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文学》2025年第7期|刘国瑞:莽爷(小小说)
莽爷姓刘名坎,家住古城旮旯村,方脸浓眉,大耳垂轮,一米七五的个子,虎背熊腰,三十来岁成了村中老少公认的爷。
莽爷打小跟爷爷习武,父亲没学会的功夫,莽爷一股脑儿学了个一点儿不落。每天天一打亮,院子里就会传出莽爷的练功声。
“莽爷,收徒不?”
“不收。”
“莽爷,授徒不?”
“跟练可以。”
莽爷身边总围着一群年轻人,伸胳膊踢腿,舞枪弄棒,把小院舞得风生水起,吆喝声攮破天。
东村张老怪的儿子大壮,身高一米八五,身强力壮,像座黑铁塔。大壮放牛时常和牛练摔跤,几百斤的大黄牛,他一撂一个大跟头。大壮二十啷当岁,年轻气盛,找莽爷切磋。莽爷推辞再三,大壮不依不饶。
“莽爷,你今天要是不出手,就是瞧不起俺大壮。”大壮话音未落,探手就抓莽爷肩膀。莽爷轻轻一抖,震飞大壮的手。大壮像头大笨熊扑向莽爷,莽爷辗、转、腾、挪,不一会儿,就累得大壮气喘吁吁。莽爷趁机一个扫堂腿,大壮猝不及防,像个巨大的秤砣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莽爷搀起大壮:“对不住,请见谅。”大壮灰头土脸,狼狈而归。
从此,跟莽爷学武的人更加络绎不绝。小院装不下,迁到了村里一块晒场的空地上。
那年,一支军队路过村子,远远见晒场上聚集一群人,吼声震天。一个带头的领着两个兵走过去。
“喂,老乡,练武呢?”带头的问,嘴角上翘,眼眯成一条缝。
大家练得正欢,无人应答。
“你们!”瘦高个子兵就要上前,带头的一把拽住他,摇了摇头。
“你们是……”一套动作下来,莽爷问。
“我们是八路军,专门打小鬼子的。”
莽爷听人说,小鬼子从东北打到了华北,野心勃勃。
“参加八路,跟我们一起打鬼子吧。”带头的说。
“这是我们连长。”瘦高个子兵说。
“当八路?那得让俺看看你们有啥真本事。”莽爷上下打量连长。
“好啊!不知胜负怎么个说法?”
“你赢了俺们跟你走,你输了就带你的人离开。”莽爷说。
“一言为定。”连长捋胳膊挽袖子,摆出应战架势。
莽爷一个饿虎抢食扑向连长,连长不敢掉以轻心,急忙招架,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起。渐渐地,莽爷感到有点儿力不从心。别看连长又瘦又矮,还真不好对付,每当自己一拳砸下,都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化开,好几次站不稳,差点儿摔个趔趄。
几十回合过后,连长叫停。
“老乡,功夫不错,俺领教了,承让承让。时间到了,俺得出发了。记住,俺叫张大龙,想当兵找俺就行。”
望着连长远去的背影,莽爷意犹未尽。
不几日,小鬼子就进了县城,旮旯村没了往日的平静。三天两头的“扫荡”弄得鸡飞狗跳,村民敢怒不敢言,稍一吱声,轻者一顿揍,重者没了命,姑娘小媳妇儿个个不敢抛头露面。男的大都被抓了壮丁,莽爷也没例外,被抓进炮楼修建工事。
炮楼里驻守着一小队鬼子和一班伪军,平时饮酒作乐,隔三岔五出去“扫荡”。
莽爷暗地里团结壮丁磨洋工,没少被小鬼子抽皮鞭。莽爷壮,不在乎。
一天,小鬼子“扫荡”回来,一拉溜像串山楂葫芦,绑了五六个姑娘。小鬼子个个龇牙咧嘴,垂涎欲滴,不住地摸摸脸蛋,动动胸脯,拍拍屁股。姑娘们躲无可躲,逃无可逃,泣不成声。小鬼子哈哈淫笑。莽爷看得心里刀绞般痛。
当天夜里,一支游击队化装进城,炮楼大火熊熊,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一片天,姑娘们在游击队的掩护下趁机逃走。伪军排长见势不好,逃到一处偏僻的山头占山为王。
天亮,大队的鬼子杀到炮楼,见炮楼内一片灰烬,一个个鬼子兵的脖子被扭断,鬼子小队长被一刀毙命,赤身裸体死在卧室里。
打那以后,莽爷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说莽爷死在当晚的大火中,有的说莽爷跟着游击队参加了八路军。
后来,在解放县城的八路军队伍中,有个英勇无敌的战士和莽爷长得特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