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岩》2025年第3期|翟延平 乔宗玉:一块兰花皂(节选)
一
1976年的北大荒劳改农场。李豪铐着铜手铐,蹒跚着步履,走进审讯室。他虽然穿着囚服,脸上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坚毅神色。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位民警,女民警面目严肃,翻着手上的卷宗;男民警抽着烟,睨视李豪。
管教干部一声吼,呵斥李豪坐正。
女民警忙对管教干部解释,他们这回来找李豪,进行外调,了解些情况,不是提审。管教干部听后,耷拉着脸,磨蹭了两下,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开始翻找开手铐的钥匙。他把裤兜翻出了底儿,仍然不见钥匙的踪迹。
李豪眼睛里闪现一丝不屑,又带着几分诙谐,微微一笑,道:“别麻烦了,我自己想办法吧。”说着,他俯身,从男民警用的烟灰缸中挑出一根熄灭的火柴杆儿,在手铐的洞洞里捅咕了两下,手铐应声而开。
管教干部惊讶地看着李豪道:“你这家伙还有这本事,今后得看紧点儿。”女民警不以为然道:“看紧也没用,凭他的本事,他想溜早就溜了,谁能看得住他?”
“我往哪儿跑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外面方圆百里冰天雪地,没吃没喝,不是饿死就得冻死,我可不傻。谁爱跑谁跑,反正我不跑。”李豪边揉着手腕,边笑呵呵地说。
“老李,瞧把你能的,你要好好配合。”管教干部对老李说。
老李向女警官望去,心里一怔,佯装出乐呵呵的样子:“唉,一定,一定配合政府。”
“人,我就交给你们啦。等审完了,你们喊我。”管教干部跟两位民警打过招呼,走了出去。
李豪坐在凳子上,长条桌对面的男民警继续抽烟,不言语。长时间沉闷不语。冷不丁,男民警给老李扔过去一根烟和一个火柴盒。老李点上烟抽了起来。
“老李,你的申诉材料我们都看过了,现在有专门的同事在处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向你了解一下满洲里列车抓捕案的情况。当然,你也可以讲一讲你那时的表现。”女民警真诚地望着老李,语气不徐不疾,说,“对了,忘了介绍了,我是公安局的顾春儿警官,这位是郑警官。”郑警官瘦高个儿,看上去也就20出头,顾警官则年长一些。
老李沉默着,抽完了一整根烟,开始了他的故事。
二
那年晚秋的哈尔滨,比往年都要冷。日本侵略者加紧了在东北所谓“满洲国”对中国人民的迫害和掠夺,很多爱国抗日志士被捕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年前,李豪从警察厅刑事股调到特高股,目前还在适应新工作的要求。李豪的父母是闯关东来到东北讨生活的,父亲早年参加过义和团起义,后来还组织过民团,和洋鬼子干仗,天不怕、地不怕,侠肝义胆,又有着豪迈的江湖气,是“淘金客”的领头人,当地绺子们也敬他三分。当然,“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后,他的队伍也就涣散了。李豪能够到哈尔滨上警校,并进警察厅,在他们看来是出人头地的大事,毕竟穿上了官衣。
李豪先是在刑事股工作,参与侦破了一些案子,以抢劫、盗窃案为主。外号“林大头”的林宽重负责的特高股缺人手,李豪就被调到了那里。林宽重前些年抓捕到抗联领袖赵一曼,又与日本人保持着特殊的联系,在警察厅大红大紫。他的特高股自然有点高人一等的意思,根本不把其他部门放在眼里。
在特高股,李豪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谨小慎微,生怕招惹了“林大头”这个恶魔。最让李豪讨厌的是,“林大头”经常事先一声不吭,突然调集大家行动,大冷天的在大野地里一趴就是一整夜。但,最近不知怎么的,“林大头”屡屡得手,特别是抗联、军统、中统在东北的组织,接连遭受破坏。据说“林大头”的眼线不少,近期更是缴获了一名阵亡抗联团长的公文包。
李豪在特高股里是个根本不打眼的小人物。那天,他在“林大头”带领下,和几个便衣在火车站对面一家小宾馆的上房里集合。“林大头”说,有名中共地下党员将携带一份重要情报前往满洲里,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车上找到这名地下党,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一路尾随,到接头地点,来个人赃俱获,抓住他和接头人,一锅端。关东军方面也非常重视这件事,已经在火车上部署了宪兵和便衣,满洲里当地也会配合此次行动。关于嫌疑人的身份特征、性别等等,“林大头”并未透露,这让大家一时摸不着头脑。
其实,问题也不难解决。“林大头”解释说,只要关注前往这趟列车终点站——满洲里的乘客,就会有所收获。这动荡的年月,从哈尔滨坐火车去满洲里的人,特别是中国人,并不多。
上车后,李豪负责跟随在列车员身后,协助检查车票和国民手账。北满的客运列车最长也就六节车厢,这趟前往满洲里的列车仅仅三节,车厢里坐得很满,挤挤挨挨,一路查来,前往满洲里的也就十多个人,绝大多数乘客都在中途下车了。看上去,他们和良民无异,光凭相貌很难觉察出他们当中谁是赤色分子。密密匝匝的人中,多为苏联人,还有几个执有美国护照、法国护照的洋人,零星几个中国人,像是那种跑单帮做生意的。
一个特务正在盘查一个戴眼镜的读书人的皮包,包里装满了书,全是外文的。特务一本一本地翻,问读书人这里面都是说什么的。读书人说了许多哲学方面的术语,什么“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特地说明叔本华和尼采是德国人——日本的盟友。特务无趣地扭身走开了。
另一个特务则是对一个随身带了一台相机的女人发生了兴趣,质问她是否知道相机、胶卷在满洲国是管制物品,必须有许可证才能携带。女人横了他一眼,说懒得跟你说话,你就等着吧,等到下站。特务坚持要看胶卷,女人则不理不睬,将相机和胶卷抱在怀里。特务无奈地与她僵持几分钟,正欲生抢,此时,火车停靠车站,一群群乘客拥挤着上下车,几个特务死死盯牢她。
一个男人走到他们身旁,女人起身,委屈地扑进男人怀里,“呜噜呜噜”说着日语。男人回身给了几个特务一人一个大嘴巴,又用日语大骂起来:“八格牙路!”几个特务见是日本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吭声。李豪自始至终躲在这帮人后面,心中暗想,多亏自己没出面,这女人真厉害呀,居然勾搭上日本人,找了好靠山。
“林大头”气势汹汹来到车厢,见到那男人,立马转身要走。男人指着“林大头”一通狂骂,“林大头”连忙点头哈腰。等众人退出车厢,李豪侧耳才听真切事情的原委。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共荣报》副主编龟田的“妹子”。龟田虽是副主编,却是报社真正的老大。伪满有个规矩,那就是政府各部门乃至部分社会团体的正职是中国人,常务副职是日本人,但这常务副职才是真正的决策者,正职只是个摆设。警察厅虽然不怕什么报社,但这个龟田的叔叔据说是关东军的大领导,所以龟田自然不会把警察厅放在眼里。
这“妹子”名叫晏菲,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怎么结交上龟田并与他攀上这层关系,细节不明,但有一说,坊间称晏菲早年留日,与龟田的夫人美惠子是同班同学,情同姐妹。龟田当年倾心于晏菲,但晏菲因家中有事临时回国,而龟田为了仕途娶了惠子。后来,龟田被调来哈尔滨,惠子随行。这龟田对夫人惠子百般恩爱,言听计从。惠子来满洲后无端得上霍乱,虽经诊治保住了命,却体弱多病。这时,家道中落、生活艰辛的晏菲前来投靠她。于是,惠子劝龟田收晏菲为义妹,两人无话不谈,龟田也对晏菲毕恭毕敬,这也就是为什么晏菲如此飞扬跋扈。
三
貌似平静的春儿,内心此刻无比忐忑,尤其在火车上看到龟田之后。她隐约预感到,眼前是个狠角色,她可能难逃一劫。她并不认识他,但从他在车上的架势,她猜也能猜出个八九分,此人非善茬,可以说是一匹眼泛绿光、面露獠牙的饿狼,不是她这个能量级的特工所能对付的。与此同时,火车上那些时不时查看证件、搜查行李及贴身物品的人,亦让她心烦意乱。
幸运的是,她还没有引起敌人过多的注目,也没有人查过她的证件和物品,毕竟她从边境北面回到国内也就半个月而已,这里不会有太多认识她的人。组织上挑选她执行这项任务,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春儿将目光移向窗外,脸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没多久就快到满洲里了,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她有些不安,因为人越少,她被敌人盯上的概率就会越大。此刻,她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安全,更有组织所托之物的安全。临出发前,老魏再三向她强调,交到她手里的,是一份极其重要的东西,必须安全地送到满洲里,由那里的同志再转移到下一站。想到这儿,她握紧了手包。春儿并未察觉到,在车厢的尽头,与她形成斜对角线的位置,有一个年轻女人正低头佯睡,实则监视着车厢中的每个人。
春儿其实非常熟悉交通站的运作,在绥芬河,她和肖骏和以夫妻名义,开了家永和盛估衣铺。她每天站柜台,迎来送往,肖骏和则常年奔波在外,行踪隐秘。有时候,他会告诉她,自己去做什么;有时候,他一声不吭就出门了,隔一段日子,他又一声不吭地出现在家里。他偶尔会给她带点小礼物,有精致的烤漆十层套娃,一层又一层,最里面那个跟自己的小拇指一般细小,这让她不禁一乐;还有一种黑咖色的方块糖,他告诉她,这是巧克力……后来,她因公出国,知道了那种巧克力叫作“近卫”。
不该问的不要问,她恪守地下工作的规矩。她并不是每次都知道他在执行什么任务,但她知道他需要她的支持,因为那都是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年春儿20岁,萌动的青春、沸腾的热血、如火的理想,最终,她被肖骏和英豪豁达的英雄气概所俘获。
春儿感到,骏和工作时需要准确的时间,方便接头。在他25岁生日那天,春儿用自己的积蓄给他买了块梅花手表,还嘱咐店家在表耳处刻下了“和”字。戴上手表时,骏和爱抚了她的秀发,亲吻了她的额头……
那天,她去车站等一位“客人”,手里提着重重的小木箱,她知道这里面是件重要的东西,一旦被捕,那玩意随时会让她暴露身份。她的任务,就是看到“客人”短暂下车后,随着他上车,在不知不觉中,把箱子传递给他,然后在下一站下车折返。
月台上很冷,箱子很沉。车还需要等一阵才到,月台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她把箱子放在地上,揉了揉手。这时,一个胖警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了她一眼,让她心里发虚。胖警察朝箱子轻轻踢了一脚,道:“什么破玩意?”
春儿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一看就是私货。”胖警察用手掂量掂量地上的箱子。春儿吓得浑身发抖,但仍故作镇定,她知道,自己一旦逃跑,必死无疑。警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随即,一副冰冷的手铐把她背铐起来。
“完了!”她心里嘀咕道。她愿意为革命献身,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的脑子此刻一片空白,她被胖警察扭送到月台旁的值班室,箱子也在胖警察手上。她不敢吵嚷,尽量让自己沉着理智,四处张望,寻找逃跑的契机。她用尽女性的娇柔,小声地嘟囔着:“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
一个瘦警察从他们身边走过,问胖警察怎么回事。
“哦,抓了个小偷,得好好让她懂懂规矩。”他回答道。
“哦。”瘦警察不屑地答道,然后猥琐地从下往上地打量着她。她感到自己旗袍里的胴体被他一览无余,不觉“呸”了一口。
“还是个倔强的美人儿,你要降伏不了,就我来。”瘦警察不怀好意地说。
“行!”胖警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你可别小看我的本事。”
胖警察把她推进小黑屋,反锁上门。她的心“怦怦”跳着,担心着除了牺牲以外别的东西……他走近她,一股狩猎的气息扑向了她,她后退到墙角,害怕地眯上了眼。黑暗中,她感觉到,男人的手滑向腰间,在解着腰带……
“别碰我,我是有男人的。”她嘟囔着抗议道。
他的胡子已经刺到她的脸,她怕极了。“让一下,我得开下柜子。”他冷冷地说。
她往旁挪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挡住了墙角的铁柜子。男人手里拿着从腰带上解下的钥匙,打开铁柜子,把她的木箱放了进去,又锁上,手里继续握着一串钥匙。“那串钥匙里一定有能开手铐的。”她心想。念及自己弱弱小小,还被背铐着,怎么敌得过这个又高又壮的黑汉子?“完就完了吧,怕是完成不了任务了。怎么办呢?”她默默思忖着。
“坐下吧。”他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把她按坐到椅子上。
他打开桌上的铁饭盒盖,里面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饿了吧,快吃吧,吃完你赶紧走。”男人给她解开了铐子。
她揉着手腕,一头雾水。
“老武让你听我的。你现在是小偷,其他的少说少问。你得赶紧走了,老武已经撤了,事发突然!”男人冷冷地说,权威又不容置疑。
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老武”是她和骏和约定的紧急暗号,说明事出紧急,托第三方传信,安排时宜。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安全吗?去了哪里?”她脱口问道。
“他刚安全撤离,其他你就别问了,这里很危险。快吃吧,还有很远的路要赶。”
吃完饭的她,在冷冷的秋风中,提着木箱走着。后面,远远的,一个“老把式”赶着一辆勒勒车在她的身后,胖警察坐在车上,像在监视她,又像在保护她。
离边境一步之遥了,她回过头,望了望远方,勒勒车和上面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边防士兵从哨所走了出来,望了她一眼,冷冷地问:“你是从哪里溜过来的?快滚回去。”说着推了她一把,她顺着力气踉跄了几步,到了边境另一端。
再往前走几步,坐落着一个俄式木刻楞小屋,胖警察跟她说的“老李头”在那里等她。
她就这样突然地与骏和分开了,所幸经“老李头”的手,她带的东西几经周折终于转到了“客人”手里。后来听说,事出突然,“客人”临时放弃了乘车。
与“老李头”朝夕相处,春儿增长了很多的本领。但她最惦记的还是骏和的消息。那天“老李头”越境办事,很晚都未回来,春儿感到格外的不安。她开始收拾房间,排解这种不安。整理抽屉时,她在抽屉的最底端发现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梅花手表。她认识那块手表,因为表耳上刻着“和”字。一种不祥的预感渗入她的心头,她感到恐惧,双手不禁发冷、发抖。“老李头”回来时,木刻楞屋子黑着灯,壁炉里没有火,屋子里冰冷,冷火秋烟,没有人气。他急切地摸索着电灯开关,灯亮时,他吓了一跳。只见春儿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靠着墙角,坐在地上,两眼呆滞,一只手里握着梅花手表。
“老李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脱下身上厚实的皮袄,给她披在身上,肩并肩坐了下来。他轻轻将她的头拢在自己的肩膀,继而是怀中,叹口气,说道:“孩子,哭吧!骏和在另一个世界会保佑你的。”
那一晚,春儿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后来在疲惫中睡去。
一早,她起来后迅速整理好自己,似乎忘却了一切。她明白,自己没有太多悲伤的时间,她必须战斗。
数月后,“李老头”送走春儿。她经陆路到了与满洲里相隔的苏联城市后贝加尔斯克,辗转进入“满洲国”境内。她找到满洲里道外的冀丰泰杂货铺,在老板的安排下,回到了齐齐哈尔,组织交派她新的任务——成为当地保安厅特务科行动队长夏曦的妻子。这次,她是以探望亲戚的名义,登上火车,来满洲里的。临行前,夏曦千叮咛万嘱咐,如果行动不顺,她可以将东西放在火车上约定的地方。
途经海拉尔站时,车上下了很多乘客,之前飞扬跋扈的女人和那个日本人也下了车。上来许多警察和宪兵,放眼望去,乘客里,除了几个特务,似乎就春儿一个中国人。“也许要暴露了。就这么几个中国人,估计他们也知道要抓的就是我。千算万算,谁能想到这趟车今天是这个情形呢。”春儿陷入焦虑中。几个警察和宪兵挨个车厢盘查,动辄铐走有嫌疑的人。眼看着那帮人快要走到她的车厢,春儿开始翻弄手包里的口红,随即去了卫生间,假装补妆。
“好像她察觉了。”女特务凑近“林大头”,笑着嘟囔。一旁的李豪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废话,能不看破吗?控制好其他乘客,等她出来就行动。”“林大头”说。
春儿出来时显然刚洗过手,双手还湿漉漉的。女特务和宪兵一把拉扯住她。
“跟我们走一趟吧。”女人说。
“凭什么?!”她说道。猛然间,她想起夏曦嘱咐她,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她的双手被高高地铐在行李车厢的顶棚架子上,由于她个头不高,即便穿着高跟鞋,脚跟还是悬着。四周都是宪兵,他们安静狠厉地监视着她。李豪在女特务的带领下,把春儿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又一遍,包括她的行李,却一无所获。她非常庆幸自己及时在卫生间销毁了自己的国民手账。她已不像一年前那么慌张和脆弱,尽管她的两腿和两臂酸痛,但她坚定地认为,没有她扛不过来的刑讯。
“林大头”恶狠狠地告诉她,对于她这种无名无姓不开口的赤色嫌犯,等到了站都会被转送到一个让她生不如死的地方,希望她能抓住这最后开口的机会。她扭过脸来,声音沙哑得无法说清楚话,于是她便对他“呸”了一口。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但牺牲在民族救亡的革命之路上,一切都值得。
四
组织急调,她匆匆赶到夏曦家中时,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看到了姐姐的照片,她和姐姐长得真的是一模一样。她用手指轻轻摸相片中的姐姐,流下了几滴泪。她知道从现在起,她不再是顾杏儿,而是姐姐春儿,她要替姐姐继续战斗。
次日,“春儿”陪同“丈夫”夏曦出席了在新京举行的家属联谊。对于好多家属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游览新京。“春儿”装出从未来过新京的样子,显得格外兴奋。一天的游玩结束后,便是豪华夜宴,然后,大家入住当地中央饭店。夜里,夏曦接到电话,被突然调回执行紧急任务,留“春儿”一人守在房间里。尽管房间里的温泉浴让她身心放松,但她脑子里却时刻绷着一根弦,哪怕风吹动窗帘的动静,都能让她警觉。
裹着白色的浴巾,“春儿”刚坐到床上,就听到门外急促的皮靴声和腰间金属的撞击声。声音越来越近,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一个男人喊道:“夏太太,打扰您,有件事情需要和您核实一下!”
听那声音,“春儿”心中一怔……
“听我的养父说,我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养父去世前,把我托给了夏曦。除了他,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姐姐妹妹的?”“春儿”当晚忧伤地对询问他的特务科领导说。
“我看过夏曦的档案,你的情况确实也是这样。唉,可怜的妹子。”科领导装作同情地摸摸她的肩,说,“我们就是问问,例行公事,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
(本文节选自《红岩》2025年第3期,更多内容见“红岩文学”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