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2018年年底，原日本福音馆执行总编辑唐亚明和中国资深画家于大武，联手推出了首次在国内出版的图画书作品《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白蛇传”从古至今有太多版本，我们特别邀请绘者于大武与读者分享，他是怎样理解以及重塑这个“经典”爱情故事的。

从连环画创作者到绘本创作者

Q：最早接触到绘本这种形式是什么时候？

A：上世纪80年代。当时国内基本对绘本这块还没有太多的接触。在跟唐亚明老师1989年合作时接触到很多国外的作品，讲谈社、福音馆，包括东京的书店，我都去看过，之后的《哪吒闹海》等绘本就有比较直接的合作。由于我在国内也做儿童读物，供职的人民美术出版社很早就有儿童读物编辑室，从1980年代开始，国外一些绘本信息开始流传进国内。当然，那时还是小范围的，做童书的一部分人在关注，我们还经常到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展示国外出版物的陈列室去看样书。做儿童读物编辑，需要了解市场，包括在国内能不能做这类绘本，当时也都在尝试。

很遗憾的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对这个载体形式暂时不能接受。记得特别清楚的是，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有个编辑叫周宪彻，他到日本业务交流了一段时间，研究绘本，然后在全国少儿读物会议上做了演讲，介绍日本绘本的出版情况，著名的绘本作家、绘者，后来还出了一本书《图画书创作的ABC》。当时，国内出版圈对绘本的界定还不是很统一，有的叫绘本，有的叫儿童图画书。

Q：从创作层面看，连环画或其他儿童读物与绘本的根本区别在哪里？

A：连环画因为开本较小，一般不需要画太复杂，画面本身小，下的功夫有时候显现不出效果，绘本的开本要大得多，文图配合也和传统的连环画等儿童读物完全不同，传统童书都是文字配插图，连环画一条文字就叙述一个情节，一幅画表达情节中某个特定瞬间就可以，比较简单，文和图的紧密结合以及互补，在当时很少有人有这个意识。

关于《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的创作

Q：故事文本稍做了一些改编，包括开头，您怎么看这个故事儿童化的一些处理？

A：《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一开始情节就是许仙这个小孩吃汤圆噎着了，老爷爷提着他的双脚，这个非常有动感，有画面感。其实，绘本脚本能像电影镜头，刚开始有紧张的情节，一下子就能把小读者的阅读兴趣提起来。

Q：《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的绘画风格似乎与之前的《北京：中轴线上的城市》包括早年的《西游记》《三国演义》等有些不同？

A：最早画画，我是用比较纯的工笔重彩的方法在绢上画。《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是用的高丽纸，过去北方老百姓糊窗子就是用它。用高丽纸有个优点，比较容易吃色，另外正反两面都可以画，色彩可以不断覆盖，层次感和厚重感都比较强。高丽纸再加上用水粉和国画画法，就有一种传统壁画效果，所以会感觉和原来古典画的效果有差别。这种画法，我在别的题材上用过，但画的不是绘本，这么操作是想跟原来市场上已有的版本拉开一点距离，有差异性。（下转第11版） （上接第9版）

但文本本身是一个古典故事，肯定要吸收中国传统的古典画的处理办法，同时我又吸收了民间艺术的元素，比如木雕，像江浙、安徽一带的徽派建筑里有很多这种木雕。在木雕艺术中，两道门的结构就可以不是垂直的，院子也不是方方正正的院子，而是像一个船型。另外，绘画怎么表现文字以外的东西。比如文字里有讲到白蛇和许仙俩人好了，按理说，就把这个表现出来就行，我试着加入小青，来显示这几个人的关系，但还需要在空间上拉开一点距离，幅面外是水乡，船、鸭子，这样生活情趣的东西也都可以放进来。

此外，这次的作品我也用了一些传统壁画的散点画法。散点透视不受时空间限制，可以由高及下、由远及近地布置景物，既可以在画面上根据主题要求画同一时间、同一场面的景物，也可以描绘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景物，从而使画面更加丰富和完整。比如房子的结构不是按一个焦点透视来定，而是直接在一个面上把结构交代清楚。我其实是完全根据故事要表达的情节内容来设计的画面，把这些放进去，只要合理就行，感觉舒服就行。

Q：整个作品每一幅背景色，有特别大的差别，这个颜色选择，以什么作为依据？

A：我是根据情节发展设定的色调。一开始故事发展基本比较平和，就用了温暖的色调，阳春三月的扬州，春天西湖的感觉，色彩在前面基本是灰调，暖色冷色交替。慢慢地，情节变化到喝雄黄酒，白娘子现原型，这是故事的一个高潮转折点，雄黄酒这一幅就用了最火红的颜料，形成戏剧性。接下来，白娘子去昆仑山采药又静下来，用了蓝色调，再到后面的水漫金山，又出现高潮，这样处理色彩，情节会比较有动感。

另外，线条也都可以为情节服务而变化。比如，一般画水会平直，我处理水的线条是斜的，一倾斜就有动感，体现法海和白娘子斗争的动感。塔和白娘子也形成对比，云的处理也同样是让它进入剧情，法海用塔压白娘子，云也在起作用。后面，小青救白娘子，是一个暖色调，云彩也舒缓一些。这种视觉的交叉感是作为绘者主观的一种处理方式，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个跟西方的写实画法也不同，它是写意的。

Q：现在很多插画师，想进到圈子里做绘本，您建议他们朝哪个方向走会比较好？

A：绘本在国内这几年比较火，但好的绘本还是要沉下心来，不要急。像有些年轻画家，用一年时间去体验生活去搜集线索，我觉得创作态度就很可贵，这样出来的书生命力容易长一些。另外，绘本创作，要有自己的想法，起码在构思或表现形式上做一些新的探索。比如日本的安野光雅，他画了很多书，但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旅之绘本》就很值得研究。中国的绘本市场很大，我觉得不要就简单局限于某个故事类型。对画者而言，最好是动手去创作有自己想法的东西，不要某个风格热门，大家就蜂拥而上。孩子成长有不同的阶段，需要丰富的题材，从新的角度去挖掘。把目光转向怎么表现让孩子更爱读，并且把思想深度挖得更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