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文学》2025年第9期|李文博:为有牺牲多壮志
为有牺牲多壮志
走进“中华抗日第一村”——渊子崖
李文博
1
八百里沂蒙,青山巍巍,河水滔滔。
这是沂蒙山区一个普通的村庄,1941年12月20日,当1000余名日军突然包围了该村时,村里人没有畏惧,没有逃避,而是选择了战斗!
在年仅19岁的村长带领下,全村男女老少拿起土枪土炮火铳乃至铡刀铁钗镢头菜刀等原始武器,同仇敌忾,与装备精良的日寇从拂晓一直战斗到黄昏,血战一整天。最后以牺牲147人的代价,毙敌112名,让侵略者望而却步,沉重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谱写了中国抗日战争史上最具民族不屈精神的一曲壮歌。
渊子崖保卫战的胜利犹如一声冬雷,觉醒了广大民众,同时极大地鼓舞了人民子弟兵的战斗热情。消息传到延安,毛泽东欣然命笔,称赞该村是“村自卫战的典范”;《解放日报》发文称渊子崖为“中华抗日第一村”。
这,就是山东省临沂市莒南县渊子崖村。
渊子崖(当地发音yān zi yái)村,位于山东省境内发源的第二大河流——沭河东岸,西邻莒阿公路,东距莒南县城(十字路)15公里,交通十分发达。如今已是2000多户人家的大村,青一色的瓦房,整齐的街道,平房上从容翻晒小麦的妇女,田地里正在夏种夏管的村民……单从村容村貌上看,与周围村庄并无二异,让人很难联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一派安宁祥和的村庄,曾经上演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独幕抗日大剧”——渊子崖保卫战!此战,让这个寂寂无名的小村庄骄傲地走进了全国人民的视野,走进了中国人民抗战史册,走进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给波澜壮阔的中国近代革命史增添上了一抹别样的“沂蒙红”。
在渊子崖村北肃穆的烈士陵园里,一座九米高的红褐色六角七级纪念塔(建于1944年)掩映在苍松翠柏中,宛如一把用鲜血铸成的长剑,牢牢插在大地上!纪念塔坐北面南,上书“云山苍苍,沭水泱泱;烈士之风,山高水长”的碑文,碑身上铭刻着242位烈士的英名及英雄事迹。纪念塔周围摆放着各地群体及各届人士敬献的花环、花篮,在无声地表达着对革命先辈的无限敬仰。笔者绕塔一周,仰望纪念碑身上一个个凝固的人名,眼前幻化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炮火硝烟中奔跑厮杀,耳畔隐约传来震天动地的枪炮声、呐喊声,时光倏忽穿越到80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季,那个残阳如血,沭河声咽的日子……
2
沭河,古称沭水,发源于山东省沂水县沂山南麓,全长300公里,其中山东临沂境内长253公里,与发源于山东省沂源县牛角山北麓的沂河(全长574公里),如同一对姊妹河,相隔20余公里,并行向南流去,共同灌溉滋润着这一方红色沃土,双双被誉为临沂人民的“母亲河”。 两河蜿蜒流淌300余公里后,在江苏境内新沂处交汇,形成新沂河,然后折身一路向东,浩浩入海。
抗日战争时期,沭河以西的临沂被日本侵略军占领,而沭河以东的莒南县、沭水县(渊子崖村所在县,后划归莒南县)就是抗日根据地。1941年3月至1945年9月,八路军115师司令部就驻扎在莒南县大店镇庄氏庄园;1945年8月13,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全国第一个红色省级政权——山东省人民政府就诞生在这里。莒南,一度成为山东的“小延安”。
“七七事变”后,由于国民党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不战而逃,济南随之沦陷;1938年初,日寇铁蹄踏进沂蒙山区,攻占临沂城。日寇在沭河西岸的小梁家村建立了据点,对我河东抗日根据地虎视眈眈。这样一来,河对崖的渊子崖村就处在了敌我交错拉锯的边沿地带。借着日本鬼子撑腰,小梁家据点的汉奸们狗仗狼势,经常明目张胆地向沭河两岸的百姓要粮逼款,一时民怨沸腾。渊子崖村民素有尚武之风,加之宗族门户大,人心齐,所以从来不买汉奸的账,日伪军对此恨之入骨,发誓要拔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抗日战争时期,渊子崖村有350多户人家,1500多口人,属规模较大的村庄,村民绝大多数为林姓。1940年底,渊子崖村民推选为人正直,性格刚烈,有胆有识的林凡义担任村长,共产党员林庆忠担任副村长。林凡义时年仅19岁,初生牛犊,敢做敢当,抗日热情高,深得区领导赏识和村民信服。时任沭水县板泉区区长的冯干三经常深入渊子崖村,与林凡义促膝谈心,帮助他学习文化,提高觉悟,鼓动村民团结和武装起来抗粮抗捐,与鬼子汉奸作坚决斗争。在冯干三的帮助指导下,渊子崖村组织起了300多人的村自卫队,编成24个排,把打猎用的几十杆土枪和防土匪用的七门“生铁牛”(炮口比碗口粗,一次可以喂五碗黑火药、五碗铁砂,可在几十米的距离内像扫帚似地发射铁砂,颇有威慑力)、九门“五子炮”(村民自发研制的土炮,可由五人操作)以及大刀长矛等武器收集起来,统一管理使用,并有计划地组织训练。特别是1941年5月,在中共山东分局组织下,八路军115师战士剧社、抗大一分校文艺工作团、省妇救会姊妹剧团、山东纵队鲁艺宣传大队等驻滨海根据地的党政军机关八大剧团同时进驻渊子崖村,进行了为期10天的联合大会演,可谓声势浩大,规模空前,对于教育和鼓舞当地村民,激发抗日军民斗志,繁荣根据地救亡文化,增强抗战胜利信心起到了很大的动员作用,当地村民们的思想觉悟和抗战热情空前高涨。渊子崖的村民们说,“八路军当靠山,自卫队胆包天;更有能人冯干三,手把手教咱打鬼子斗汉奸!”解放区的连台好戏让沭河对岸敌占区的日伪军恨得眼红牙痒。
3
1941年,抗日战争到了最艰苦的岁月。日军为摧毁沂蒙山抗日根据地,采取了“铁壁合围”式的大扫荡。
12月18日,河西小梁家据点的150多个伪军在伪军队长梁化轩带领下,再次越过沭河来到渊子崖村抢粮逼款,张口就要上百只鸡、十几头猪,500斤白面,外加1000块现大洋,遭到林凡义断然拒绝。梁化轩高声叫骂:“林凡义,你过去抗粮不交,现在又胆敢与皇协军作对,真是该死。”骂完后就命令伪军爬墙攻寨。渊子崖村的土围墙有5米多高,I米多厚,非常坚固,上面建有炮楼、炮眼,是早些年代村民为躲避匪盗祸乱而建,如今打鬼子打汉奸正好派上了用场。伪军们刚靠近土围子,村民自卫队的土炮便“轰隆”一声,铁片、石子一齐飞向敌群,打得伪军人仰马翻。自卫队员趁机杀出围墙,手握大刀、长矛、土枪,向败退的敌人追去。伪军们拼命逃窜,最终一无所获,狼狈地逃回据点。
打跑伪军汉奸,取得胜利的当天下午,区长冯干三及时赶到渊子崖村,表扬了村民不怕流血牺牲,敢于斗争的精神,并帮助总结战斗经验,同时告诫乡亲们不要麻痹轻敌,鬼子汉奸不会善罢甘休,要做好打击敌人报复的准备。会后,全村老少按照任务分工,迅速投入备战工作,自卫队员擦拭武器、准备弹药,青壮劳力加固围墙,备足砖头石块,女青年准备担架、药品,妇女准备干粮食物,儿童团员负责放哨、报信,村民们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打击来犯之敌。
4
报复是意料之中的事。“品尝”了渊子崖土枪土炮“滋味”的伪军,对渊子崖村民恨得牙根发痒,他们预谋“借刀杀人”,血洗渊子崖。
汉奸头子梁化轩得知有一批日军次日将途经此地,顿时心花怒放,认为报仇的机会来到了。12月20日凌晨,梁化轩指使伪军故意在据点附近开枪、放炮、扔手榴弹,吸引日军的注意。参加沂蒙山“铁臂合围”扫荡后回撤新浦的一个日军联队(大约有步炮骑兵1000多人),在联队长木村正雄的带领下,循声来到小梁家据点,梁化轩带着伪军像哈巴狗一样从炮楼里跑出来,夹道欢迎“皇军”的到来。梁化轩添油加醋地向日军密告河对岸的渊子崖村内藏有八路军和大批军粮。日军正愁找不到八路军的正规部队决战,于是,立马摆开阵势,分几个梯次渡过沭河,把渊子崖村团团包围了起来。
12月20日,一大早,渊子崖的村民们就被村外的枪炮声惊醒,起初以为是梁化轩的伪军前来报复,在村长林凡义的带领下,自卫队员迅速占领围墙射击位置,通过观察孔往下一看,但见村庄周围布满了黄压压的一片日军,刺眼的膏药旗在晨风里晃动着。“狗汉奸太卑鄙了,竟然勾结日本鬼子来报复咱!”自卫队员气得直骂汉奸。林凡义扫了大家一眼,镇静地说:“是祸躲不过,躲过不是祸。现在已没退路,看来只有和鬼子硬拚了,干掉一个,值!一命换两个,赚!我们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家里有老人、妇女和小孩,一旦让鬼子冲进村来,后果不敢想象。咱渊子崖人从来就是有血性有骨气的,宁死不能当孬种!”“对,跟他们拼了!”自卫队员群情激愤地说,“鬼子也没长三头六臂,咱甭怕他们,用咱五子炮铁豆子喂他狗日的!”
日军对整个村子完成了合围以后,派出伪军前来劝降,说只要交出八路军,交出粮食,可保全村无恙。(当时村里还真有4位养伤的八路军,另外还有一位回家探亲的18岁的女八路林欣,村里也确实秘密存有约三间屋的军粮)村长林凡义斩钉截铁地回答:“绝不可能,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
上午近10点,日军开始炮轰土围子。
日军的大炮就架在村西北方向500米远的土坡上,先是打了四炮,三炮炸在土围子上,一炮没响。怎奈围墙固若金汤,只炸出了几个坑点。没炸的那一颗,像一只暖水瓶胆那么大,明晃晃的掉在了墙头下面。日军见村内没有动静,于是端着枪以散兵阵形向村庄包抄上来。等他们进入土炮射程后,林凡义大吼一声“打!”五子炮首先“发言”,“轰”地一炮过后,鬼子趴下了七、八个。也许是日军小瞧了土炮的威力,他们乘着装药的功夫潮水般往上涌,哪知渊子崖自卫队员发明的“五子炮”里装的是灰药和黄豆粒大小的铁砂子,射程200米,一扫就是一片。几炮过后,前面的日军纷纷倒下,后面的就不敢贸然硬攻了。日军的第一轮进攻就这样被打退了。
自卫队员趁空隙抓紧填药上炮,加固围墙。还没等大家喘上口气,日军的第二轮进攻又开始了。日军凭借火力优势,先是炮火准备,再用机枪扫射,子弹“啾啾”地叫着像飞舞的蝗虫一样在墙头跳动,压得自卫队员抬不起头来。自卫队员沉着应战,你不靠近我不还手,你若靠近土炮必吼。虽然土炮对日军构成很大威胁,但由于装填火药时间费时费力,日军趁这个间隙,派人去抢夺土炮。村民与爬到墙上的日军勇敢地展开肉搏,聚集在墙下的则被石头砖块砸得骨断腰折,哀嚎声一片。18岁的年轻炮手林庆余担任机动任务,北边的敌人冲上来了,他就和另一炮手抬着炮飞跑到北边去救急,等北边的敌人压下去后,东面的敌人又冲过来了,他们又抬着炮跑到东边去打。由于“生铁牛”、“五子炮”连续开炮,多门炮的炮膛都打红了,只能一门一门的轮换着浇上煤油降温;铁砂子用完了,村里的妇女们就把各家各户的大小铁锅砸成一块块的碎块,把农具铁耙子齿一根根砸下来,送到阵地上来,直接装到炮膛里打。“轰”“轰”……随着一炮又一炮的怒吼,围墙四周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鬼子。鬼子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任性的“炮弹”,第一次领教了“连环”土炮的厉害,他们望墙兴叹,不得不暂时停止了第二次攻击。
时近中午,自卫队员的弹药差不多消耗殆尽,老人和儿童趁机送来了铡刀、菜刀、铁叉以及石块、砖头,做好了同敌人近战、巷战的准备。识字班(女青年)忙着包扎救护伤员,妇女们给自卫队员们送来了开水、煎饼和咸菜,以补充体力。“全庄老少都打好了和鬼子拼命的谱,没有一个人打算跑的。”年近九旬的老自卫队员林守森后来回忆道。
5
午后,太阳躲到低垂的冬云里,偶尔露出苍白色的轮廓,像是不忍直视这残酷的战争场面,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硝烟味道,土墙脚下,被炮弹削去了梢头的几棵大树支椤着孤零零的枝桠在冒着缕缕青烟。战场上的寂静是最可怕的,它预示着即将来临的更加激烈的战斗。
日军休整后再次发起攻击。这次,狡猾的日军改变了进攻方向,开始集中攻打土围子的东北角,这也是村民最担心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围墙是新建的,相对矮薄一些。更令人揪心的是,鬼子的大炮也换成了迫击炮,只见炮弹像下冰雹一样接二连三地往东北角墙头垂直砸下,落地“开花”,围墙上的炮楼被轰倒,守墙的勇士被掀到墙下,不少自卫队员被炸死炸伤。林崇周被炮弹炸伤了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他没吭一声,用破布一扎,坚持战斗。很快,围墙就被炸开了三段豁口,村民们急忙抬来门板堵上,转眼门板又被炸得粉碎。围墙的口子越炸越大,已无法封堵。围墙被打破的消息风快传遍了全村,全村男女老少纷纷提着菜刀拿着长矛、扛着铁叉镢头等家什赶到围墙豁口处,人人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准备同鬼子死拼到底。
日军见围墙破了,“嗷嗷”叫着,像一股黄色浊流一样涌进口子。村民们大喊着:“鬼子要进庄了,杀呀!”一个领头的日本兵刚冲进缺口,就被年轻的自卫队员林端五“刷”地一铡刀劈掉脑袋。当林端五正要劈向第二个日本兵时,一颗子弹飞来,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林端五的父亲林九宣看到儿子倒在血泊里,两眼冒火,他举起长矛,狠狠地刺死了一个日军,刚拔出长矛,一群日军像恶狼一样扑向了他。林九宣临死前吃力地说:“拼到底,要报仇!死了也不能当孬种!”身材高大的自卫队员林九兰冲进一群鬼子中,抡圆了铡刀,像切西瓜一样,左砍右劈,一口气砍死了7个鬼子,直砍到铡刀卷刃,被围上来的鬼子用几把刺刀刺穿了他的胸膛。林九兰怒睁双目,长时间挺立不倒,令日军胆寒。村长林凡义光着膀子,一边指挥乡亲们战斗,一边挥动大刀,与两个鬼子展开肉搏,膀阔腰圆的林九乾提刀赶来,手起刀落,砍死一个鬼子,同时身中数弹,壮烈牺牲。就在林凡义一愣神的功夫,另一个鬼子举刀向林凡义的头部砍来,说时迟那时快,林九乾的妻子冲上来,一镢头将这个鬼子砸得脑浆崩裂……
随着日军源源不断地涌进村子里,村民们用镢头、铁锨、菜刀、镰刀、锄头同鬼子展开了惨烈的巷战、肉搏战。有的夫妻双双在院子里同日军拼杀,有的父子同时在巷口阻击敌人,有的母女合力与鬼子厮打在一起,用针锥刺瞎欲图不轨的鬼子眼睛,又用锄头砸烂鬼子的脑壳。林九臣的妻子用菜刀砍死一个冲进院子的日军后,被后面的两个日军同时用刺刀刺死。林清武用拣来的手榴弹炸死两个鬼子后,被一群鬼子追赶,他宁死不当俘虏,纵身跳进了水井里。王彦治果断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与鬼子同归于尽。21岁的林久义藏在巷道的一个拐弯处,听到鬼子的皮靴声近了,就跳出来一铁叉扎死一个鬼子,赶忙躲起来,待第二个鬼子来到眼前,冷不防又被他一叉扎死。林崇岩和林庆海肩扛一门2米多长的土炮在巷道里与日军周旋,占据有利地形后,果断向追来的鬼子开炮,“轰”的一声,两三个鬼子顷刻被炸翻在地。两人趁着硝烟,一头扎进附近的地瓜窖里,侥幸逃生。林清义、林九星等十几个会武功的老人,同一群鬼子兵拼杀在一起,不幸全部中弹牺牲。
前面提到的那位探家的十八岁的八路军女战士林欣在带着儿童转移时,不幸被日军认出(短发,棉裤里子是白布做的,当地老百姓多是蓝布里子),日军逼问她八路主力在哪里,她坚贞不屈,不吐一字,并一口咬断拉扯她的日军的手指,被恼怒的日军用军刀刺穿脖颈……
巷战还在激烈地进行,村子里到处都是惨叫声、怒骂声、砍杀声。恼羞成怒的日寇采取种种灭绝人性的手段进行报复,所到之处,鸡犬不剩,房屋草垛尽燃。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西北风卷着无数条火舌“呼呼”地怪叫着自北向南窜去,全村过半房屋连成一片火海。不屈的渊子崖人在血与火、仇与恨中与凶残的日寇抗争、抗争……
6
太阳快落山时,村里浓烟滚滚,满眼是废墟,到处是尸体,鲜血染红了街道,烟火熏黑了断墙。杀红了眼的日军在村里哇哇狂叫着,寻找报复着每一个有生命的个体。渊子崖村民已退守到最后一条街道上,此时已没有退路,情况万分紧急。
在这关键时刻,板泉区区长冯干三率领区中队火速赶到渊子崖增援,他们在村东丘岭处放枪吸引日军,日军听到枪声,倚仗优势兵力,疯狂向村外反扑。最终,区中队被日军骑兵大队团团包围。冯干三临危不惧,沉着指挥,拼死作战,怎奈寡不敌众,40余名区中队队员全部阵亡。区长冯干三(原名冯贵祯,英年39岁)、指导员刘新一(胶南刘家庄人,英年23岁)、宣传委员赵同一同壮烈牺牲(县委宣传部部长徐坦身负9处枪伤,后经抢救得以脱险)。
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
区长冯干三在明知敌我力量悬殊太大的情况下,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勇踏死地解救乡亲,甘愿“用鸡蛋碰碌碡”,慷慨赴死,忠映日月,义动山河。
天渐渐黑了下来,几十里外都能看到渊子崖村冲天的火光。此时,八路军山东纵队二旅五团一个连火速赶到渊子崖投入战斗。惧怕夜间作战吃亏的日军,在炮火交替掩护下,悄悄朝东南方向撤去。至此,渊子崖保卫战悲壮地拉上了帷幕。
战斗结束的当天晚上,渊子崖村民们无暇顾及伤亡的亲人,他们怀着万分悲痛和感恩的心,提着马灯、打着火把在野外仔细辨认寻找阵亡的一个个区中队指战员。乡亲们凭着对冯区长身形的熟悉,在一条沟沿上找到了面目全非的冯干三的尸体,连忙找来一块门板,几个人抬着,连夜把冯干三的遗体送到17里外的范家水磨村冯干三的家中,冯家大人小孩已是哭声一片。冯干三的老母亲端着煤油灯,颤巍巍地上前仔细打量,根本看不清脸形了,她自言自语地祈祷:“不在不是他的(当地方言:但愿不是他)?”她示意家人把尸体翻过身来,使劲撩起冻结在躯体上的血衣,但见后背上一颗硕大的黑痣赫然入目。知子莫入母,“是他,是祯儿!”随着呼天抢地的一声“我那可——怜的儿啊!”就一下瘫倒在地上……家人给冯干三擦洗完身子后,数了数,前胸、腹部及脸上共有七处刀口。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冯干三是正面迎着敌人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可想而知,当时冯干三是多么的勇敢,场面是多么的悲壮,日寇又是多么的凶残!在安葬冯干三时,滨海专署专员谢辉亲自率领八路军一个连队去范家水磨村为他送行,全连官兵集体朝天鸣枪,告慰英灵。
渊子崖村民至今提起冯干三来还直竖大拇指:当年要不是冯区长带区中队及时赶来吸引开鬼子,渊子崖的伤亡损失会更大。每当有冯干三的儿孙后人去渊子涯凭吊时,村民们都会争相拉他们到家里叙一叙往事,聊一聊家常。冯干三和他的40余名区中队队员的英名早已与渊子崖融为了一体,成为割不断、解不开的情结,成为渊子崖村民心中高高矗立的一座丰碑。
7
巍巍蒙山铭忠烈,泱泱沭水唱英雄。
在中华民族近代史上,曾涌现出过无数的英雄和无数的英雄群体。古有三元里抗英,重挫西方列强嚣张气焰;今有渊子崖抗日,大长中国人民凛然正气。渊子崖一战,成为日军挥之不去的梦魇。堂堂1000多人装备精良的混合联队,竟苦战一天而未能拿下一个小小的村庄,而且还损兵折将100多人。战后,联队长木村正雄受到撤职查办处分。此役,让鬼子汉奸大长记性,从此再不敢向渊子崖村要粮逼捐。日军每逢行军经过渊子崖村时,都要肃然驻足凝望村庄片刻,尔后悄然绕道而行。渊子崖村成为日军不可小觑的一方圣土,成为鬼子不敢逾越半步的“雷池”。木村正雄在晚年撰写的回忆录中感慨道“我至今对我的对手(感到)不可思议,可更让我震惊的是这帮平民!”
渊子崖村民用生命和鲜血捍卫了民族尊严,用铮铮硬骨、用血性赢得了侵略者的敬畏,在中国人民抗御外侮史上谱写下了一曲气壮山河的雄浑乐章!
谨以此文鞠躬致敬那些为保卫家园和捍卫民族尊严而敢与侵略者以死想拼,血战到底的血性先辈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