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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学》2025年第12期|新人场特辑 · 诗歌
来源:《上海文学》2025年第12期 |   2025年12月22日08:51

布洛芬缓释胶囊

黄艺兰

透明的橙色胶囊,旅行者金唱片

壳外面是痛苦,里面是睡眠

来自一个遥远的渺小的国度

对于足够熟练的女人来说

长长的药品说明书已无需阅读

她们偷走飞船,逃离疼痛的共同体

水藻中劈下球状闪电,还有

海浪、鸟歌、脑电波、查克·贝里、

贝多芬……

“你好。”

一束电波在宇宙边缘无声地航行

等待溶解,等待释放,等待涌现

许多礼物一般的宁静

【黄艺兰,一九九九年生于上海。复旦大学古籍所博士生,中国当代诗歌研究中心研究员,“城市漫游者”女性诗歌团体成员。】

炙    热

刘臻鹏

太阳给予万物温度和光感

作为发光的核心

也造就了一切事态的加热与焚毁

她痴迷于那金属制的桎梏

枷锁之下有松弛的疲态

炽热灼烧,于火凤凰的双翼之下

百般打磨的重锤

在铁砧板之上制造星光

火花连缀出灿烂的花朵

有家人在饭前祷告

为了这些食物和不确定的晚宴

在剔透的晶莹与烛光闪闪之中

披头士暗中奏响摇滚乐

普罗米修斯已松绑

【刘臻鹏,江苏人,二十六岁,曾获青春文学奖·诗歌奖等奖项。著有《青丝集》。】

凹坐格物

冯    铗

水开得很大了,它哗哗的溃势

仍保持着圆柱形的纪律。

香气隐约,苦心煞费。

加热,像是某种奇怪的怀疑论,

仿佛又急于迫令

宇宙稍稍膨胀它的一点。

嗯,宇宙。我肯定我在内心里

几乎笑了,就像电视里

看到有人夸张地败走。

就像看到整面纯黑的液晶同样

均匀得无计可施。

好吧,小气候已经热了。

击打。击打假窗外的塑料芭蕉。

【冯铗,本名李骏飞,二○○二年生于浙江温州,曾获第十三届光华诗歌奖、第九届重唱诗歌奖。】

空中的声音

王    井

这尊沉思的雕像,书桌上……

残破不堪的面孔,被雕刻的工匠剜去双眼

留下指纹。伸出食指,我们

噤声。

那些巨大的回音,每个人

都能列举他们的名字。打破戒律的

是我,从空洞的脊髓中,

抽出一株水仙

贫血的突兀,眼睛学习着观看

太阳变得有声响,在细小的裂缝里

张开嘴的是我,让屋内变得冷清而寂静的,

也是我。

常常我羞愧。水滴离屋顶太远。

什么在幽灵的血液里走动,何时是荒年的

尽头?

仍穿着孔,不甘心的人,收藏着他们的

眼眶

眼泪是一场战争,无声困扰我们的良心。

什么大于一句话,又小于一个词语?

一次无言

在不恰当的时机,长阶上。这轻盈

该谅解我吗。词语系着母父的身影,每当

这时……

天空是乌有。

【王井,一九九七年生,上海人,写小说和诗。华东师范大学文艺学博士研究生,曾获逸仙文学奖、戴望舒诗歌奖。】

敖竹梅

续写已经没有必要。白鸽打翻了

墨水瓶,传奇在为自己立传。

高压线缠绕的抒情诗。稍不留神,

就会被一个蹩脚的比喻绊倒。

一定是弄错了,你因命运的闪电

而震颤,但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只知道,当沮丧的作品成为

病历,我们终将咽下甜美的胆汁。

你错过了所有伟大的镜头,现在

一切时髦的语言,都将对准凯撒羞赧的

雀斑。

这是一个没有诅咒的世界。你无需祷告,

但你害怕无神的教堂中,那咯咯的

笑声——

他们不能审判紧张的宣誓,即使

不忠的祝福,是我们说出的唯一的词。

【敖竹梅,一九九七年生于江西萍乡,本、硕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伦敦大学学院,现于浙师大红楼念儿童文学博士,曾获未名诗歌奖等。】

夏季风

佯    锐

这附近,你像是服下了很多酵母

快要瘫软一旦走出空调幽默的暗室

而同类的讥诮眼会隔着玻璃估摸

证据把水银升高了,就快送到嘴边

换我来讲述,笑话你总归第一个

人呀,都不可靠,随时要融化

好似脉冲。元凶乃是热情的温度吗

你用群氓归纳她们,群氓就笑纳

你的鼎鼎大名。小鬼,我还记得

遥远光年,你躲藏在树林的雷达里

等候我。但从来我都是须臾经过

我携带众多的水汽,让你变得淋漓

沉浸着,器官,不分种类的嘈杂

每当别处的树冠翻白,张罗着差距

你会为追逐我,而箭矢般反悔吗

离群都应该美美地赞颂,你若是有

几缕能让此界反转的情节,最好

保留。日照总是这般将我拽出海域

又莫名遣送。很少有物体能依靠

除非是你自己。你也许还不明白

那些枝叶越发响亮,充当着阻尼

而我就与你更加接近快要找到你

【佯锐,青年诗人,一九九九年生于河南鹤壁,现就读于北京理工大学机械与车辆学院。曾获首届戴望舒诗歌奖。】

兔子快跑

陈婷婷

她在屋子里写了一整晚

写三个人相爱,在兔子的洞穴里。

公平与斗争都像精神疾病

简洁,再简洁。她硬着头皮陈述

缺席者溺毙,舌头掉进沙子里。

无力的地方抖抖手,白日梦游的

后遗症。比起讲故事,她更在乎

卡住喉管的地方,一股子胡萝卜的

腥。是不是过敏?她继续写:刚刚

结好的血痂泛痒,兔子爪子锋利。

夜更晚,幻想更蓝。蓝色的苦寂

她冲一杯茶,缓缓,再缓缓。

岛屿复活,相爱的人回避,搁浅

成为常态。兔子四处打洞

岛民就驱逐出海,将下一次入侵

作为征途。她在手心里画布阵图

要冲锋,草木先枯黄。人在海上造桨,

兔子在洞穴里织网,眼睛发红。

她和自己打架,没有烟,没有火

为了让故事走向咬合,她冲向空白

兔子产兔子,兔子、兔子和兔子

相爱,在兔子的洞穴里。

【陈婷婷,二○○二年生于浙江温州,上海大学文学院中文系创意写作专业硕士在读。曾获野草文学奖、樱花诗歌奖、零零国际诗歌奖。】

慢刺青

张瑞洪

把左臂擦洗干净,他才决定纹锚。

过去在山中。他最笨,更不懂

风水在哪里压着他的阵脚。

船,都画在墙上,波浪线太客观了

他总买笔,给江水换天空的颜色。

后来在县城。中学是对耳钉,

克制着他从冷笑中习得的听力。

那三年只有钥匙,响得像是

经历过生死,总替他挡在胸口。

前年在码头。终于给自己和行囊

买下一张单程票。还好有船

令青山逐渐远,湍流也足够

将他的不舍全部冲上险滩。

昨夜在酒局。依旧什么洋相

都由他来完成。打长拳、下跪,

拜兄弟时,他说他一直是船长,

然后抠喉咙,继续找结疤的穴位。

上午在天台。握着解聘函抽烟。

仰头,为回家而犹疑,没有结果。

直到看见笨鸟,又在起飞后更换了

它们的地面,他才完整了许多。

都在水里。在没涂完的墙壁

和不忍说破的命门之间,只有锚

像一场从未完成的工事。即使

他早就让自己活在了大风之中。

【张瑞洪,二○○○年生,云南丽江人,纳西族。南京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在读。曾获零零国际诗歌奖、重唱诗歌奖、戴望舒诗歌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