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玉:全球视野下的中国生态文学 ——兼谈《人民文学》推动生态文学创作的实践
2021年世界环境日的中国主题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自然,在中国文学中始终是一个有着丰富语义和庞杂蕴涵的特殊词汇。无论儒家赞赏的自然——人化的自然,还是道家追求的自然——自然本体,乃至基于这种思想基础产生的崇尚自然的文艺精神,都造就了中国自然诗学深广的传统、丰沛的文脉。
中国生态文学虽然深受发端于英美的生态文学创作、研究影响,但建立在人与自然内在统一的哲学思想基础、文化基因之上的自然诗学,塑造了不同于西方的中国生态文学。尤其是当下,面对变化、更新的本土经验与全球环境,中国作家在这一领域的创作从文化含量、哲学视野、生命态度和审美风骨上都多有佳作。
今天,新冠疫情深刻地影响着这颗星球,让我们重新审视世界与自我。2020年,作为对世界减贫贡献率超过70%的国家,中国所开展的脱贫攻坚力度之大、规模之广、影响之深前所未有,这场伟大实践为作家们提供了一个巨大的能量场。目前,在不均衡的全球化所形成的世界体系中,英美两国完成本国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的过程后,中国已经成为全世界唯一具有完整工业体系的国家。在科技领域,5G和人工智能催生的工业4.0将颠覆现有的工业形态,科技伦理几乎同步于科技飞跃,相较于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发源地,今天的中国正在面向独属于自己的本土经验。而另一方面,农业社会千万年传承,它的内因在中国的表现最为重要的是:“农村的多元化经济与自然界的多样性合为一体”,“农业的经济过程与动植物的自然过程合为一体”。这是生态理念中“可持续性”的完美对应。
发展至今,世界性的生态文学研究已经历数次浪潮,从最初的生态整体主义,寻求人与自然重新结合的途径;到对“人为”的自然、全球化中各个本土互相渗透的关注,从而引起修正性城市和环境正义的环境批评转向;再到海斯的“生态宇宙主义”的建立,具有科学倾向的环境学家“展开从地方感到全球感,甚至是宇宙感的思想实验”。但是面对全球视野、广阔繁复的中国文化空间,我们所面对的早已超出既往理论能够涵盖的范围。
《人民文学》杂志关注、推动中国生态文学创作由来已久,通过这一领域的作品表现生态责任、生产方式升级理论的反思,表现既有的工业和科技反思、消费文化批判、重返与自然的和谐等特质,一直是我们的编刊传统。尤其是2014年,《人民文学》与《南方文坛》联合青海湖诗歌节组委会、青海作协,在青海举办的青年作家批评家峰会,最集中的关键词就是高原、环境、生态、自然,倡导生态文学和自然写作,并成为此后《人民文学》的编刊重点之一。
描绘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长篇小说《经山海》《海边春秋》《琵琶围》等,祛除了早期生态文学中乡村伪浪漫化的倾向,尝试“不可持续困境”的突围,在一定程度上也超越了现代性反思的现代文明与自然之间的二元对立、城市与乡村之间的二元对立,讲出了绿色发展、全面振兴的新时代故事。
众多抗击疫情的作品,思考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命题同时,也考验、淬炼和凝聚着民族伟力。研制新冠疫苗的陈薇将军团队,在2018年发表的报告文学《阻击埃博拉》中即有表现,这篇作品聚焦的是我国军旅科研攻关和对国际实施人道主义救援的真实故事,体现出中国作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首倡者的榜样担当。
2012年,《三体》获得雨果奖之前,刘慈欣在《人民文学》发表《诗云》等一系列短篇小说,2014年、2017年我们又组织发表了两次“科幻小辑”,王晋康、郝景芳、陈楸帆等众多科幻作家在反思科技至上、工具理性的同时,还有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守成与复归。
阿来的中篇小说《三只虫草》不仅仅是对自然、精神生态的关切,更保有文化多样性的沉思和吁求。还有《虎啸》《犀鸟启示录》等动物书写,也展现了更为丰富多元的生态维度。
2018年,《人民文学》专门开设“自然文学辑”栏目,倡导具有中国自然诗学传统的生态文学写作,已发表李青松《哈拉哈河》等佳作。有9个语种的《人民文学》外文版,目前也策划、翻译出版了以“中国自然文学”为主题的英文版、德文版、俄文版。
中国生态文学,《人民文学》一直在路上,中国作家一直在路上。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努力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为子孙后代留下天蓝、地绿、水清的生产生活环境”……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文明建设的论述,让中国生态文学的自觉性具备广阔的话语空间可以发挥。面对不断更新的本土经验与全球环境,如何找到中国生态文学的新特质、新形态,也许是我们文学人的新课题,出发的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