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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声的“殿堂级”童书方法论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 孙珏  2019年02月19日08:51

上世纪90年代,《汉声》杂志开始在内地设办公地。30年内搬家3次后,北京芳馨园是汉声现今的落脚点。除了事务性人员,汉声北京的主体编辑队伍12人,与目前其在我国台湾的团队人数相当。眼下,汉声依然在延续杂志的主题化操作,把杂志专业化,进行专题性MOOK的实践。同时还有旧版汉声的“再版计划”和相关文化类出版物的新品开发,比如“食文化丛书”等。尽管装帧形式、编创体例有差别,但汉声杂志创办近50年形成的一套相当规范的内容编撰流程已经渗入到每个产品的血液,成就了它们的独特“汉声味道”。除了蜚声两岸的《汉声》杂志,近年在内地童书圈颇富盛名的莫过于台湾汉声的几套经典童书大系,包括《汉声中国童话》(先由读客引进、去年版权转至天地出版社出版发行)《汉声数学图画书》(蒲公英童书馆出品)等。记者特别专访了汉声创始人黄永松,请他聊一聊汉声做童书的独门“方法论”。

1971年,汉声杂志英文版《ECHO of Things Chinese》创刊。针对当时西方社会对中国文化的隔阂与误解,英文版汉声秉持“平衡东西文化交流”的出版宗旨,以在台湾中国人的传统民俗田野调查,呈现中国文化活生生的真实面貌为出发点,向世界介绍无与伦比的中华文化,平衡东西文化的交流。ECHO杂志以田野实际调查兼图片、摄影并陈的手法报道其内容,颇享口碑,在国内外大放异彩,声名鹊起。1978年,中文版汉声创刊。由此,汉声以传统文化的传承为根基,对提升现代生活的推动不遗余力。黄永松称,汉声所有的选题都可覆盖“民间文化”“民间生活”“民间信仰”“民间文学”“民间艺术”5大立体的框架,建立了涵盖10个类、56个项目的“中华传统民间文化基因库”。

方法论1文美编混搭的作者论

汉声最开始是黄永松和总编辑吴美云两人整理内容,后涉及大量田野采访,于是开始吸纳新人。从40年前至今,为把采访做得更好,汉声的用人法则是“文美编‘不同而和’,重点是相互学习,混搭不分家”。“有时候文编或美编单独去采访,人生地不熟,往往现场就他一个人。”黄永松说。这时美编就要自己写文字;文编也要求懂得图像和设计,即便不会画画,也可以摄影。黄先生说:“在汉声,设计是文美一起合作,可能有所侧重,但两方面功夫都要有,一同成为作者。”

方法论2项目转岗无缝切换,边做边学

汉声与很多出版机构不同的地方还在于——很多人笃信的专业分工在这里并不成立。汉声的编辑几乎是在各项目组之间“穿梭”,边做边学,无缝切换。现在汉声正在操作的“儿童小小百科”改版工作,都是由“松阳传统村落”项目组的编辑转过来的。黄永松解释说,在汉声,编辑并非全才,尤其是汉声会承接不少科学类的专题出版物,对编辑来说,一开始都是比较陌生的领域。所有专题的大框架定下后,后续内容呈现会根据实地采访,进行调整。这是大学习。

方法论3选题操作用“法则”细化

汉声关于工、农、艺等不同领域的出版物选题执行有专业的分类标准。比如编“工艺”的纲领与“民俗”“艺术”等截然不同,会涉及“体”“用”“造”“化”四个层面。汉声整理的考工法则分4法,每一法下有4则,条理清楚易记。在工艺考察时,为手艺人进行工艺记录必须熟记4法16则,如此就不会遗漏,才能顾全。以此为基础,还发展了考农法则等。

方法论4留下脚印,带走记录

汉声做民间文化的搜寻和记录,最终目的是民间文化的保护。汉声更为警惕的,是浑不自知的“好心办坏事”,对文化原生态造成破坏。因此,汉声制定了一个原则:“带走资料、图片,只留下脚印。”采访时,汉声不允许编辑接受馈赠,或以收藏为目的购买当地的民间文化物件,只可拍照、记录。

方法论5新人成长,就是实战

新入汉声的人,会接受到汉声关于整个编辑体系的培训,包括大的价值观及上文提到的5种、10类、56项的“中华传统民间文化基因库”的全方位了解。首先,当然是要对汉声的产品很熟悉,知道其体例和写作方法。黄永松说,新人成长没有巧办法,就是跟着老人出去“跑”,实地考察、写稿子、拍摄,一切积累都从实战中来。唯一的法门是“用心”“学习”。

提问

1.当时的编辑怎样写《汉声中国童话》这些故事?以什么样的原则创作?

黄永松:汉声编辑要有两个素养,一是文、美编辑的个人专业能力,二是文化素养要深厚,对人、事、物的关怀要具备。然后还要懂少儿教育,才能给孩子写故事。因此,我们会给编辑做提升训练,会把少儿教育的老师请过来,给编辑讲课。也会请文学作家,给编辑讲写作怎么起承转合,怎么让孩子听故事时觉得动听。当时是分组写作。写完后,把汉声所在地的八德路七十二巷的小朋友找来,念给小朋友听。让孩子感兴趣是我们在写作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环。我们还拿回去给自己孩子讲,再次检验。讲故事给孩子听是编辑的重要工作。

2.当时这些给编辑培训的课程是怎么设计的?

黄永松:我们做《汉声中国童话》时,会请民俗学领域的相关专家给编辑们上课。请他们聊一聊这些民间故事是怎么流传下来的。以前的农村有很多文盲,民间就靠画图的形式来表达故事和信仰,让不识字的民众也能看得懂,比如庙宇有很多的壁画,过年要贴年画。知道这些,对编辑写故事很有帮助。另外,我们还请人教编辑掌握“小传统文化”,比如儿童玩具的背后是什么。实际上,面人、泥人的历史造型背后都有历史故事。传统的娃娃书里也有老式的木刻版画,这些需要让民间艺术的老师来跟我们讲。此外,儿童教育学、心理学专家也来给编辑讲课,这些都跑不掉。特别的地方在于,我们做成人读物时,较少涉及心理成长的部分,这是专门为童书项目组设置的。

3.《汉声中国童话》里有800多幅图,几乎每一幅都有注脚,这些图画是怎么创作出来的?

黄永松:美编本身绘图的基本功要好。当时,我们甚至要他们每天早上和下班前上毛笔课,他们都要拿毛笔画画、画线条、写字。然后要学习传统民间美术的形式,剪纸、版画、壁画、古本书的插图等,并临摹制作,这些是技术性的技法。同时还要教他们如何欣赏与表达,等于是开一个小学院一样。

4.《汉声中国童话》耗时5年,征用100个编辑和300位美编合力整理出版民间传统故事。这么庞大的一个工程体系,如何运转?

黄永松:这些外部力量很多来自于当时我们邀请到的大学生。比如台东大学的不少学生参与到最初故事的资料收集和采访中。现在回想起来,好多在学的学生都曾过来帮忙,这种操作模式对选题落地帮助很大。后来我们转到大陆,在北京的清华大学也成立了清华汉声传统建筑研究所,请老教授带着学生每年做一些测绘,基于此,我们已经出了十几本图书。当然,我们在台湾很早就开始做古建筑的专题,比如福建土楼等。这种滋养是双方的。民间艺术方面得益于我们在东南大学成立了东大汉声民间艺术研究所,请老教授带学生或老艺人给学生讲课,作为汉声出版物内容的来源之一,同时也作为他学生学术研究的一部分。

5.现在童书市场很繁荣,很多出版机构做面向儿童的传统文化的书,但似乎总不到位?

黄永松:市场很蓬勃,大家也知道孩子的教育很重要。写、绘、编、校,终身从事才能成就好童书。要成立儿童启蒙学的编辑部门,学习教育理念,也要进入孩童的生活圈,了解童心的重要,真诚为孩子服务。至于制作传统文化的题材,更重要的是,历史文化传承要由童书阅读开始,要做出价值来,而不仅仅是个噱头,或觉得小孩子的东西比较容易写、绘图、编辑,就都加入进来。我们总说,童书创作是大创作,不是所谓的小创作。大创作的意思就是要给传统文化做好记录,给少儿读者创作一个舒适的认知过程,跟他分享。小创作就是搞个设计或者今天弄个杯子、加个把手,在表面画一些东西,那是小创作。大创作需要呈现一个完整的意义,为人类服务,对人的生命服务,通过创作,给儿童提供认知真理的通道。

6.小孩的东西难在哪里?具体该如何落实到产品中?

黄永松:编辑首先要知道孩子的成长规律,而不是我就写童言童语就行。因为你有的大部分是感性经验。这个时代是可以给孩子很丰富选择的时代,你也不能不考虑后遗症,把所有的高科技电子化产品都塞过去,即便是所谓“传统”的东西,也要好好消化,编辑要出版良好的童书,藉由阅读,把孩子教育成一个面向未来的主人翁。

制作童书时,要遵循一些基本要求。首先,找到永远不变的是什么?永远不变的是人性的本质,比如健康、快乐、游戏、交朋友(社交)、爱家人,怎么跟世界相处等等需求。所以我们在编制“小小百科”时非常清楚,现在编这些内容跟1980年代编辑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但往前走,有些题材需要调整,要做更好的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