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植物
南 瓜
南瓜出身贫贱,在乡村土路旁、猪圈边,以及地头场院里随处可见。但南瓜的野心很大,颇有《红与黑》小说主人公于连的劲头儿。
南瓜的势扎的特大,不管结不结瓜,都要占老大一片地方,且毫不客气的把其它植物排挤在外,无时无刻都在争抢着阳光和水分,就连一片普通的南瓜叶,它也要长得比蒲扇还大。
当然,南瓜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有谦虚的时候。因为它总是把手脚伸得老长,该抓住的东西它绝不放过,就是只有一根救命的稻草,它也得拼命抓牢。如果附近有什么可攀附的势力,那南瓜就特兴奋,那怕碰破头皮也得拉上关系,从此找上个可以依靠的主儿,然后再踩着别人的肩膀向上爬,越爬越高。
南瓜站稳了根基,又占了那么大一片地儿,便俨然成了一方诸侯。然后,它便搞开了与论宣传攻势,到处都开满金灿灿黄艳艳的南瓜花,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庄严宣告:看呀!我是南瓜,我是南瓜!我的花朵开得多么鲜艳,我将会结出千千万万个南瓜!
因此,南瓜根本用不着向谁学习,便天生了一种招蜂引蝶的本领,吸引得南来北往的采花使者翩翩云集。亦因此,有南瓜的地方,就红红火火,就容易产生一个又一个的新闻,但最令人遗憾的是:南瓜开的大多数花朵都是谎花,是不结瓜的,只能供人欣赏的。真正能结瓜的花,简直少而又少,微乎其微。就像某些领导对基层干部的承诺一样,答应给你办十件事,而且信誓旦旦,但后来能给你兑现一件事,就算你烧高香啦。
你说南瓜张狂吧,但南瓜又分明很讲艺术。而且它的艺术是行为艺术。它做足了文章,轰轰烈烈的出尽风头之后,半亩地里必竟还是结出了几个南瓜,而且一个个南瓜都皱皮苦脸,一副故作思考者状。但是当你剖开南瓜的内瓤,却发现它腹中空空,只留一把泡沫状的废料。一个南瓜充其量只能吃上一半。但南瓜就是南瓜,看谁有能说它不是瓜呢?
茄 子
茄子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主儿。它占有的地方,充其量只是一杯土,一个脸盆儿大小的空间。就连它开出的花,也毫不起眼,只是指头蛋儿大小的一小绺紫色,而且叶子肥厚,不到跟前细瞅,还压根儿看不到。就是它的身个儿,长得最高也不过两尺有余。
就这么一种普通的农作物,菜农却十分喜欢。为什么呢?因为它从不开谎花,它开一朵花就要结一个果,长一个茄子。
我在门前土场边的地里,种了十几棵茄子。出了一趟远门,回家一看,那十几棵茄子竟然长得十分茂盛,且一个个手掌大的叶片十分肥厚,挤挤挨挨的看不到一点缝隙。我心想:糟啦,当时栽得太稠啦,肯定不会结东西。本想向其它地方移栽几棵,又怕天太热,会移死的。就正在我蹲在地头左右为难之际,却蓦地发现,那挤挤挨挨的茄子叶下边,竟然隐藏着一个个碗口般大小的茄子!我十分惊喜,急忙将茄子一棵一棵的用手扒拉开,仔细地去数:老天,每株茄子都结了两三个,加起来能摘几十斤!难怪人们骂人爱用茄子比喻:看你个茄子!意思是看你个笨蛋!看你老实忠厚得像茄子一样!
这么说来,茄子真是太老实了,太厚道善良了。太笨了,但是换句话说就是:茄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写出了大文章,干出了大事业,那才是大手笔呢。
葫 芦
这两年在乡下,我已经很少看到农人们种的葫芦了。
偶尔遇上一架葫芦,我就欣喜不尽,要跑过去看半天。看着那悬挂在半空中的一个个葫芦,我这个从未握过画笔的人,也有了一种想画一幅画儿的冲动。
看来葫芦这种乡村植物,天生是如诗如画的仙物。古人说的“瓜棚豆架”中的瓜,绝不会是南瓜、冬瓜的瓜。我料想那一定是葫芦。因为像纺锤般悬吊在空中的葫芦,才富有诗的韵味,画的神韵。
在西安书院门书画古玩市场,我曾看见几幅标价不菲的花鸟画。画的主体就是葫芦。其藤蔓如龙飞凤舞,墨色若笔去龙蛇,其中一二葫芦如胖小子般憨态可掬。
其实真实的葫芦,仿佛就向一位羞涩的弱女子相似。细细的藤蔓,小小的嫩黄叶片,毫不起眼的花朵,甚至瘦弱得连攀附的能力也没有,还得人们为它搭架,才能勉强生存。而它结出的那一个一个葫芦,虽然可以入诗入画,有一份雅趣。但在现在这年月里,仙人们携酒葫芦灌浆已成了传说,大和尚小和尚也不愿落个酒肉和尚的骂名,也根本不会腰上还掖个酒葫芦的。就是农人们,现在因塑料制品泛滥成灾,更不会用葫芦去做水瓢。最要命的一点还是,葫芦是乡村植物中的异类,它根本不能吃,不能作为食物。换句话说,葫芦是只堪图画不堪吃,没有一点实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