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文学》2024年第12期|张行方:迷惘的季节
一
人也像植物,是有季节性的。对于我来说,初夏是一个特殊敏感的时节。每到初夏,一望无际的麦田、青翠欲滴的树林、淙淙流淌的小河,这些在别人眼里司空见惯的景物,以及这个季节特有的气息、光影、鸟鸣,总是让我陷入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动,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愫,总是在某一瞬间被不期而然地唤醒。
我生活的地区四季分明,每一年都被分成均匀的四等份,在我的印象中,初夏是一段界限模糊的时间,是春夏之间的过渡地带,它不仅是夏天的起始部分,还包括了春天的后半部分。
在这个季节,天气晴暖,暑气尚微,光照越来越长,人也一天比一天躁动不安。田野黄绿相间,物候也显得错乱,植物因为生长周期的不同而呈现出成熟、发芽、生长、开花等不同状态,人也像一株无所适从的植物,经常陷入某种时令性的迷惘。
我第一次陷入这种状态是在三十七年前,那时的我,刚刚升入高中不久。我所就读的一中孤悬于县城北面,像一座小小的城池,西面紧邻一条南北向的公路,不时有长途汽车呼啸而过,扬起的沙尘落满路旁的杨树叶片。铁质的校门高大森严,像紧闭的城门,每天傍晚准时打开,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汩汩流出。走读生们回到了县城里的家,而我们这些来自乡镇的住校生,就只能留守在校园里,在老师和家长的管束之外,用尚在发育中的自控力,自行支配各自富余的时间。每当此时,我经常一个人在安静的校园里徘徊,像一只无助的小流浪犬,与星光下广袤的空旷默默对峙。
那时我始终觉得,自己来一中是一个错误。
凭着我中考时的成绩,本可以念一个不错的中专,那是我跳出农门的最佳机会,却因为校长的一句话而阴差阳错地错失了。他笃信我还有巨大的潜力尚待挖掘,报志愿时,极力建议我报重点高中,他对我父亲说:“这孩子,大学苗子!上中专可惜了,一定要报一中,进了一中,大学门就迈进了一半。”就这样,两个月后,我懵懵懂懂地来到了二十多里外的一中。
在一中的第一个学期,我是在失落和郁闷中度过的。初次离家,孤单,敏感,青春期逆反,加之天生的多愁善感,使我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时候,高考只是少数人的盛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每年的幸运儿只占很少的一部分,谁也不敢说自己肯定能成功上岸。说不清是因为压力大还是不自信,我上课时经常走神,学习的兴趣和动力逐渐减退。黑板上总是蒙着一层薄雾,课本深奥得如同天书,我的注意力像失去触角的昆虫,总是很快在其中迷失。疲于应付的作业像永无休止的海浪,很快冲垮了本就不坚固的耐心,我开始逃避,不交作业,甚至逃课。
最初的逃避像新鲜的创口,伴随着隐隐的痛感和微量的不安,但创口结痂之后,渐渐就变得麻木不仁。
那是一个写信和记日记的年代,时光仿佛被一辆旧马车拉着,慢腾腾地行进在一条幽暗的小巷里。我无所事事,却又自命不凡,觉得自己像一个怀才不遇的诗人,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大把的时间用于感时伤怀。
沉湎在这样的状态里,我的学习成绩可想而知。日益纤弱的分数让我越来越心灰意冷,一天到晚萎靡不振。我也曾反思、自责,试图振作,想努力走出消沉和低迷,但因为散漫和懈怠,缺乏付诸行动的耐心,总是一次次计划又一次次放弃,一次次发誓又一次次食言。
学校离我家二十多里,我每个周末骑车往返一次。回家时,依次经过百货大楼、烈士陵园、缫丝厂、麻纺厂、水泵厂、化肥厂和七个村庄;返校时,又依次经过七个村庄、化肥厂、水泵厂、麻纺厂、缫丝厂、烈士陵园和百货大楼。回家的时候归心似箭,一路轻松,而每次返校,都要穿越内心的城郊接合部,带回来的,除了一个星期的干粮和生活费,还有沉甸甸的压力和愁绪。
当内向的性格遇上青春期,难免会产生暗恋的烦恼。孤独的时候,听罗大佑一遍一遍地吟唱《野百合也有春天》,心绪如旋律一样缠绵悱恻。
我暗恋的女生扎着一条活泼的马尾辫,不但人长得漂亮,成绩也特别优秀,还会拉动人心弦的小提琴,她像一位住在城堡里的公主,完美得令我彻底绝望。因为她女神般的存在,我上课时总是走神,偶尔不由自主地往马尾辫的方向瞥上一眼,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便陷进自卑的泥沼里久久不能自拔。
女生宿舍旁边是学校的大礼堂,我从未从高于它的角度俯瞰过,却总是无端地觉得自己对那个红屋顶了然于胸。
“阳光下的红屋顶上 / 一只鸽子在寂寞中踱步 / 那远远的云端鸣响的鸽哨 / 是它写在蓝天上的诗……”这是我写下的一首朦胧诗里的句子,彼时的我根本不觉得它稚嫩,我踩着椅子,在别人仰视的目光里,把诗句抄写在黑板报上,用这些隐晦的意象,抒发内心的孤独和躁动。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想象中的鸽子,在日复一日的空想中,无谓地荒废着漫长的时光。
上课的铃声总是那么急促,而下课时又总是响得姗姗来迟。别人的时间都被压缩到极致,我的每一天却总是在空虚里拉伸得很长。我坐在教室里,无聊地看着窗外的树荫一点儿一点儿地挪移,像日晷上的影子,在季节之间悄悄发生变化。
“我们在回忆 / 回忆那过去 / 在冬天的山巅 / 露出春的生机……”这是校园广播里经常播放的一首歌,电波缥缈、悠扬,忽远忽近,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音色和抒情。教室和宿舍的东面墙根,分别有一排露天公厕,气温日渐升高,不时有发酵后的骚臭味飘出来,杂糅在广播操的旋律和节奏里,让本就心不在焉的我更加焦灼不安。
一中的四周,是大片黄绿相间的农田,乡野间有一种飘忽不定的宁静。初夏的风不时送来桑葚和杏子熟透的甜香,香气忽隐忽现,一缕一缕地弥散,总是成为我发呆和想家的诱因。
成为发呆诱因的,还有那些应时而至的鸟鸣。在野斑鸠和布谷鸟日复一日的叫声中,学校像一艘航行在麦浪里的船,船上的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被带往何方。
学校西面有一个叫“石桥”的村庄。村庄很安静,很少能碰到外人,我经常独自一人在村边闲逛,手里拿一本主要用作装饰的书,优哉游哉,仿佛回到古代。村口有一棵大桑树,紫黑色的桑葚落了一地,像浓密的树冠投在地上的影子。我每次经过,都惊动一头佛系的水牛和它的孩子,它们一边咀嚼,一边好奇地打量我,似乎在揣测我的身份和闯入的动机。
村前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我经常到河边小树林里一个人散步,有时低头思索人生,有时仰头寻找似曾相识的鸟鸣,就在低头和仰头之间,无数个晨昏从枝叶间倏忽而逝。
一切似曾相识,一切又陌生得恍如隔世。我经常浪迹于一中附近的田野,印象最深的是那片一望无际的麦田,那种大面积的空旷,就像没有压力也没有睡意的夜晚。我盘桓其间,身体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思绪却如飞出樊笼的鸟儿,在幻想的天地间自由自在地翱翔。
我到过最远的村子叫李家庄,在石桥村的北面,相距约十里之遥。李家庄有一棵桂花王,树龄超过四百年,相传,树是主人的祖先从当年做官的苏州府带回来的,硕大葳蕤的冠幅,让简朴的农家院落显得局促而逼仄。因为不是秋天,自然闻不到馥郁的香气,我在臆想的花香里徘徊了很久,最终的收获是一首发表在县报上的小诗。
那是一段荒芜的时光,除了少数几个经常一起逃课的知己,我没有多少可以谈心和倾诉的对象,青春期的孤独和无所事事的空虚日益加重着我内心的迷惘。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能做什么,校园里沉闷的氛围让我焦躁不安,只有隔三岔五的远足才能让我安静下来。一走出校园大门,我就开启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漫游。
我骑着自行车,在县城仅有的几条街道上窜来窜去,漫无目的地游逛。最远的一次,我骑车出了县城,一直向东,到达二十多里外的海边,奔腾不息的大海让我迅速平息下来。如今已成为繁华市区的海滨,彼时还是一片沉寂的荒滩,我独自一人,面朝大海,在阵阵扑鼻而来的咸腥气息里,像一块岿然不动的礁石,用汹涌澎湃的海浪释放自己。
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定期更换,我每次骑车经过,总是无法抗拒那些男女明星魅惑的眼神。那些热映的港台武打片我并不喜欢,让我沉迷的是那种没有压力的状态,我有时是一个人,有时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在厚厚的窗帘挡起的黑暗里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然而,一回到现实中,短暂的放纵又会带来更长久的空虚和迷惘。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直持续了两年多。
二
两年多的时间里并非只有空虚和迷惘,其间也有隐秘的愉悦和内心的充实。它们是写作带来的。
高一下学期,我参加了一个全县的征文,意外获得了二等奖,奖品是一把精致的雨伞和一个精美的日记本。相比那把后来用了多年的伞,我更珍视那个蓝色的日记本,扉页上一枚鲜红的印章和一个大而醒目的“奖”字,让我的自信和虚荣迅速滋长,从此若即若离地迷上了写作。
最初的写作冲动是否由此而起,我不能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其中肯定有青春期的孤独和学业遇挫后的兴趣转移。
我开启了一段新的恋情,对方是缪斯女神,为了得到她的垂青,我几乎每天都在写,但因为书读得少,生活阅历又简单,每一次写作都是绞尽脑汁的“为赋新诗强作愁”。我总是在别人挑灯夜读或者遨游题海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偷偷写下一首诗或一篇千字文(它们往往是前一个晚上失眠的结果),然后,工工整整地誊抄在稿纸上,寄往远方某个陌生的地址。
投进邮筒的稿件,绝大多数如泥牛入海,每次投稿就像毫无胜算的约会,都有一个忐忑难熬的等待过程。
课余时间,我经常到校门口的传达室转悠,为的是看一眼有没有与我有关的信件,但几乎每次都失望而归。有时候,除了贴着“地址不详,按原址退回”白纸条的退信,偶尔也会意外地收到一份鼓鼓囊囊的样报或几元到几十元不等的稿费通知单,那种喜出望外的激动,像荒漠里的降雨,总是及时地滋润我行将干枯的信心,并让我在学业荒疏的挫败感之外,多多少少得到一点儿成就感的抚慰。
在写得顺手的某个夜晚,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写作是需要灵感的。那种美妙的感觉,总是像神谕一样出现,一出现,我就停下手里的一切,像虔诚的信徒,默默地走进自己的节日。
一年后,我的野心开始膨胀。那种野心,后来被许多人描述为“文学梦想”,而对于当时的我,它更近似于一种不切实际的青春期幻想。为了避开一直让我头疼的数理化,我甚至想到另一条捷径:不参加高考,凭借写作特长,以特招的方式进入大学就读。
叛逆和倔强使我成为一意孤行的逆行者。我沉浸在这种白日梦的幻境中,坚信那条剑走偏锋的捷径终将通向成功,彻底放弃了各门功课的学习。结果可想而知,因为严重偏科,成绩落到谷底。我像一艘偏离航道的小船,与几乎所有同龄人背道而驰,也与家人原本的期望渐行渐远。
三
转眼就到了高三下学期。黑板上贴出了“冲刺高考一百天”的“倒计时”,我暗恋的女生负责每天更新,将所剩无几的日子一次次拧紧发条。
压力之下,说不上是因为内心的躁动还是破罐子破摔,我在关键时刻又一次迷失,和一个比我还要勇敢决绝的女生,去了校园外阒静无人的小河边,并最终深陷在那个惶惑而又青涩的季节里。
在时间静止的那一刻,空气仿佛也凝固了,我们被茂密的芦笋包围着,彼此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只不知名的飞虫嗡嗡叫着,在身边飞来飞去……直到后来,暮色四合,一阵慌慌张张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惊起河边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也把我们从惊恐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高考在即,如东方欲晓,忧虑像曙色渐渐照亮了我。忘了是出于什么机缘,我给一位二十多年前从一中考入名校的作家写信,向他倾诉了人生的迷惘和选择的困惑。我又鼓起勇气,给某著名大学中文系的吴教授写信,信里附上两篇稚嫩的代表作,小心翼翼地探询免试进入大学作家班的可能性。
时隔不久,我几乎同时收到两封后来珍藏了多年的回信。虽然素昧平生,并且远隔千里,仍能感受到两位前辈言真意切的关爱。在信中,他们的意见不谋而合,都劝我从长计议,先考上一所差不多的大学,再去叩问那扇写作之门。至于进大学作家班,吴教授在尽量不伤及我自尊的同时,委婉地指出那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前辈的劝告犹如当头棒喝,让我一下子惊醒了,我在失望之余,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恐慌。距高考只剩下两个多月了,直到此时我才幡然醒悟,在此之前的近三年里,自己像一头倔强的驴子,沿着一条歧途走出了太远。
就在这时,陈老师成为我的班主任。年约四十的他,来自沂蒙山区一所县城中学。他找我谈话,犀利的目光穿过厚厚的眼镜片,一下子刺穿了我用倔强包装的脆弱。
“我知道你,”他说,“你还是名人呢,文学社社长,连校长都认识你。文章写得好是好事,但你得先考上大学。等进了大学,你就会知道,那里最欢迎有写作特长的学生,写作会让你如虎添翼,那时你就可以施展拳脚……想一想父母,他们多不容易啊,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他说到父母的时候我落泪了。我想起他们夜以继日的辛劳和多年来的期待,羞愧难当,悔恨不已。之前每次周末回家,我都来去匆匆,父母觉得我很忙,但并不知道我在学校忙了些什么。
我幡然醒悟。原来身体里住着另一个自己,我一直傻傻地跟着他,走了两年多,走入了歧途。
我决定离开他。
陈老师因势利导,让我写下一份决心书。让我吃惊和难堪的是,他为了断绝我的后路,居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了那份决心书。
“还剩七十八天,奇迹会发生吗?”这是决心书的最后一句,陈老师读完,盯着我,目光坚定,肯定地说:“只要你能做到,奇迹一定会发生!”
高考前的最后七十八天,我是在悔悟和自律中度过的。校门外有一家废弃多年的木材加工厂,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院子,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处僻静的所在,通过铁门错开的缝隙,毫不费力地钻了进去。每天早晨和傍晚,我来这里看书。院子里有一排高大的杨树,树下堆放着一堆木材,我坐在树荫里,坐在一堆横放的木材和一排竖立的树木之间,自己也变成一截聚精会神的木头。有时,因为太过投入,连蚂蚁爬到身上也浑然不觉。
我分秒必争,如热锅上的蚂蚁,慌不择路。别人厉兵秣马准备了近三年,而我因为走了弯路,欠下的旧账太多。我没有像别人那样实行题海战术,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别人都在亡羊补牢,而我连羊圈都没有。我连课本上最基本的概念都未掌握。最头疼的数学,我从最基础的部分学起,课本上最基本的定义、公式、定理、例题,没有人讲解,我硬逼着自己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初夏的校园里来去匆匆,我有时会遇到陈老师,他的目光里似乎也有一份疑虑,好像在问我:奇迹真的会发生吗?
奇迹最终没有发生。但非常小的分差让我无限接近了那个原本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毫无悬念地落榜了,而我暗恋的女神,则毫无悬念地考入一所名牌大学。那年元旦,我鼓起勇气给她寄了一张明信片——这是那个年代普遍的做法,以老同学的名义祝贺新年——不久就收到她礼貌的回复和温馨的祝福。那娟秀的笔迹我珍藏了多年,一起珍藏的还有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它们曾经在我某些空虚无助的时刻,为我注入了勇毅前行的动力。
四
走了很多弯路之后,我最终如愿升入了大学。大学里的生活,确实如陈老师之前的“剧透”,我在轻松完成学分的同时,也陆续发表了几万字的作品,并最终顺利地在某市直机关找到了工作。
青春如指间沙,转瞬就流逝殆尽。二十多年的工作生涯,在忙碌和严肃中倏忽而过。我白天埋头于繁杂的事务,晚上回到家里,让生活的安逸疗愈身心,慢慢地,学生时期的那些激情和冲动,像冰山上融化的雪水,不知何时已悄然流失在干涸的沙漠里。
人到中年,我早已走过了人生的初夏,但每一年的初夏时节,我依然会莫名地心动。
几年前,我回到一中,故地重游,记忆中的一排排平房早已被楼房取代,红屋顶的礼堂消失了,曾经熟悉的气息消失了,一切变得面目全非,仿佛我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时光也荡然无存。“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仿佛站在一个梦境的边缘,恍恍惚惚中,隐约又看到当年迷惘的自己……
就在我以为自己将与文学永远绝缘时,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因为工作调整,我调到文联,无意中走近了文学的边缘。一年前,我组织了一次采风,作为领队,我与十几位作家一路同行,进山,入村,上岛,过程轻松而愉快。在驶往海岛的渡船上,海风轻拂,思绪翩跹,我忽然萌发了想写点儿什么的冲动。于是,在那个寂静的夜晚,在渤海湾深处的一个海岛上,几经犹疑之后,我在手机里写下了第一行诗……
缪斯女神再次降临,她依然那么优雅美丽,让我再次心动不已。夜深人静,我回顾走过的路,回忆起那些漫漶的时光片段,有时会生发一些人生感悟,我用文字将其一一梳理,并以诗和散文的形式分门别类……
文字带来了久违的快乐。那种隐秘的快乐,我有时觉得像水,淤塞的泉眼重新疏浚,甘甜的泉水再次汩汩而流;有时又觉得它像光,一个久居于阴暗中的人,打开蛛网尘封的窗子,瞬间的晕眩过后,再一次回到了绚丽多彩的世界。
“栽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这是两年前离开原单位时,一位年轻朋友给我的寄语,没想到两年之后,她看似无心插柳的鼓励,在我心里长成了一片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