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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无所依》
 | [美]科马克·麦卡锡 著 曹元勇 译  2012年09月03日14:12


作者:[美]科马克·麦卡锡 著 曹元勇 译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年8月

书号:978-5327-5594-3

定价:35元
  内容简介:
  小说《老无所依》的故事发生在八十年代的得克萨斯州西南部的美国和墨西哥边境,围绕三个主要人物(摩斯、齐格和贝尔)展开。猎手摩斯是一个越战老兵,一次打猎时发现了一个跟毒品有关的枪战遗迹,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一车海洛因和2400万美元现金。摩斯带走了钱,却因此被雇用追回这笔钱的杀手齐格追杀。警探贝尔一直为自己在二战时的行为所困扰,在他中年的时候,他试图弥补21岁时犯下的错误,因此他在调查毒品犯罪的同时,想尽办法用法律保护摩斯和他年轻的妻子。但他们最终还是无法摆脱冷酷变态的齐格,命丧他手。
  小说中延续了一些科马克•麦卡锡一直所关注的最具煽动性的话题:美国西部的生活方式以及那种以快节奏逼近的结局;在一个堕落的世界中,最后的荣耀和正义;正在进行的人性与邪恶的对抗;黑色喜剧与现代暴力;诱惑、生存和牺牲之间的相互作用;不断升级的混乱;以及对黑暗时期残存的爱和一线希望的感动。
  作者/译者简介:
  科马克•麦卡锡
  CormacMcCarthy(1933— )
  美国作家、剧作家。生于美国罗得岛州。一九三七年随家迁至田纳西州诺克斯维尔。一九五一至一九五二年于田纳西大学主修文科。一九五三年,加入美国空军,服役四年。一九五七年重返田纳西大学,期间在学生报纸上发表了两篇短篇小说。一九六一年,麦卡锡举家迁移至芝加哥,在那里写下了他的第一部小说《果园守门人》。
  科马克•麦卡锡迄今共写有十多部作品。“边境三部曲”中的《骏马》曾获一九九二年美国国家图书奖和美国评论界图书奖。二○○六年《纽约时报》评选“过去二十五年出版的美国最佳小说”,麦卡锡一九八五年出版的作品《血色子午线》名列第二,此书也被誉为二十世纪最出色的百部英文小说之一。二○○七年,他凭借小说《路》获普利策小说奖。
  主要亮点:
  1.科马克·麦卡锡为2007年普利策小说奖得主,在美国被誉为海明威与福克纳唯一的后继者,称他的作品“帮助美国式文艺告别了低级的大众消遣”。
  2.小说《老无所依》于2005年出版,2007年被翻拍成电影,并包揽了第80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配角和最佳改编剧本四项重量级大奖。
  3.科马克•麦卡锡因译文社数年前引进的“边境三部曲”为中国读者所熟悉。本书为作者继1998年的边境三部曲之后的第一部小说,也被称之为是其转型之作。作品更加注重表现现实生活的黑暗面,灰暗的色调和悲观的视野表达了作者对于这个世界的观点。
  重要评荐:
  一段关于命运的千回百转、惊心动魄的边境传奇,一场命中注定、层层剥开的文字之旅,没等凶狠角色登场,就已让人吓得够呛。
  ——《波士顿环球时报》
  一部情节逐层推进的戏剧,惊悚暴力片段之间的转换有如电影手法,惜字如金,精准到位。
  ——《纽约时报》
  以得克萨斯州为大舞台展开的故事,如同与魔鬼在地狱边界赛跑的行文。
  ——《纽约时报书评》
  精妙搭建的舞台,灯光无情地投射,本书是对千禧年后的社会弊病的真实诊断,对即将到来的黑暗的骇人写照。
  ——《时代》
  获奖记录:
  奥斯卡最佳影片原著小说
  读者对象:
  外国文学爱好者、影视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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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后记
  曹元勇
  从2006年开始,年逾七十、宝刀不老的美国小说家科马克·麦卡锡的影响与日俱增,成为享誉全球的大作家。首先是2006年《纽约时报》邀请125位知名作家、评论家、编辑评选 “过去25年出版的美国最佳小说”,他1985年出版的长篇小说《血色子午线》排到了第三名。接着,2007年年初,著名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奥普拉·温弗瑞将他上一年出版的长篇小说《路》列入“奥普拉书友会”的推荐书目;不久,这部小说又赢得美国最有影响的文学奖“普利策小说奖”;数月之后,这部小说又在苏格兰荣获“詹姆斯·泰特·布莱克纪念奖”。到了2008年初,科恩兄弟根据他2005年出版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老无所依》在奥斯卡电影节上斩获包括最佳影片、最佳编剧在内的四项大奖,更是推波助澜,使科马克·麦卡锡的声誉与日俱增。也正是从这时起,中国读者才真正开始了对这位美国文坛老将的重视和了解,尽管在此以前,他出版过八部长篇小说,1992年出版的《骏马》获得过美国国家图书奖、美国批评家协会奖,美国评论家把他与菲利普·罗斯、托马斯·品钦和唐·德里罗并称为“美国当世四大一流小说家”,2002年上海译文出版社翻译出版过他的“边境三部曲”(《骏马》、《穿越》和《平原上的城市》)。
  我之所以翻译科马克·麦卡锡的《老无所依》,除了因为他所获得的上述引人瞩目的种种成就,勾起我要了解他的强烈愿望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部小说鲜明的写作风格、别具匠心的艺术架构以及蕴藏在故事背后多层次的严肃主题吸引了我。从这部小说,不仅可以看到美国黑色小说、黑色电影以及西部电影元素的成功运用,而且可以看到继承自海明威、詹姆斯·凯恩、雷蒙德·卡弗等美国文学大师的简约有力的叙述风格。这部小说,与全景式描写美国社会的菲利普·罗思、约翰·厄普代克等作家的作品不同,与科马克·麦卡锡自己以往创作的“边境三部曲”之类的史诗性作品相比,也是风格大变;在叙述语言上,它几乎剔除了所有具有感情色彩的修饰性词语,只剩下直抵事物和世界本身的客观性词语,仿佛作者恨不得要让他所讲述的事件直截了当地与读者面对面。如此风格也许与作者本人的性格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在现实生活中,科马克·麦卡锡喜欢离群索居,很少参与公众活动;他平生接受的第一次电视采访,还是在《路》获得2007年普利策小说奖后,应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奥普拉·温弗瑞的盛情邀请进行的。他很少与作家同行交往,平素交往较多的是一些科学家。他曾在与其关系密切的物理学家穆雷·盖尔曼所创建的圣达菲研究院(圣达菲是新墨西哥州首府)居住过四年时间,《老无所依》就是在此期间创作的;他在这部小说的致谢辞中也郑重提到了这一点。或许正是受科学家们观察事物方式的影响,科马克·麦卡锡在自己的小说写作中也尽可能地剔除了主观情感的干预,把人和人所活动的各种环境因素全部当作冷静观照的对象而予以再现。在《老无所依》中,除了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叙事,他不厌其烦地重复人物的日常动作,叙述他们所使用的各种型号的枪支、子弹的口径以及他们驾驶的各种汽车,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正是这种冷静观照方式的表现。而且,不止于此,这种观照方式还影响到了小说的深层组织。从深层分析,这部小说呈现为外热内冷的肌体组织。小说所叙述的故事本身的紧张、激烈,与人物内心世界的绝望、冰冷,形成鲜明对照。外部世界的一切,再紧张的节奏、再激烈的动作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在这些心灰意冷的人物眼中都不过是冰冷的物质而已。
  在艺术结构上,《老无所依》由两个具有内在联系的部分组成。一个部分是放在每一章开头的老警长贝尔的独白;另一部分是小说的主线,由一个装着两百多万美元的皮箱引发的一连串血腥暴力事件。老警长贝尔的独白从一个侧面揭示了小说题目所表达的主题,小说的主线部分则直接呈现了老警长所面对的残酷而混乱的现实世界。小说的题目取自爱尔兰诗人威廉·叶芝的诗作《驶向拜占廷》的首行:“That is no country for old men(那不是老年人的国度)”。叶芝面对日益庸俗、堕落的现实世界,把早期拜占廷作为超越时间限制的理想的艺术世界加以朝拜。与此相似,面对因为金钱所导致的一连串随意又必然的血腥暴力事件,面对杀人者不可理喻的变态人格,老警长贝尔一方面陷入前所未有的无力状态,一方面生发出对人性、暴力、金钱、毒品、国家、社会、历史乃至人生终极价值的思考,并情不自禁地缅怀许多年前老前辈执法时甚至连枪都不用带的时代。他的独白包含着沉郁的语调、散乱的思绪和无奈的念头。现实中的血腥暴力无法控制,当下的时代又仿佛不属于自己,他最终只好选择辞职回家。但是从他的独白所提供的有限线索中,读者也许可以去推测他退休后的结局。绝望的他,最后可能是呆在养老院里,每天面对同样无家可归的老者诉说他的经历、他的思考和他的最后家园——梦乡。在短暂的梦里,他又见到了去世二十多年的父亲,梦见父亲在某个象征死亡的漆黑寒冷的地方生起一堆象征温暖的篝火,等着他;而且不管他什么时候到那儿,父亲都会等着他。这个温暖的梦境就出现在小说的末尾,成为绝望世界中的最后一线希望。综观全书,老警长贝尔的独白是整部小说中最为沉重的部分,具有浓郁的福克纳式美国南方文学的神韵。
  有不少人认为科马克·麦卡锡的作品蕴含着强烈的寓言性,甚至认为他在作品中对生命与死亡的思考往往与宗教启示文学殊途同归,并把他的作品划归“后启示录”流派。比如,针对《老无所依》中的几个主要人物,有人就认为:像冷血动物一样冷漠无情的杀手齐格代表的是死神,他有自己的一套不可理喻的原则,杀人像抛掷一枚硬币一样随便。抱着侥幸心理、拿着偶然捡到的贩毒分子进行毒品交易的两百多万美元四处逃亡的摩斯,代表的是人类,他坚持靠自己的能力来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最终还是成了死神的牺牲品。摩斯的妻子卡拉·吉恩则是自由意志和爱的象征;当代表死神的齐格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虽然珍爱生命,但还是依然选择了面对死亡。警长贝尔则是一个试图理解现实生活、人类社会和人性的哲人。这样的解释虽然并不一定十分准确,但也不是毫无道理。生和死,确实是科马克·麦卡锡最为关注、并在他的每一部作品中都力图去探讨的问题。据《纽约时报》对他进行的一次难得的采访,他对那些不涉及生死问题的作品相当不以为然,甚至说:“对我来说,那不是文学。”因为在他看来,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主要的问题。于是,在《老无所依》中,除了警长贝尔谈及生死,其他几乎每个主要人物也都在特定的场合谈论着生死;甚至,连变态杀手齐格这种魔鬼似的人物也会把生与死拿到人生哲学的层面,发表一通见解。除了生与死的问题,如何面对巨大的诱惑、自身的贪婪,如何面对外来的邪恶、内在的恐惧,无疑也是作者通过《老无所依》所提出的人类必须面对的一些普遍问题。
  不过,尽管科马克·麦卡锡的作品不乏寓言色彩,但却并不是脱离现实生活的抽象寓言。“文学作品源于直接或间接的生活”,一直是他坚持的一条创作原则。在《老无所依》中,每个细节、每个人物都逼真地反映着当代美国的社会现实。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部小说称得上是一部严格反映美国社会状况的现实主义作品。小说的故事背景是美国西南部得克萨斯州与墨西哥毗邻的边境地区。那里到处是人烟稀少的山地与荒漠。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跨国境进行的毒品交易在那个地区猖獗不已,贩毒团伙之间动不动发生枪战,从而不时引发噩梦般的流血事件。在残酷、激烈的流血冲突中,人性中黑暗扭曲的部分以令人震颤的方式暴露出来。小说一开始就描写血腥的暴力杀人。老警长在他的独白中讲到一个十九岁的男孩杀死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这个男孩杀人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是从他开始记事时起就一直琢磨着杀人;小说主线部分一上来写的则是杀手齐格两次血淋淋的、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杀人过程,仿佛对齐格这个犹如冷血魔鬼似的人物来说,杀人是理所当然的家常便饭。随着小说故事的展开,读者看到的是一个让老警长和他的同事们感到越来越无奈的世界,一个让他们越来越只能哀叹世风日下、暴力无法控制的世界。美国评论家把科马克•麦卡锡描写核爆炸导致的世界末日中人的挣扎的小说《路》称作是一部“残酷的诗学”,其实,若依据小说所展示的暴力内容,《老无所依》才真正称得上是一部“残酷的诗学”,一部展示人性与暴力的“残酷诗学”。
  另外,小说中的每个主要人物身上都承载着美国的历史重负,体现着个人在现实社会中的生存状态,尤其是他们身上都刻着美国在二十世纪参与过的几场重要战争的烙印,在精神上沾染了战争的后遗症。比如,老警长贝尔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作为英雄回到美国后,他不但没有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英雄称号带来的荣誉,反而常常暗自陷入良知的自责之中;他觉得,自己没能在战场上与自己的士兵们死在一起,等同于没有真正兑现作为一个军人上战场前所发的血誓;他觉得自己从战场上捡回来的生命就像是偷窃来的,为此他兢兢业业地工作,而现实社会的发展却早已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再比如,焊工的摩斯、变态杀手齐格和雇佣杀手威尔斯全都参加过“越战”,其中摩斯当过狙击手,威尔斯则干过特种部队;这些从越南战场回到美国后的年轻人被嬉皮士称为“婴儿杀手”。在小说里,他们几个因为贩毒分子的两百多万美元展开了残酷血腥的角逐,最后有的丢了性命,有的成了残疾。可以说,这些人物各自的命运和人生道路,追本溯源,无不与他们的战争经历有关;而科马克·麦卡锡这部小说的批判指向也因此不言自明了。在小说的后半部分,作者借助老警长的自白逐步把思考的锋芒转移为对美国这个国家的批判,从而把一个原本平凡的西部追杀故事升华为一个具有深刻普世价值的文学作品。
  以上是我在翻译这部小说的过程中生发的一些感想,认真的读者可以不必理会。
  最后必须一提的是,与科马克·麦卡锡的其他多部作品一样,《老无所依》是一部口语体极强的小说。作者熟练运用着得克萨斯州与墨西哥交界地区的俚语、土语,甚至偶尔还要夹杂一点西班牙语,来表现人物的性格、身份、背景,烘托故事的氛围,或是制造一点黑色幽默与反讽的效果。这对小说创作本身来说自然是必需的,但给翻译带来的难度却是我始料未及的。可以说翻译他的作品不啻为一种冒险,因为在译者和作者之间有太多的距离:美国南方口语的距离;许多技术知识的距离,等等。好在后来我得到旅居上海十多年的美国人JohnParker先生的热情帮助,很多疑难问题得到了解决;如果没有他的诚心相助,我相信自己是不敢把译文拿出来与读者见面的。今年61岁的约翰·帕克先生与小说中的摩斯、齐格、威尔斯一样,参加过两年越战,真正算得上是这三位的“战友”,而且他在越南战场上有过四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当时惨烈的情景在很多年过去之后仍不时重现在他的脑海和梦中;他懂中文,性格幽默,自己写诗,还把一些中国古诗译成英语,称得上是中美文化交流的信使。在此,谨对约翰·帕克先生诚表谢意和敬意。
  二〇〇九年三月
  附  记:
  1.)2009年5月4日,科马克·麦卡锡又获大奖,美国笔会终身成就奖“第二届笔会/索尔·贝娄奖”颁给了他。获得首届该奖的是美国作家菲利普·罗斯。
  2.)2009年8月11日,朋友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说那天凌晨约翰·帕克先生因为心脏病突发,在他上海的寓所里猝然辞世。当时我心里一惊,觉得不可置信,同时又感到万分遗憾,因为他没来得及看到在他帮助下完成的这部翻译小说的出版,就永远离开了他所热爱的世界。这真的成了我人生中的一大憾事。记得,在他去世前不久,有一次,他、我和恐怖小说大王李西闽一起在绍兴路维也纳咖啡馆见面时,他还在关心这部小说呢。
  3.)2010年10月,到台北参加海峡两岸图书博览会,麦田出版社的朋友赠送两册他们出版的科马克·麦卡锡作品翻译本——《险路》(即《老无所依》,译者署名“Waiting”)和《长路》。回来后,趁译文社尚未正式发稿,又对照原文和麦田版将本书译文做了一次校订,修正了一些错谬。在此,谨向麦田版的译者Waiting致意并感谢。
曹元勇
二〇一〇年十二月
  精彩书摘
  我把一个男孩送进了亨茨维尔的毒气室。一个,就那么一个。人是我逮捕的,也是我出庭作的证。我去那儿看了他两次或是三次。没错,是三次。最后一次是他被处决的那天。我并不是非去不可,可我还是去了。我真的不想去。他杀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去看他,更别说在他被处决的时候去了,但我到底还是跑了一趟。报纸上说那是一桩因为冲动而导致的犯罪,他却告诉我根本不关冲动什么事。他约了那个小女孩出门,因为那个女孩还那么年幼无知。他则只有十九岁。他告诉我,他差不多从能够记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盘算着要把谁弄死。他说,要是他们放了他,他还是会去杀人。还说,他知道自己肯定会下地狱。这些话都是他亲口对我讲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人,这件事甚至让我怀疑他很可能属于某类全新的物种也说不定啊。我看着他们把他绑在行刑椅上,然后关上门。当时他可能显出了一点紧张,但顶多也就那样。我敢保证说他明白自己再过十五分钟就要下地狱了。我相信是这样。我曾经对这个案子想过很多。他不是那种很难交谈的人。他叫我警长。我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面对一个连他本人都承认自己没有灵魂的人,你能跟他说什么?你又何必非要跟他白费唾沫呢?我对此想过很多很多。但是跟下面要说到的家伙相比,他又并非连个人都不是。
  据说眼睛是灵魂的窗口。我不知道那双眼睛算是什么东西的窗口,我想我宁愿不要知道。但是世界确实还有另外一种景象,有另外一类眼睛看得到世界的另一面;我要说的事情就是在那个世界发生的。这件事情把我实实在在地带入了我这辈子从来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去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正儿八经、活生生的能够预言毁灭的先知,而我可不想与他遭遇。我知道他是实实在在的。我见过他干出的事情。我曾经从那双眼睛前面走过一回。但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我可不想丢下我的油炸薯条,起身走到外面然后遇上他。不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尽管我希望是这个原因。我不敢说我这个想法一定跟你的一样。因为我很清楚,你为了干这份工作,绝对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是大实话。倒不是说这听上去很光荣或没啥了不起,而是说你的确会这样干。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那双眼睛会看出来的。它们一下子就能看穿是怎么回事。我料想你八成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做到这点吧。我知道,一个人总会不得已地把自己的灵魂逼入某个险境。但我不会这么做了。我想,就目前来说,我应该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我不知道现在干执法工作是不是比从前更加危险了。记得我刚刚干上这行那会儿,你曾遇到一起斗殴事件,你是去制止,他们却提出来要跟你干一架。有时候呢,你还不得不跟他们奉陪一下。他们不会用别的办法来解决那种事情。你也是,不过你最好是不要打输。那样的事情啊,你再也不会看到那么多了,但是也许你会看到更糟糕的。有一次,我碰上一个家伙拿枪指着我,就在他要开火的时候,我恰好抓住那把枪,击铁上的撞针一下穿进我大拇指上肉多的那一块。你可以看到我大拇指上留下的疤痕。但是那个家伙真的想杀死我。几年以前,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很多,有一天夜里,我外出走在一条类似这种狭窄的双车道的沥青公路上,遇上一辆小型运货卡车,有两个孬种坐在后面的车斗里。他们友好地闪了闪车灯,我在后面跟它拉开一点距离,但是那辆卡车上挂的是科阿韦拉牌照,我就想,好吧,我得让这伙孬种停下车,检查一下他们在干什么。于是,我打开警灯,而与此同时,我看见那辆卡车司机室后面的推拉车窗打开了,有个家伙把一枝霰弹枪从那个窗口递给后面车斗里的一个孬种。现在我告诉你吧,当时我双脚立即猛踩刹车,整辆车旋转着滑向路边,车头撞入路边的灌木丛;最后一刹那,我看见车斗里的那个孬种端起那枝霰弹枪,枪托顶在他的肩窝上。我扑向副驾驶座,身子刚一扑倒,挡风玻璃就忽地一下子向我飞散过来,全是被他们开枪打烂的碎玻璃碴子。我有一只脚仍然踩在刹车踏板上,感觉到巡逻车滑进了有栅栏的沟里;我以为它会翻个跟头,但它没有翻。不过,车里已是沙土飞扬。那个孬种至少向我开了两次火,把巡逻车一边的窗玻璃全打碎了;直到那时,我的车才停了下来,我躺在车座上,拔出手枪;我听见那辆小货车开跑了,才爬起来,冲着它的车尾灯开了几枪,只是为时已晚,他们早就跑远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当你让某个家伙停车接受检查时,你根本不知道你会碰上哪种人。你在公路上下了车。你朝着一辆轿车走过去,却无法预料自己可能会发现什么。我在那辆巡逻车里坐了很长时间。引擎熄了火,但是警灯还亮着。驾驶室里到处是碎玻璃和沙土。我钻出来,好好地把身上抖了抖,然后又回到车上,就那么坐在里面。我只是想适当整理一下思绪。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挂在仪表盘上。我关掉警灯,就那么呆坐着。要是你碰上竟然会拒绝配合警官执法并且开火的人,那你就是碰上非常危险的家伙了。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辆卡车。相信其他人也没再见过它。就连那样的车牌号也没再出现。也许我当时应该驾车去追。起码应该试一试。我不知道。我把车开回了桑德森,停在咖啡馆旁边;我告诉你呵,人们从四处围过来看那辆巡逻车。车身上布满了枪眼儿。看上去就像《雌雄大盗》邦尼和克莱德的车子。我自己则是毫发未损。就连那些碎玻璃也没伤到我。为此,我受到舆论的猛批。就因为我那样把车子停在了那儿。他们说我是在做秀。好吧,也许我是在做秀。可我得说,当时我也需要来杯咖啡啊。
  我每天早上都看报纸。我主要是想搞明白那些人这样作恶究竟是为了什么。倒不是说我在阻止这些坏事上面做过多少工作。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报上说,前不久,有两个偶然碰在一起的浑小子,一个来自加利福尼亚,一个来自佛罗里达。他们是无意间在某个地方相遇的。结果,他们就开始结伴周游全国,到处杀人。我忘了他们究竟杀死了多少个人。可是想想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能有多少吧?他们之前谁也没有跟对方打过照面。他们这样的人不可能有很多。我可不认为有很多。嗯,咱们确实搞不明白。报上还说,一天,有个女人把她的孩子丢进一台垃圾压缩机里。谁能想得到这种事情啊?我妻子再也不读报纸了。她兴许是对的。她通常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