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之魔童降世》: 是我非我,孰善孰恶
中国传统神话传说中,哪吒一直是狂野桀骜的少年形象,他任性自由,目无世俗礼法,与父亲李靖关系微妙。在2019年上映的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的这一特质被再度重构,而宿敌敖丙的形象则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天地灵气孕育一颗混元珠,善恶未定,顽劣异常,元始天尊将它炼为灵珠和魔丸,嘱咐太乙真人将灵珠投胎为陈塘关李靖之子哪吒,又对魔丸施以诅咒,使之三年后被天雷击毁。申公豹不满太乙真人位列昆仑十二仙,偷偷将魔丸与灵珠调换,哪吒诞生时,烈焰熊熊,竟是魔丸转生。陈塘关百姓大惊,要求李靖斩杀此子,李靖不忍,承诺将哪吒关在府邸,不让他外出生事。太乙真人给哪吒戴上乾坤圈,遏制了他的魔性,随后二人去找元始天尊寻求破解之法,不料元始天尊云游未归。李靖苦苦询问守门仙人,得知血亲可替哪吒受此殛刑,当即义无反顾地收下了替身用的符箓。他隐瞒此事,只对夫人说未能寻得办法,二人决定让哪吒度过一个没有遗憾的人生。
哪吒被结界困在府里,日日百无聊赖,他常骗过看守结界的青铜小兵,跑到街上去玩,百姓视之为妖邪,避之唯恐不及,以至每次都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太乙真人将哪吒带进法宝山河社稷图,教他修习法术。哪吒本不肯安心学习,直到李靖夫妇劝他,学好本事为百姓斩妖除魔可以得到大家的认可,哪吒才老实留下来。
转眼两年,哪吒法术高强,却不会控制力量。一日他逃出山河社稷图,恰见夜叉跑进人类的村子,他追过去打,竟将村子毁了大半。夜叉劫持女童逃到海边,胁迫哪吒,却被一白衣少年用冰系法术冻住。这少年正是龙族太子敖丙。二人合力打败夜叉,并结为好友。
眼看魔丸遭雷殛的日子越来越近,李靖夫妇决定给哪吒办生日宴,哪吒闻讯高兴万分,赶紧去邀请惟一的朋友敖丙前来。敖丙却心事重重。原来敖丙正是灵珠转世,当年申公豹盗取灵珠,将它交给龙王,龙族不堪镇守妖兽的苦工,希望敖丙能在魔丸破坏世界的时候一举击杀魔丸,以救世之功获得位列仙班的资格。敖丙从小被族人耳提面命,深知自己背负一族希望,但结识哪吒后,他却产生了动摇。
生日宴当天,申公豹潜入府邸,将魔丸的事添油加醋讲与哪吒,哪吒闻言,心性大变,魔性大发的他大肆破坏后逃离现场,却得知父亲李靖愿替他赴死的真相。帮助哪吒遏制魔性的敖丙被太乙真人道破是灵珠转世,为了不让龙族坐实盗取灵珠的罪名,申公豹和敖丙决意毁灭陈塘关。滔天洪水浮在陈塘关上,千钧一发之际,哪吒赶回阻止了敖丙。
天雷降下,敖丙亦冲入雷阵,二人神形俱灭之际,太乙真人祭出宝莲,护住他们的元神。经此一劫,百姓们对哪吒的看法也有了改观。
影片画面精致唯美,人物个性鲜明,动作戏行云流水,配乐恰如其分,导演对人物的改编也大胆而独特。与传统版本中由性格带来的悲剧命运相比,这一版本的哪吒身负“原罪”。他生来即被定义为恶,但他反抗的并不是生而为恶的命运,只是世俗不认同的眼光。与之相对,敖丙背负龙族希望,又放不下难得的友情,两难的境地与优柔的性格让他命运悲剧的复杂性远远高过哪吒。可在影片中,二元对立的身份错位并未产生强烈的戏剧性,“天命”也并未展现出天威莫测的震慑,当那个叛逆桀骜割肉剔骨的哪吒变得一心一意只想被爱和融入群体时,哪吒身上某种属于神性的东西消失了,而缺少了性格里不可妥协的桀骜,哪吒便不再是那个风雷激荡的烈火少年,他更像是迪士尼动画里历经劫难后与世界和解的少年英雄,不再对人事执著不休。
或许是出于对影片受众的精准定位,这部充满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电影有着一个更为普世的内核,这个内核其实也投射着现实。李靖是默默付出的严父,殷夫人是飒爽干练的慈母,哪吒内心一直在寻求他人的认同,敖丙背负一族命运别无选择,申公豹因为身份差异而遭受排挤,陈塘关的百姓则是刻板印象的直接表达者……每个人仿佛都能看到自己成长过程中的影子,因而当哪吒喊出抗争式的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时,片中众人的意愿与观众的情绪终于交汇在了一起,故事达到高潮。
这是一部恰逢其时出现的电影,它体现了国产动画电影一个前行方向,即用丰富的传统文化元素表达当下的普世价值观,既符合人们的审美意趣,又切合当下的社会主题,熟悉且新奇,精巧而别致,旧瓶装新酒——而且是一瓶热辣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