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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国庆,文学“礼花”绽放
来源:解放日报 | 简平  2024年10月06日08:07

上海交通大学附属中学建校七十周年了,这是一所学校走过的漫长岁月,而对每一个学生来说,虽然在学校度过的日子甚为短促,但是,我们对自己的母校也总有着漫长的记忆。

我是1972年2月进入交大附中的,那时我还不到14岁,许多年过去了,可摇曳的芦苇、高高的白杨和墨绿的松柏却常常萦绕在我的脑海里。的确,那时候,校园周遭广袤而开阔,只有农田和河流,所以,视线可以越过红色的楼墙,直达远方。我觉得自己的胸怀和眼界,正是在这里,在这样的时刻被塑造了的。

在我成为作家之后,常会被问到文学之梦始于何时,我总是回答,始于交大附中。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学校图书馆的毛友谅老师,我就不会读到屠格涅夫的《木木》、卡洛·科洛迪的《木偶奇遇记》等儿童文学名著,就不会悄悄地在心底点燃起文学的梦想;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教语文课的林树逵老师,就不会有严格的写作训练。我至今保留着在校期间的作文簿,那上面满是林老师用红色墨水留下的勾画和评语,甚至都超过了我写的作文字数,这让我不能不认认真真地写好每一篇作文。进校不久,我就被吸收进了学校的写作组,这使我有了更多阅读的渴望,也有了更多练笔的机会。

那是1974年,为庆祝新中国成立25周年,学校发起了征文活动,准备出一本学生作文选《礼花》。出乎意料的是,在那时盛行或是充满火药味或是充斥假大空文风的背景下,由师生共同组成的编辑组居然明确征文样式为小说、散文和诗歌,并强调作品的文学性。当时在校的73至76届的学生踊跃投稿,我当然也跃跃欲试,不仅三种样式全面开花,还增写了一篇散文诗,同样得到了认可。在写作中,我和其他学生一样,都注重抒发真情实感,注重对真实生活的描写和对内心世界的刻画。虽说那么多年过去了,可征文中的一些作品现在读来还是那样亲切和自然。说起来,这真像是一场小小的“文学运动”,我们在日复一日的口号式文章的熏蒸下,得以呼吸到文学的清新和纯净。这真是那个凝重黯淡时代中的一簇绚丽的礼花啊。

征文活动从当年的2月份开始,9月初截稿。暑假期间,学校组织学生骨干们去崇明跃进农场进行学习和锻炼,这次活动对大家来说很是新鲜,有军训,有劳动,有研讨,一时间士气大振。返回市区时,大家决定放弃坐车,从跃进农场步行到南门港。那天晚上,我们急行军整整一夜,徒步数十公里,一路高歌,在晨曦初露时分到达码头。不料,忽然来了台风,所有船只停航,我们只能暂避到附近的崇明中学。带队的陈德良老师给学校发了一份电报:“因风船停,在南门。安排已妥,很好。风后首班船回。”此事过后,大家依然非常兴奋,编辑组索性决定在征文中增加这一内容,于是,《礼花》中便有了一个“跃进”专辑。9月份一开学,应征稿已堆成小山,编辑们日夜选稿,随后又亲自赶刻蜡纸。此时,不少人提出应该要有像模像样的封面,学校很支持,拨出专款铅印了红底黑字的封面,庄重而典雅。《礼花》在国庆节时顺利“绽放”,给校园增添了许多的喜气。

翻开《礼花》,看着自己写的小说《配角》、散文《农场的早晨》、诗歌《月下谈心》、散文诗《星夜飞兵》,我感觉有一种力量在托举着我,让我得以放飞文学的理想,而这个力量就是交大附中给予我的。后来,我得到过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冰心散文奖等诸多文学奖项,我心里总会浮现出母校的身影,尤其是校园里那一棵棵曾为我们遮挡过不少风雨、陪伴我们成长的参天大树。

有意思的是,2008年,我接受我所在单位上海广播电视台交给我的任务,拍摄一部描写中学生生活的故事片《男生贾里新传》,作为制片人,我在考虑拍摄地点时,蓦然想到了崇明中学。顿时,多年前那一幕星夜行军、青春高扬的情景又闪现在我眼前。那年的整个夏天,我都在崇明中学率领大队人马拍片。我很有底气,因为我藉此仿佛重新回到了交大附中校园,重新回到了远去的纯真年月,而那不正是这部电影所需要的底色吗?倚在南门港的大堤上,看云卷云舒,听江涛拍岸,我为片中的主题曲《再一次荡起双桨》写下了这样的歌词:“窗外的蝉声吱吱鸣响,好像是在为回忆歌唱,书签牢牢地夹住了时光,那所有的路上你我一起飞翔。”这部影片荣获第十三届中国电影华表奖,在中央电视台直播的颁奖典礼上,当我接过金灿灿的奖杯时,我想,这是我回报母校的最好的礼物了。

上海交大附中走过了七十年漫长而辉煌的路程,而作为学生的我们,对母校则始终有着漫长而深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