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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洪波:《文艺报》二三事

来源:文艺报 | 高洪波  2019年09月18日07:57

从左至右分别为于建、李燕平、臧小平、应红、石一宁、吉敬东、寒小风、谢永旺、陈微、杨海涓、陈明燕、陈丹晨。(拍摄于1984年4月北京八大处)

《文艺报》部分员工

我的人生经历最常用的是“两个十年”:一是“曾为十载滇云客”,这是我的一方闲事,代表着云南10年的军旅生活,这是17岁至27岁的经历;二是“《文艺报》10年”,即27岁至37岁,完整的时间板块。

我是以炮兵排长的身份从前陆军14军40师炮团径直复员到《文艺报》的,那是1978年8月《文艺报》刚刚复刊的时候,同月进入报社的还有唐达成和雷达。再过不久,李炳银、何孔周和臧小平也调了进来。记得小平初进报社,向屋内坐着编稿子的每一个人敬礼,说“请各位叔叔阿姨多帮助!”我乐得一转身,当了一回小叔叔。

当时中国作协和全国文联没分家,所以我到派出所办户口本时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派出所小民警填我的工作接收单位时把“文联”写成“文连”,我说错了一个字,请小民警改一下,他非常不高兴地回答道:“户口本一个字都不能动!”于是我便成了“全国文连”的一个新员工。

在报社文学评论组当一名小编辑,我的业务分工是诗歌、儿童文学、少数民族文学及民间文学四个领域,任务是阅读作品、参加会议、提出选题、确定作者并约稿。当时《文艺报》的主编是冯牧与孔罗荪,我曾用文学与足球的比喻写过这段有趣的经历。我从云南军营归京,一下子进入到《文艺报》工作,正像一个边远省份不知名球队的替补球员,极偶然地置身于一群足球明星中间,成为一支著名球队的成员。我跟着跑、追着看,场上角逐,场下琢磨,我们这支甲级劲旅的正副教练是冯牧与孔罗荪,在1978年思想解放的大潮中,他们二位是率队出征的闯将。在他们的带领下,前锋有刘锡诚和阎纲,还有吴泰昌与雷达,四个前锋,加上两名中场组织者,一位是笔名沐阳的谢永旺,一位是巴金研究专家陈丹晨,后卫有钟艺兵、杨天喜、何孔周,以及当时尚未改正结论的唐达成、唐因。我和李炳银,算是最年轻的替补队员。守门员是谁?这可是一个极重要的位置,他需要坐镇于禁区,冷静、果断,该出击时出击,该撤守时撤守,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两位教练都兼有守门员的职责,1号,铁门。

那已是40年前的激情,40年前的热诚,我们为一部又一部电影的解禁,一篇又一篇小说的再生,一个又一个理论禁区的突破而兴奋。《文艺报》同仁们在午餐时争论,直至忘记了吃饭(那时单位没有食堂,全是自己带饭),又在无数座谈会上疾呼,组织一次次进攻,策划一波波射门,掀起文坛一次又一次大讨论,真是一个狂飙突进的年代。《文艺报》队的球星们技艺超群,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经典韵味十足的文化足球大赛,我的文学生涯,也是从那时起才算正式开始。

在甲级队当一名替补队员,也比在丙级队当主力进步快,这是切身体会。

记得和雷达在“三八节”前找老前辈丁玲组稿,老人家不客气地甩出一句话:“我从来不卖那个‘女’字!”真有性格。

记得和郭小林雨中骑车访诗人邵燕祥,当时大雨如注,我们没带雨具,开始有些不适,后来全身淋湿反倒轻松起来。这次遇雨,我得到一篇《雨中曲》的散文,属意外收获。

还记得《文艺报》组织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住在颐和园内佛香阁下一个大院子里,房屋有些老旧,唐因一个人住的地方太空寂,我留下陪他。也是这次评奖,对河南作家张一弓的《犯人李铜钟的故事》评价极高,但有人反映他在“文革”中犯有错误,于是我奉命前往郑州外调,时间紧迫,坐火车来不及,便乘了一架军用飞机飞郑州,头一次坐这种小飞机,感觉像坐大卡车一样颠簸。当时的河南省文联负责人是作家于黑丁,他非常支持我的工作,极快速地让我拿到了相关证明,我也赶在评委会最后的评定时刻汇报了外调结果,张一弓自然获了奖,开始了自己一生文学事业的坚实起步。

新中国成立70年,中国作协及我的老单位《文艺报》与共和国风雨同舟,息息相关。前几天走黑龙江鸡西,在密山参观书法碑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丁玲与艾青刻在巨石上的文字,丁玲的是1957年开发北大荒抵达密山第一天的日记,艾青的则是《我为什么写作》:“我生活着,故我歌唱。诗,永远是生活的牧歌。”落款时间是1985年3月。两位文坛前辈都是我熟悉的,丁玲还是《文艺报》第一任主编,因此在两块刻石前我伫立沉思,在遥远的北大荒意外重逢,唤起我诸多回忆:“风云激荡七十秋,惯向潮头驶文舟。墨客雅集抒心曲,乐为时代一展喉。”这是我为中国作协成立70年写的一首小诗,放在本文的结尾,也适合。

祝福《文艺报》,我的“老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