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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那些被遗忘的人类异响
来源:文艺报 | 徐彦利  2025年07月28日08:01

《脑中之魔》,罗夏著,新星出版社,2025年5月

青年作家罗夏的《脑中之魔》是一部颇具叙述技巧与科学含量的小说,既有起伏跌宕的故事情节、复杂多变的人物纠葛与内心描写,又有充满悬疑的侦破探秘线索,以及较强的科幻硬度。读者在体味人物悲欢的同时亦能领略倍感新奇的科幻创意,并跟随作者思路下潜至思维的深处,驶向浩瀚无边的宇宙星河,回到人类出现之前的遥远时光,聆听那些被遗忘与忽略的异响。

小说主人公程浩发现自己的手有时不受大脑控制,并表现出超越常人的能力,于是千方百计想破解背后的原因。在这一过程中,他发现了和自己相似的少年多吉,二人竟可以跨越空间进行意识连接,并能轻松掠夺他人的记忆。这使他产生了强烈的疑惑:为什么身体会有这样的异能?而异手写下的“全脑切除”又是什么意思?整部小说以程浩的探索为主线一路延伸,大大小小的疑问成为簇拥叙述前进的动力。

程浩的疑惑首先指向自我:我是谁?为何拥有与众不同的身体?我的身体和大脑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接着是对作为同类的多吉的怀疑,最终陷入更高层次的疑惑:人类切除全脑后会怎样?及至篇尾达到最为终极的疑问:谁在我们的头脑中预设了那个魔鬼?我们能否摆脱它的控制?千回百转后,程浩终于发现被表象掩盖的本质,进而洞悉人类进化过程中被尘封的事实,原来这一切不过是“父”的操控,体现着强大的“父”的意志。

程浩不顾所有人的阻挠,试图改变人类早已被规限的命运,释放本应拥有的自由。他坚定地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拼命破解藏在宇宙深处的人类进化之谜。为了消灭被深深植入的“脑中之魔”,程浩制定了周密的“弑父计划”,即使万劫不复也要达成目的。小说将全书最具悬念、最为高潮的情节放在开篇的序章,又将最具震撼力的情节放在末尾,首尾相顾,造成紧张跳脱的氛围感。在变幻莫测的科幻背景下又夹杂着对现实生活的细致描述,科幻浪漫主义与传统现实主义相结合,形成飘忽迷离又真切感人的叙述效果。在此基础上,小说始终隐藏着一些深深浅浅的谜团,饱含未尽之意,以此激励读者自己寻找最佳理解途径。

小说最吸睛的部分在于汇聚了各种异想天开的想法:程浩请求米勒医生为多吉做全脑切除手术,同时一定要他活下来;米勒设想大脑也许并不是人体唯一的思维器官,甚至有可能并不是思维器官;程浩猜测人的意识或许不是生成的,而是组装的,是由身体各器官释放出的意识的汇总……这些观点无疑是反常识、反常规的,与既有的地球真理相违背,但在无数细节渲染后却又呼之欲出,合情合理。种种颠覆性观点带领读者越过习焉不察的现实,解开人类亘古以来的思维束缚,跃迁至另外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小说中,一些崭新的科幻概念纵横交错,如掠夺记忆、收购记忆、全脑切除、意识预运算、战争迷雾、纳米示综弹、概率炸弹、信息守恒定律、人造黑洞、黑洞计算机、不可感知者等,这些概念与人物、情节紧密交织在一起,带领读者展开各种匪夷所思的想象。

一般而言,科幻小说能够吸引读者的几个要素不外乎独特的科幻创意、起伏跌宕的情节、对当下现实生活的书写、对人性的深刻揭示等。但《脑中之魔》却走得更远,显示了年轻作者意欲建构宏大幻想世界的雄心。当然,这种雄心不无危险,如果架构空洞逻辑混乱便会流于滑稽或荒诞。但《脑中之魔》在建构幻想世界时充分注意到逻辑的延展性、科学原理的互渗性,将人脑进化、人类的起源与演变等多重假说汇集起来,通过例证一点点予以凸显,这些假说在文本中架构起一个独具匠心的体系,不与人同,自成一家。

这部作品让人想到朱苏进的《绝望中诞生》和刘慈欣的《三体》,前者极富新意地描写了孟中天关于地球的种种猜想,在既有真理之外开辟了一个认知的新世界。后者设定了三体世界独有的黑暗森林法则和宇宙社会学。虽然二者的篇幅与主题并不相同,但无疑均欲缔造一个极具个性色彩的宏阔思维世界,这个世界超出普通人的经验、思维与认知,像一束强光照亮凡俗的日常。与二者相较,《脑中之魔》的论点未必颠扑不破,但它同样开启了别具一格的思维方式,告诉读者可以勇于怀疑,不断质询,重新审视盖棺定论的一切。

《脑中之魔》试图颠覆传统认知,追溯人类起源与进化的另外一些可能,并充分考虑到这一过程中出现的各种偶然性与必然性,这种富于创意的写作凸显出《脑中之魔》的独特意义。小说让我们不禁凝视眼前的世界,它是否真实,它的运行又体现着谁的意志,它是可以更改的吗?人类最终的结局会是怎样等一系列复杂而高深的问题,这些疑问穿过文本推到读者面前,令人不由沉思、诘问,并和人物一样努力揭开重重的迷雾。

(作者系河北科技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