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青春》2021年第6期|格林:杨柳枝巷(两则)
来源:《青春》2021年第6期 | 格林  2021年07月05日07:18

杨柳枝巷(两则)

格 林

夜里2:30,酒吧街依然灯火通明,KTV的音浪此起彼伏,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每一家店门一开,一股冷气扑出来,在这三伏天里眩出一股白光。

东子靠在一棵大树下,又抽了一支烟。他在这一带做代驾已经有几个月了,辍学从老家出来后,也找了几份工作,钱少又无聊,还各种不自由。趁着年纪轻,能熬夜,代驾晚上干活,白天就在出租房里睡觉刷手机,自在。何况,东子喜欢开车,自从做了代驾,什么好车都上手过,东子梦想着能拥有一辆自己的车,因此干活总是很勤快,他算好了,只要这样干下去,攒够了钱,就去买一辆二手车。

F城的夏天真热,即便是到了夜里,还是一丝风也没有,在户外待一会儿,已是满身大汗。守在这路口的还有好几个代驾,谁都盼着赶紧接一单,好躲上车凉快凉快。东子两只眼贼溜溜地盯着这路口经过的每一个人,马上锁定了一个红衣服女人。这女人从KTV里出来,已经喝得烂醉,摇摇晃晃,踩着恨天高差点把自己绊倒。女人独自一人,边走边掏包,一看就是在找车钥匙。一旁几个代驾都凑上去,女人抬眼扫了一圈,目光停在东子身上,把钥匙往东子手里一扔,径自向前走去。

东子跟着女人,到一辆豪车前,女人拍了拍车屁股,手上的大钻戒在街灯下闪烁着光。东子麻利地收拾利索,先给女人开了车门,待女人钻进去,自己再上了车。

“姐,去哪?”东子问。

“杨柳枝巷。”女人说完便倒头睡了。

“杨柳枝巷……”东子在导航软件上搜索着地址,50公里,挺好,一笔大单。忽然天边一道闪电,该不会要下雨了吧?这要是下了雨,回来的路可有的受了。东子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但人已上车,也没什么好推脱的了。车子刚启动,音乐响了起来,放的是咿咿呀呀的不知哪里的戏曲,东子动手关上,“别关。”女人突然冒出来声音,东子吓了一跳,只得重新打开,上了路。

东子安静地开着车,一股酒味混着车里的香水味,熏得人鼻子痒。副驾驶座上散落着化妆品和几张名片,乱七八糟,但金灿灿的,看上去都不是便宜货。车挂是一个珐琅做的戏曲女人头像,细细的吊眼红红的腮,似笑非笑,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摇摇晃晃,东子总感觉像一个真人看着自己。不一会儿,传来女人的鼾声,看来是睡熟了,东子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女人横躺在后座上,蜷成个C字形,一只脚上挂着鞋,另一只脚的鞋已经不知所踪。“再讲究的人,喝醉了也一个德行。”东子心里想。

女人不吵不闹,东子一路开得很顺,没多久就下了高架,进入一些陌生的小路,黑黢黢的、窄窄的道,周围看不清是农田还是废弃的工厂,东子开了大灯,小心翼翼地开着。天边打了个闷雷。东子的忧虑又多了几分。

忽然电话声响。女人未接。东子继续开车。电话声又响。东子扭头看了看,女人睡得死死的,手机在胸前闪着绿光。一个颠簸,电话好像掉到了座椅下,声音闷了点,但仍然响个不停。

一个女人,这大半夜的不回家,但凡家里有个人,也不放心啊。东子想。

“姐,你电话响了……姐。”东子试着叫醒女人。但那女人睡得天昏地暗,一动不动。

东子继续开车,电话铃音终于停了。车窗户上开始有雨丝了,导航显示还有十几公里。忽然眼前一个黑东西闪过,东子一个急刹车,吓了一身冷汗,下车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东子看了一眼后座的女人,仍然睡着。他喊了几声,女人依然未应。东子伸手把座椅下的手机捡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的大概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张磊”。

接一下给她家人报个平安吧。东子想,划开了电话。

“你深更半夜干吗去了!老子难得回趟家,没带钥匙,你死在屋里了?!”电话那头破口大骂。

东子马上后悔接这电话了,但已经接了,也不好挂,只得硬着头皮说:“你好,我是代驾,她喝多了,在后座睡着了……”

“你谁呀?代驾!老子信你个鬼!林慧,你给老子接电话!你大半夜跑哪浪去了?还代驾!你跟什么野男人鬼混去了!”电话那头骂骂咧咧,东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挂了电话。想着,反正还有十几公里就到了,赶紧把这一单给了了。“真晦气,平白无故给人骂了一通。”东子懊悔着,把电话调了静音。

这条见鬼的路还没开完。路窄,他开得慢,摇摇晃晃,颠颠簸簸,“不知道这杨柳枝巷是个什么地方,周围有公交车不。”导航显示,马上就到了,但周围依旧黑漆漆的,不安感涌上心头,东子有点尿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您已到达目的地。”导航的声音说着。东子傻了。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周围一片荒地,几栋破楼房拆了一半,早已没有人住的痕迹。东子顿时背后生凉,看看后座的女人,还在睡。

“姐,醒醒!到了!杨柳枝巷。”东子唤着。女人终于动了动身体,眼神迷蒙地坐了起来。

“到哪了?”“杨柳枝巷,你要去的杨柳枝巷。”东子解释着,“这是你家吗?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女人揉了揉眼睛,找到了另一只鞋套在脚上,下了车。

东子留意着女人的表情,看得出,她自己也傻了。

“姐,你是不是……跟我说错了地址啊。我,按导航开的。”东子有点心虚地说着,生怕自己听错了地址,想着这一单要是让他赔,那可损失大了。

“怎么都变成这样了?怎么都变成这样了。”女人喃喃自语道,看不出是清醒还是醉着。雨越下越大了。

“先上车吧。”东子把愣在那的女人拉上车。女人还是木讷的样子。

两人坐在车里,女人不说话。东子急了。“姐,你到底要去哪啊?你上车时说了句杨柳枝巷,就睡着了。我开了50公里过来,这要不是你要去的地方,你重新给我个地址也行。”

女人呆滞地看着窗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东子见不得女人哭,不知如何是好。副驾驶上正好有纸巾,他手忙脚乱递上去,女人边哭边捂着嘴,一副要呕吐的样子。“别啊!”东子赶紧跳下车,拉开车门,把女人拽出来,女人刚探出半个头,“哇”一声,呕吐物奔涌而出,星星点点喷到了东子裤子上。东子一阵恶心,但又怕女人跌倒,一手撑着女人的肩,一手撑着车,下半身往后退了半步。

一股腥臭的酒气涌来,呕吐物和湿答答的泥土混在一起,黏黏糊糊的,东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女人好不容易呕完了,东子想起后备厢里有水,拿了瓶水递给女人。

女人喝水、擦拭了半天,似乎清醒了不少,抬头瞅了一眼东子,东子这才刚看清这女人的脸,刚刚泪水和雨水混合着,让她花了妆,一双吊眼,两个眼圈黑漆漆的,一张瘦削苍白的脸,看不出年龄。

“你是代驾啊?”女人用醉酒后特有的直勾勾的眼神打量东子,露出警惕的神色。

“嗯,是啊,姐。”东子想,这女人到现在才知道我是谁,真是喝懵了。

“我刚刚从哪上的车?”

“青阳路酒吧街。”

女人打了个反酸嗝,呛得难受,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套装,赶紧脱了外套松快松快。外套里面穿着件吊带,白白的臂膀子露出来,东子只看了一眼,就把脸别了过去。

“姐,刚刚,你电话一直响。”东子上车翻来翻去,找到了女人的手机,递过去。

女人翻看了下未接来电,东子心虚地说:“我叫你叫不醒,怕是你家里人担心你安全,就接了一个,我说了我是代驾,那边,那边不相信,还骂我。”

女人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我想着反正快到了,这可好,咱们去错地方了,你要不给家里回个电?”东子不知怎的,有点怕眼前这女人,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女人抬眼看着东子,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他骂你什么?他是不是以为,你是我相好的?”“啊?嗯。”东子应和着,余光扫过去,有点不自在,又到后备厢去拿了一瓶水递给女人。

雨一直下着,东子已基本被淋湿了,女人头发、胳膊、腿上,也淋了好些雨珠子。

“你先上车吧。在雨里干什么。”女人招呼着东子。

东子乖乖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女人也关了车门。

“把车移一移,这边太脏了。” 女人使唤着东子。东子把车往前开了十几米。

“喂?你干吗?”女人打起电话来,东子模模糊糊听到电话里还是一阵吵嚷。“我凭什么跟你说我在哪,你平时在哪你跟我说过吗?跟谁?我爱跟谁跟谁!你就在那等着吧。”女人啪的一声把电话往身旁一丢。东子坐在前排听着,很是尴尬。从后视镜里偷偷看过去,女人在悄悄抹眼泪。

女人沉默着。东子也不敢说话。半晌,东子怯生生地问:“姐,我们去哪?”

女人不吭声,掏起自己的包,翻了半天,“有烟吗?” 女人问东子。

东子掏了掏裤兜,拿出烟,递给女人。

“火。”

东子又掏了半天,掏出打火机,身子朝后扭着,帮女人点烟,打了几次都打不着。女人的脸挨得那么近,酒味和香水味混着刺激着他的鼻子,他心烦意乱。终于点着了,女人舒展了筋骨,倚着后座抽起烟来。

“这儿,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女人吐了口烟,看了看窗户外面。雨水敲打着窗玻璃,雾蒙蒙一片,“喝多了,迷了魂了。”

“这条道,以前是一排柳树,还有一条河,春天的时候,可好看了。”女人把车窗按下一道口子,抖了抖烟灰,继续说,“那时候觉得,住大房子多好啊。等真住了大房子,才知道,住哪啊不重要,住的人不行,住哪还不是一个样。”女人吐了一口烟。

东子已经憋了好久的尿,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 “姐,我想,去方便一下。这一路太长了,憋了半天。”说着,就冲出车门。

这是一片废墟,拆了一半的房子像经历过地震的灾后现场,有的钢筋露出来,有的倒了一半,白墙上硕大的红色的“拆”字,由于写得太快,油漆还向下流下一道道血一样的痕迹。不远处有个水塘,旁边一棵歪脖子柳树,根扎在水里,像一个从水里向上爬了一半的人。东子觉得那树长得妖里妖气,不敢多看,找了个墙根,终于放松了。

回到车里,车上播放的戏,又咿咿呀呀唱起来。一个尖细的嗓音,荡啊荡啊,唱得人心烦。东子看了看表,已经快四点了,他习惯性系上安全带,想着马上就要出发了,但这种客人说错地方的事还第一次碰到,他不确定女人会不会给自己好评,正在想怎么跟女人说。

“你多大了?”女人突然问。

“我?二十五。”东子答。

“我看你也就十七八吧?”女人从嗓子里笑了一声。

东子有点不自在,在座椅上挪了挪屁股,心里想着,这女人到底要干吗。

“老家哪里的啊?”

“湖南。”

“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跑出来做代驾做啥?”

“不是读书的料,就喜欢开车。”

女人又不说话了,悠悠地抽着烟。

东子不吭声,也不敢继续问去哪,他偷瞄着后视镜,眼神正好与女人碰上了,顿时羞得脸通红。身上混着汗水和雨水的衣服,贴得人湿漉漉痒索索得难受。

“刚刚我吐你裤子上了吧?你把裤子脱了吧。”女人说。

东子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啊?”

“别把我车弄脏了。”女人补充道。

东子心跳很快,不知道这裤子该脱还是不该脱。

“我坐后面又看不见。”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冷冰冰的命令。东子鬼使神差地就乖乖把裤子脱了。怕把车弄脏,他把裤子叠了一折又一折,刚想放在副驾驶座,又觉得不妥,索性抱在怀里,遮着自己露出来的平角裤。

“再给我根烟。”

东子又把刚刚脱了的裤子抖开,掏着裤兜里的烟和打火机,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总也掏不出来。

突然,东子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女人身手敏捷地从后座跨到了前排,东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着了,大声叫着:“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他手忙脚乱地扯着脖子上的带子,却被勾住怎么也扯不下来,身上的安全带似乎越勒越紧,车里空间太小,他被压住不得动弹。车里的戏曲还在聒噪着,敲锣打鼓的,吵得人心慌。东子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感觉到身体滚烫。刚刚呕吐的气味还没有散尽,带着一股酒精的余味,混着车里的香水,刺鼻得令人眩晕,女人低着头扯着他的衣服,他看见女人头皮处灰白的发根,一种恶心感袭来,他伸手去推女人,却被女人反手打了一巴掌。

“你这个瘪三,不识抬举!” 女人抬起头,披头散发,两只硕大的眼睛嗔怒地瞪着他,眼眶发红,嘴角抽动着,两行眼泪汩汩地涌了出来。

东子心里一软。对面的这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虽然白皙,但两颊布满了黑的、红的斑斑点点,那一双眼睛,已经被眼泪淹没,不见了怒气,满是凄楚。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流,滴滴答答落在东子的胸前。东子抽出手,想帮她擦擦眼泪,女人猛地一下打开了车门,一个跨步下了车。

东子瘫坐在座椅上,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脖子上还挂着女人的包带子。他找到了掉落在地上的裤子,木讷地穿上,车子玻璃已经被白雾蒙上,完全看不到外面。他摇下窗,雨停了。天上一弯月亮,白惨惨的,天边开始有了点红晕,天似乎快亮了。

远处,女人坐在一堆瓦砾上,看不见脸,只能看到肩膀在一耸一耸,不知道是在吐还是在哭。

东子转过脸,看着天空发呆,他感觉头懵懵的,整个身体很沉,很倦,迷迷糊糊中他闭上了眼睛。

“下车!”

东子被推醒,手边的车门敞开着,旁边杵着他代驾用的小轮车。女人站在车旁,穿着高跟鞋,头发衣服都已收拾停当,一双盛气凌人的眼睛瞪着他。

东子身体还是很沉,他揉揉眼,撑着下了车。

车门“砰”的一声合上,东子不由得一哆嗦。车窗摇下来一半,里面扔出来500块钱,“代驾差不多250,剩下的不用找了。”

车子一溜烟开走了。东子站在原地,从湿漉漉的泥地里捡起钱,吹了吹,塞进裤兜里。他扶着自己的小轮车,脚下是一片瓦砾,一条窄窄的巷子,不远处斜着一个磨掉了漆的路牌,隐隐约约写着“杨柳枝巷”。

东子呆滞地骑着小轮车,天色由黑转蓝,东边开始泛起青白色,一片片云勾卷着。东子胸口有点疼,用手摸了摸,指甲刮的伤口还渗出了一丝丝血。下过雨的天凉快了不少,路过一片田,稻子青青,还挂着水珠。东子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上学路,有点想家。

单车女孩

自从上周六晚上在那个男人车里看到杨倩,麦子就一直心神不定。麦子有些后悔,不该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她看,她认出他了吗?小区门口的灯虽然暗,但他坚信自己不会认错,她比十年前消瘦了些,但还是漂亮。她为什么坐在那男人的车里,直到第二天麦子换班的时候还没离开?那可不是什么好人,和他回来过夜的女人,光麦子见过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麦子不愿去想,身为一个保安,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揣测业主的私人生活?何况,身为一个保安,他见过这样的事还少吗?可这次是杨倩,他不能不去想这件事。

到今年夏天,麦子在这个小区当保安就已经十年了。海棠湾花园,在F城,只要提到这个地名,任何一个出租车司机,都能顺利把你送到,顺带投来艳羡的眼光,态度也会尊敬一些。F城里还流传着关于这个小区的种种传说,但没有人比麦子更了解这里, “有钱人有啥不一样?吃喝拉撒、夫妻吵架、生老病死,跟我们过的是一样的日子!”麦子总是这样对人说。但他也喜欢告诉别人自己在海棠湾工作,毕竟,谁不想让人高看一眼呢?

但每当别人刚投来赞许的目光,芸芸总是要补充一句,“还做着保安呢,都十年了。”可不是吗?从前一起做保安的,有的升到了老总,管好几个小区;有的自己开了保安公司,听说黑道白道通吃;还有的撞了大运娶了有钱女人,房子车子孩子早都有了,什么不用干只收房租也比麦子赚得多多了。只有麦子,十年如一日。他自己觉得没啥,但芸芸嫌弃,当初嫁他,可不是指望着结婚好几年还租房子,骑着小电驴风里来雨里去,尤其有了孩子之后,想着自家孩子以后不如人之处,芸芸总是要跟麦子多抱怨几句。

麦子也想过发奋努力,总勤勤恳恳工作,升职却没有自己的份。在芸芸的鼓动下,也给经理送过礼,但磨不开面子,也不敢张口提。有几个业主倒是对他不坏,觉得麦子热情老实,要给麦子介绍工作,麦子总是一边感谢一边拒绝,“其他的我也干不来,还是干保安吧!”麦子喜欢夜班,夜里活少,不用一直站在门口跑来跑去,一个人坐在岗亭里,他既不看手机,也不听广播,手边放着两本翻烂的小说。麦子喜欢坐着发呆,对面楼的窗户,此时正像一幕幕舞台剧的帷幕拉开。这一家今天来了客人,party办得活色生香;那一家夫妻又吵架,还不是因为上次有个陌生男人把那女人送回来?那个总练钢琴的孩子今天却没有出现,那个孩子总是低着头阴沉着脸,十几岁的年纪,却看上去心事重重……结合着平日在小区里看到的点滴,每一扇窗户背后,都可以拼凑出一个家庭故事,没有人比一个在这里十年的保安更了解了。麦子喜欢这种掌握着秘密却不被人知道的感觉。

一盏灯熄灭了,又一盏,夜深了,回来的车子也越来越少了,直到不剩下几盏灯的时候,麦子也有点困倦了,顺手翻了翻那两本书,渐渐瞌睡了起来。

……

全文刊发于《青春》2021年第6期

格林,一个业余的写作者,平时在企业里从事品牌策划工作,同时,她也是一位母亲,平时工作和生活比较忙碌,她用每天孩子入睡后的时间来写作。因为从小喜欢文学和艺术,所以一直断断续续尝试用文字、绘画来表达自己,创作对她来说是生活以外的一个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