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1.井里蹦出小井神

假期里，小希随爸爸妈妈来到农村奶奶家。

奶奶家的院子里，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儿，小希说不出它们的名字，但每一朵都好看，每一朵都喷香。小希喜欢这些花儿。没有玩伴时，她喜欢摘下一些花瓣，放在不同的碟子里，玩做菜的游戏。每当做这样的游戏时，总会吸引来一些好奇的“观众”，有鸡，有鸭，有猫，有狗……

这些“观众”，有不守规矩的，像鸡啊，鸭啊，它们总会找机会来偷吃“饭菜”；也有守规矩的，像黑狗旺财，它总是远远地看着小希，好像在说：“小孩子才玩的游戏，太幼稚了！”

可是有一天，当黄猫元宝悄悄地走过来抓小鸡红红时，黑狗突然一改往日的温和，龇起尖牙，耸起背毛，猛地向黄猫扑了过来。黄猫慌忙逃跑，撞到了鸡，撞到了鸭，惊得它们也跑了起来，于是，猫、狗、鸡、鸭在院子里跑着，跳着，鸡毛、鸭毛在院子上空飞舞，动物们的叫声在院子里混在一起，成为一首交响乐。

小希的碟子们被碰得东倒西歪，里面的“饭菜”被“天女散花”，洒落一地。

小希看到眼前的情景，火冒三丈。她握着小拳头，被气得连说了三句“可恶”。

这时，突然有一个小人儿出现在她面前。这个小人儿的打扮很是奇怪，本来是个男孩儿，却身穿黄袍子，头戴四朵小红花。

“你好，我叫可恶。请问你叫我有什么事吗？”那个小人儿问小希。

“我没有叫你。你是从童话书里来的吗？”小希知道，有的童话书里说，书里是可以蹦出小人儿来的。

“不是，”小人儿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的井，“我是从那里出来的。”

小希看到，那是一口带有铁锈、长着长鼻子的压水井。

爸爸说过，他小的时候家里就有这口井，那时，他经常用这口井压水。

小希曾经问爸爸：“现在为什么不用它压水了？”

爸爸回答说：“现在，奶奶家有了自来水，就不再需要它了。”

“你住在井里，吃什么呢？”小希问小人儿。

“我是小井神，不需要吃东西，只需要喝水。”小人儿说道。

“我读过一本关于小门神的书，知道小门神是看家护院的。你是小井神，你是干什么的呢？”

“你们人类需要水，我是小井神，当然是负责帮助你们得到水的。”

小希很喜欢这个小人儿，就问他：“我们能做好朋友吗？”

小井神愣了一下，说道：“让我想一想……三十多年前，有人也和我说过这句话。”

“后来，你们成了好朋友？”小希问。小井神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一条水龙冲向空中。奇怪的是，地上的花瓣都回到了碟子里，被水龙喷过的动物们也都安静下来，不再跑跳。看上去，就好像刚才的混乱从来没有发生过。

“想不想听一听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小井神对小希说道。

“想！”小希兴奋地说。

2.罗罗变成了“大力士”

“那时候的人家，还没有自来水，吃水都用水井。有的人家用的是提水的水井，有的人家用的是压水的水井。我认识的那个男孩儿家，原本没有井。后来，男孩儿的爸爸请人来家里打了一口能压水的水井。打好井那天，男孩儿的爸爸妈妈像过年一样，做了一桌子好菜，请了好多亲戚来家里庆祝。”小井神轻声说道，“我就是那时被龙君爷爷派到这里来的。”

小希坐到了井边的凳子上，托着下巴，认真听起了小井神讲的故事。

“小可恶，这些小井神当中，爷爷最喜欢的就是你了。”龙君爷爷对小井神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成为一名井神了。希望你能做一个勤劳的井神，善良的井神，千万不要做懒惰的、邪恶的井神。”

“放心吧，龙君爷爷，我一定不会给我们井神丢脸。”小井神挺起了胸脯。

小井神来到这户人家后，开始观察这里的花花草草，观察这家人。

这家的男主人个子不高，长得精瘦，白天上班，下班后侍弄菜园，是个闲不住的人。

这家的女主人长得胖胖的，她喜欢养花，喜欢养鸡鸭，喜欢把平凡的菜做得美味，喜欢睡觉打很响的呼噜。

这家的男孩儿，名叫罗罗，是一个很安静的男孩儿。别的孩子在山上捉蛐蛐、在河里捉鱼、在田里烤玉米时，他喜欢坐在院子里读书，喜欢坐在桌子前画书上的武将，喜欢看着蜘蛛网上的蜘蛛发呆。

家里有了井，罗罗特别兴奋。

看到爸爸从井口倒入一些水，再压上几下，井里便像变魔术一样，喷出清澈的水来，罗罗感觉特别新奇。

一天，爸爸做木工活儿时，右手受伤了，缠了厚厚的绷带。罗罗从没见过爸爸这样，他很为爸爸担心。

看到爸爸左手拎着水桶，要像以往一样去打水，罗罗急忙跑过去，对爸爸说：“爸爸，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帮你打水吗？”

“可以呀，罗罗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爸爸微笑着说。

“太棒了，你在屋子里休息吧！”罗罗说着，把爸爸推进了屋子。

罗罗拿起瓢，在水缸中舀了一瓢水，放在水桶中，然后把水桶拎到院子里，放在井的出水口下。他左手握着手柄，把右手瓢中的水倒入井口，同时学着爸爸的样子，左手快速上下摇动手柄，很费力，看来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行，于是他双手握着手柄，跳起来，向下压。一、二、三……井口喷出了水，溅到了罗罗的脸上，罗罗一点儿也不恼，反而开心地笑出了声。

随着他越压越卖力，出水口里的水也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落在水桶里，发出哗哗的响声。那水柱溅起的水花，多像一颗颗珍珠，落在水泥板上便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个灰色的脚印，就好像在和罗罗玩捉迷藏一样。

压了满满一桶水，罗罗才停了下来。他擦了擦汗珠，去提那桶水。那水桶太重了，罗罗龇牙咧嘴，拎了好一会儿也没拎起来。去喊爸爸帮忙？想到爸爸受伤的手，罗罗告诉自己：不行！他又试了一次，咦，水桶好像轻了好多，被他拎起来了。他试着走了一步，两步，三步……他走到了屋门口，打开屋门，走到水缸边，举起水桶，哗的一声把水倒进缸里。

接着，他拎着桶，走了出来，又来到井边，开始压第二桶水。一边压着，他一边纳闷地想：好奇怪呀，我怎么突然变成了大力士？

3.了不起的小井神

接下来，罗罗又把第二、第三桶水倒进了水缸中。眼看水缸满了，他才来到井边，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是那么小，却那么有力。

他听到了嘻嘻的笑声，抬头一看，是一个小人儿。

“刚才是你帮了我？”罗罗问道。

“是的。”小人儿说着，一挥手，空着的水桶便满了。他再把手抬起，那桶水便悬空自己走了起来。水桶走到菜园边，倾斜着，让水流成一道细细的水柱，流进菜园里，浇到了蔬菜上。

萝卜、白菜的叶子，经过浇灌，更绿了，更嫩了，更艳了。黄瓜上沾着的水珠，在微风中颤动，突然跳下来，就像调皮的孩子在河里扎猛子一样。

“你是魔术师吗？”罗罗呆呆地问。

小人儿笑了，说道：“我不是魔术师，是小井神。”

“小井神？”

“是的，你家的井，你家用的水，都由我来负责。”小井神拍了拍胸脯。

“谢谢你帮助了我。”

“我们井神都是喜欢帮助别人的。”小井神说道，“你知道我们井神的祖先是谁吗？”

罗罗摇了摇头，他过去从没听谁说过井神。

“他是唐朝人，名字叫柳毅。柳毅这个人非常善良，平时很愿意帮助人。有一天，他回家的路上，经过泾阳这个地方时，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牧羊女趴在路边，哭得很伤心，就上前问她怎么了。牧羊女告诉柳毅，她本来是洞庭龙君的女儿，后来嫁给了泾阳小龙做妻子。可是泾阳小龙对她不好，总是打她、骂她，这不，这次她被泾阳小龙打得动弹不得了。小龙女跟柳毅说，自己写好了一封信，希望柳毅能帮她把信捎给父亲，让父亲来救自己回家。”

“柳毅答应了吗？”罗罗问道。

“当然答应了。”小井神说道，“柳毅不怕劳累，按照小龙女的指引，来到洞庭湖，在君山找到了连接人间与龙宫的橘井，进到龙宫里，把小龙女的遭遇告诉了洞庭龙君的弟弟——钱塘龙君。小龙女终于得救了。后来，洞庭龙君为了感谢柳毅，把他封为井神。”

“柳毅真善良，幸亏有他的帮助，小龙女才能获救。”罗罗说道。

小井神挥挥手，将浇灌菜地后的空水桶放回到井边。他轻声说道：“后来人们管这个故事叫‘柳毅传书’，要知道，只有像柳毅那样善良的人才能做井神。”

“你可真了不起！”罗罗敬佩地看着小井神，“我们能做好朋友吗？”

“当然可以了。”小井神微笑着说。

有了这样一位神奇的朋友，罗罗激动得心都要蹦出来了。

4.智斗“白鹅将军”

罗罗家隔壁住的是王奶奶。

王奶奶今年八十多岁了，走路时总要拄个拐杖才行。她的老伴儿前几天去世后，她就孤身一人住在那间破旧的砖房里。

王奶奶家没有井，过去取水，要王爷爷去村口的老井里提。后来罗罗家有了井，王爷爷便来罗罗家取水。

王爷爷去世后，罗罗的爸爸每天为王奶奶送水，可是现在爸爸的手受伤了，王奶奶家的水可怎么办呢？

罗罗决定，今天由他来为王奶奶家送水。有了小井神的帮助，罗罗再不怕力气不够大，可他怕王奶奶家养的三只大白鹅。这三只大白鹅，简直就是三位骄傲的将军。它们个个都是头顶红色头盔，身披白色盔甲，挺着鹅嘴那根红色的长枪，高昂着头，迈着八字步，看着罗罗，“嘎嘎嘎嘎”地叫着，仿佛在说：“你过来呀！”

有一次，罗罗去王奶奶家，贴着墙边走，想溜进屋，结果三只鹅从不同角度包抄过来，将罗罗围在当中。三只鹅大声叫着，仿佛在对罗罗说：“想来偷东西，没门儿！投降吧！”

罗罗落荒而逃，三只鹅在后面猛追。有一只鹅钳住了罗罗的裤子，它的力气可真大，险些把罗罗拉倒。

从那以后，罗罗隔着栅栏看见那三只鹅，都会心惊肉跳。

现在，罗罗对小井神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你让水桶自己走进王奶奶家，把水倒进缸里，再让空水桶自己走出来，可以吗？”

小井神摇了摇头，“不好。王奶奶看到一个空水桶在空中飞来飞去，会被吓到的。万一她被吓得心脏病发作了，那可怎么办？”

罗罗心想，小井神说得对，可是，不这样做的话，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来帮你。”小井神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罗罗。

罗罗连连点点头，感觉这真是绝妙的办法。

罗罗来到井边，压好水，在小井神的帮助下，把水桶拎在手中，走到王奶奶家门口。望着那三只鹅，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

“嘎嘎”的叫声响了起来。三只大白鹅好像在说：“手下败将，胆子不小，还敢一个人闯我们白鹅关！”

这时，在小井神的指挥下，水龙飞了起来，吐出一道长长的水柱。那水柱的力道并不猛烈，落到低洼处，积成一个水池。看到水，看到水池，三只大白鹅欢快起来，它们扑扇着翅膀，争相跳进水池，在里面游了起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罗罗吟着古诗，来到王奶奶家门口，开门进去，把水倒进缸内。

王奶奶见是罗罗来送水了，开心得脸上的皱纹都开成了野菊花。她拄着拐杖，从里屋走了出来，轻轻摸了摸罗罗的头，说道：“真是个好孩子！我送你到门口，那三只大白鹅不懂事，总喜欢吓孩子，别吓到你！”走到院子里，看到三只大白鹅老老实实地在池中游泳，王奶奶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假牙都要掉下来了。她自言自语地说：“只是一会儿没出屋，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雨啊！”

成功闯过白鹅关，帮王奶奶送去了水，罗罗真是心花怒放。

5.火中的小井神

大年三十这天，小井神要回龙宫了，罗罗很舍不得。

“我们井神，每年腊月三十回龙宫，新年的大年初二回到凡间，我很快就回来啦！”小井神安慰罗罗。

突然，小井神转头向村子西头望去，那里火光冲天。

“着火了，我得去救火！”小井神说着，唤出水龙，骑了上去。

“那你回龙宫迟到了怎么办？”罗罗问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小井神猛地一夹双腿，水龙腾空而起，向院外飞去。

邻居们有的抱着孩子，惊恐地望着失火的房屋，有的提着水桶、端着水盆，向失火的地方跑去。

火势可真大！火龙伸出贪婪的长舌，恨不得吞下周边的一切。被火舌笼罩的房屋从最初的一间，到两间、三间、四间……火势越来越大。

人们桶里的水、盆里的水，泼了出去，但是杯水车薪，火势并不见小。

小井神来到火边，身下的水龙射出水柱，有力地射向火舌的根部。

火龙见到水龙，更加愤怒了，张牙舞爪，疯狂地反扑过来。

“李奶奶还在屋子里。”有人指着一间屋子，大声喊道。

小井神伸出双手，又射出两道水龙，直奔那间屋子。那两道水龙虽然细，但非常有力，而且持续不断。

李奶奶家的火势渐渐小了。

为了救李奶奶，一个勇敢的年轻人冲进了屋子。

这时，一根被火烧焦的柱子倒了下来。如果它封住屋门，年轻人和李奶奶就不可能走出屋子。

在这紧急时刻，小井神骑着水龙冲了过来，水龙的身子变长、变粗，支撑住了柱子。

年轻人背着李奶奶冲出了屋门。人们都欢呼起来。

小井神、水龙与火龙的战斗仍在继续。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这是一场漫长的较量。

火龙渐渐没了最初的威猛，渐渐衰败下来。水龙也渐渐没了力气，小井神一直举着的胳膊也颤抖起来。

邻居们一直没闲着，大家从各家各户打来水，持续不断地泼过去。

火终于灭了，而罗罗发现，小井神和水龙也没了踪影。

“小井神！”罗罗大声喊着，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了下来。

邻居们都沉默了，每个人都流下了眼泪。站在罗罗身边的爸爸、妈妈紧紧地把罗罗抱在怀里。

“小井神，你去哪里了？你还会回来吗？”罗罗大声问道。

没有回音。“原来他是小井神。”

“是啊，多么了不起的小井神，可惜，他被火烧死了。”

人们议论纷纷。

回到家里，罗罗对着井，继续呼唤小井神的名字，可没有回音。

“大年初二小井神就回来了。”罗罗对爸爸这样说着，他相信小井神会回来。

时间过得真慢！

大年三十晚上，罗罗没有像往年一样放鞭炮，他没有心情。

正月初一过去了，小井神没有出现。正月初二这天，罗罗来到井边，呼唤小井神的名字，小井神仍然没有出现。

罗罗无力地坐到井边，抱着井，痛哭起来。

6.再见，小井神

小希听小井神讲完故事，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罗罗就是我爸爸小时候，是吧？”小井神点了点头。

“那么，后来你去了哪里？”

“火灭了，我也昏了过去。水龙载着我回到罗罗家，顺着井回到了龙宫。”

“你迟到了，受到惩罚了吗？”

“是的，按规定，我再不能做井神了，但是龙君爷爷说我是因为帮助人们灭火才误了行程，所以要惩罚，也要奖励。作为奖励，评我为‘年度最美井神’；作为惩罚，罚我三十年不可以回人间做井神。”

“现在你又可以做井神了？”小希问道。

小井神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次回来，是想看看罗罗，我已经看到他了。他已经成了大人，还有了你这样可爱的女儿，我真为他感到高兴。”

“我们能做好朋友吗？”小希又一次问起了这个问题，“你是爸爸的朋友，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叔叔呢？”

“我是小井神，我的年龄不会增长，我永远和你们的年龄一般大。”小井神说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太好了！你等着，我去叫爸爸。”小希转身就跑。

正在屋子里读书的爸爸，看到小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微笑着问：“宝贝女儿，什么事让你这么激动？”

“小……小井神……来了！”小希指着窗外说道。

爸爸愣住了。他放下书，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屋子，冲到井边。

井边并没有小井神。“小井神，罗罗来看你了！”小希对着井喊道。

没有回声，小井神仍然没有出现。

爸爸蹲了下来，抚摩着地上的字迹。那是用水写出来的，写的是：

罗罗、小希：

很高兴你们都用上了自来水，你们不再需要我们井神了。我走了，我要去偏远的地方，去帮助那些吃不上自来水的人了。再见！

你们的朋友：小井神

小希看到，爸爸抚摩着那字迹，眼圈渐渐红了。

“再见，我的朋友——小井神。”小希望着辽远的天空，轻声说道。

爸爸也抬起头，望着辽远的天空，轻声说道：“再见，我的朋友——小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