”上,儿童作家曹文轩发表了题为《关于短篇小说》的主题演讲。

演讲中,他介绍了“短篇意识”,短篇小说之于作家的价值,评价短篇小说的标准。下文节选自曹文轩的主题演讲。

最近我一直在讲一个话题:短篇意识。我之所以产生这个“短篇意识”,是因为看到了一些让我忧虑的现象。比如,一些年轻的作家几乎不写一篇短篇,一出手就是长篇;再比如我们有些孩子,他们一上手读的就是长篇——更多的还是系列长篇,几乎不读一篇短篇,他们似乎也很少有机会去读短篇,各种推荐书目,几乎是清一色的长篇。

我以为,这样的写作格局和阅读格局是有问题的——一定是有问题的。平时,我没有太在意我的短篇,年初新世纪出版社将我的短篇收拢在一起,居然有十册之多。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年,我下在短篇上的工夫丝毫不比下在长篇上的少。

去年一年,我断断续续地阅读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四大本《巴黎评论》。这套书是作家访谈,那些被访谈的作家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世界著名作家。我发现,他们中间就没有一个作家是与短篇无关的。

斯蒂芬·金说:“我是从短篇小说起步的,是从短篇杂志的市场里走出来的。”海明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主要是因为《老人与海》,而它不是长篇。他的短篇《雨中的猫》等,是他雄踞世界文学史的重要筹码。写《百年孤独》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他的许多短篇无疑都是经典性的。

我们只知道托尔斯泰的鸿篇巨制《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殊不知,他一直没有忘记短篇写作,为后世留下了大量短篇经典。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正是短篇与长篇的交相辉映,才有这个响亮的名字。创作长篇《母亲》的高尔基,其实能体现他文学成就的是他的大量中短篇。福克纳以《喧哗与骚动》等长篇巨著闻名于世,殊不知他也是短篇小说大师。他一生写了上百篇短篇。他虽然一直对自己写的短篇不太满意,甚至自我贬损,但短篇在他的心目中的位置,却高于长篇,仅次于诗歌。他说长篇可以“加进去一些垃圾”,而短篇“放垃圾的地方也少一些”。

至于说到契诃夫、欧亨利、博尔赫斯等作家,他们的文学成就,就更是短篇了。契诃夫是古典短篇小说的高峰,后世无人超越。而作为现代短篇小说高峰的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就从未写过长篇。鲁迅先生也未写过长篇,还有中国当代作家、上个世纪最后一位名士汪曾祺先生也从未写过长篇。我以他们举例,不是说长篇不重要、短篇重要——一个国家文学史的辉煌,必须有足够多的长篇经典,我们举这样的例子,目的只是指出一个值得我们思考的事实:那些大家为什么一个个如此重视短篇的写作?

我们注意观察一下这个世界和我们的生活。这个世界和我们的生活,其实是由一个个板块或者说是由一个个的点和一个个片段构成的。短篇就是面对这些点和片段中一个点和片段,然后凝视它,仔细分析它,然后将它圆满地叙述出来、描写出来。仔细分析一部长篇,你就会发现,长篇正是由一个个的点、一个个片段所连接而成的。如果你要将长篇写好,就得将这些点和片段写好。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从这个意义上说,短篇练的就是叙述和描写这个世界、我们的生活的基本功。这个基本功练好了,我们才能写出好的长篇来。

我有一个非常个人化的判断长篇质量高下的标准:一部长篇好坏,就看它能否切割出一篇篇短篇来,如果能就是好长篇,如果不能就不是好长篇。我做过试验。比如,从《战争与和平》中切割短篇——可以切割出许多特别精彩的短篇。我还从雨果的《九三年》中切割了一篇特别棒的短篇。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炮兽》,后来它被放入人教社高中语文选修课教材《外国小说欣赏》。多少年来,我就是这样来判断长篇的好坏的。创作短篇十八年,时间不长,以后我还会在写作长篇时,不时地拿出充足的时间用于短篇写作。

(本文节选自曹文轩在“短中篇儿童小说的艺术特质——接力杯曹文轩儿童小说奖获奖作品新书发布暨研讨会”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