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伟:2024年中短篇小说创作关键词
全面梳理与考察2024年中短篇小说创作,“科幻叙事方法”“新津派文学”“世界版图写作”“动物叙事”“青年生活图鉴”“边疆叙事”“军事文学”“世情写作”等关键词颇引人关注,其中“科幻叙事方法”更是万众瞩目。2024年从传统文学期刊到各大文艺出版社再到中国作家协会,都在关注中国本土科幻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科幻文学既是承载新质生产力的重要载体,同时又是文学上的“新质生产力”,前景广阔,大有可为。
科幻叙事方法
全新优化升级的《科幻立方》在第2期的“特别企划”专栏推出了青年作家吟光、数字导演端木琦、声音设计师周天歌共同撰写的《跨媒介 新叙事——以科幻作为方法》,倡导以科幻作为方法,探索未来文学的叙事形态。陈楸帆在《清明》上开设专栏《AI与创作》,分享人机共创私人史,并探讨AI如何帮助搭建小说结构等话题。这两个极具文学前瞻性的专栏引发广大读者的关注与热议。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传统文学期刊开始关注科幻小说。《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思南文学选刊》等都有科幻小说的选载,《长江文艺·好小说》设有“幻想客”专栏,《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第3期推出“女性科幻小说”一组,有夏笳等作家作品。《长江文艺》第9期推出了“科幻文学”专辑,有宝树、王侃喻、万象峰年等作家作品,并配有南开大学教授周志强的评论文章《科幻文学:书写新现实的可能性》。《花城》第4期推出“科幻女作家”专号,主持人张莉以修新羽、叶端等作家作品为例探讨了女性视角之于科幻文学创作的意义。《天涯》第2期推出“科幻小说”小辑,《草原》第5期设有“科幻盲盒”栏目,《文学港》更是每期都有“科幻叙事”专栏,《中国作家》《作品》《上海文学》《边疆文学》《西部》也都有科幻小说刊发。中国作家协会在9月专门组织了“《哥德巴赫猜想》之后——科幻科普作家活动周”,充分体现了中国文学最高组织机构对于科幻文学的高度重视。科幻文学经典期刊《科幻世界》在9月底主办了银河奖颁奖典礼。第四届百花文艺周的开幕式上,周大新以“幻想,人不可废弃的一项能力”为主题,并结合自身近几年的科幻小说创作进行了演讲,强调了幻想对于小说创作的重要意义;系列活动之一的科幻主题小说集《巴比伦铁塔》《星核密语》分享会在天津举行。10月,首届“天问”华语科幻文学大赛成果发布,分形橙子、刘洋、海漄等作家的作品获奖。地外生命的书写与想象一直是科幻文学的重要着力点,在10月我国宣布2024年-2050年启动地外生命探寻计划。相信这一计划的实施,将对我国科幻文学发展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周大新、张翎、蒋一谈、潘灵、王威廉、陈崇正、黄平、梁宝星、王哲珠、修新羽、阿尼苏、叶端、废斯人、王海雪、小乙、贾煜、赖继、吟光等作家,皆是传统小说与科幻小说双修的典范。他们互相更新和校正叙事经验,由此形成了两副笔法的双向赋能,不断将小说叙事艺术推向更为广阔的宇宙天地。在他们的身上,我看到了未来小说写作路径的广阔前景:再无传统作家与科幻作家之分,都是小说作家;而科幻也不再是一种狭隘的类型文学题材,而是小说创作与叙事的一种方式方法。
因为无论是传统小说还是科幻小说,就本质而言,都是在探讨人类的内宇宙与外宇宙的问题。外宇宙指涉苍茫宏阔的宇宙世界观及未来世界的想象空间;内宇宙则关注人类共通的内心情感世界,如爱恨、悲悯、迷茫、忧患、恐惧等。传统小说是基于人、天、地三位一体的叙事,科幻小说则是基于人、机器人、地外生命、太空等多位一体的叙事。无论是人与天地的地球叙事,还是人与太空的宇宙叙事,都是基于人的主体性的,也就是说所有一切叙事的源头都来源于人的内宇宙,由人的内宇宙出发与天地、与太空等外宇宙产生深度的关联,从而产生有张力的情感空间。
吴清缘的《墓碑》,王海雪的《裁梦之人》,超侠的《笛人》,梁宝星的《北方来客》《在卡维雅蒂》《机器人学》,贾煜的《消逝的真相》,段子期的《温泉旅馆》《宇宙不在场》,王诺诺、羽南音的《喜宴》,王洁的《最后的森林之歌》,这些作品充分展示了青年写作者的非凡想象力与创作才华。他们的写作不再是基于地球意义上的在世写作,而是面向遥远的未来汲取叙事资源,面向浩渺的太空宇宙描绘科技与人类的未来宏大画卷,进而反思科技与人伦、科技与资源、科技与文化、科技与末世等后人类世的命题。《墓碑》《裁梦之人》《笛人》皆关涉人类文明信息的保存和情感的传承等话题,引人深思。《墓碑》构思奇崛,探讨的是当人类末世来临时通过黑洞将文明的信息保存至永恒的方案。《裁梦之人》讲述宇宙空间中以裁梦贩卖情报的故事,在奇诡的想象力中重新定义了人类文明的价值与意义。《笛人》中那承载人类文明信息与情感的宇宙之笛令人唏嘘不已。《北方来客》《在卡维雅蒂》《机器人学》等作品,既是“机器人的荒诞剧”又是“后人类时代的启示录”。《消失的真相》和《温泉旅馆》,或关注太空探矿,或聚焦量子隧穿实验,皆是将科幻与悬疑结合的佳作。
张翎的《种植记忆》、王威廉的《一个写作表演者的最后爱情》和宝树的《度假周》在人文主义和科技主义的双重叙事维度下,关注未来社会的人伦情感困境,宛如一把直击人心与人性的利刃,极具典范意义。燕垒生的《飞鸟遗之音》在科幻与历史的叙事路径的探索上取得了很好成绩:一方面深入历史时空,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汲取叙事资源;另一方面借助于非凡的科幻想象力对飞天技术展开探索。废斯人的《长江密码》探讨了人类对科技的疏离与寻找本真自我的命题。任青的《同归之地》尝试将科幻与音乐交融,饶有趣味。凌峰的《水晶之城》聚焦地球科幻叙事,塑造了青年科学家夏尔这个执着于打破人为壁垒、融合全社会力量来共同对抗外星文明入侵的新人形象。王苏辛的《NPC生活日常》关涉人工智能技术视野下的身份伦理危机问题。黄平的《我,机器人》聚集机器人叙事,其所揭示出“机器人越来越像人,人越来越像机器人”的论断,令人反思高科技对人性的入侵这一热点话题。潘灵的《替身》同样是关涉机器人情感觉醒的佳作。赖继的“璇玑战略司·新英雄宇宙”系列作品,如《训鹱师》《星辰特工》《结界师》《微量猎人》等,既是对东方与宇宙这一文学审美对照关系的全方位探索与呈现,也是中国文化日益自信的文学化形象表达。
新津派文学
新津派文学的核心定位应是以天津作家群作品为主体,以开放包容、兼收并蓄为旗帜,以世俗性的全人类共通情感为纽带,以现代性追求为指归。作为中国现代话剧奠基人之一的张彭春就曾说:“个人有时致力于教育,有时从事外交,有时也研究戏剧。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所务太广,其实一切活动,都有一贯的中心兴趣。个人三十年来,时时萦绕在脑际的中心问题,就是现代化,也就是中国怎么样才能够现代化。”这是20世纪初期天津知识精英们的共同文化追求,这种文化追求同样映照于新津派文学。
新津派文学的精神谱系一方面来源于延安、晋察冀等解放区文脉,另一方面则是延续民国北方通俗小说,解放后的工人文学,新时期的工业题材、津味小说等传统。这些谱系来源共同凝聚成了新津派文学的开放性、包容性和世俗性的基本特征,但统摄于现代性的精神内核。孙犁、梁斌、杨润身、柳溪、鲍昌、王昌定、曾秀仓、阿凤、蒋子龙、冯骥才、林希、汤吉夫、王家斌、吴若增、航鹰、杨显惠、肖克凡、李治邦、赵玫、王松、龙一、武歆、尹学芸、狄青、张楚等几代作家共同构成了天津作家群的基本主体,谱写了津派文学的辉煌。新津派文学的现代性必定是高扬人的主体性价值,以实现人的现代化为价值指归,可以从人与城市、人与历史、人与时代、人与乡村、人与县城等几个叙事维度予以考量。
津味小说是新津派文学中独具一格地域性文学的审美表达,关涉人与城市、人与历史这一重要叙事维度。从历史发展演变来看,津味小说属于城市文学范畴,带有典型的市民文学的属性。冯骥才和林希是津味小说家的典型代表。2024年无论是对于新津派文学还是其中的支流津味小说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年份。9月30日,由天津市作家协会、南开大学文学院、天津出版传媒集团、天津市文艺评论家协会联合主办,百花文艺出版社承办的第四届百花文艺周“津派文学”的灵韵与魅力暨林希小说集《沽上纪闻》首发式在南开大学举行。《沽上纪闻》是林希近年来的最新津味小说的结集。林希在视频致辞中提到,“《沽上纪闻》是为天津读者所作,刻画的是市井社会小人物的生存状态。” 2024年的新作《天津好人许满堂》就收录其中。《天津好人许满堂》将叙事时空设置于20世纪30年代的天津海河边,小说中具有现代都市属性的警察许满堂从人本主义出发对辖区各色人等充满着深情的体察与谅解。林希曾特别指出,“所谓津味小说,应该是展现天津人精神世界的美好和高尚”。《天津好人许满堂》就是“展现天津人精神世界的美好和高尚”的典型性作品。武歆的《隆泰里》在平缓的关涉天津市民的日常生活叙事中,以一场爆炸案将天津普通民众的忠勇爱国、反抗日军压迫的民族精神予以生动形象地展现,塑造了天津市井众生相。热爱俗世生活的天津人在历史进程中的关键时刻总能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起国家和民族所赋予的历史使命,这就是可敬可爱可亲的天津人。李治邦近几年创作成井喷之势,2024年有《刑警老鬼》《刘大厨和他的儿子》《一直在找你》《自由与救赎》等作品发表。其作品聚焦人与城的现代化叙事,书写当代社会的津味人生百态,笔下人物涉及警察、厨师、画家、小店主、报社记者等形象,呈现出了当下城市平民的精神状态与生命轨迹。
工业、工人文学是新津派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蒋子龙和肖克凡是这方面的典型代表作家,他们的作品曾提升了津派文学与时代同频共振的高度。2024年,肖克凡的《父亲与雕像》《同在蓝天下》《窗外的钥匙》延续了天津工业、工人文学的余脉,亦有津味小说的风韵。其作品聚焦天津的普通工人与城市、时代的紧密命运关联,他们曾是战天斗地的工人阶级老大哥,在时代巨轮轰隆前行的裹挟下,在城市日新月异变革的脚步下,虽脱节,但仍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作品难掩曾经的“工厂情怀”。《父亲与雕像》可谓近年来涌现出的最佳工人文学作品。小说在幽默诙谐的“说唱”叙事推进中,将以老工人李玉福为代表的天津工人群体和华北电机厂的前尘往事一一呈现。小说书写了工人群体的伟大理想主义情怀。这种情怀正是我们当下所缺失的,显得弥足珍贵。
人与县城、人与乡村是新津派文学的一个重要叙事维度。将新津派文学中从人与城市、人与历史、人与时代的叙事维度上扩展开来,面向更为广泛的县城与乡村。张楚和尹学芸是代表作家,在这方面做出了很大贡献。张楚擅长从县城切入当代中国社会,以县城为勾连点叙事,既可上达城市,又能下接乡村,构建了自己的“县城宇宙诗学”。其作品多聚焦人性救赎,通过“轻、小”的故事情节与“重、大”的情感关系的矛盾处理,揭示出了波澜不惊的日常生活表面下的暗流汹涌。这对新津派文学创作具有一定的示范价值与意义。在《与永莉有关的七个名词》中,让郭永莉从桃源县出逃,去经山历海地见世面,并聚焦身份互换、灵魂救赎等主题。尹学芸通过“罕村”和“埙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文学版图,呈现那片土地上生活着的芸芸众生相。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跃然纸上。尹学芸将新津派文学中关于世相人生与世道人心的描摹与刻画提高到了新的叙事高度,这对新津派文学创作的新叙事路径的开拓具有重要价值。《神的孩子》书写香丫和喜奎的爱情故事,用人性中美好与坚守的光照亮了罕村的夜空。《无事之城》书写埙城的四大闺蜜故事,百合、紫薇、芙蓉、西番莲分属于不同社会阶层,在表面相扶相持的亲昵关系中暗藏着算计、争斗等小心思,将岁月流转中的世道人心予以细腻刻画与缓慢呈现。
世界版图写作
留学生故事成为2024年世界版图写作中新的潮流与脉动,白琳的《支离的席勒》、双雪涛的《巴黎朋友》、马晓康的《拉小提琴的砌砖工》是代表性作品。《江南》第5期上的“留学生小说专辑”推出了邵宇翾的《法戈》、王晨蕾的《联合报》、孙未的《牙齿》、田十七的《最后的夜晚》、琪官的《萤火》、袁德音的《高桥、沙发与琴》等作品。这些作品皆以新时代背景下的留学生在异域求学、生活、爱情等为叙事中心,承续了以往留学生文学叙事中惯有的“文化冲突、历史负重、孤独困境”等方面的主题,更为重要的是,凸显了全球化信息时代背景下,中国留学生无论是从文化自信还是从精神样貌上,都对海外世界不再是充满渴望与悲情的仰望,而是在平等信息主体映照下的审慎平视,并着力于全人类共通的情感处境与状态下更加广泛层面的人性书写,具有典型的“国际人”的叙事姿态与腔调,这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留学生群体的。他们的创作观念也为我们“观察认知全球化、审视自我人生、回望心灵历程”提供了难得的他者视角。《支离的席勒》叙写了在意大利留学的席勒和阮如安的另类人生,他们的人生、情感、生活,甚至是人性,都是支离的状态,这种状态是否也暗寓着全球当代人的生存境遇呢?《拉小提琴的砌砖工》中的吉龙为了拿到澳大利亚绿卡而被迫先做砌砖工,但无论何种境遇下的他都没有放弃成为小提琴家的光荣梦想。《巴黎朋友》书写了到巴黎找女网友而不得的故事,文本中从北京到巴黎寻找电影导演梦的小果很有代表性。《法戈》中硅谷失业码农金天,在落魄时只能租住郊区华人老太太的狭小房间,还被迫答应帮忙遛狗。金天无疑是个失败的留学生形象,他没有像母亲期待的那样光宗耀祖,而是艰难地在异国活着。文本中其他形象也都可圈可点,在异国他乡找不到精神归宿的华人老太太,在宠物医院打工的程林拒绝了曾侵犯自己的继父赠予房产的机会,华人老太太叛逆的女儿执意要摆脱母亲的束缚等。实际上,他们每个人都在努力寻求精神上的归宿感,却都是徒劳的。《联合报》以细腻的笔触展现了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和荷兰本土学生以及德国留学生合租的日常生活,却因校报采访不实引发了文本中“我”主动出击为师妹欣然要求校报撤稿事件。这一事件本身跨越了民族、国家的藩篱,从人类视角体现了新一代留学生文化自觉意义上对于国际偏见的坚决抗争。
活跃在中国文坛的海外华语女作家也是世界版图写作的重要力量。近些年来,她们游走在中国文化和海外文化的交融地带,以女性特有的细腻视角写出了大量的优秀作品,引发文坛持续关注。2024年,海外华语女作家们持续发力,涌现出了陈谦的《清空》、顾艳的《实习医生凯丽》、曾晓文的《居黄鲈港》、黑孩的《相对性》、方丽娜的《留一个机场给你》等作品。《清空》将叙事时空设置于美国太浩湖地区湖滨医院,主人公麻醉师完玉借助于参与救治遭遇雪崩事故的危重病人(也就是前夫勤威)的机会,将隐藏于前夫隐秘处的象征着他们曾经美好爱情的刺青消除,至此,一段感情方在两位移民海外的前夫前妻心底里彻底释然。《居黄鲈港》饶有趣味,讲述了陷于婚姻危机的中年码农俊豪买下了加拿大小镇黄鲈港的一个古旧教堂的故事,展现了多元文化的冲突和中年人陷于人生困境中的自我救赎。
徐则臣持续着以往的创作态势,发表了《紫晶洞》《斯维斯拉奇河在天上流淌》等佳作。叶临之继续书写中亚故事,《重返阿拉善一家》是其最新作品。可喜的是,郑小驴、李卓、顾骨、费多也加入这一叙事潮流中。郑小驴是一位富有叙事探索力的优秀小说家,在《国王先讲》中将面向世界写作的雄心、推理类型小说的叙事技巧以及阴森古堡虐恋者的故事巧妙糅合交融。李卓的《努阿坦布岛的葬礼》将叙事时空推进到所罗门的霍尼亚拉,讲述了经营五金店生意的中国青年涛子和老皮特的深情厚谊。孟小书的《终极范特西》关注身陷缅北诈骗团伙的青年人的精神空间。顾骨的《三人填充成象》在中越两国之间构建叙事地理空间,在人与野象、人与人、中国与越南的多重维度中,展现了情感困境。费多的《下潜一百二十七米》涉及海外洞潜题材,讲述了一位丧女母亲的沉沦与自我救赎的故事。
动物叙事
动物叙事是一股全球性的文学创作潮流,零散于中外文学史的各个发展阶段,并在20世纪形成了动物叙事的热潮。动物叙事是指文学作品中以动物为叙事主体,或涉及动物描写的,并以动物形象或“观照人生”“褒贬人性善恶”“作为精神文化生命力的象征”,或“弘扬生态意识”,从而形成了特定审美模式的文学现象。
老藤是一位具有鲜明生态意识的作家,擅长于向山川、向草木、向动物汲取叙事资源。近些年来,他在文学世界中构建了一个动物世界,牛、驴、鹰、貔子、猞猁等都曾出现在他的笔下,从而与生态世界形成了共融共生的文学关联。2024年,他的新作《熊出没》《蟋蟀为谁而鸣》《你好,蜣螂》皆关涉相关动物形象。《熊出没》聚焦喇嘛山的三只熊的悲惨命运遭际,这与人类中心主义的残暴性和排他性有很大关联。《蟋蟀为谁而鸣》中蟋蟀被老藤认定为乡愁的指涉。《你好,蜣螂》中的蜣螂成为小说的主角,这无疑是一篇生态中心主义叙事视角的佳作。老藤曾说:“万物生来平等,人类不要以主宰者自居,历史已经证明,那些自以为是的主宰者结局都不会圆满。”他还说:“善待野生动物并非仅仅是生态保护的问题,很多人忽略了另一方面的意义,那就是对自我心灵的救赎,且不论人与动物之间是否也存在量子纠缠,须知每灭绝一种动物,人类都会往暴虐和孤独走近一步,最终伤害的还是人类自己。”
陈应松的神农架系列小说已然成为生态文学的经典作品。其新作《熊的故事》与《熊出没》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皆聚焦于人与熊以及与自然的审美对照关系;作品以作为“工具性的存在”的熊揭示出人性的贪婪与杀戮的一面,又通过“时间性的生命存在”的熊来弘扬生态中心主义思想。胡学文的《驯驴记》中驯驴表演,路魆的《我蟾》中诱捕蟾蜍做粥,穆萨的《蛇》中利用捕蛇赚钱的勾当,陈继明的《三危山》中的猎人与白鬃狼之战,宋方金的《两心图》中的捕仙之家,王族的《阳光中的狼》中赴死的公狼和母狼,李修文的《夜雨寄北》中名叫小丹东的通灵猴子,苏苔的《吞舟》中被人类滥杀的巨鲸,无疑都是以动物来褒贬人性的典型作品。《两心图》尤为精彩,承继中国传统志人志怪小说的风格特色,在捕仙之家与黄大仙的斗智斗勇中呈示了善恶有报的醒世名言以及人性私欲无限膨胀后不能限制的恶果。张鲁镭的《老人与狗》和南翔的《书吧里的长耳鸮》《麻醉师臂上的金雕》皆是以动物形象“观照人生”的佳作,在人与动物的和谐共生与疗救中弘扬了双向奔赴的生态和人文价值。王方晨的《狼行无双》独辟蹊径,将狼与狗放置于“荒原、雪野、原始森林、大河、大海、北寒带”等极端环境中予以不断捶打,是“作为精神文化生命力的象征”的存在。
青年生活图鉴
面对快速发展的现代性社会,在躺平、低欲望等流行词汇所构建的当下文化语境中,青年人如何与时代相处,青年人该何去何从,已然成为当代青年叙事的核心议题。可喜的是,我们的作家们通过对青年个体生命状态的梳理与青年个体主观感觉的呈现,来精准把脉当代青年的精神风向标,以此勾勒出当代青年的总体性生活图鉴。
反抗虚妄是2024年青年生活叙事潮流的关键词。赵挺的《空白之年》中那个以在网站写作“一个人”系列文章对抗人生虚无的孤独青年人可能就是我们这个“空白之年”的青年人典型状态。常小琥在《中间人》中塑造了在迷离与真相之间执着探寻的新闻调查女记者程蝶这一“中间人”的人物形象,“中间人”既是程蝶的生活状态也是她的职业精神。韩松落的《雷米杨的黄金时代》是一篇异质性极强的小说,雷米杨妄图逃离原生家庭的纠缠却又陷于了另一个神秘家庭的逃离中。班宇的《飞鸟与地下》书写了“我”与小柳的爱的救赎故事。董夏青青的《停云蔼蔼》中的高原女兵与放浪不羁的吉他手因为单亲母亲的共性而相互修复创伤的心灵。陈修歌的《你见过这样大的雨吗》中关涉理想与平庸的保安和蛙人,杨遥的《美声唱法》中为生计奔波的歌唱家唐铭与为高雅电影艺术奋斗的苏晓春,杜梨的《三昧真火》中在世俗与理想及人性的三昧真火中不断烧炼的陈娜迦,熊生庆的《荒野甜心》中对外面世界不断向往并勇敢出走的县城女人,王苏辛的《消失的名字》中的从草原到小城再到都市一直在寻找着自我与归属的园艺师。他们虽然可能是生活中的失意者甚至是失败者,是在与快速发展时代的对抗中迷失了自我的逃离者,但他们同时又是一群反抗虚妄者,是在精神的虚无中探讨如何重塑人生高贵魂灵的建构者。《飞鸟与地下》中的“飞鸟”意象很有深意,隐喻着理想主义精神高蹈的存在性。《中间人》中对于事实与真相的探究的精神更是值得我们所有青年人所珍惜和保护的时代精神。《三昧真火》在嘻哈叙事艺术形式下,全方位呈现当代社会青年文化圈的真实状态,更是在繁华落尽后,在三昧真火中,锤炼出了当代奋斗青年的精神韧度。姜博瀚的《漂亮朋友》展现了京漂影视圈年轻人为追逐梦想所付出的青春代价,真实而残酷。徐小斌的《芭提雅——一部电影的诞生》同样聚焦影视圈,讲述了天才编剧肖小冷保持创作尊严与荣光的故事。
李修文的《南国之春》、李西闽的《柳镇的放逐》、林森的《乌云之光》关涉小镇青年的成长与青春,以细腻的笔触伸向遥远的过去时空勾勒生命成长的轨迹。《南国之春》书写压抑年代小镇青年对爱与欲望的想象与追求。《柳镇的放逐》和《乌云之光》关涉小镇青年的武侠记忆。刘汀的《髌骨》关注合租房中京漂们的百味人生。青年导演高临阳的《直视》直逼90后的隐秘内心情感世界,幽微烦杂。崔曼莉的《羊毛苹果》讲述在网络虚拟空间中相互慰藉的四位青年人的故事。丁小龙的《春生》聚焦同年同月同名的两位青年人的不同命运轨迹。邓安庆的《夜曲》关涉青年人的职场爱情。钱墨痕的《山海》书写当代青年人爱的无力感。张珂宁的《栅栏爱情》着力呈示的是青年爱情生活中的不能承受之轻。程皎旸的《如沐爱河》《没有男人的女人》继续书写香港青年人的婚姻情感话题,富有现代感。叶端的《七月》中塑造了一位完全被父母掌控人生和婚姻的青年木偶人形象,这是个极具个性化和典型化的时代镜象式人物。
边疆叙事
2024年边疆叙事的最重要事件,无疑是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的评出并于11月在广西南宁举办的“2024中国文学盛典·骏马奖之夜”颁奖典礼,凡一平、娜仁高娃、包倬、少一等作家荣获中短篇小说奖。这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文学的丰富性与多元性,并共同铸就了中国当代文学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态势。
“2024中国文学盛典·骏马奖之夜”活动照片
内蒙古的边疆叙事仍然保持了强劲势头,具有全国性示范价值与意义。一方面是娜仁高娃众望所归,凭借中短篇小说集《驮着魂灵的马》荣获骏马奖;另一方面,上届骏马奖得主海勒根那出版了首部生态小说集《白色罕达犴》,共收录近年来13部关涉人与动物及自然的小说;此外由《草原》杂志主编的《草原十二骑手》也即将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娜仁高娃的《醉马草》在轻灵简洁的叙事推进中,聚焦姥爷对盲人外孙女朴素的爱,当然还关涉亲情的撕裂与无力感,超越了文本固有的地域性与民族性,直抵全球人类共通的情感维度。海勒根那的《查干戈壁的午后》《少年猎熊记》《冬天到东北来放羊》各有千秋,《查干戈壁的午后》将叙事时空巧妙设置在迥异于草原的戈壁上,《少年猎熊记》聚焦生态自然及民族信仰,《冬天到东北来放羊》则写出了新时代草原人民的温馨日常生活场景,呈现出了“一幅兄弟民族自发友好交流的感人画面”。肖睿的《暖阳》以患孤独症的孩子串联起草原、牧民、蒙古马,也将被成人世界随意抛弃的故乡与爱又重新找寻回来。阿尼苏仍然保持了旺盛的创作精力,继续西日嘎叙事,《寻找诺恩吉雅》《铁布鲁》《蓝月白驹》皆可圈可点,在《觉醒者一号》中还进行了将科幻与草原融为一体的创作尝试。陈萨日娜的《四蹄踏雪》书写草原人家对于优良蒙古马的执着探寻,彰显出了民族信仰与文化的强大力量。
青海龙仁青的《次洛的可可西里》和索南才让的《月亮和大漂亮》以及新疆王族的《空中草原》都是草原叙事的佳作。《次洛的可可西里》中以次洛成长为主线,聚焦人与草原以及野生动物的共融共生关系,体现出对大自然的敬畏与对生命的爱护。《月亮和大漂亮》关涉互换人生的命题,逃离大都市的大漂亮在美丽的大草原中不但治愈了心灵的创伤,还找到了通过直播售卖牛肉的新职业。《空中草原》讲述了人与狼斗智斗勇的故事。荆歌的《骨笛》和刘汀的《春风吹又生》也将叙事时空设置于草原上,《骨笛》关涉信仰,更关涉背叛与忏悔及救赎,《春风吹又生》在草原与虚拟游戏的审美对照关系中探索科技与未来。
广西凡一平以《上岭恋人》荣获了骏马奖,为文学桂军赢得了荣耀。他以回望故乡的方式汲取叙事资源,将新时代新生活气象不断熔铸于上岭村中,以小切口展现了大时代芸芸众生相,构建了独属于自身的上岭文学地理版图。《上岭网红》聚焦上岭村的网红直播,呈现短视频时代对人性贪婪欲望的无限激发。《手心上的蝴蝶》写出了古老而神秘的乡村收殓师对于人性的深度体察与悲悯情怀。云南包倬以《十寻》荣获了骏马奖,其新作《山坡羊》继续书写生命的韧性与真实。慢工出细活的胡性能于今年迎来了创作高峰期,连续发了3部有分量的中篇小说,《去昙城的路上》《夜鸮》《鲑鱼》皆具有神秘性,但非鬼气,堪称当下的魔幻现实主义典型性代表。贵州肖勤的《廖崩嗒佩合唱团》书写了贵州苗寨的勇敢女孩以原生态的音乐为追求的故事,温馨感人,让人感到久违的阅读暖意。
军事文学
2024年的军事文学创作呈现出了鲜明的反思意识:或是深入历史缝隙打捞被物理时光掩埋的抗日往事,或是深刻呈现当代军人对战争伦理的探寻与思考。衣向东的《潍县娘》讲述了一场中西方民间人士密切合作营救被日军关押在集中营内外国侨民的故事,在国际人道主义视野下来反思战争对于健康鲜活人性的伤害,同时呈现出了中华民族普通民众在面对大是大非面前的无畏精神。作品既是人性人道的赞歌,又是国际合作的颂歌。常芳的《日日夜夜》也是一篇在国际人道主义视野下来反思战争的佳作。被迫从琉球来到沂蒙山区参加侵略战争的少年,同时也是日军侵略战争的受害者,被日军残酷迫害的家人勾连着少年的无尽乡愁。哥舒意的《北雪诗唱》将故事背景设置于冰天雪地的林海中,在萨满文化和角鹿部族文化的神秘渲染中,抗日支队仅剩的战士苏守麟和被营救的布栖林,与日本关东军的三名骑兵展开了生死搏斗,他们不仅要和关东军战斗,还要和恶劣的自然环境战斗,甚至要和暴虐的野兽战斗;但是这些战斗都是可见的,最为可怕的是人性与人心的暗暗较量——被救的布栖林竟然是日军安排在角鹿部族的密探。陈鹏的《天上的老虎》以现实与历史交叉叙事的方式来追溯二战时期来昆明抗击日寇的飞虎队故事,在探讨爱情、人性的深层面上呈现人与城市命运的密切关联。学群的《青草湖》延续其洞庭湖的叙事场域,在人性人道的国际维度上来反思侵略战争的罪与罚。曾皓的《寻找一只羊》通过炮兵对一只羊的寻找探寻现代化战争的伦理问题,塑造出了可亲可爱的新时代炮兵的真实形象。马晓丽的《好人好事》延续了反思的叙事基调,致力于对军人人性深度开掘。钟法权的《流星划过的夜晚》以战友聚会回溯军营峥嵘时光,尤其是结尾处郎士俊真诚地向老班长流露出的悔恨心绪提亮了人生底色。
书写当代军人的日常工作与生活,仍然是军事文学的重要发力点。徐贵祥的《好汉楼》堪称书写军人的平凡日常生活的典范。言九鼎的《本命》是少有的涉及地方武装部题材的作品,以事业有成的邵庸的二次入伍引发的矛盾冲突展开叙事,在新时代的军队与家庭,与驻地,以及与企业的多维度关系中,展现了军人的荣誉感和“一生戎装穿、军魂伴终生”的豪迈气概。言九鼎始终与时代同行,重建了军事与时代的紧密关系,是当下军事文学题材的拓展者。他不断地更新着新时代军事文学的叙事经验,拓展着军事文学的叙事边界。西元的《大校、上尉和列兵》关涉当下军营人生,直面和平年代军人的生与死的精神向度命题。其《徒步走到终点》刻画出了极限境遇下边防战士的鲜活群像,挖掘出了家国情怀与崇高信仰的精神力度。就新时代军事文学创作的贡献而言,西元对于向内转的精神向度的刻画可谓功不可没,读完他的作品,那种萦绕于心间的老辣况味历久弥香。林檎的《山坡上的来客》颇有新意,聚焦军营驻地与老乡之间帮扶的关系,以一头误闯入军营的小猪引发的啼笑皆非的事件为叙事主线,将新时代背景下的军民鱼水情予以形象呈现。宋小词的《小宴》以退伍前夕的一场家宴串联起了军人之间的宝贵战友情。
此外,季宇的《白马山上》从甄别白马山根据地的奸细切入革命战争历史的宏大叙事,故事情节险象环生、曲折离奇,在悬疑的外壳下向读者呈现的是革命信仰的力量。在林朝晖的《口哨》中,抗美援朝的惨烈战火中的悠扬哨声在跨越半个多世纪后再次响起,直击人心,呈现出了浓烈的战友情。石钟山的《秘密》关注隐秘战线上无名英雄的心灵成长轨迹。徐锁荣的《流向天堂的溪水》从剃头匠的视角叙事,塑造了爱民亲民的军长形象。海飞的《走马灯》延续着苏州河特工系列小说的叙事风格,在悬疑密布中展现了上海警察陈宝山宿命般的一生。
世情写作
2024年的世情写作依然聚焦于世相人生与世道人心这两个叙事维度,执着于对具有普遍意义的“人情”和“物理”的深入开掘,从而现世相、见人心。
刘庆邦的《放生》取材于当下最鲜活的城市日常生活,关注卖菜为生的京漂夫妇的悲喜人生,温情而有力度,是极佳短篇之作。裘山山的《青花瓷》《大叶紫薇》《红影子》皆以日常小事件、小情绪切入叙事,在娓娓道来中呈现出了人世众生相,直击人心,完美呈现了成熟小说家的老辣笔力。胡学文的《鲨》讲述了出狱官员与曾经的商人好友及情人的纷繁复杂的利益纠葛的故事,将人性中的对峙与较量演绎得步步惊心。艾伟的《灯光球场》书写城镇青少年的爱欲、暴力交织的力比多时光。王祥夫的《西北有高楼》写出了特定年代下人性中相扶相持的温暖的情感力量。黄立宇的《梅姨》关涉青春与成长。畀愚的《映山红》书写流离年代人生遗憾的故事。刘建东的《开往市区的班车》以往返炼油厂与外部世界的班车勾连起女工的命运浮沉。王凯的《老歌》以经典老歌祭奠永逝的美好青春时光与兄弟情义,弥漫着淡淡的感伤情绪。姚鄂梅的《单眼凝视》关涉婚姻、邻里等日常生活话题,两个表面相互防备的女邻居都为彼此预留了发自内心的些许善意。须一瓜的《邮差藤小玉》饶有趣味,以邮差勾连人类的内宇宙与外宇宙。潘向黎的《桥上的第二圆舞曲》在克制内敛的叙事推进中将女作家与男演员在乌镇一座桥上偶遇的浪漫思绪演绎得淋漓尽致。蒋一谈的《外婆的海》在诗性平缓的语言中,构建了人与大海、人与小城、人与故土的多维度审美关联,探讨了人的内心的出走与回归的现代性命题。盛可以的《建筑伦理学》在知识女性视角下重新审视东方乡土伦理亲情关系。杨怡芬的《与海豚同游》以一笔巨额拆迁补偿款的分配将人性中的挣扎与救赎拿捏得恰到好处。艾玛的《是日录》《在冲古寺的一个下午》关涉生活瞬间的变化可能导致的生命轨迹游移。蔡崇达的《看台风的人》《命运慢跑团》《草民》捕捉平凡人生的生命闪光点,在平实的文字中蕴含着强大的情感力量。薛忆沩的《“国脚”》书写因人生选择不同而带来的不同命运走向。笛安的《喜悦之地》讲述几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相依为命、彼此救赎的故事。张玲玲的《盐湖》关注探险主题,从人与恶劣自然环境的抗争中彰显了生命的坚韧。蒋在的《呼吸》呈现了家暴对普通女性精神创伤之痛。焦冲的《似是故人来》讲述了父母为去世的女儿还债的故事——其实还的不是债务,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温情。孙频的《截岔往事》在成熟老到的叙事推进中,呈现了岁月流转下的世道人心。沈轶伦的《属龙》在家长里短中书写上海的旧日时光。辽京的《脚趾》聚焦家庭伦理,关涉母女关系。智啊威的《功夫》以学习铁裆功为叙事主线,聚焦父子关系,见证时代变迁。阮夕清的《华夏第一公园》、邹谨忆的《午夜观音在潘家园降临》、余显斌《隐秘的血脉》皆借助于收藏叙事,探讨人性坚守的重要价值。东君的《为张晚风点灯》从非遗鼓词生发出时代变迁与人生际遇交会的悲寥况味。汤成难的《刻经》属于超越俗世与自我之作,亦是向传统文化、沉潜人生的致敬之作。袁甲平的《浮景》和《新妇》以潮汕文化为基点重构人与时空的关联。孙煜莹的《把头》关涉渔猎文化,围绕生活在查干湖边的苏伦巴根一家三代捕鱼人的命运展开叙事。杜峤的《永年》以一方印章将历史与现实及人性打通。罗志远的《电梯时分》在被困电梯里男女波澜不惊的对话中勾连起了各自过往人生片段,含蓄而暧昧。沈念是一位对当下中国现实问题葆有清醒认知的作家,《龙舟》聚焦美丽乡村建设,《歧园》更是挖掘地域文化资源进行创作的典范。其作品在中西文化交流与碰撞中勾连历史与当下。
王彪的《女特务》、荆歌的《女生宿舍》、手指的《祝王老师前程似锦》、王刊的《给死者文集写序》、朱婧的《思凡》、余一鸣的《傩面》皆关涉学校生活。《女特务》和《女生宿舍》将笔触伸向过往的荒谬年代,书写生活其间的知识分子的不堪遭际,具有鲜明的反思意识。《祝王老师前程似锦》《给死者文集写序》《思凡》则呈现了现代教育体制下的知识分子众生相。《傩面》讲述了一位背负道德债的老教师的自我救赎之路,具有人间难得的暖意。
付秀莹的《乔迁》、但及的《小隐地》、李知展的《去大泉寺看梅》、王玉珏的《日落起舞》、吴君的《金童玉女》、吕魁的《在鼓楼》皆涉及婚恋情感等话题。《乔迁》在舒缓叙事中将现代都市人内在魂灵深处的孤独感展现出来。《去大泉寺看梅》写出了灵与肉的纠缠不休。《金童玉女》继续书写俗世男女的南方爱情故事,让人生发岁月不居的感慨,黯然神伤。《在鼓楼》讲述了安逸于小城生活的女人与北京来的前男友在鼓楼相聚的故事,曾经的热恋情感在岁月流逝中变得平淡无奇。
杨少衡的《左手》《惊喜连连》、王啸峰的《窃贼》、禹风的《重出江湖》属于典型的社会职场小说。《左手》《惊喜连连》构建了官场这一独特叙事场域,重申人性的自我审视与救赎的重要价值与意义。《窃贼》和《重出江湖》关涉商业职场中的尔虞我诈及人生浮沉。
李修文的《木棉或鲇鱼》、李静睿的《未竟的河滩》、朱辉的《半城雪》《蝌蚪》、李知展的《望春门》、李师江的《火烧弹涂》、刘荣书的《洞》、沈东子的《陶片》、郑小驴的《国产轮胎》、云舒的《念山》、钱幸的《二十一日酉时》皆是借助于悬疑案情探讨人性中罪与罚、沉沦与救赎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