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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记录•疫情中的英国 疫情随笔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张怀存  2020年04月20日14:37

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中国政府以及世界卫生组织一直呼吁,世界各国应加强信息共享与多方面合作,共同抗击疫情,维护全球公共卫生安全。近期,新冠肺炎在世界范围内的迅速蔓延,我们在继续做好国内疫情防控的同时,也十分关切、牵挂各国的抗疫情况。为此,中国作家网特邀请在海外的华人作家、翻译家谈谈自己在疫情中的生活,以及对当地抗疫情况的观察与思考。人类是一个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希望作家翻译家们的这些点滴记载、人文思考,能促成更理性、更深刻的理解与沟通,守望相助、同舟共济,为这场全球性的“战疫”贡献自己的力量。

——编者

一月初,我和女儿小贤子从台湾直飞旧金山,应旧金山总领事馆的邀请,前后参展了在1月12日美国硅谷亚洲艺术中心和1月18日拉斯维加斯举行的“春之声画展”。两场画展都非常成功。当我们正计划着画展结束后去洛杉矶和加利福尼亚时,接到先生从伦敦打来的电话,说国内疫情非常严重,要我和小贤子改签机票立马返回伦敦。于是,我和小贤子取消了所有的行程,在1月21日飞回了伦敦。

2月,疫情也蔓延到了英国。刚开始只确诊了2名感染病例,到了2月底感染者增加到23人,并且出现了首例本土感染者。这时,英国政府开始警惕,3月3日首次发布了防疫措施,禁止举行人员密集的大型活动,鼓励人们在家办公,对70岁以上的老人采取了保护措施,要求人们减少对养老院老人的探望。医院的医生护士开始减半上班,以做好在最艰难时刻上阵的准备。为了避免聚众传染,政府要求全英国的餐饮以及娱乐场所譬如咖啡馆、酒吧、餐厅、电影院、剧院、健身房等尽早关闭。在英国,酒吧是英国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人们社交和放松的日常所需,也是最能体会到英国本土文化的地方。酒吧关闭了,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个打击。与此同时,我也收到了通知,说3月12号的伦敦书展被取消。这个时间段疫情发展得比较快,记得政府颁布防御措施的第二天,也就是3月4号这一天,我还和国家美术馆的馆长约翰逊以及英国皇家艺术学会的主席米克等一起开会,商谈关于今年7月我的画展开幕的准备事宜,比如海报挂哪里、邀请函怎么设计等。会议结束时,约翰逊跟我说,这次新冠病毒不能小看,估计政府会采取一些措施,希望不要影响大家的正常生活。米克主席刚刚从日本回到伦敦,他认为这次疫情比较严重,未来几个月伦敦也不会乐观。我们一边担心着疫情,一边按部就班地继续策划画展开幕式。从美术馆回来的第二天起,每天确诊的病例蹭蹭上涨,仅仅几天时间,确诊病例快速上升到900多人。当时,先生和他的朋友还在电话里预估,到3月中旬确诊病例会破千,结果这个速度比他们预计得更快。

此时,国内的情况已经有了好转,我和老太太每天都电话视频。我家老太太住在广州,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每天坚持锻炼身体一个多小时,无论看电视、吃饭还是休息,预防措施做得非常好。她叮嘱我们不要慌乱和紧张,做好居家准备。我们一家三口从2月中旬就开始准备。先生让公员工全部居家办公;小贤子开始论文阶段,不需要每天跑学校;我也提前开启修改文案时间。当时政府还没有颁发居家令,伦敦也还没有封城,但我们一家开始了居家的日子。我们调整了作息时间和工作方式,对家里也进行了分工,管家Sany负责每个礼拜的采购,主要是食物和生活用品。保姆Maria负责楼上楼下的卫生,我负责下厨,先生负责后勤储备。我的小贤子参加了志愿团队,任务是每天电话问候邻居社区的老人,记录他们所需的东西,提供帮助。

我们一家在伦敦生活了快16年,跟在国内一样,我继续站讲台,一边教学生画画,一边也自己画画。小贤子一边读研究生一边管理着苏格兰的酒庄。我先生从事金融工作,中国和英国两边飞。我们住在伦敦西南角一个保留得比较完整的17世纪小庄园,有森林、小湖,大片大片的草地和马场。我们把每天早晨一个小时的骑马增加半个小时;中间时间各自安排,电话会议,在网上授课,或画画,或舞蹈,或玩音乐,遛狗遛猫……下午5点集中在花园里练普拉提,做第八套广播体操,风雨无阻。晚餐前看电视新闻,每天必看疫情发展的情况。

在疫情期间,管家每次去超市前,我都要求他戴上口罩和眼镜,穿上工作服,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每次回家他都会跟我说:外面没有人戴口罩,我都成了明星,大家都拿起相机拍我,挺有意思的。我说安全第一,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大家。疫情之下,人们都很敏感也很恐慌,有时候有一点不舒服就会紧张。有一段时间,我感觉胸闷,呼吸不顺畅,喉咙里总觉得有东西,我的情绪让家人很紧张,但过了三四天就好了,用女儿的话说,这些症状就是焦虑引起的反应。邻居 Erica在伦敦皇家医院工作,她第一时间发信息告诉我,医院里有同事生病,她自己也出现了一点症状,所以在家隔离,还好她不算严重,休息了近两个礼拜,基本恢复了,下个礼拜就去上班。看到她身体恢复的信息,我们都替她开心。

三八妇女节那天,我收到了国家美术馆约翰逊馆长的邮件,他说因为疫情蔓延,今年7月份画展暂时取消,时间另定。读着他的邮件,我顿时觉得气氛紧张起来。女王也离开了白金汉宫,回到离伦敦不远的温莎城堡居住。 3月21日,英国的学校全部关闭,政府也很快全面封锁了各大城镇。首相鲍里斯一再呼吁,希望民众留在家里,保护医疗系统NHS的正常运转。政府颁发防御措施一个星期后又立即颁发居家令,可以想象此时疫情的严重程度,每天上涨的感染人数和死亡数字都让人心惊肉跳。然而封城之后的英国天气特别好,尤其是伦敦,每天都是阳光灿烂,这对热爱阳光的英国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到了周末很多人出去旅游,而第二天检测确诊病例暴涨。政府不得不在公园、海滩等地部署大量警察,劝阻大家待在家里。其实,封城和居家的另外一个困难是很多人因此没有了收入,所以政府又公布了“薪资补贴”计划,为所有受疫情影响而无法工作的数百万人补贴其工资的80%,补贴上限为每人每个月2500英镑。这样人们可以安心待在家里,不用担心还不了信用卡的账单,也减少了很多生活压力。

伦敦从3月23日起进一步严格封城。新闻先是报道英国卫生部副大臣纳丁•多丽丝感染,62岁的她在推特上写道:“我非常难过,因为我还把病毒传染给了85岁的老母亲。”之后她留在家里陪同母亲一起隔离,她母亲的症状反而比她轻,还每天照顾她,两周后她和母亲都康复了。紧接着72岁的查尔斯王子检测呈阳性,民众很紧张,好在10天后查尔斯王子也康复了。接下来卫生部大臣汉考克、政府首席医学顾问克里斯•惠蒂都相继出现新冠肺炎症状,他们居家隔离,通过电视屏幕讲话,好在也很快康复,现在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最让人揪心的是3月27日BBC新闻报道,首相鲍里斯检测呈阳性已经开始隔离,这一消息让我们着实大吃一惊,尤其是周末新闻报道鲍里斯进入ICU,英国上下一片哗然。鲍里斯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个亲民的首相,他在英国民众心中有很高地位,民众开始为他祈祷,希望他尽快好起来。

对于英国政府在疫情中采取的措施,我个人觉得还是比较客观的,最主要的是英国人相信科学家。每次首相和政府首席科学家帕特里克、政府首席医学顾问克里斯•威蒂一起召开新闻发布会时,凡是和科学相关的话题都由科学家或医学顾问回答。克里斯•威蒂本人的专业就是传染病,大家对他们有信心。英国不收治轻症,并非任由病人自生自灭。如果轻症中的一少部分转成重症,医院自然救治。但如果有限的医疗资源都用于隔离、管制、收容轻症,能分配给重症的资源必然减少,死亡病例就会大大增加。即便在平时,英国NHS也是这种思路。人们有的时候抱怨在英国看病等太久,其实基本上都是早看晚看区别不大的病,很多病人在等待时能够不治而愈。而凡是需要和时间赛跑的病症,比如癌症,其诊断和治疗都非常迅速;伦敦的救护车系统全民免费,挽救了无数心血管及其他急症病人,也是世界一流。

到了4月,随着疫情人数增加,英国也学习中国,用了9天时间在伦敦东部建了一个南丁格尔医院,由ExCel会展中心改建而成。该医院可以提供4000个床位,其中500张床位配备了呼吸机等设备。曼彻斯特和伯明翰地区也在建类似的医院,都命名为南丁格尔医院,总共要建6所。

4月4日晚8点,伊丽莎白女王发表电视讲话。她在讲话中说:“1940年,在我妹妹的帮助下,我做了第一次广播演讲。作为广大儿童的一员,我们在温莎向其他因为战乱而被迫离开家园的儿童发表讲话。今天,如往事重现,我们当中的很多人,也感受到了亲人离去的痛苦。但是现在,我们跟那时一样,知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选择。”她鼓舞民众团结一心,“自律而坚定”地战胜新冠疫情。女王说,“虽然自我隔离时常让人觉得很艰难,但是一切有或是没有信仰的人都发现,这是一个放慢手头的事情,而进行自我审视的好时机。全英国人民为医疗员工和关键岗位的工作人员鼓掌的那一刻,将会当成我们的国家精神而被铭记。而小朋友们画的这些彩虹,也将代表着我们国家精神的一切。”这次电视讲话,是女王在登基后第五次在圣诞节以外的时间发表讲话。前四次分别为1991年第一次海湾战争期间、1997年戴安娜去世、2002年女王母亲去世以及2012年女王登基60周年。

疫情全球蔓延,夺走了许多生命,我们惟有照顾好自己,相互帮助,渡过难关。

张怀存,土族,英籍华人。英国皇家艺术学会名誉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怀存看人》《听见花开的声音》《心中的绿洲》《赠你一片雪花》《怀存诗画集》等。译作有《树上的太阳》《我的名字叫鲍勃》《BBC儿童诗选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