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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2025年第4期|寇钧剑:跨天山(组诗)
来源:《西部》2025年第4期 | 寇钧剑  2025年07月15日08:16

寇钧剑,70后,新疆博湖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歌见于《诗刊》《人民日报》《星星》《扬子江诗刊》《草堂》《江南诗》《绿风》《福建文学》《朔方》《西部》等报刊,入选多个年度选本。获第七届西部文学奖、第四届张骞文学奖等。现居新疆库尔勒。

天山简史

由眺望构成,细说阔大的风

雾霭和云朵中的小径

你的身体远离大海

而我,在比大海更远的丝绸古道

向上攀缘

由雪和巨大的琴弦构成

准噶尔盆地、塔里木盆地像是反扣的音箱

背上,有横着、竖着放的棉田

如此共鸣,以山的名义继续爱着

我用我的方式,你用你的

由大半个天空构成

林立的城市群,蓝得不知所措

乌鲁木齐、喀什噶尔、博尔塔拉

仿佛山的册页,向心目中的

云与远方一一致敬

由石头中的思想构成

当城际列车穿越头顶,每一场雪

都作沉思状

每一朵石榴花,都吐出芬芳

请记住托木尔峰的合唱吧

由不规则的光构成

完整,清澈,雪豹般自信

三脉梅花草用一生的坚持,指引命运

它们更多站在山巅

一览无余地,欣赏着新疆

跨天山

跨天山,将一生的羊群赶向天空

沿着山的纬度和气流

一朵朵云,向内、向外同时生长

蓝得快要流泪的雪,次第打开

我们跨越,在无人机中傲视云杉

步入它孤绝的领地

我的主观性,地动山摇

跨天山,我将耗尽苍鹰

以体长著称的胸腔

耗尽大河对于戈壁的宽恕

高铁穿行,新能源车进入路的想象

我们跨越,轰隆隆

到达乌拉泊西收费站,巨大的

风力发电站和电网起立迎接

跨天山,将灵魂中加点风霜

万众瞩目下,苍凉像雪一样融化

一座城市如牧场。去往

下一个服务区,光阴会变轻

我们跨越,在即将通车的乌尉高速公路上

横穿它,山与我合体

仿佛洞穿一个新时代的轰鸣

天山说

依次为积雪和现代冰川

霜冻作用带、堆积带,以及

干旱剥蚀低山带

依次为溶沟、石芽、甬道、走廊

和切开的托木尔大峡谷

依次为气流拂过的天山雪莲、羊茅、垂穗披碱草

还有紫花苜蓿、草木樨

七十年了,它依然率领身后的博格达峰

有条理地打量着南疆和北疆

七十年了,它飞翔的声音还在上升

一层一层,玫瑰花瓣一样

铺满了街头和巷尾

二月令

立春刚过,雨水就到

向前走,一生的雪铺在纸上

时间中的存量和增量

往事,越来越稀薄

越来越像南天山上的悬崖和鞘翅

天山雪构成路的胸襟

一百六十六平方公里中有我追随的菩萨心肠

天山放歌

像白云低垂至黑夜,雪崩

止于一片雪花

像唐布拉百里画廊中一片巨大的海

收藏了七十载风华正茂

像秘密,鳞次栉比,天山无鞘橐吾

长满绿叶,作为对根的报答

像塔松站在中天山,心怀感恩

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和中欧班列握手言欢

像光,轻轻捧住大地

歌唱并抚摸着祖国的每一个孩子

天山景物记

是象形文字,缀满大地

是“六书”假借我的名义替你生长

当我沉思,八万汉字化作雪松

分布在一个民族的纬向山系

绝句、律诗渐渐靠拢

烽燧、长城逐一点亮

四翅滨藜和梭梭,将拥有天山的内心

毫无顾忌地,凹陷与凸起

向西

从库尔勒向西五百六十公里,是阿克苏

再向西五百二十公里,是喀什

继续向西二百一十一公里,是塔什库尔干

接下来是木吉乡、红其拉甫和帕米尔高原

用不同的交通工具,得到的结果也会不一样

每一天,我都会把自己当成圆心

周而复始地做圆周运动,每一次位移

都会听到疆的山、疆的土,在身体内部

发出空旷而辽远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