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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华 |《驭蜂少年》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20年11月25日15:41

《驭蜂少年》

作者:谢长华

出版社: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儿童文学金牌作家书系”

出版时间:2020年6月

ISBN:9787514861976

定价:28元

 

目录

第一章:转场

第二章:蜂庭演义

第三章:茶花蜜之争

第四章:无边的牵挂

第五章:百花开

第六章:蜂人

 

内容简介:

湘西南雪峰山脉连绵八百里,奇峰峻岭,植被丰富,四季野花竞相绽放,是中华土蜜蜂纯天然的蜜源库。

少年丁志根经常和父母追随深山中的花源,帮父母精心照料着百把个蜂箱,因为这是全家三代人所有的生活来源与希望所依。尽管养蜂是又那么辛苦,并且需要相当的耐心与经验。

在学校里,丁志根不仅学习努力、成绩优秀,还在学业之余带头成立生物兴趣小组,并率领组员在各级生物竞赛中屡获佳绩,使之就读的渣坪初中声名远扬,他随后带领同学们在学校里养蜂,也获得了多重效益。

丁志根的父亲丁火石也是个上进心和自尊心很强的中年山民。他非常讲诚信,使他们家的蜂蜜成为雪峰山脉口碑极好的品牌。扶贫工作组进驻该村之后,他不但不像多数人那样千方百计地想当贫困户,还尽量不给工作组添麻烦。尽管丁火石年迈的父母体弱多病,可以和扶贫扯上关系。

但丁火石也有自私的一面:当邻村的扶贫工作组希望他能广泛传授养蜂经验,带领诸多山民靠养蜂脱贫致富时,他却有着同行相挤、蜂蜜滞销等原因,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天有不测风云。由于丁火石驾驶的破旧大货车属于无证、无牌、无保险的“三无黑车”,一次驾车去集市卖蜂蜜的归途上,因为“做贼心虚”,使之慌不择路地翻下悬崖,车毁人伤……

尽管有着乡邻们感人肺腑的多方相助,尽管丁火石被及时送去省城的大医院进行了全力医治,尽管丁火石家花光了所有积蓄,并欠下了不少债务,但他还是落下了终身残疾: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走路都一歪一扭的。好在儿子志根已在种种苦难和磨砺中成长起来,并且,志根摸索出来的某些养蜂技能比丁火石更胜一筹。

面对种种不幸,自尊心极强的丁火石依然不愿当贫困户,还是想靠一家人勤劳的双手脱困致富,这让该村扶贫工作组的严组长大为敬佩与感动。严组长为了实际性地帮到丁火石一家,也为了所有村民尽快脱贫致富,他动用一切合法手段,不但争取到一笔扶贫资金,还让丁火石完全放下心中芥蒂,一起成立了雪峰山脉养蜂合作社,丁火石父子不但免费为所有合作社成员传授养蜂经验,丁火石还担任了合作社的总经理。至此,“各村扶贫工作组联动+丁火石父子的养蜂经验+养蜂合作社成员的集体力量+全国网络营销举措=真正的脱贫致富”的模式真正成型。

 

作者简介:

谢长华,男,曾用笔名谢强华、华子等。中国作协会员。1969年出生于湖南省雪峰山脉的洞口县。1987年开始文学创作,发表小说、评论、诗歌、散文、戏剧、科幻、童话等作品600余万字。以长篇动物小说创作为主,已出版《乱世虎匠》《雪牛寨》《雪峰豺》《灵獒漠雪》《驯鹿苔原》三部曲等长篇动物小说13部,目前共出版包括长篇抗战历史小说《大义雪峰》、系列童话集《蓝森林里的蓝狐狸》等作品24部。获“冰心图书奖”“五个一工程奖”等全国奖项无数。作品入选多种选本。《驯鹿苔原》和《苔原劫》先后入选2017年和2018年的“百班千人群”。

 

样张:

第一章 转场

1

“轰隆隆!……”随着一阵惊山动谷的巨响,一辆老旧的大货车,摔下了百丈悬崖,车后扬起的沙石尘土久久不散……

一个少年在尘土消散过后,撕心裂肺地痛哭。

多少年来,这个让人无比揪心的景象一旦闪过脑海,就会让志根害怕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有时候,这个现实中的场景还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醒来时会吓得他全身虚汗淋漓。

有时候,志根会梦见自己身上爬满了蜜蜂,接着,这些蜜蜂变成一对大翅膀,带着他在蓝天白云间久久翱翔,盘旋在天宇之间,下面青翠欲滴的大小山峦,如同大海上凝固的蓝色波涛——这种美妙感又让志根幸福不已。

逐渐长大的志根知道,这是现实生活与梦境的结合。

2

山风强劲的山丫口下方,在狭窄的乡间公路内侧,有一块难得的小空坪。

小空坪上孤零零地站着一架人字脊四角帐篷。

在这错车都有些困难的公路两旁,杂草疯长,郁郁葱葱,随山势弯曲起伏,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阴云低垂,劲风飒飒,居然有丝丝凉意,在这盛夏七月。

四角帐篷内,简易木架上支着一块竹夹砧板,中年妇女丰红莲正在切菜。

炉灶由三块粗黑的石头垒成,柴火的焰苗被劲风恣意推搡,有时蹿得老高,有时被推倒在地,摔出一股股青烟……

鼎罐里的米饭刚刚煮沸,少年丁志根把鼎罐从石头灶上抬下来,煨在火堆旁,然后把菜锅端上去,继续往炉灶里添柴火。

“姆妈,火烧锅了。”志根望着锅底下闪烁的星星点点,突然阴闷地叫道。

“看来,又要下雨了。唉,还是熬不出晴天来……”丰红莲头也没抬,继续切菜,“今年的雨水实在太多了。”

由于柴火长时间熏烤,鼎罐、菜锅的外部沉积了一层又黑又厚的烟灰。也是奇了怪了,如果锅子底下的烟灰星星点点地燃起来,就预示着雨水连绵;假若鼎罐外面的烟灰燃起来,就预示着即将天晴。因此,雪峰山脉流传着一句特别的天气谚语:“火烧锅,有雨落;火烧鼎,天放晴”。

志根眼下特别厌烦下雨,他拿起一根木棍,生气地在菜锅底下刮来刮去,想把这些燃烧的烟灰刮熄。可是,这边燃烧的烟尘刮净了、弄熄了,锅底另一侧的烟尘又燃了起来,如同遥远夜空中闪烁的小星星,怎么也刮不干净……

“我就不信邪了,我偏要让天晴起来。”志根在心里嘀咕着,抓起一根燃烧的柴棍,去点鼎罐外面的烟尘,“让火烧鼎,看你晴不晴?”

可是,尽管鼎罐上的烟尘更厚,就是燃不起来。

“志根,这么大了,还玩柴火,锅子都快烧红了……”姆妈端着一筲箕黄瓜丝走过来,慌忙抓起身边的油瓶往锅里倒入一缕菜油,立即腾起一阵呛人的油烟,然后把黄瓜丝倒进去,菜锅里顿时绽起一片杂乱的声响,如同蜜蜂惊巢。

志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埋头往炉灶里添柴火。

“唉,蜂箱还没查完一半,现在已经飘起了小雨,看来,这两天又不能转场了。”爹爹丁火石走了进来,“我昨天下山看天气预报时,还说这几天没雨……这天气预报根本信不得,能报对一半就不错了。这些人报天气就像丢硬币一样随意,不是正就是反,不是晴就是雨,一顿乱报!”

这高山密林中没有任何手机信号,好不容易去山下看了天气预报,却又报反了。他们的计划自然全部打乱了。

这正是一家三口心情不好的原因。

丁火石头上戴着黑纱防蜂帽,双手戴着皮质防蜂手套,袖子和裤管都扎得密不透风,极像影视剧里的蒙面侠客。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的不是长剑之类的武器,而是一支尺把长的小扫帚和一个梅花起子;鼓鼓的裤袋里自然不是什么奇门暗器,只是一些小螺丝钉。

转场时,必须蜂箱群仔细查看一遍,看到破损或松动的蜂箱必须修整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3

吃过早饭后,帐篷外的大风刮得黑云乱卷,雨点从翻滚的乱云中飘落下来,由小变大,由疏变密,后来就像密密麻麻地垂挂下来,如同无数绳索垂悬,恣意晃荡在漫山遍野间……

丰红莲眉头紧锁,望了望帐篷外头,又扫视了一下帐篷内的杂物,说:“看这天气,这雨一下子停不下来。既然这两天不能转场,米盐油醋已经不多了,菜蔬呢,不是快吃完了,就是蔫了。志根爹,这雨还不知要下多久,今天正好是下面的渣坪赶集,我们下山买些东西上来吧,顺便把那些蜂蜜卖掉。”

山乡人烟稀散,为了方便交易,每个小镇都有约定的赶集日,一般是五天一集,以农历时日为准,或是逢一、逢六,或是逢二、逢七,或是逢三、逢八,每到某个集市的赶集日,大小商贩们纷纷聚集过来,附近的村民也从四面八方赶来,互通有无。

丁火石摘下挂在帐篷壁上的车钥匙:“也行。我先去发动车子。停了这么久,这车还不知道打得叫么……”说着披上雨衣,走向雨水四处溢流的公路,往另一个山弯走去。

杂草丛生的山路边,停着一辆老旧的大货车。

几年前,丁火石为了避免频繁雇车的麻烦,借了一些钱,咬牙买下这辆快报废的大货车,请人修了修,专门用来转运蜂箱。由于这车过于老旧,无法通过年检,当然没有车辆行驶证,自然没法购买交通强制险。丁火石更没有驾驶证——全靠自学成才。因此,这种大货车在乡间公路上偶尔开开还差不多,一旦碰到交警就麻烦了。好在蜂箱只是在乡间公路间四处搬迁。

志根曾向爹爹建议,最好把车辆的各种手续办齐。丁火石为难地说:“这得花多少钱啊!并且有些手续就算交钱也不一定办得下来。我也没有时间去学习驾驶证。等有了钱,再买一辆至少能通过年检的二手车。唉,现在就这么凑合着用用吧。”

还好,尽管这辆大货车已经停了个把月,但连续打了几下,还是打叫了——这得益于丁火石每隔几天就来打发一次,使蓄电池一直蓄着电。只是发动机响得像飞机叫,整个车子在吼叫声中满身颤抖着。

让货车继续吼叫着、颤抖着,丁火石从驾驶室跳下来,再次向帐篷走来。

丁志根母子俩每人从帐篷内侧提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桶,慢慢走向帐篷口。

两个塑料桶都装了大半桶蜂蜜。这是近一个月来的所有收获。由于蜂蜜比水重得多,每个二十升的塑料桶里的蜂蜜都不止四十斤。

丁火石走过来,接过儿子手中的塑料桶,又往帐篷里面送:“山下的渣坪集市人流本来就不多,又下大雨,不会有多少人来赶集的,卖不了这么多蜂蜜,没必要全部带下去。”

志根说:“爹,还是全部带下去吧。我们家的蜂蜜信誉好,说不定全部卖得完呢。”

丁火石犹豫了一会,依然将这桶蜂蜜送回帐篷角落里:“还是留下这一桶吧,老家有好几户人家早就向我们预订过蜂蜜——有些人是拿蜂蜜去配药用的。万一人家跑过来,怎么向他们交代?还不知下一轮蜂蜜什么时候摇得出来呢。这鬼天气……”说着,用几件破衣服将蜂蜜桶遮盖好,“再说了,就算他们没有及时来取,这蜂蜜存放再久也不烂不臭的,总得留一些给人家应急。”

是啊,真正的好蜂蜜,就是放上多年也不会变质。

接着,丁火石提过妻子手中的蜂蜜桶,就往货车吼叫的方向走去,忽然扭头对儿子叫道:“志根,今天的风雨太大,你要煮些糖水,看情况给它们喂一些。”

丰红莲抓了两个尼龙袋,盖在头上遮雨,尾随丈夫而去。

4

迷蒙风雨中,大货车一路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慢慢消失在脚下的蜿蜒山道间。这条山间公路像一条随风飘荡的灰色丝带,随意缠绕在山腰与山沟之间。

丁志根直到看不见爹爹的大货车,也看不清水雾蒙蒙的山间公路了,才转过身来,走进帐篷。

他重新将柴火熊熊燃烧起来,然后把一个更大的鼎罐架在那三块石头上,再倒入大半罐清水。帐篷外就有一口水缸,是用长长的塑胶管从山间接来的山泉水。这里的山势还算比较低,总能从山上找到一些泉水接下来。

志根又在大鼎罐底下添了几段比较粗的干柴,然后披上雨衣,拿了一把细竹枝扎成的小扫帚,慢慢往帐篷后面的一条山沟走去。脚上的长筒雨靴将沿路草叶上的水珠纷纷扫落……

大夏天的,志根不太喜欢穿雨靴,如果为了提防山间草丛中的毒蛇毒虫的话。

山高林密的山谷间,一条狭长的山沟随山势地形向前延伸着。尽管有些缓坡,但总体来说,这里还算比较平坦。

志根走了不到一百米,眼前出现一长排蜂箱,都依照地形山势蜿蜒而整齐地摆放着,像一排灰色长龙。每个蜂箱上都用墨笔标着不同的阿拉伯数字。

由于经常转场和搬动,这些蜂箱无法按照数字顺序依次摆放。另外,由于蜜蜂总会出现一些意外——或分箱或逃跑,蜂箱的数量也偶尔有增有减。

不用数,这里一共有九十六个蜂箱。这是丁志根家目前养蜂的总量。

每年春天,在蜂群繁衍分家的旺盛期,他们家的蜂群总会增加几箱。丁火石养蜂快二十年了,从几箱开始养起,由于管理得当,蜂群逐年增加,终于发展到现在的这个规模,成为这方山水最有名的养蜂专业户。

它们全是中蜂,全称为“中华土蜜蜂”。

爹爹曾说,在这高山密林间,中蜂最擅长采集山野间的零散百花,并且百花蜂蜜的营养更加丰富;意蜂尽管体型大,采蜜能力强,却只适合蜜源集中的地区,如面积宽阔的油菜花、紫云英花等。可是,一旦集中的花源随季节消失,意蜂在这辽阔的大山之中,连养活它们自己都有些困难……

养蜂多年的丁火石也曾养过意蜂,最后以失败告终——没养上一年,十多箱意蜂不是饿死,就是耐不住雪峰山脉的寒冷、潮湿,相继病死了。

意蜂是意大利蜂的简称,它们毕竟是外来物种,适应不了雪峰山脉严苛的生存环境。

志根慢慢从一个个蜂箱前走过,细细察看着。

风雨中,有些蜂箱前还有许多工蜂陆续从蜂箱狭小的出入口涌出,消失在湿漉漉的山野间;同时,有些工蜂陆续从山野间采蜜归来,两只后脚上还裹着黄橙橙的花粉。这种蜂箱中的工蜂数量一般比较多,自然兴旺发达,不必给它们接济食物。

另外一些蜂箱前,就很少有工蜂出入了。说明这种蜂巢里的成年工蜂不多,“人丁”不够旺盛,在这种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里,如果不适当给它们一些“救济粮”,轻则影响幼蜂生长,使它们无法正常产蜜,重则蜂王会率领所有子民整体出逃,寻找更自由、更向往的野外生存环境。

因此,饲养中蜂最大的麻烦,就是防止它们随时出逃——这就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了。而中蜂出逃,食物短缺仅仅是众多出逃原因之一。意蜂则不同,蜂王很少带领子民逃跑的。

志根慢慢从各个蜂箱前走过,默默记下需要接济食物的蜂箱数量。

与此同时,志根手中的小竹扫帚也不断挥打着,为蜂蜜们捕杀天敌。

风雨天气里,丝毫不影响蜜蜂天敌的侵扰。尤其是手指粗的瓜箩蜂,不断飞临到蜂箱前,像一只只金黄色的小型直升机,随时捕捉出入蜂箱的工蜂。志根一见到这些劫掠者,就狠得牙痒,小竹扫帚又快又准地挥下去,将瓜箩蜂打落在地,立即一脚将它踩得肢体碎裂。

如果瓜箩蜂之类的天敌太多,又不及时驱除的话,蜜蜂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也会整体迁逃。因此,随时带着一把小扫帚很有必要。正因为如此,深山中的养蜂人,会把大半时间耗在驱除蜜蜂天敌上。

在雪峰山脉,蜜蜂天敌格外多:层出不穷的瓜箩蜂,身型圆滚而贪婪的毛蜂,还有更加可怕的大土蜂!

当然,每个蜂箱的出入口,总有一些护卫蜂守护着。这些护卫蜂都是一些年老体弱的工蜂,它们已无力远距离飞行去采蜜了,就充当护卫蜂,随时与来犯之敌激战,甚至与强敌同归于尽……

在64号蜂箱前,又悬着两只准备捕捉蜜蜂的瓜箩蜂,志根手中的扫帚又准又快地挥了几下,将它们打落地面!他两脚踩碎两只瓜箩蜂时,忽然发现蜂箱前的草丛中滚动着一小团蜂球——几十只工蜂紧紧簇成一团!

不用猜,这些护卫蜂正在与某个更强大的天敌拼死激战。

志根好奇地蹲下身子,用扫帚柄轻轻拨开外面的工蜂。

工蜂们被层层拨开之后,里面果然裹着一个天敌——居然是一只大土蜂!

这只大土蜂有成年人的手指粗,尽管还在扭动,但已奄奄一息;当然,裹在最里面的护卫蜂也已牺牲十来只,断头缺尾,惨不忍睹……

志根怒不可遏,一脚将这只大土蜂踩烂在潮湿的泥沙中。

志根深深敬重这些誓死保卫家园的守护蜂的同时,心头不免一惊:这山上居然还有大土蜂?前些天怎么没发现?大土蜂可是蜜蜂最可怕的敌害啊!如果几十只大土蜂同时入侵,分分钟就可以消灭一整箱蜜蜂:杀死守护蜂,咬破蜂箱的薄弱处,侵入蜂巢中,杀死蜂王,然后将里面的幼蜂、蜂蜜劫掠一空!

正因为大土蜂极其可怕,这些守护蜂才一齐奋不顾身地扑向这只大土蜂,力求将其消灭,以免使之招来更多的大土蜂。

好险啊,千万不能疏忽大意——瓜箩蜂只是在蜂箱外面捕捉一些出入的工蜂,短时间内无法对整箱蜜蜂造成致命伤害;如果大批大土蜂入侵,就有可能给整箱蜜蜂带来灭顶之灾!

志根又向四周环顾了一阵,没有再发现大土蜂的踪影,心想:我们转到这里有个把月了,还是第一次发现大土蜂,也许这个土蜂窝离这里比较远,今天应该是大土蜂的侦察蜂首次前来探路,幸好被守护蜂及时发现并缠住了……

继续往前察看,巡完整个蜂箱群,记下所有需要给予适当救济的蜂箱数量,志根还是没有发现大土蜂的踪影。他暗暗吁了一口气,然后快速返回帐篷。

灶火还旺,大鼎罐里的水已冒出细密的小气泡——水快烧开了。

一共有三十来个蜂箱需要补足一些食物,看来,鼎罐里的水正好合适。由于经常照料这些蜂箱,志根大致知道哪些蜂箱需要补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又烧了两把大火,大鼎罐里冒出一串串粗大的气泡,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水沸腾了。

志根连忙把柴火退掉,然后提着一只铁皮桶,来到一个大塑料桶前,揭开桶盖,用铁马勺从大塑料桶里连续舀了五六勺白花花的砂糖,铁皮桶已盛得半满。

大塑料里还有一百多斤白砂糖。作为普通的养蜂人家,经常储存上百斤砂糖很正常。如果是那些弄虚作假的养蜂人,一买就是上吨,甚至整车地购买砂糖。

志根把半铁桶砂糖慢慢倒进大鼎罐里,然后用小木勺不断搅拌起来,直到砂糖在开水中全部融化成浓稠的糖液。舀一勺慢慢倾倒,只见热气腾腾的糖液流得丝丝挂挂,白里透着微黄,居然有几分像蜂蜜。

因此,养蜂人如果想造假,只要在蜂箱放入大量糖液,勤劳的蜜蜂很快会把糖液全部搬进巢房中。因此,就算亲眼看到从蜂坯中摇出来的蜜,也未必是真蜂蜜——其中已掺杂了大量砂糖液。而这种造假手段,从色、香、味上来区分,根本分辨不出来。

“这还算是有些良知的蜂蜜造假者。有些人就用化工原料制造假蜂蜜,加入一些花蜜素,就当真蜂蜜卖了,那是毒药,害人啊!而真正的好蜂蜜是可以治病救人的,所以,我们养蜂人一定要讲良心,赚良心钱。”丁火石多次对妻儿说。当然,他也经常对别人这么说。

志根把大鼎罐抬到地上,让它慢慢变凉。接着,他又从帐篷内侧的折叠小钢丝床底下掏了一阵,拿出三十来个竹筒。这些竹筒都只有三寸左右高,像一只只粗糙而原始的竹碗。

沿帐篷内侧一溜摆放着两张床,两床之间隔着一张竹帘。竹帘外侧这张小钢丝床上摆放着几册初中课本,还有几本课外书,一看就知道是志根的“睡房”。可惜这里没有电灯,志根无法在晚上看书。白天嘛,又有做不完的琐碎事情。

竹帘内侧那张稍大的木架床,自然是爹妈的“卧室”了。

志根把这些竹筒全部装进一只大敞口簸箕里,又看看大鼎罐里的糖液,也凉得可以伸进手指了,就拿来一根带铁钩的竹扁担,一头挑着竹碗,一头挑着大鼎罐,又在上面各盖一张塑料薄膜,还拿了一把小扫帚,然后向蜂箱群挑去。

一头重、一头轻,志根尽管挑得不太顺畅,但作为一个经常干农活的农家少年,他走得不算太吃力。

来到第一个需要补给的蜂箱前,志根放下挑担,轻轻搬开蜂箱上的石块,又把上面的杉木皮移开——这些宽大的木皮是给蜂箱遮雨避阳的,上面压着石块是为了防止木皮被大风掀掉——然后再轻轻揭开蜂箱盖,拿去纱网副盖,顺便看看里面有没有蜘蛛、蟑螂、绵虫等害虫。

如果不及时清除这些害虫,也会给蜜蜂造成损害,甚至会使整箱蜜蜂整体出逃。

还好,这个蜜蜂暂时没有这些祸害。

志根用小扫帚扫去那些碎屑——蜜蜂爱清洁嘛,然后才拿出一只竹筒,用小竹勺从大鼎罐里舀了大半勺变凉的糖液,缓缓倒入竹筒中,最后,将这只盛着大半筒砂糖液的竹筒轻轻放入蜂箱的空隙中。

喂给蜜蜂吃的砂糖水必须用开水融化,否则,蜜蜂有可能拉肚子。同时,一次不能喂得太多,否则,不仅会让蜜蜂养成好吃懒做、不劳而获的恶习,还会使蜜蜂中掺杂了砂糖水,导致蜂蜜的纯度下降——作为很讲诚信的丁火石,是绝对不允许这么做的。因此,这些砂糖水仅仅是为了应付因恶劣天气导致的食物暂时性短缺,千万不能多给。何况夏天毕竟还有不少野花,更加不宜多喂。

接着,志根又按照先后顺序将蜂箱盖上,最后在木皮上压上石头,以免大风把木皮掀翻。

自始至终,志根既没有穿防蜂服,也没有戴防蜂面罩,连防蜂手套也没戴。

也是奇怪,这些蜜蜂从来没攻击过志根。

惹得姆妈丰红莲经常在别人面前开玩笑——也带有某些炫耀的成分:“我们家的志根可能前生就是蜜蜂转世的,要不,这些蜜蜂怎么从来就不蜇他呢?志根爹常年伺弄蜜蜂,一不小心,就被蜜蜂蜇得上蹿下跳的。”

那些人就哄笑起来。志根也暗暗得意,心想:我只是照料蜜蜂,为它们服务,从来没有向它们索取过什么,蜜蜂们可能早已习惯了我的气息,并且对我心存感激,又怎么会忍心伤害我呢?不像爹爹,他既照料蜜蜂,也经常摇蜜,索取它们的劳动果实,蜜蜂们对爹爹有些不太客气,也就不奇怪了。

而在志根小时候,由于他曾经被黄蜂蜇过,在剧痛的强烈阴影下,他只要看到蜂类,都特别害怕,就像人类天性怕蛇一样。

养蜂人家的孩子怎么可以惧怕蜜蜂呢?丁火石为了儿子打消对蜜蜂的恐惧,百般开劝儿子,他甚至捉来一只小蜜蜂故意去蜇自己的手背,并对小志根说:“你看,就算被它蜇一下,也不会很痛,并且蜂毒还是治疗风湿病的良药呢……你再看,它蜇了我之后,它的尾针就把它的内脏也带了出来,它一定会死的。你想想,它只要蜇我们一下就会失去性命,所以,只要我们不去有意招惹蜜蜂,它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同时,蜜蜂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它给我们酿造出世界上最甜的蜂蜜,我们爱它都来不及,怎么可以怕它呢?”

在爹爹的百般启发下,在和蜜蜂长期的相处中,更在蜂蜜无比香甜的诱惑下,志根不再那么害怕蜜蜂了。后来,渐渐的,在小志根的不断试探与摸索中,他反而比爹爹丁火石更加不惧怕蜜蜂啦,这也算是奇迹了。

5

才过正午,三十来个需要补充糖液的箱蜂都照料了一遍,大鼎罐里的糖液也差不多用完了。志根用手掌抹了抹鼎罐底部残留的糖液,然后陶醉地添着自己的手掌和手指,接着又用手掌在鼎罐里抹来抹去,直到鼎罐里再也抹不出糖液来。

这种浓稠的糖液格外饱肚子,志根尽管劳碌了大半天,却感觉不到饥饿。

爹妈还没回来,风雨却小了许多。阴云低垂的天空也敞亮了许多。

抬头望去,峰云相连的远天,一些较薄的云层被乱风吹散,居然透漏出丝丝缕缕、金光四射的阳光;大块的光斑洒落在凹凸不平的大地上,远处的山峦间似乎移动着一张形状多变的巨大金色地毯。但不一会儿,劲风又胡乱扯来一些污渍斑斑、如同破棉败絮般的乌云,将弱弱的阳光吸去,于是那些美伦美奂的金色地毯又消失了……

挑着空担子回帐篷的路上,志根显得非常轻松,眼睛却不断在一个个蜂箱上睃来瞟去。

突然,一只格外扎眼的飞行物悬在一个工蜂频繁出入的蜂箱前,嗡嗡作响!志根条件反射般地抓起小扫帚,又准又快地挥了下去,这只大土蜂立即被打落在地。他正准备一脚踩下去时,高抬的脚板却停了下来,立即改用小扫帚将这只在地上不断翻滚的大土蜂按住,然后仔细观察着:嗯,这只大土蜂只是暂时打懵了,双翅没有受损,应该还飞得起来……

为了长治久安,志根忽然想到一个大胆的计划!

尽管这个计划有些冒险,但他觉得这个险值得去冒。

他用脚轻轻踩住小扫帚,使扫帚下面的大土蜂无法逃脱,然后腾出双手,赶紧从身边的草丛间拔出一片细长的丝茅草。丝茅草的叶片细长而柔韧。他将手里的丝茅草揉搓了几下,使它变得更细、更柔,然后将这根丝茅草挽了个活结,屏气凝神,往大土蜂最细的腰腹间轻轻套去……

这绝对是个惊险而细致的活什:因为大土蜂长长的屁股可以灵活地四处扭动,不断吐出一厘米多长的毒针,毒针上还不断冒出亮晶晶的毒液,手指一旦被毒针刺中,轻则肿胀一大块,且疼痛无比!重则被蜇的地方会烂出一个洞!

好在志根一向胆大心细手也巧,他做到了——丝茅草牢牢地套在了大土蜂细细的腰间。

接着,他捏着丝茅草的一端,将大土蜂轻轻提了起来,然后往空中高高一抛!

绝处逢生的大土蜂果然飞了起来。

由于这只大土蜂身上系着一根长长的丝茅草,它飞得很吃力,很缓慢,也飞得不太高。

志根双眼紧紧瞪着低空中缓慢飞去的大土蜂,然后一路奔跑,紧紧追了过去。

山上完全无路可走,茂密的杂草高过腰部,但志根一直紧盯着天空中土蜂缓慢飞行的轨迹,像一条铆足劲力的猎狗,紧紧追赶着……

志根全身早已被雨水浸透了,但他丝毫不敢放慢脚步,更不敢将目光从这只大土蜂身上移开,因为这是一场赌注:如果赌赢了,将永绝这窝土地蜂带来的后患;如果跟丢了,那就赌输了,就会后患无穷。

这只大土蜂的巢穴果然离得远,志根紧紧瞪着这只大土蜂,连续翻越了好几个山梁,终于看到低空中那只大土蜂拖着细长的丝茅草形成的“尾巴”,降落在一处山窝间,再也看不到它的踪影了。

志根停下来,喘息了好一阵,暗暗记下大土蜂最后降落的具体方位,以及那个山窝间的具体标志——那里有一小片灰白色的乱石,乱石上方有两棵挨在一起的大松树。

嗯,走过前面这片杂树丛生的溪沟,再一直走上去,先找到那两棵最抢眼的大松树,就可以找到下方那片乱石,然后才有可能找到那个土蜂窝的具体位置。

雨雾蒙蒙中,志根又是钻山,又是越溪上坡,再次往前奔去,有时杂草密枝盖过头顶,一时找不准方向,幸好那两棵高大的松树一直在指引着大致方位……

一口气走了两三百米,总算来到那两棵大松树下面。

这时,志根全身早已湿得没一根干纱。

往下走了十几步,找到那片乱石也比较容易。

可是,一旦走近了才发现,这片乱石堆的面积并不小,并且周围都是淹过头顶的杂草杂树——哪里才是那只大土蜂的巢窝呢?

更何况,不论那个土蜂窝有多大、有多少成蜂出入,都只有一进一出两个小洞。洞口也只有成年人的手指大。

志根弯下腰来,在那片乱石附近仔细找了好几遍,却怎么也找不到土窝蜂的具体位置。

这该怎么办?如果找不到这个土蜂窝,就无法将这窝土蜂及时除掉,那么,这只被放走的土蜂,无疑是纵虎归山——它会引来大批同伴,大肆劫掠我家的蜜蜂啊!

志根重新仔细找了一遍,这次几乎是趴在地上,将一大片乱石搜索了一回。

可是,还是没有发现大土蜂的巢窝!

志根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绝望之际,志根忽然灵感一闪:根据蜜蜂出入的飞行轨迹,瓜箩蜂和大土蜂可以顺利找得到蜜蜂箱,我何不也这样试试呢?

志根赶紧爬到一块地势最高、视线最好的乱石上,眼睛紧紧盯着乱石上方的低空,同时,他屏住呼吸,双耳仔细聆听周围的一切声响……

不一会,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像隐约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志根的双眼赶紧往空中一瞥,一道黄色的影子飞快滑入乱石左侧的草丛间!

志根飞身跃下乱石,往黄色影子滑落的方向扑了过去!

又在乱石左侧那片杂草丛中搜索了一会,志根眼前一亮,紧接着心头一阵狂跳:哈哈,果然找到那个土蜂窝的出入口——出口和入口相隔不到五寸。

出入口附近,被自己揉搓过、套过那只大土蜂腰部的丝茅草遗落在地——也不知那只死里逃生的大土蜂是如何将这根丝茅草弄下来的。

难怪这个土蜂窝这么难找,它根本没在这片乱石堆中,并且这个土蜂窝的出入口周围杂草茂密。

再屏气凝神地观察了一会,志根发现,这个土蜂窝的出入口显得非常光滑,说明这个土蜂窝里的成蜂出入频繁,数量不少!

志根暗暗压住心头的狂喜,猫着腰轻轻退了回来,然后在土蜂窝的下方选了一簇较高的杂草,在杂草尖上轻轻挽了一个大大的草结。

做完这一切,他又轻轻往后退了好几米,然后一阵飞奔,沿路返回。

6

人逢喜事精神爽,志根一口气跑回自家蜂箱旁,把地上的空担子挑在肩上,然后全身水淋淋地往帐篷走去。

这时,铅云低垂的天空更加阴暗。看来,已是黄昏了。雨又密集起来,风也强劲了许多。

帐篷里已点亮了蜡烛。看来,爹妈已经回来了。

志根轻手轻脚地走到帐篷门口,只见姆妈已清点完刚买回的各种生活用品,然后将小半桶蜂蜜重新放到帐篷内侧,开始责备丈夫:“志根爹,既然人家商店里答应帮我们代销这点蜂蜜,你怎么就不答应呢?你就这么舍不得两块钱一斤的代销费?到手的现金都不要,偏是把这点蜂蜜带了回来……你这人也太犟了。”

“你一个女人家也想得太简单了。我怎么可以随便把我家的正宗蜜蜂转给人家代销呢?万一人家为了赚昧心钱,往我家的蜂蜜里掺入假蜜蜂再卖给人家,不但害了买蜂蜜的人,还把我的名声搞臭了,我们家的蜜蜂今后还怎么卖?今天卖不完不是我家蜂蜜不好销,是因为今天天气不好,来赶集的人太少。好货还愁卖不掉吗?你急什么嘛……”

“我同意爹爹的意见。”志根突然打断了爹爹的话,笑嘻嘻、湿淋淋地走进烛光摇曳的帐篷。

爹妈同时扭头望向儿子。

丁火石说:“志根,你到哪里去了?我们一下车就到处找你,想不到你既没在帐篷里,也没见你在蜂箱那边……你一个小孩子别四处乱跑,会有危险的。”

志根还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爹爹,姆妈,我都这么大了,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今天可立了一件大功。”

爹妈几乎同时问道:“什么大功?”

志根就把如何遭遇大土蜂、又如何搜寻到土蜂窝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爹妈果然喜上眉梢。姆妈格外开心地说:“根崽,你的功劳果真不小!这样既不怕大土蜂再来侵害我们家的蜜蜂,还可以赚一笔意外的收入。我现在赶紧做饭,吃过晚饭后我们一起去。我这么大了,还没亲自弄过大土蜂呢。”

丰红莲在做晚饭的时候,志根换了一身干衣服,父子俩就开始做准备工作。

父子俩相互补充着,把凡是能想到的准备工作做得特别细致。因为,这种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不但会有极大的危险,还会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