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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作家看临潭”采风作品—— 赵芝:高原山村有花庐(外一篇)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赵 芝  2024年08月14日08:03

赵芝,甘肃临潭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中华辞赋》《北方文学》《生态文化》《甘肃诗词》《甘肃税务》《格桑花》等刊。

高原山村有花庐

清晨,山间缭绕着一层薄薄的云雾,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清香,花庐在群山环抱中安然静卧,如梦初醒。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花海里,为花庐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成片的矢车菊、波斯菊、美国石竹、孔雀草、马鞭草在微风里颔首微笑,似乎在向散步的人们道着一声声“早安”。

走出家门,沿着小河向西步行大约一公里,就到了花庐广场。这是村里前几年新修葺的一处休闲广场,取名“花庐”。广场呈“梯形”,沿公路而建,另一边紧靠山林边缘,面积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大。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从路边伸进广场,在地面上圈出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花圃,里面种着各种鲜花。时值盛夏,正是花朵们争奇斗艳的时候,橙黄的金盏菊、玫红的波斯菊、深红的孔雀草、浅紫的薰衣草,一丛挨着一丛,一片接着一片,谁也不甘示弱。沿着鹅卵石小路继续往前走,一条清澈的小溪欢快地唱着山歌,曲曲绕绕地将广场分成南北两边。溪边架着一座拱形的水泥小桥,离小桥两三米处,几块大岩石将溪水围成一座小小的池塘,池水碧绿碧绿的,像一方镜子。阳光照在水里,衬得池底的小石子闪闪发亮。一阵微风拂过,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一群小蝌蚪趁着波光游来游去。小池旁边是一座仿古凉亭,坐在亭中的长椅上,可听风、可赏花,亦可乘凉,颇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韵味。

沿小溪往西走几十米,绿树掩映着一排排白墙青瓦的村居,房屋四周种着蔷薇、七叶、月季、大丽菊等花卉,这些姹紫嫣红的花朵几乎将院墙围拢,只留下深绿色的大门裸露在花墙外。村居的院落都是坐西朝东的二层小洋楼,地基比广场稍微高出几米,一条条坡形的花圃将房舍和广场连成一体。要是有时间,可在此处随便找一户农家,坐在小二楼的阳台上,眼前层峦叠翠的群山,高耸入云的树木,蜿蜒清冽的溪水,五彩缤纷的花海,点缀出一番别样的天地。有诗云:“青山深处有人家,房舍俨然云簇花。一曲清流环水榭,几双紫燕逐飞霞”。

从花庐开始建设到现在,陆陆续续过去六年,从最初的水草荒地到后来的水泥广场,再到现在的山中花圃,就像一天天长大的山村少女,越发青春靓丽。记得小时候,这里只是西部高原上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弯曲的山道连接着外面的世界。村庄和附近的小山林,就是山里孩子的全部世界了。那时候,每到寒假,孩子们就溜出村庄,三三两两地钻到山林里,套兔子,捉麻雀,掏鸟蛋,时而嘻嘻哈哈,时而窃窃私语,常常惊得小动物们东逃西窜。整个暑假,更是孩子们最珍爱的时光。夏天的田埂边、山坡上、小溪旁,红艳艳地铺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草莓,孩子们边吃边摘,嘴巴和手指都被草莓的果汁染得红红的,偶尔有调皮的孩子讲个吃人的故事,引得胆大的孩子哈哈大笑,却惹得胆小的孩子哇哇直哭,哭声和笑声交织在烈日炎炎的田野里,谱唱成一曲童年的赞歌。当然也有不愉快的时候,就是下雨天和下雪天,这时候,原本崎岖不平的山路变得更加泥泞,孩子们上学放学的路程变得无比艰难。

每次回家,只要来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就会被这里的静谧感染,情不自禁地开启视觉的享受和心底的安然。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脚底享受着碎石的按摩,把思绪沉浸在弯弯的小溪里,把眼睛交给身边的花草,把鼻子交给山风。山风轻轻穿过花田,然后像抖筛一样把花香匀匀地撒到空气里,沾在我的发丝、衣襟和呼吸里。山风还悄悄地抹了花的颜色,飞向远处,把天边的云雾染成矢车菊的模样。云雾在山顶飘飘摇摇后,终于落远处的山林里,开始享受一段静美时光。

走在村里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踏进花庐干净的鹅卵石小道里,仿佛就像做梦一般。天空那样湛蓝,青山那样秀丽,树木那样葱茏,溪水那样灵动,花朵那样妩媚,这就是此刻的花庐吗?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卞之琳的一句诗,“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如今的花庐,它又会装饰谁的梦呢?

从花庐返回的路上,我远远地看到了一位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大叔,他戴着一顶麦秆编制的大草帽,肩上扛着一把闪闪发亮的锄头,步履安详地走在花田里。回家?回到花庐?是的,高原山村的花庐就是这位大叔的家,也是我的魂牵梦绕的家乡。

(原发《生态文化》)

杏花在归来时盛开

我喜欢春天,尤其喜欢老家屋后的那片杏花。

我的老家在甘肃甘南的临潭县八角镇。老家的房屋被一大片杏树、梨树包围着。杏树长在房屋背后的小山坡上,大约有20来棵,呈半圆形包裹着房屋,那就是我的杏园;梨树则多长在小路的两旁,站成整齐队列,似乎随时准备欢迎我回家……这些果树是小时候父亲为了让我能吃上农村里为数不多的水果而亲手种植的。

因为父亲种的这些树,我从小成了村里孩子们羡慕的能在夏天吃杏、秋天吃梨的“富人”。每到果实成熟的时候,小伙伴们就会拿着自家的好吃的来和我交换杏子、梨、啤特果等,父母亲也会大方地分出一些果子,送给村里的老人、孩子和田间地头干活的村民们。

杏花开时,家乡的春天就来了。由于这些杏树品种不同,开花的时间和颜色就有差异。这些杏花中,当属毛红杏开花最早。它的花色呈淡粉色,中间夹着几根鹅黄的花蕊,一朵挨着一朵,如同娇羞的小姑娘抹了一丝胭脂,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

跟着毛红杏的脚步,大扁头杏的花蕾也不甘示弱,一丛丛、一簇簇,从树枝开到树梢,不留一点空隙。它的花呈奶白色,五个花瓣围着淡黄色的花蕊紧紧相拥。走近一看,撑开的花朵似姑娘的纱裙,轻盈而透明,引得采花的蜜蜂来回飞绕、晕头转向。

开得最迟的是晚红杏,大约三月底,晚红杏才含苞待放,朵朵艳红,随着花瓣的伸展,色彩渐渐由浓转淡,最终开成一片霞红。微风吹来,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花瓣漫天飞舞、旋空飘落,像一层透明的轻纱盖住大地。

飞花似梦,轻沾细雨。故乡的杏花将我单调的童年涂抹得五彩斑斓。小时候,这片杏园就是我和小伙伴们放学后的小乐园,我们在这里追蜂捉蝶、打闹嬉戏,直到天黑大人喊我们回家吃饭时还依依不舍。

那时候我有一种执念,总认为下雨的时候落在杏花上的露珠,就是电视剧里说的“琼浆玉露”。每当花季下雨的时候,我就央求母亲带我去舔杏花瓣上的露珠。母亲拗不过我,只好带我前去“解馋”。到了杏树下,春雨清亮地悬在杏花瓣儿上,挂在杏枝尖儿上,仿佛婴儿的眼睛一般清澈、洁净。我总是小心翼翼地伸长舌头,用舌尖迅速卷走花瓣儿上的露珠,如果不小心将露珠碰掉在地上,我会自责好一阵子。后来长大了,再也不会去干这么幼稚的事情,但杏花雨露清凉甘甜的味道,逐渐沉淀成光阴流年里的一抹柔情。

参加工作以后,在高原“羚城”合作市极少见到杏花。我因忙于工作和家庭琐事,也很少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回老家。今年三月,当看到大家都在朋友圈晒春天,我忍不住怀念起老家的那片杏园来,于是清明假期一到,我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囊,怀着似箭归心一路奔向老家。

抵达老家时,杏花正包围着老屋,开得团团簇簇,灿若烟霞。走进杏园里,看到一树一树的繁花,眼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雾蒙蒙、热乎乎的。从离家求学到工作成家,我竟然有十多年不曾看望过这片杏花!眼前的树和人一样,也经不住时光流逝,那些我记忆里花繁枝茂的杏树,树枝竟有些突兀嶙峋,零零星星的花朵似乎已遮盖不住粗壮的枝干,开得有些疲惫,而父亲近些年新栽的一些小杏苗,如今却已长得根深枝茂、亭亭如盖,花儿在枝头热情地绽放着青春的光彩。

人间幸事,莫如你恰好盛开,我刚好归来!

(原发《中国绿色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