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祖国迎来第一缕阳光
位于黑龙江佳木斯抚远市的黑瞎子岛,是祖国最早升起太阳的地方,这里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第一个见到太阳的人是最幸福的人。每天,边防警察徐旭在这里迎着祖国第一缕阳光巡逻,牵着太阳回家,他说:“这片土地曾经离开祖国79年,我也担心它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顶帐篷望江流,寒暑几回人依旧,忍将少年凌云志,化作长滩十年秋。”这是2015年徐旭荣获黑龙江省“最美边防警察”时,黑龙江电视台为他撰写的颁奖词。从一年到十年,再到如今二十年,从一个人戍边,到全家七口人扎根边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徐旭坚信,流逝的是时光,不变的是对祖国深沉的爱。
黑瞎子之缘
当天,半个黑瞎子岛正式回归中国,能够见证这个时刻,徐旭的心情“简直比熊瞎子吃到蜜还激动”。
“停下,别动!”驾驶着警艇行驶在乌苏里江上,徐旭看到战友夏宇趴在别拉洪河口的一个山坡下,不停地向自己示意。
定睛望去,离夏宇不远处,山脊另一边,一头壮硕的黑熊正向着江的方向走来。
“黑熊会游水,会不会下到江里追我?”“它发没发现夏宇,会不会去攻击他?”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在祖国最东端的界江,驾驶警艇接应战友的徐旭、匿身洼地的民警夏宇、准备随时发起攻击的黑瞎子,“卡普曼戏剧三角”在现实中上演了真人版。
将近二十年过去了,黑瞎子站立起来离开时的那一声嘶吼,如同高山一般耸立在徐旭的记忆里,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黑熊时的恐惧,以及汗水浸透警服的感觉。
这,是徐旭与黑瞎子缘分的开始。
时间拉回到半年前。2005年1月,徐旭经过半年军事训练和岗前培训,被分配到武警佳木斯边防管理支队乌苏镇边境派出所(当时叫抓吉边防派出所)。教导员吕修军问他想从事什么工作,他说,最远最累的就让我来吧。于是,他来到通江口网滩。
何为“网滩”?以前,赫哲族人每天捕完鱼后,要选一处水域宽阔、平稳的地方泊船,安营扎寨、晾晒渔网,人们称这样的地方为“网滩”。
网滩旁竖立着一块界碑,是当地人所称的“0号碑”,当时是中国陆地最东端的界碑。
“你现在守着的地儿,就是中国的最东边了。”吕修军告诉徐旭。
“那边是哪儿?”徐旭指了指北边一水之隔的地方。
“那是黑瞎子岛,外国的地盘。”吕修军说,“不过,再过3年就要回归了,这期间,这边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徐旭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这个岛。放眼望去,与通江口滩地一水之隔的黑瞎子岛,岸边江柳丛生,绿草如茵,港汊交织,再往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是徐旭与黑瞎子岛缘分的开始。
“在祖国边防最东端的角落,耸立着我们小小的哨所,每当星星月亮悄悄地隐没,那是我第一个把太阳迎进祖国。”五音不全的徐旭,时常哼着这首小曲,守着中国大陆领土的最东端,想想就觉得兴奋。
那一刻终于来临。
2008年10月14日,徐旭警容严整地守在抚远水道通往黑瞎子岛的入口处。当天,半个黑瞎子岛正式回归中国,能够见证这个时刻,徐旭的心情“简直比熊瞎子吃到蜜还激动”。那可是失去79年的领土重新回归的日子!
激动之余,徐旭仍然有些小失落:“以后中国最东端的领土就在黑瞎子岛上了。”
失落归失落,但当时黑瞎子岛大桥还没有修通,唯一的登岛入口,仍然在他的辖区——抚远水道,由他把守。岛上没有治安力量,发生违边事件、治安案件,仍然要移交到就近的乌苏镇边境派出所处理,而距离黑瞎子岛最近的只有徐旭,一切问题还是由他去处理。
想到这里,徐旭心里也释然了。
2017年,徐旭被任命为黑瞎子岛边境派出所教导员,当他踏上黑瞎子岛的土地时,9年前的小小失落已荡然无存。
初闯网滩
打开手提灯一看,不断上涨的江水,直接把板房下的沙子掏空,慢慢侵蚀到板房的地板上。
二十年前第一次到通江口网滩,是教导员吕修军带他去的。那天,徐旭肚子有些不舒服,随口问了句:“厕所在哪儿?”
当地老渔民杨老四顺手向北一指,然后从墙上拿了几根半干的艾蒿条递了过来。
“要这个干嘛?”徐旭问。
“没有这个,你上不成厕所。”杨老四说,“到厕所之后,赶紧点上,趁着烟大呛人,蚊子被熏走的时候,赶紧解决问题。”
通江口网滩地处抚远水道和乌苏里江交叉口,这里水路纵横,植被茂盛,当然,也带来了另外的副产品——蚊蝇和小咬。这里的蚊子不仅数量多,个头大,而且还有一个显著特点——毒性强,被叮上一口,创口红肿生硬,要疼好几天,防不胜防。
上了一个“步步惊心”的厕所之后,徐旭又问:“住哪儿呢?”
“那个大帐篷就是。”吕修军说,“这个帐篷靠近江边,视野开阔,掀开门帘全是江景。”
掀开厚厚的帐篷门帘,徐旭一瞅,一名战友在灶台前使劲抡大勺,旁边,一名战友不停地为他擦汗,汗水简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擦慢了,就掉锅里了。
帐篷里沉闷的空气,令徐旭有些压抑。他到帐篷外透透气,看着赫哲族群众搭起来的一个又一个帐篷,不禁感叹,都21世纪了,还要像赫哲族的祖先那样,用几片厚帆布遮风挡雨吗?
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至少吕修军觉得,整个网滩,哪家不是这样?革命军人干工作不讲条件,在战场上,就是下炮弹雨不也得守住阵地吗?
然而,几片帆布终究扛不住界江上的风浪。一个下雨的夜晚,愤怒的狂风直接把帐篷带上天,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砸在徐旭疲惫的脸上。那个雨夜也像图画,烙进了他的记忆深处。
第二天雨过天晴,徐旭和战友们继续搭帐篷。他一锤一锤,把固定帐篷用的钢钉,深深地砸进地里,也把自己戍边东极的信念,深深砸进骨子里。
有领导来通江口网滩检查工作,问徐旭苦不苦,徐旭对领导呵呵一乐:“不苦,那肯定是假的,你就说这帐篷,一年都能吹跑好几回,光忙乎搭帐篷了。但是呢——”徐旭故意停顿了一下,学着杨老四的口气,“说苦,咱老爷们儿说不出口。只要干不死,就要往死干。”
2006年夏天,通江口滩地的帐篷“森林”中,突然多了两间白色的活动板房,显得鹤立鸡群,旁边挂着一块牌子——“乌苏镇边境派出所通江口警务室”。两间房子,一间住宿,一间办公,原来的帐篷也不拆,留着做饭用。
“这个条件,放在通江口滩地也是顶尖的。”徐旭对上级配发的执勤板房非常满意,这个板房一直伴随他到黑瞎子岛边境派出所。
黑龙江、乌苏里江、抚远水道如同三条错落的玉带,交织出了一大片岛屿,这就是黑瞎子岛。这里地势平坦,沙滩松软,水曲柳婆娑,白桦树笔直,风光优美。
“黑瞎子岛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我们想保持这张‘白纸’永远洁白。”徐旭这样解释为何偌大的岛上不盖房子。
但办公、住宿问题也要解决,为方便执勤,他们在江边地势稍高的地方打上桩,安装了临时板房。“一抬头,江上一览无余,一出门,警艇随时出击。”徐旭对黑瞎子岛上的“家”十分满意。
人们很多时候会在板房面前加一个定语“临时”,这个词很直观地在黑瞎子岛得到验证。
一个夏夜,徐旭被尿憋醒,一开门,脚就踏了空,一时惊得他睡意全无。打开手提灯一看,不断上涨的江水,直接把板房下的沙子掏空,慢慢侵蚀到板房的地板上。他赶紧招呼大家起来,飞一般地逃离。
劫后余生,年轻的移民管理警察于瀚森半天没缓过劲,徐旭却来了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终于,岛上添了个再大的风浪都掀不动的大家伙——执勤趸船。“这可是我们的‘航空母舰’,上边厨房、淋浴间、办公室、会议室、休息室一应俱全,还配了空调。这几百吨的大家伙,再大的风也不惧了。”徐旭说。
从帐篷到活动板房再到执勤趸船,徐旭挑起了吕修军挑过的重担,也接过了藏不住的得意:“这20年,我先后换了3个单位,落脚地从帐篷、板房换成了趸船,执勤船艇从40马力的飞龙艇,进阶到200马力,现在是300马力——没有一艘渔船的动力比警艇大。这两个‘三步走’,可是黑龙江边检边境管理工作的三大步啊!”
翻船事件
徐旭乘坐船艇巡江,警艇一头撞上江中一根漂浮的木头,徐旭直接“飞”进江心,警艇玩了个“乾坤大挪移”,倒扣进江里。
乌苏镇通江口网滩地处抚远三角洲旁,盛产大马哈鱼、鲟鳇鱼等名贵鱼类,是中国最东端的渔场。黑龙江省2981公里长的边境线上,2723公里是水界,乌苏镇的边境线长39公里,占全省水界的1.4%。但每年在乌苏镇作业的渔船高峰时近300艘,占到全省界江作业船只的十分之一。
通江口滩地的界江管理是黑龙江省边境管理的晴雨表,以往,全省70%的越界捕捞事件发生在这里。
为防止渔民越界,早在2005年,边境管理部门出台了严格的边境管理制度:渔民捕鱼季的7个月,民警蹲滩,与渔民同吃同住同作息,每艘渔船安装定位系统,重点江段全都设置高清摄像头,警艇24小时界江巡查。
五六百人的网滩,驻滩警务室总共4个人。夏天的乌苏里江,天亮得早,渔民们下江,都是凌晨两点多就开始。
一天一二百艘渔船从徐旭眼前经过,渔民与界江作业许可证对照,许可证与船号对照……等把所有渔船放出港,日头已经照到“东”字广场。
“在通江口网滩,我先后与天气、水源和蚊子三大天敌过招,最后都握手言和。”徐旭说。但更多的危险,来自江上。
到通江口第二年,刚刚开江,徐旭乘坐船艇巡江,警艇一头撞上江中一根漂浮的木头,徐旭直接“飞”进江心,警艇玩了个“乾坤大挪移”,倒扣进江里。幸好40马力的飞龙警艇也快不到哪儿去,大家按照规定都穿了救生衣,扑腾扑腾几下,就把警艇翻了过来。可落水的徐旭,怎么也爬不上船艇。他绕着船艇好几圈,终于发现了一条捷径,踩着船尾的船机,拽着舵,吭哧瘪肚地爬进船舱,划到江边上了岸。
这样的翻船事件,徐旭经历过3次。还有一次是晚上设伏,一艘高速运动的“黑船”慌忙之中,直接撞上了警艇,警艇再次倒扣,徐旭又一次逃过一劫,这次依然是踩着船机爬上去的。
2020年5月9日凌晨,徐旭得到线索,有人在无人小岛捕鱼。他和三名同事立即前往事发水域,登岛一番搜索,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同事说,来的时候听到有游水的声音,估计人早就跑了,不能在无人岛上停留。
徐旭分析,这个地方太偏了,即使是白天都不一定摸得对方向,何况这大晚上的,水又这么冷,万一让违法人员搞错了方向,有可能越界,那样事情就严重了。
于是,民警开展了地毯式搜索。天亮时分,在一个极为隐蔽的草丛下发现三名冻得瑟瑟发抖的违法人员。原来,由于晚上看不清方向,慌乱中他们的手机落水,江水太冷,他们游了一会儿便返回岛上,想等民警走了之后再离开。如果不是徐旭坚持搜索,他们极有可能因为身体失温遭遇不测。
后来根据这些人的交代,派出所破获了系列非法捕捞案,抓获犯罪分子21人,有力震慑了不法分子。
徐旭说,以前是江上查、岛上清、岸边堵,现在更多方法是探头站岗、鼠标巡逻、无人机飞,坐在趸船上就可以指挥,效率高多了。
从2020年至今,黑瞎子岛周边的通江口滩地再没有一起越界捕捞事件发生。
阵地不能丢
这时,老领导说了句话,“如今这单位改制,熟悉黑瞎子岛这片情况的人不多了,这阵地可不能丢啊。”
一条小船悠悠,一轮红日渐落,晚霞粼粼漾漾,远方水天一色。渔人坐在木船的一端,轻摘渔网,几只江鸥掠过天空,优美灵动。
这是徐旭经常给妻子甄冬丽描述的界江美景。静静的木船,静静的红日,岁月把“渔舟唱晚”镌刻在了乌苏里江的江面上。
生性浪漫的甄冬丽,一开始是被东极的美景“忽悠”来的边境小城抚远。当她第一次体验到徐旭居住的帐篷下雨漏水、晴天发闷之后,说了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你们难道都活在梦里吗,靠那些虚无缥缈的句子来欺骗自己?”
徐旭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他笑笑回应说,你能来,说明你是志向坚定且远大的人。话虽这么说,可要让一个家在大城市、看惯了繁华的年轻人,来过这种忆苦思甜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徐旭老家在哈尔滨,爱人甄冬丽老家在大庆,他们上大学时就互生情愫。甄冬丽能来抚远探望,当然不是来“看一看”而已。
有一天,甄冬丽看到徐旭头上一个新疤,感到很奇怪,以为是他摔的:“这么大个人,咋那么不小心,额头上一个疤多难看。”徐旭支支吾吾不说话,甄冬丽觉得更奇怪了,平时说一句他都会反问三句,这时候却悄无声息了。甄冬丽刨根问底,徐旭只得道出实情——开船撞上浮木,掉进乌苏里江时磕的。
甄冬丽这下绷不住了:“如果仅仅是艰苦也就算了,你这么拼命干什么?这兵咱不当了,转业回去行不行?”
“这是男人的勋章,你不懂。”徐旭对转业这事儿丝毫不接茬儿。“考察”了一段时间,甄冬丽没劝动徐旭转业,最后,她决定自己留下来,照顾徐旭。2006年,两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自从看到徐旭头上的疤之后,甄冬丽再也没有关手机睡过觉。只要听到徐旭要下江,她一定要等到平安归航的消息才能睡得踏实。
结婚之后,甄冬丽应聘到一家公司工作,但是她又放不下自己学的法学专业,每年都报名参加公务员考试。直到2012年,她终于考上了抚远市司法局,成为一名法律工作者。2020年,组织上任命甄冬丽为黑瞎子岛司法所所长,在黑瞎子岛的土地上,夫妻两人携手并肩,比翼双飞。
其实,关于转业,两人在2018年底也有过讨论。根据当时中央决定,公安现役部队不再列武警部队序列,要全部退出现役。
“如果组织批准你转业,你想干点啥?”甄冬丽问。
“那我就自主择业,买个好点的车,我就在抚远跑网约车,现在抚远还没有这么好的出租车是吧?绝对有竞争力。”徐旭说,“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就带你满世界看看,什么喀纳斯、西双版纳,你一直想去的地儿,咱都自驾去。”
“好啊,那我就开始做攻略。”
然而,2019年元旦,退出现役的徐旭却没有离开。
“你现在不是年轻小伙儿了,还待在这里,你还能干得动?”甄冬丽问。
徐旭想了想,那可不,之前在江上巡逻,碰到三四百斤的瓦罩子(小舢板)私自下江,两个人前后一夹,就可以拽到警艇上。如今,老寒腿、关节炎缠身,提个50斤的袋子都费劲。
这时,老领导说了句话,“如今这单位改制,熟悉黑瞎子岛这片情况的人不多了,这阵地可不能丢啊。”
纵有一万个离开的理由,也敌不过“阵地不能丢”这一句。戍边15年,哪能说走就走呢。这一片水域,哪里有浅滩,哪里有旋涡,都深深地刻在了徐旭心里。于是,他坚定地选择留下。
2019年元旦,徐旭脱下军装,换上警服,成为驻守黑瞎子岛的第一代移民管理警察。
牵着太阳回家
“作为我国大陆的东部极点,新的界碑将我国迎接第一缕阳光的时间提前了58秒。为了守护阳光提前58秒照耀的地方,黑瞎子边境管理大队民警付出了巨大努力。”
脚下道路千万条,在父亲徐中文眼里,能吃上“公家饭”是第一条。哈尔滨市双城区周家镇东和村人均耕地面积三亩二分八。徐家虽然有一垧地种植大豆和玉米,除了供儿子上学,一年到头也剩不下什么,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徐旭能够考出去,“吃公家饭”。
徐旭高考前,徐中文问起他的人生理想。徐旭不假思索:“考军校警校,当个‘着装的’。”这个回答令徐中文非常欣慰。
2000年夏天,没有考上军校警校的徐旭,拿到了齐齐哈尔大学法学系的录取通知书。上千人的东和村,当年只出了两个大学生,整个徐家都很兴奋。
2004年,正在准备某公安局、检察院面试的徐旭,听说武警黑龙江边防总队来学校招录干部,他头也不回地去了,当初没有考上军警校,没想到之后还有机会。
自打懂事时起,徐旭就喜欢穿军装、警服,戴大檐帽。71岁的蒋淑媛讲起儿子小时候的事儿,就如同放出去的乌篷船,收都收不回来。
2005年春,在大学生轮训队磨炼了半年的徐旭,在等待分配工作的间隙回了趟老家。蒋淑媛在门口张望半天,也没看到儿子回来,直到一个黝黑瘦削的人走到她跟前,喊了声“妈”,她才反应过来。当兵前150斤的儿子,只剩120斤,满脸黝黑,帅气的分头也变成了寸头,简直判若两人。
当兵前,徐旭闻到羊肉味都反胃,当兵后,羊杂汤一口气能干好几碗。说起儿子在部队的变化,蒋淑媛满是心疼。
爸爸的背影是徐旭回家时最深刻的记忆。每次回家,会经过一个小卖部,离村二里地。以前上学,爸爸都会在那里等着,用自行车载他回家。徐旭记得父亲带来的野果和父亲背后汗水的味道。后来,徐旭在边境工作,回家少了,休探亲假时,父亲一定要来接。“我想,他是怕我忘了回家的路。”徐旭说。
父亲的心脏不太好,几次突发心脏病,都是叔叔送去的医院。前几年,叔叔去世了,徐旭难过之余更有担心,“万一父亲心脏病再发,说没就没了。”他用尽浑身解数,说服了父母,把他们接到抚远,就住在隔壁。“现在我爸的心脏里边有4个支架,不过还好,每次去医院,我都能送了。”徐旭说。
徐旭用同样的方法,把远在大庆的岳父母也接来了抚远,住在一起,“这样好,一家人有个照应”。再后来,妻妹也来到了抚远,嫁人、生子、扎根。
徐旭自从来到抚远,就舍不得走。甄冬丽说这句话是真的,从开始一个人戍边,到如今,全家七口人在抚远,这个逆向奔赴的故事,令人动容。
在抚远市乌苏镇通江口的滩地旁边,竖立着一块界碑,上面写着“中国260(1).2014”,也就是当地人习惯所称的“0号碑”。在黑瞎子岛回归前,这是中国陆地最东端的一块界碑。2007年7月,新的界碑立下。黑瞎子岛北侧259号界碑,碑上书:“中国259/4(1).2007”。259号界碑,处在2008年中俄两国国界东段界桩揭幕仪式的举办地,取代了“0号碑”成为中国大陆的最东端。
“作为我国大陆的东部极点,新的界碑将我国迎接第一缕阳光的时间提前了58秒。为了守护阳光提前58秒照耀的地方,黑瞎子边境管理大队民警付出了巨大努力。”佳木斯边境管理支队政委张冬说。
夏季的黑瞎子岛天亮极早,凌晨两点,人们还在梦乡安睡,美丽的黑龙江已经醒来。天微微亮,徐旭驾驶着警艇来到河航道中心线附近,安静地停在江面。随着一缕霞光打到警艇和他的脸上,每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祖国。
到了冬季,黑龙江千里冰封,天空泛起鱼肚白,微光向大地漫开。零下30℃的严寒里,徐旭裹紧棉大衣,和同事们行走在边境线上。朝霞顺着山巅倾泻而下,染红了黑瞎子岛,也染红了徐旭被风雪蚀刻的脸庞。
二十年来,无论寒暑,徐旭和平常一样,在巡逻中把第一缕阳光迎进祖国。
“牵着太阳回家”,这是徐旭给自己迎接朝阳之旅所做的一个浪漫比喻。从刚毕业时的青葱少年,到如今的两鬓早生华发,二十年时光,徐旭见证了黑瞎子岛“回家”的路,也“浓缩”了自己回家的路。
有一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领着母亲自驾游全国,每到一个地方都盖个邮戳。到黑瞎子岛后发现没有邮局,就跑到执勤板房旁边和民警拍照合影,并说,与东极卫士的合影比邮戳更有意义。
还有一次,他们在旅游大巴车上例行检查,一名少数民族妇女用民族语言为他们唱了首歌,感谢“东极卫士”的默默坚守。
徐旭说,在边关,祖国从来都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具体的形态;在东极,国家不是空洞的语言,而是具象的家园——迎接祖国每天的第一缕阳光,在他心里有着无比神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