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异男女》作品连载(31)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0月14日14:14 来源：中国作家网 余静

　　“是我们家那边的，家里人介绍的，一个小学老师。”许小东口气正常了，“我看着挺单纯的，想着就这么过得了。今天打电话给你，先跟你通个气，过段时间想请大家聚聚吃顿饭，也算是在北京补个仪式吧。等定了时间再通知你。”

　　“好，那我等着了啊。”

　　哪知那天之后她左等右等，等了很久也没信，渐渐就把这事忘了。

　　周六了，方小影去大红门早市看王雅丽。

　　对着她发到手机上的详细地址，在人声鼎沸高分贝喧闹的服装市场里，方小影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女人。在声嘶力竭吆喝兜售的清一色妙龄女孩中，王雅丽的沧桑和矫情显而易见，往日的优雅荡然无存，一瞬间竟有青楼卖笑鸨母的感觉。

　　也许是形势和职业所逼。这真是悲哀。

　　可不就是悲哀吗？那个早已不能称其为高端男人的宋刚，天生就是个爱折腾的主儿，说有熟人指导，又从王雅丽那儿拿了十万元去炒股，钱没赚着，搞得她做生意的货款都快没了。快一年了，一直就这样折腾，要不就会会朋友，也不出去找工作，今天有吃的，就不着急明天的事。王雅丽是越来越迷茫了，除了使劲地做生意，就没别的招儿了。而生意又不尽如人意。

　　两个张扬的女导购看见了方小影，围过来，夸张地介绍：“姐拿货吗？看看今年最新的爆款。”“姐想要什么样的款？”

　　王雅丽也看见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你随便看看，看得上眼的尽管拿走。”

　　“好，你先忙。”方小影笑笑，四下打量，“看这边这么多人，人气不错啊，生意应该可以吧？”

　　“看着人多，这儿主要走批发，利薄得很，租金又高，不赚什么钱，凑合吧。”王雅丽淡淡地。

　　方小影习惯性地叹一声，一件件翻看着她店门前横杆上的挂件，“宋刚呢？没来帮你？”

　　“别提他了，”王雅丽看看两个导购，压低了声音，“我现在看见他就烦。”转过身，又扯着嗓子叫卖去了。

　　她已顾不上矜持了。

　　左思平从他城乡结合部的家里走出来，一阵轻松，今天周四，第一第二第三职业统统不用去了，真是难得。

　　不出意外的话，老婆女儿明天又得来京过周末了，想想那个女人的脸，就觉得堵得慌。

　　脚无意识地走着，他不自觉就来到了那个山西人办的小舞厅。老乡办的，感觉亲切，他愿意来。这是他第四次来了。

　　天完全暗了下来，舞厅里地灯闪烁，炫目暧昧，沙发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池中央两对人儿摇晃着在跳贴面舞，看年纪，都快五十的人了。那神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夫妻。

　　老乡老板不在。

　　那个女人也来了，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手里握着啤酒瓶，眼神迷离，满脸的茫然。交谈过两次了，也是个苦命人，老公有了点儿钱，开始在外面玩，公开夜不归宿。

　　女人看着不错。左思平在远处凝望着她。但是这种事儿可不好说，他老婆也不错呢，男人嘛，家花不如野花香，再说，时间长了，感觉和感官都麻木了。

　　当然，他是觉得自己和那种男人不一样的，他没那么堕落，他只是不爱老婆。有时候觉得这个理由很冠冕堂皇，简直就是下作的借口。好吧，借口就借口吧，懒得想那么多了。

　　那女人身材不错，他几乎能想象她在床上的表现，像一条蛇一样缠着他，迷乱地呻吟。他为自己的下流脸红了两秒钟，顿了顿神，向女人走过去。

　　一个小时后，他很成功地将女人带到了自己家里。他很有点儿为自己的魅力得意。

　　一把将女人扯过来，借着酒劲将嘴贴了上去，他也喝了点儿酒，并不多。女人没有反抗，相反，她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也许，她也需要发泄，抑或是报复，对她老公的，对所有男人的。

　　得到鼓励的左思平胆量和色心更增，遂对女人的身体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探索。

　　女人在他身下果然叫得很迷乱。

　　“啊……”他也低低地叫出声来，在女人身上渐渐不动。那一瞬间，官能的刺激带着他去见了上帝，他心满意足地逃避了一会儿。

　　5.做女人难，做单身女人更难

　　章玮给方小影打电话：“亲爱的，我家里出了点儿事，你能不能来陪陪我？”声音凄惶得让人心里一堵。

　　这个女人，表面大大咧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有时也算个人精，但遇到事也是个小女人。她常和方小影说，两个人要是住在一个小区就好了，互相还有个照应，像她现在这样，形单影只地一个人住着，在北京举目无亲的，有点儿急事都不知道找谁。

　　“这就是单身女人的无奈和难处，所以啊，能不离尽量不离。实在不行，就赶快离了再找个好的，拖着对谁都没好处，也耽误了你自己。我拖了几年没后悔死。女人不像男人，青春苦短啊！”方小影这样劝她。

　　当下，方小影的心也不由地提了上来，握着手机走到人少安静处，担忧地问：“怎么了你？”

　　“他妈的，他……”章玮止住了的泪又流了出来，渐渐地抽泣起来，“他带着个女人到我家里来闹了，逼我离婚，差点……差点儿没把我掐死。到处找……找结婚证，把我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的。”

　　“等着，我马上去你家找你。”方小影很快说。

　　章玮放下电话，怏怏地离开窗前，在客厅和房间之间无意识地走着，屋里触目惊心的零乱她也懒得去管了。

　　那两个贱人竟然会找上门来闹，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的事。

　　开门时，她看见男人就已经很吃惊了，再看到男人身后的女人时，就完全傻住了。这是她的家，她自己的房子，不是那个已分居多时从法律上讲还该叫他丈夫的臭男人的房子。他来干什么？还带着个女人，那是什么人？

　　男人不顾她的呆愣，扒开她，牵着身后那女人的手，走了进来。

　　男人在客厅里四下打量了一下，停下来，转过头看章玮，“拖了多久了你说？有意思吗你？今天就给我个准信，什么时候办手续？”

　　章玮这时倒醒过神来了，从容走到沙发前坐下，“我还没想好呢，先不离。”脸上带着挑衅和嘲弄。

　　男人牵着女人的手索性移到了她肩上，搂紧了，更挑衅地说：“看到没？我妈都给我介绍新的了，她同事的女儿，我妈亲自相中的，我也很满意。我和你已经没有可能了，你还不明白？”

　　章玮看向那女人，二十多的样子，在男人怀里笑得很明媚，傻乎乎的，她哪管那么多呢？心抽搐了一下，嘴上还在坚持，“那也不离！”很懊恼相机被同事借去用了，没办法把这对狗男女拍下来。

　　男人的脸气得像过了热水的猪瘦肉，灰中带点儿红的，忽地放下女人，“腾”地冲过来，就掐住了章玮的脖子，“结婚证在哪儿？快拿出来！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章玮使劲掰着男人的手，不理。

　　男人的手上又加了把劲，“给不给？”

　　章玮仍不理，男人又加劲。

　　眼看着章玮的脸已憋得通红，一旁的女人担心出事，赶紧过来打圆场，“你就同意离了吧，他心里早没你了，你拖着有什么意思呢？早离了早解脱，眼不见心不烦。”又扯扯男人，“快松开，快松开。”

　　男人悻悻地松了手。章玮坐起来，捂着脖子，一阵干咳，好一会儿才恢复。

　　女人千娇百媚地钻进男人怀里，楚楚可怜地看着章玮，“姐，你就成全了我吧，我已经有了他的小宝宝，是个男孩，再不结婚来不及了，要不催你呢。”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姐，我也想去美国生呢，跟你一样，生个美国公民多好。”

　　章玮十二分惊讶地看向她的肚子，倒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也许人家身材娇小藏得住呢。

　　女人见状，赶紧捂着肚子保证：“绝对是真的，姐，骗你我是王八蛋。”

　　章玮什么也不想说了，木头般坐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

　　也许动了恻隐之心，也许自觉心虚理亏，男人没再动武，只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遍，拉着女人走了。

　　走进章玮家那片高档小区时，方小影的那点儿黯然又上来了，虽然她们的婚姻都很不幸，但章玮还是比她幸福的，至少她有安定的住所，尽管也不成其为家。她又习惯性地轻叹一声，按亮了九楼的电梯，坐了上去。

　　她敲了门，章玮过来开了门，眼睛红红的，低着头，蓬头垢面地让人心疼，低声说着：“进来吧，不用换拖鞋了。”

　　尽管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屋里的狼藉还是让方小影吃了一惊，客厅里沙发上的几个坐垫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方形地毯也被翻卷了起来，电视柜的抽屉被拉得七歪八斜的，里面的东西一片零乱。再走进几个房间，衣柜，桌上，也被翻得横七竖八的。连厨房和卫生间也未能幸免，地上到处滚着杯子，勺子，还有卫生纸筒。乍一看，还以为一群小偷进来洗劫扫荡过了呢。

　　方小影的心也跟着零乱和低落起来，又走回客厅，章玮跟在她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小狗，眼里还有余悸，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主意。

　　章玮歪歪斜斜地走过去，躺倒在没有坐垫的沙发上，拍拍旁边说：“先坐坐吧。我也不想收拾，看了就闹心。”

　　方小影在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找了两个纸杯，倒了两杯水端过来，在章玮旁边坐下，说道：“要不离了吧？拖着也不是个事。”

　　“唉，其实之前我还是不想离，毕竟没什么大的原则问题，主要是我婆婆在挑拨。不过，现在这样，也由不得我了。我看他也没有改善的意思，竟然还带着个女人来，说已经有宝宝了。”章玮轻轻地嗤笑，垂下头去，“我真是屈辱啊，唉，都是自找的。”

　　“那你考虑清楚，和他谈条件。”

　　“之前试着谈过几次了，谈不拢呢。房子不给，抚养费一次性支付不行，月付吧，我要三千，他只给两千，就是这两千，说不定他哪天出国了，就一分都没有了。他说要不就把宝宝给他，抚养费一分不要我的。”

　　“孩子要是给他呢？跟他也好，迟早会在美国生活，省得长大了再想着法儿出国了。”

　　“你觉得呢？你是离了要孩子的人，依你看呢？”

　　“很矛盾的事。客观地讲，谁的条件好，孩子就跟谁，这应该是最好的。”

　　“还有吗？”

　　“如果为我们自己考虑，我当然劝你不要孩子，给他。谁都知道的，女人带孩子不好再找，要不然我和解放军也不至于那样。”方小影面色凝重，想了想，又说，“可是对孩子来说，好像跟着母亲要更好一些。我在朋友那儿听到一种说法，说是父母离异的孩子，如果跟着母亲，将来可能只恨父亲，但如果跟着父亲，将来可能父亲母亲一起恨。里面的深意可想而知。我有时候一想，就觉得很沉重。”

　　“你这么说，我好为难。”章玮迷惘地叹一声，“我父母都舍不得宝宝，我也舍不得，又是女孩，还太小，跟着妈妈会好一些。再说了，宝宝给他，我估计他百分百会过继给他姐，我怕宝宝受委屈。我还是想争取孩子的抚养权。”

　　“不说了不说了，这压抑的，来点儿轻松的，你去放点儿音乐，咱赶紧把这儿收拾了，乱猪窝似的，下不了脚真是。你还打算找钟点工收拾？”方小影看看窗外，天都快黑了，赶紧站起来。

　　章玮也站起来，随手把脚边的几个沙发垫捡了起来，在沙发上摆好，打开电脑，放了一首轻快的曲子。

　　两人一起把地毯扯平放好，方小影挪过去整理电视柜下的抽屉，章玮踢踏着去了主卧，出来时，她问：“您可真行啊！我就奇了怪了，你和黄瑞处了好几个月，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没什么感觉，看着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解放军。”方小影停下来，叹口气，又幽幽地说，“我知道这很不好，但没办法。说真的，我对他很愧疚！”

　　“您这痴情人啊，怕是没救了。可以深情，可以痴情，但前提是找对了人，对方要值得！他值得吗？问问你自己的心！”章玮又恢复了她的爽直，这种人很容易为自己找到出口，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很让人羡慕。

　　“为什么我们心里明明知道不值得，却还会去期待呢？”方小影看着章玮，目光无限悲凉，“甚至有时候还会为男人伤害我们找理由，原谅他们。”

　　“人都爱犯贱呗。”章玮不以为然，“在感情里，好像有个误区，貌似越犯贱，越觉得爱得多深似的，越容易得到的吧，你倒越觉得自己不爱对方。”

　　方小影默然。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