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
“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拍打着汤普森的面罩说。
没有回应。他的宇航服没有漏,即使在意外坠落之后,那套看起来像乌龟壳一样的宇航服也只是被岩石蹭掉了一小层。可是他现在却还是昏迷着,难道是折断了脖子?
我晃了晃他的肩膀,又检查了他身上的医疗支持设备,并无异样。
“咳咳。”
终于醒了。我松了一口气,说:“我们的飞船出了故障。”
“现在是夜里吗?”
“当然不是。”
“那怎么这么黑?”
“哪里黑了,你瞎了吗?”我刚想发作,看着汤普森无神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发生的可怕事实。
汤普森可能真的……瞎了。
靠!
这次登陆月球是一次娱乐节目的选秀活动的“赠品”。我是那个参加选秀活动被选上的幸运儿,只经历了不到一年的培训。而同行的汤普森才是真正一辈子和航天飞机打交道的宇航员。
而现在,汤普森因为未知原因瞎了,留下我这带着观光的心情来月球的游客。在试着维修飞船未果之后,我沮丧地坐在飞船旁边,吸了一口宇航服自带的循环水。
“不行,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汤普森说。
“你瞎我蠢,待在这儿还有可能等到救援,离开这里怎么走?我连月球表面有几座环形山都不知道。”我颓废地瘫在已经变成碎片的登录器旁边,看着天空中蓝色的地球。一天前,我还为了能参加这次登陆兴奋不已,现在我只想回去把当时那个脑抽的自己暴揍一顿拖回家。
汤普森一拳打在登录器的梯子上,看那表情似乎是很想揍我一顿。
“张女士,有时候我真怀疑选择你是随机抽签的!你对太空完全没有一点常识!”
“啊哈,那是谁把你从船舱里拽出来的,我至少记得逃生通道。”
“你……”汤普森气得扑了过来,但由于看不见东西,他扑向了完全错误的方向,一头撞在石头上。
Oops
感谢月球的重力,他并没有伤着,只是像一只被翻过来螃蟹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在咒骂完我的祖宗十八代之后,汤普森恢复了作为专业宇航员的平静,他喝了一口循环水,平静了一下情绪,说:“通讯卫星在月球背面,我们必须走过去。”
“以我的认路能力,大概只会在一个地方转圈。”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是我还是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膀。
“你说我走。”汤普森摸索着站起来说。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来描述前面的地形是什么样子的,我告诉你怎么走。”汤普森不耐烦地说。
“不!”
“宇航服里的循环水只能维持一个星期,你想死在这里吗?”
我思索了片刻,说:“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我得把摄影机架在你身上。”
“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拍视频?我可不是你那可笑的小型摄影机的人肉架子。”
汤普森的声音升了八度,即使调低了通讯器的声音都能感觉到耳朵嗡嗡作响。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妥协了。
“好吧好吧,你帮我固定在宇航服上。等等,那玩意儿重不重。”
“比一只网球重不了多少。”我把摄影机固定在他的头盔上方,调整了一下方向,确定那玩意儿能拍到前面的景象。
我从废墟中拽出一根弯曲的铁棍,稍加整理之后做成了导盲棍的样子,让汤普森抓住棍子另一端,一步一步向前走。月球上的重力比地球上的小很多,前进并不困难,但每到一个地方我就要停下来对汤普森描述地形,以防走错。
“前面是什么?”
“呃,我看看,平坦的土地。一个高约2米的环形山,直径大概……等一下我去看看。”
“别动。”汤普森拽紧了导盲棍,说,“大概估计一下就可以。”
“三米吧。”
“很好,继续往前走。”
一开始他还会对我大吼大叫,不时抱怨一下那个选秀节目乱选把我这种弱智都选进来。后来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骂累了,每次听完我的描述之后总会闷声不响地分析走向。
走了半天的路程,汤普森停了下来。
“休息一会儿,张。”
我停了下来,牵着他走到一块岩石背面。
“你喜欢月球吗?”他突然问。
“我……喜欢科幻小说里描写的月球,有外星人什么的。”
“呵呵,果然是这样。月球上可不会有什么生命,这里是一片死寂。”汤普森苦笑着说,“我做梦都想成为二十二世纪第一个再次登陆月球的宇航员,没想到梦想实现了,却是和你这个选秀选上来的业余爱好者在一起。”
“唉,人们满足于现状,裹足不前。没有足够的经费,航天也无法发展。”汤普森叹了口气,浓重的叹息声通过通讯器传了过来。
“所以后来就有了那个节目?”我看着他沮丧的表情,也有些无奈,原本高尚的目的与过度娱乐捆绑在一起,结局多半是悲剧。
说起来,当时会参加那个由国际大公司赞助的选秀节目,也完全是一时兴起。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和家里人吵了一架,发了羊癫疯一样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梦想,打了鸡血一般报了名,完全没有估计到被选上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也许因为我压根没考虑到自己会入选。
“是啊,我们需要钱,选秀节目可以给我们足够的资金进行月球探索,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建成月球基地。”汤普森说,“你知道吗,张,我小的时候爸爸给我做的第一张小床,床上就吊着一整套太阳系模型。从那时候起,我就想飞出地球,飞往群星。可是现在……我却在月球上瞎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干脆保持沉默。我曾经想象过很多次月球的样子,却没想到这里真的如教科书上所描述的那样一片死寂。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继续向前走。汤普森对月球的地形很熟,基本上我刚一描述完眼前的地貌,他就能准确地判断出行进路线。我们一路向前,没有绕路也没有迷路。
在一片平原附近,我再次停了下来。
“前面是什么情况?”
“前面比较崎岖,地面上坑坑洼洼的,都是浅褐色和铅灰色的石头,没有沙子覆盖。大块的岩石还有一些方形的小岩石。”
“你说什么?月球上没有这样的地方。再看仔细一点,”汤普森拽了拽导盲棍,说,“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开玩笑!”我有些恼怒,但一想到这个骄傲的宇航员很有可能发现了自己不认识的地形地貌,却又心中窃喜。
“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没有刚才看到的月沙覆盖,全是粗糙的岩石。但看起来并没有其他岩石那样高度风化的状态。却有点像地球上的山脉。有一个形容词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像喀斯特地貌,就是那样怪模怪样的地方。有一些立方体形状的黑色岩石分布在大块岩石的附近,看起来像是某种矿物。”
“不,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
“月球上没有这样的地貌。”
“也是是地貌运动造成的?”
“不可能,月球是一颗死寂的星球,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变动。”
“也许是个意外或者……哦,天啊!”我看到那些立方体形的黑色岩石挣扎着从大岩石中挤出来,发出“嘣!”“嘣!”“嘣!”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大的吸力。
汤普森大概也听到了这古怪的声音,他紧张地抓住导盲棍,说:“前面怎么了?”
“我刚才说到的那些黑色方块岩石,正在飞到空中。”
“这不可能,月球上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按照地图来说,这一块应该是……”
“你可闭嘴吧,现在这边像一口烤了玉米粒儿的高压锅,石头像爆米花似的往天上冲。”
汤普森扔掉手中的导盲棍,跌跌撞撞地向前冲,我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拖到一块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大石头后面,一把将他按在地上。
“放开我,这是难得一见的世界奇观!”
“得了吧,你又看不见瞎激动啥。我要是放开你,你就会成新的奇观了。”
“什么奇观?”
“第一个在月球上被石头爆菊的宇航员。”
汤普森挥舞着拳头向我冲过来,但挥了两拳却都砸在石头上。我也不再管他,悄悄观察着前面的状况。那些黑色的立方体像爆豆子一样跳到半空中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开始横向移动,似乎在组成什么图形。
“现在是什么情况。”汤普森摸索着走了过来问。
“那些黑色立方体飞到了半空中,好像在组合什么图形。”
“上帝啊,那一定是月球生物体在试着和我们联系,快看看是什么图形。”汤普森催促道。
“你刚才不是还说月球上没有生物的吗?”我白了他一眼,看他没有反应才想起来他看不见。
“快看看啊,说不定我就成了第一个和外星人联络的宇航员。”
“别催,得等那些图形稳固下来。”我看着那些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黑色立方体在做了一会儿布朗运动之后逐渐平静下来,组成了规则的图形。
四周再次恢复了寂静,那些乱动的立方体在我头顶的位置组成了三个稳固的立体形状。
“这些东西组成了三个立体模型一样的东西,最左边的一个是实心的,中间一个是空心的,最后一个又是实心的。”
“它们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汤普森皱了皱眉,说,“一定是一个关于月球史前文明的秘密。”
我忍不住想对着他翻白眼,但一想到他什么都看不见,就把眼神从他身上挪开。
那些立方体看起来的确很奇怪。它们组成那个图形之后就一直保持那个形状悬浮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你绕着那些立方体转一圈儿,然后告诉我它们的变化。”
“你究竟想说什么。”
“只是一个猜测。”
我没办法,但又怕迷路,就在我们藏身的岩石上用导盲棍画了个白色的叉做标记,绕着那些立方体行走。我每次改变方向,那些立方体也会随着我的移动而变换方向,每次都确保我看到的是同样的图形。
终于绕了一圈回到了原地,攥着导盲棍的汤普森早已激动万分。
“看到什么了?”
“那些立方体总会变换形状,每次我看到的都是同样的图形。一个实心的跟着一个空心的,再加一个实心的。”
“实心,空心,实心?能不能再详细一点。”
我仔细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东西,说:“空心的三角形三条边的颜色一样,实心的三角形有两条边的颜色深,一条边的颜色浅一点。”
“浅色的那一条边是对着哪边?”
“第一个实心三角形浅色的边对着空心的三角形,第三个实心的三角形两条深色的边对着空心的三角形。大概就是这样。”
汤普森在手心里比划了两下,说:“你说……会不会是英文符号?”
“英文符号,COC?”
“不是,是那个紧急求救符号。”
“SOS?”我看着那三个黑黢黢的立体三角形,有些困惑。
这是月球人在向我们求助吗?
在汤普森的一再请求下,我拽着导盲棍走到三角体下面,轻轻触摸着那东西的表面。手套表面的传感器将那些小块黑色立方体的触感传递到我的指尖。滑溜溜的,像大理石的表面。当手套贴在石头上的时候,会感觉到轻微的吸引力。
“你们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我忍不住问,那些黑色的立方体并没有回应我,只是默默地变换着形状,确保我一直能看到他们。
汤普森感觉到我一直没有动静,便松开导盲棍说,“他们听不到的,这里没有空气。用导盲棍写下来看看。”
我拿着导盲棍在地上写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How can I help you?”
那三个三角体挪动了一下,逐渐形成了一个箭头。
那个箭头指向地下。
“不干了。”我把导盲棍塞到汤普森手里,拽着他就往前走。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走了没两步那些立方体就跟了上来,在我面前构建成一堵墙。
“妈的。”
“发生什么了?”
“你的外星人朋友似乎想让我们把它挖出来,不挖出来不让走。”
“那我们就挖出来啊。”
“我们不是要到月球背面联系通信卫星吗?”
“那个可以晚一点再说。”
“我们会饿死的。”
“宇航服可以提供一个星期的食物和水,而且NASA发现联系不上我们肯定会想办法营救的。”
“你……算了,随你吧。”我克制住掐死他的欲望,把他拽到那些立方体指的地方,说,“要挖你自己挖。”
汤普森拿着导盲棍吭哧吭哧挖了起来,看那样子真像个等着挖出宝藏的寻宝者。
刚才是谁说月球上没生物的?我看着他笨拙地挖掘着石头和泥土,终究有些不忍心,便和他一起挖了起来。
这些外星生物既然能折腾出刚才那一出把戏,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从土里挖出来呢?徒手挖掘了一个小时,一个类似舱门的东西冒了出来。我正想继续挖掘,汤普森拦住了我。
“等等,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大地震动起来,我急忙拉着汤普森退到十米开外,地下发出一阵巨响,一只碟子形状的飞行器从地底下飞了出来,一直飞向空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汤普森晃着呆若木鸡的我,问道。
“我想我们可能真的看到了外星人的飞船。”我结结巴巴地说。
后来的事情进展顺利,我们顺利联系到了NASA,碰巧国际空间站最近有一艘补给飞船经过月球,我们只需要等待几天就可以得到救援。
月球上的夜晚有些无聊,为了避免浪费电量,我和汤普森尽量不说话。我也不敢打开小摄像机查看拍下来的东西。
饿了两天之后,救援飞船向我们发来了明天登陆的信号。我们如释重负,汤普森的话也多了起来。
“张,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说过了,是那个全球选秀节目瞎了眼。”
“那个节目我看过,如果你并没有那么想来,中间任何一个环节你都可以放弃,而且还可以获得不菲的奖金。”
“哼。”我向他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每一关都很困难我却还是坚持下去了呢。
“太空,对我们来说充满诱惑吧。”汤普森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听。
月球上没有大气,能很清楚地看见夜空中的繁星。我看着天空中的星星,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我上高中,还是个和其他人一样充满幻想的人。那时候学校有天文课,每次启用楼顶天文台那台古老的望远镜看着月球的环形山的时候,我都会激动不已。甚至连日记本上也画了半本子月球的地形图。
后来呢……
后来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高中分班,我在父母的要求下选了我并不是很感兴趣的专业。高考之后考入了一家不是名牌大学就业率却挺高的技术院校。天空离我越来越远,我也早就烧掉了以前所有与天文有关的书籍、日记、图画和笔记,安心做手头的工作。
“是啊,充满诱惑。”我苦笑着看着天空中越来越近的救援飞船,低声说,“那诱惑让我都不敢抬头看夜晚的星空,生怕自己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夜空时的激动。”
汤普森的眼睛在补给飞船上的医疗设备的治疗下很快康复,船员说大概是强光造成的暂时性失明。这让他由一个沉默不语的技术员变成了一个话痨,他不停地和飞船上的两个同事聊着我们遇到的事情,并很快向总部汇报了这一事件。
而我这个没有人生追求的咸鱼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编辑着到了地球上准备再社交网站上发的信息。
“张,能把你的摄影机给我吗?”
汤普森的脑袋突然倒挂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连手机都扔了出去。
“不是手机,是摄影机。”汤普森抓住了我的手机说。
“你想干什么,这可是我的一手素材。”我攥住口袋里那个网球大小的摄影机说。
“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看看当时的情景,毕竟那时候我没能看到那一奇观,很遗憾。”
“好吧,别动任何东西!”我把摄影机塞到他手里,说,“要是我发现视频少了一段,非揍死你不可。”
“放心吧,我一个按键都不会乱碰的。”汤普森把摄影机揣在怀里,滑翔着飞进他自己的舱室。
这家伙。我摇了摇头,继续编辑着之后将要发出的信息。
货运飞船没有信号,这些爆炸性的消息只能等到了地球之后再发。
我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激动情绪,不像那些从小就在群星环绕中长大的宇航员,把飞船视为家,把探索未知视为使命。
真羡慕他们。我抓着扶手飘回了自己的睡眠仓,拿出手机来看着里面的电子书。
里面有一半是高中时候买的科幻小说,但那些小说早就在我的内存里积了灰成了摆设。我苦笑一声,把手机关了扔在一边。算了,睡吧,再过两天就能到地球了。生活很快就会恢复常态,这趟旅行只是一次完美的烟花表演,很快就会消失在冰冷的夜空之中。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之后拆开了一包左宗棠鸡片盖饭,距离地球还有两天的航程,可以稍微奢侈一点了。
“张,相机还给你。”汤普森把摄影机扔给了我,面无表情地飘走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昨天还兴致勃勃的,怎么今天像一条咸鱼一样。还是不是新一代NASA大好青年了?
我把摄影机放好,慢条斯理地吃着干巴巴的左宗棠鸡片盖饭。
吃完饭闲着没事儿,就把摄影机打开看视频,看着看着我感觉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飞船升空的镜头似乎被剪掉了一下。
我皱了皱眉,在垃圾箱里寻找了一下,发现了一段被删掉的视频。
好啊,汤普森这家伙,竟然敢动我的视频。
我打开了那段视频。
那是飞船升空的时候的一小段视频。
我把视频打开,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要删掉。我又回放了一遍,依然么有发现问题。
我把视频放大了之后慢放了一遍。
这一次我发现了异常,那个比小型飞机大不了多少的飞碟的接缝处,有一个标记。
我把视频又放大了一些,这次看清了那个标记。
是赞助我们选秀节目的商家的标志。
该不会是……回想起那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黑色立方体,奇怪的吸力,以及光滑的表面,我想到了一种可能。飞船不会那么容易失事,救援飞船赶来的太巧合也太快了。这次的事故,也许只是一次精心策划的……
我咽了口唾沫盯着那个标记发呆。
如果这件事败露,那NASA就完蛋了,也许我会因为揭露内幕而一举成名,告别咸鱼一般的人生。但NASA很有可能就完了,汤普森的人生也完了。他也许再也没有可能去太空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汤普森依旧是一副颓废的样子,我趁两个船员和总部通话的空档,坐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你删掉的东西了。”
汤普森愣了愣,张了张嘴想要申辩,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了?”他两眼无神地看着我,吸着密封水罐里的橙汁。
我点了点头。
“这件事曝光给媒体会拿到很大一笔钱吧。”汤普森说,“‘NASA黑幕大揭秘’‘宇航员的内幕’‘纳税人的钱都花在了一个骗局上’,我几乎能想到下周的头版头条是什么。你会成为打假英雄,而NASA估计会被媒体扒个光,就算它也是受害者。”
“我把文件粉碎了。”我耸了耸肩说。
“噗!”汤普森一口橙汁喷出来,橙黄色的液体在空中变成了圆球形的水珠。
我拿出兜子把橙子滴收集起来放进罐子,抱怨道:“亏你还是老宇航员,水珠跑出来多危险不知道?一点都不冷静。”
“不不不可能!”汤普森说,“你没那么喜欢太空,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就当是我又做了一件蠢事吧。”我笑着说。
二十年前那个披着父母的大衣,哆哆嗦嗦地看月全食的小女孩,仿佛在对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