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2024年第11期|浦歌:记忆术
浦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人民大学文学硕士。曾获赵树理文学奖等。长篇小说《一嘴泥土》入选“三晋百部长篇小说文库”。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孤独是条狂叫的狗》《麻雀王国》《迂回的隐痛》。
一本薄薄的只有163页的小册子,将我从浑浑噩噩的生活中解脱了出来——它是日本人高木重郎撰写、林怀秋翻译的《记忆术》,于1982年5月在中国大陆出版(封面是白底黑字),1983年4月第二次印刷(粉色底面上是深红色竖线条)。书中,作者引用了诸多事实说明记忆的重要性:原始部落的酋长或祈祷师,可以完好记得历代祖先流传的言论,为此像神一样受到部族人们的崇拜;拿破仑记住了军队中所有士兵的模样和名字……
如今,我努力记住的是一座城市。
可以说,事情起源于一座城市——魔幻之都纽约。1969年,高木重郎在这里遇见了著名记忆术研究家罗莱茵先生。
正是在那一年,我降生于运城地区汾河谷地的一个偏远村庄。我第一次张开双眼,想必看见了不少事物,但我浑然无记忆。我记住的第一个画面已是两年后的一个场景:父亲背着我行走在金色的麦田里,随后我看到明晃晃的河流,一些闪光像刀刃一样锋利,像是要刺伤我。给我的印象是,一些大小不一的刀片在波浪里打滑。
两位记忆研究者相遇的那天,罗莱茵摊开一副被高木重郎特意打乱的扑克牌,看了仅仅几秒之后,他收拢起扑克,让高木重郎随便叫一张牌。坐在那里,高木重郎脑中显现出的不是扑克,而是城市里的一幅离奇的景象:一栋栋冲天高楼身后的恐怖阴影,不确定的光在琉璃表面,正像水波一样流动。
“红心五。”高木重郎说。
“应该是从上面数第十四张!”
高木重郎又问:“第四十三张?”
罗莱茵立即答道:“方块九!”
……
高木重郎在《记忆术》前言中回忆了震动他的这一情景:罗莱茵从上到下,一张张把52张扑克牌全部说对了。作为心理震动的结果,高木重郎于几年后将罗莱茵的《奇异的记忆术》翻译成日语,并撰写了这本《记忆术》。
在他看来,记忆术如同幻术。
我是慢慢理解这句话的。
作为一个高考落榜生,我可以想象的最远城市就是省会太原。而太原也是命运将我推送到的最远的地方。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来到了太原,这已经是命运对我呈现的不可思议的一面。
我清晰地记得来到太原的第一天。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是渺小到微不足道的一个人。那是1993年8月7日,我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太原火车站,感觉自己就像不小心散落在这里的沙砾。我一眼就看到了电视上曾经播放过的省城新闻里的画面,原来那个镜头是从火车站出口的视角看过去的站前广场和高楼夜景。站在那里,像是走进了巨大的电视屏幕,似乎身在家乡的父母通过电视可以看到我的身影。为此,尽管背着石头一样沉重的麻袋,我还是努力站直了身子。我的麻袋里装的主要是旧书,是祖父收藏一生的老书,这些书长年扔在床下袋子里,焦黄、易碎。大多数是清朝的医学古籍,也有几本繁体版小说,如,1980年宝文堂书店出版的《七侠五义》,197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三本一套的《水浒传》……我准备卖掉祖父遗留的这些旧书,给患绝症的祖母看病。
我按照邻村一位常去太原做旧书生意的人指引的路线,沿着火车站紧邻的迎泽大街往下走,它是如此宽阔,可以同时行走至少30辆马车。等我来到南宫旧书市场的位置上时,空无一人,只有夜空下一大片被晒了一天的空地。那是晚上11点,距离次日的早市还有7个小时,我躺在依然暖烘烘的石板地面上,等我睡着时,感觉那个温暖的热源像是来自地心,来自神圣的母体。我的脸贴着它,它温和而亲昵地接纳了我。
很快我就上手做了书摊小贩。
我只是照着别人的样子在卖书。奇异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渐渐在我头脑中产生了印象。这个城市既不是北京,也不是上海,而是巴黎。它来自某种有意味、不连贯的重复出现,正是由于可怕的重复,那个名字才像独特的标记一般,在一堆旧书中像符咒似的不断闪现。那是一些厚薄不一、风格迥异的书:《巴黎圣母院》《巴黎烧了吗》《巴黎泪》《巴黎的秘密》《巴黎散记》《巴黎的忧郁》《巴黎姑娘》《巴黎春梦》《巴黎女窃》《巴黎声影》《巴黎、都市、建筑、文化》《巴黎之恋》《巴黎近代服装史》……还有小人书《巴黎皇后》,大开本的影集《摄影师的巴黎》《巴黎的瞬间》,硬壳纸包装的画册《卢浮宫与巴黎素描》《巴黎的雕像》……
同是卖旧书的老王炫耀过,他之所以赚钱多,是因为能记住那些著名作家的名字,知道这些旧书真正的价值。他把每一本有利可图的旧书都用薄塑料袋包装起来,等待识货者。我也开始留意书名,并精心对待收来的旧书……从那些巨大的画册里,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巴黎:香榭丽舍大道、塞纳河、埃菲尔铁塔……景象多到有些混乱,令人目眩神迷:那些戴着纱帽跳舞的贵妇人、那些穿戴整齐的街头艺人、目不斜视的拄拐杖的绅士、休闲的街边餐馆、建筑的每一个独特的装饰、敞开向外的两扇木窗、半圆形的窗格、立在拐角龛壁中的带翅膀的石狗、双蛇头护卫的武士雕像……这一切仿佛同法国繁文缛节的着装一样,还有那些过度雕琢、如同镂空一般的高大尖顶教堂。这一切仿佛是在观看发生在月球上的稀奇物象。
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去到那里,那是与我毫无关联的遥远而陌生的景观。但同时,我也意识到,那是一座永恒的、停留在时空、图片和文字中的无穷无尽的城市。由于大量信息的堆积,它正凭空在我脑中建立起疆域和形象。对此我感到有些茫然,似乎那是一个卖旧书的人必经的道路。它既有点熟悉又完全陌生的状况令我有些恐慌。由于无法亲自见证,对我来说,关于它的繁杂信息更像是一场噩梦。我觉得,它只是毫无意义地侵占了我脑中的地盘。
2000年,老家已没有亲人,我孤身一人,打算倾尽所有在省城栖身。城市是我规模宏伟的庇护所,我可以很好地隐藏在其中。这样,我的任何举动都不会引起乡亲们令人不快的议论。我租了10平方米不到的一间街面老屋,一天晚上,我终于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一时的闲暇使我有些茫然若失:我的周围满是散发着陈旧味道的旧书,它们高高靠墙摞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书脊,使我陷入了莫名的惶恐,似乎世界就隐藏在这些混乱的各个时代的书名当中……
我第一次留意到,在这个城市里,事物没有一刻是暂停的,我收集来的旧书也只是暂时摆放在这里,很快就会换一批。小屋外的车流更是来来去去,川流不息。我反而像是被抛弃之物……这一想法令我毫无征兆地发冷和恶心,像是疟疾发作的前兆……只剩下一袋书尚未整理,我赶紧让自己忙碌起来,免得乱想。我倒出袋子里的书,这时,一本粉色封面的《记忆术》跃入眼帘——此书名或许早就出现过,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它。我将它拿出来,放在一边,因为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的生活将依赖于它。不过,由于忙碌,我很快就忘了这回事。为了提醒我,几天之后,这本《记忆书》再次以白底黑字封面的第一版给予了我有力的提示。这次,我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立刻翻开它,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命运攸关的时刻,对于我来说,它充满了某种神秘的紧迫感。
一次深夜的阅读,让我领悟到一个道理:世间万物,最重要的是需要记住。对于有效的方法来说,记忆没有极限。利用联想法、连锁法、培哥法等种种奇异的方法,我很快就可以记住当天收纳的旧书,每一本书的书名和作者名称,还有他们的国籍,甚至书号等信息。之后我又试着记住几部长篇小说的开头和结尾的文字。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它们往往是两个迥然不同的场景和时空,就像一对神秘的括号,给了我巨大的想象空间,我需要不断想象其中无限的内容。
记忆给了我新鲜感和满足感。我所收的书不再是陌生的物品,它们用自己的封面、文字、版权页等与我对话,它们是如此鲜活地与我生活在一起。我可以知道是哪些书被迫离开了我,当我把书递给购书者时,我感觉到了那种依恋。这一排排旧书,更像是在默默陪伴着我。
然而,随着记忆术的熟练掌握,我觉得这远远不够。于是,我将记忆的触角延伸到眼睛可及的一切,包括日常的见闻、街边放风筝的老头、天空中像锦鲤的一大片云、路边店铺放在门口的一只长达半米的皮鞋模型……正是这些微小的细节组成了我身边的一切。我试着记住每一位顾客的脸,以及他们到来的顺序。所有的事物并没有消失,而是滞留在我的脑海中,与我待在一起,与我发生奇妙的关联。它们像是构筑了我真正的地盘儿,每当一个新异的细节被我的记忆接纳,它们似乎才真正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不再离开,与我形影不离。
啊!您来了,您上次要的1982年版《纯粹理性批判》还需要吗?
那个教授模样的人,我记得他的棕色镜框近视镜,记得一年前他的黄色旧挎包,他像是我自己王国里的一员,此刻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记得他每次购买的书,以及他讨价还价、犹豫不决的样子。它们慢慢接受了我无微不至的记忆,因此也无限增进了我们之间的亲近感。
我的门店前每天川流不息的是车辆,它们如此无意义地经过我的门外。穿行的路人和骑自行车的人,像翻起的有色彩的浪花。它们像混沌的大海浪潮一样,来回奔涌,发出混乱的噪声,像是试图有意冲刷走每个人的存在和感觉。而我写有“特价书店”门匾的店铺,越来越像一个固定的小小岛屿,它凝固在这里,等我走到门店前,它的气息抚慰着我,所有与我相关的书和客人,组成了我越来越广阔的领地。我偶尔的行走,在大街上获得的瞬间印象,也大大拓展了我的领地。对此,我感到无比欣喜。
有一天,我站在门店外,突然看到一只鸟在高空孤独地飞翔,绕着看不见的圆圈一次次盘旋。这个孤单的身影不知为何打动了我,使我不断仰望着它。我甚至无法断定它是不是老鹰,也无法记住它更多的细节。它不像是在狩猎,它的身下是我们这座巨大而混乱的城市。是有什么东西值得它花费很长时间、如此耐心地盘旋吗?它这样看似无聊的飞翔,是有意义的吗?
就在刹那之间,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开始想:是啊!我可以把整个太原装在自己的记忆里!
假如我是一只高空飞翔的鸟,我一定会将下面的城市牢牢记在脑中。每一次的盘旋,都将有一个新的发现、新的印象。
我应该事无巨细地记住这座城市,我要努力记住这个7年前贸然进入的大城市。对于它,我曾经是如此的无知,而它即将在我的脑中膨胀,不断扩张。
为此,我激动地临时关了门店,立即出发,开始了第一次有目的的探索。那是中午时分,太阳直射着大街,每一辆车微微凸起的流线形弯曲都在闪光,四处闪耀着光波,就像我童年时对河流的印象。我从府东街出发,一路向东。府东街这个街名,第一次充盈地与所有的景象联系在一起。我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就像审视陌生人。双龙大厦、君临天厦,它们像审美过时的老人一样,默默蛰伏着,与背后的小区旧楼几乎连在一起。我捕捉到了它们不同的气息。我甚至发现街边小区内电线杆顶部的一个蜂巢,那里源源不断地飞出一只又一只马蜂,就像是在揭示这个城市无人知晓的秘密。一个双腿瘫痪的老人坐着破旧的电动轮椅,在大街上漫游,我们相伴了很久……之后,我又沿着建设路,从迎泽街走下来,最后,在五一路又绕个圈回到自己的店铺。这是我圈起来的第一个真正的、充满各种印象的地盘儿,这个在我脑中开始闪光的地理四边形,将我的店铺牢牢系在它的边缘处。
从这一天起,它在我心里始终活跃着,让人安心又隐隐兴奋。
就这样,我喜欢上了在街上行走。有时我宁愿绕远路,穿行在陌生的街巷里,王村南街、猪头巷、东岗路……城市温柔地向我呈现出自己的模样,每一个街巷看似大同小异,但事实上都显露出不同的风貌。它们慵懒而乏味地待在那里,似乎早已在等待我的到来。有的暗含粗粝,有的内敛秀气,有的隐隐包含着古意,有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放肆和俗气……这个想法越来越令我振奋:我是太原微不足道的一分子,但整个太原,即将以从未有过的宏伟内容活在我的内部。雄心使我没有顾及其中可能带来的风险。
我想,终有一天,我将变成一个可以移动的城市,一个永恒的、终极的城市将诞生在我的头脑中。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真正把我抛弃。
在《记忆术》的指引下,我的生活没有一丝浪费。即使是无目的的溜达,那些互不相干的景象,也不再毫无意义。有时,一些细节令人惊讶,它的意义也许闪耀在最高的层面,只是我暂时无法理解。对于我而言,“太原”两个字具有了新的含义,它醒目、巨大,又充满崭新的陌生感。
2010年的一天,我短暂感叹过时光的流逝,惊异于自己居然已经41岁了。但对城市细节的占有似乎会麻痹我对时间的敏感,那种细微的变化像是一种重复。一栋栋高楼并非突然呈现在眼前,几乎相似的每一天的场景更像是一种迷惑。城市浩瀚的生活细节、楼房的沉浮变化、商户的更迭,拓展了我的生理地理,我与城市似乎根脉相连。
我开始明白,从现在起,太原也是我永远不会再离开的城市。我不会允许自己再到更远的地方。因为,任何其他的城市场景都会混淆和打乱我的记忆,它们会像楔子一样敲入我的脑海,使太原城的信息不能再顺畅和完整地流动。等我最终离开人世的时候,我脑中想必是一幅接近完整、毫不掩饰、纷乱无比的太原城。当下的细节还会与历史中的细节发生微妙的反应。就像有一条大路通向神秘的死亡,而我也许会从一片混乱之中看到那条正在延伸过来的道路……
与此同时,一些与太原相关的书籍似乎纷纷结队来到我的眼前,以便引起我的关注。对于我来说,它们才是更加令人惊异:我必须接受书籍中一个个出人意料的事实,就像它们才是真正刚刚发生在我眼前的事情。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隐隐预感到,其中潜伏着某种危险。因为,书中的内容不知为何令我隐隐恐惧,它们记录的是太原几乎无穷无尽的过去,所有的细节都是以文字的形式活着。随着我对它们的阅读和记忆,令人惊叹的是,数千年的时光似乎重新活了过来,而它们才是太原真正的躯体。我脑中的时空迅猛扩大,几乎要囊括无限。慢慢地,它体现出实质性的影响——我时有时无的头痛或许就是它引发的第一个征兆!
我觉得,自己是按照记忆的时间先后,重新经历了它们,所以它们像是重新调整了顺序:似乎1949年人民解放军的红旗插在太原城内最高点的鼓楼在前,而宋太宗赵光义火烧晋阳城(古太原)在后。公元979年,宋太宗派兵焚毁了整个城市,大火带着滚滚浓烟,冲向天空,使远处隐隐的西山、崛围山隐入昏黑的烟雾之中。之后是公元1644年,李自成率领大顺农民起义军攻克太原城,然后才是1304年的元朝,太原路地震不止,为此元成宗颁布诏书,于1305年改太原路为冀宁路。紧跟着,孙中山于1912年在文瀛公园发表演说,上千群众挤在那里目睹了这一幕。孙中山在演说中疾呼,我们需要大量修建铁路,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应对侵略,他设想,可以通过10年,在全国建起20万公里铁路……桩桩件件之后,最后才是昨晚看到的记载:
公元617年,李世民18岁,在晋阳(古太原)与刘文静谋划起兵的夜晚,他梦见自己堕落床下,遍身是正在爬行和吞噬自己的虫蛆,即使梦醒之后,也依然为此厌恶不已。他向安乐寺智满禅师咨询。禅师说:“床下者,陛下也。群蛆食者,所谓群生共仰一人活耳。”李世民这才心安,准备起兵……
梦会招来梦,早上起来,手机显示是2020年8月10日,恰好5点整。我的目光正对着贴墙堆起的一摞书,其中一本书名叫《石头城记事》,这使我记起昨晚梦中的一个细节——我已经好久没有做梦了(或者无法记起)。
我的头痛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不过,在梦中,头痛像是眼前景物的伴随物。我的眼前是一块块带有花纹的石头,像是来自路边建筑的一部分,它们彼此相连,中间有一道灰色的缝。这幅普普通通的画面,似乎蕴含着非凡的秘密,使我的目光无法离开它。画面真实到令人产生幻觉的程度。那一时刻,我似乎已经知道,它具有难以形容的特点——它既是古旧的,又是新的;既是唯一的,又是重复的。我甚至有些畏惧看到它,更不用说它的全貌——它的全貌一定非常宏伟,宏伟到令人惧怕的程度——而我只敢看到这区区一角。即使醒来之后,我也依然不敢轻易回忆那个画面。我仔细琢磨它给我带来的威胁和震慑感,它甚至使我意识到,我应该重视眼前这一天,就像这是我留在人世的最后一日一样。
由于多年的习惯,我总是在天微亮的时候起床。5点多钟,我已经收拾完毕,趁晨光暗淡或者刚刚微亮,就走上街道。每一天,我都在上午9点开店之前,进行漫无目的的游走。那时,城市刚刚在光线里新鲜地呈现出来,洋溢着崭新的气息。我尽量不重复出行的路线,但目的地经常是南宫广场,最终,又从南宫广场回到店铺。条条道路通罗马,我的罗马就是南宫广场。那是不由自主形成的惯例。等我带着大街小巷种种观感和印象来到南宫广场,我一下子放松下来。所有的印象、记忆与曾经在南宫广场摆摊的经历融为一体,我曾经的喜悦、担忧、狼狈、痛苦,也渗透其中。还有来自书本的一幕幕无尽的历史场景,使我感到几乎难以承受的重负……然而最终,总是有一丝欢欣从我心底升起,那些纷扰的记忆似乎慢慢停止了如大雪纷飞那般的飘扬,而是渐渐安静下来,变成了稳定的雪景。
今天我选择的路线是五一路。由于昨晚梦境的影响,我选择了最便捷的路,因为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还有,我一周前在迎泽街口的绿植区埋下了桃树的种子,我要看看它是否长出了芽。如果没有长出芽来,那就意味着我头部的隐痛可能是因为其中暗藏着异物——这是我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做出的预言,因此我为自己取消了做CT的预约。
走在路上,我变得格外敏感,似乎随时会发生什么难解的事情。为那个不解的梦,也为头部的不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