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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美帝:打着高铁看女儿
来源:谚云(微信公众号) | 戴美帝  2024年04月25日15:10

当娘的天生没出息。女儿在身边久了,烦人家;离家时间长了,想人家。女儿回国后,一直在离家很遥远的城市搞科研,我和先生总琢磨着抽空去看她。

天下至亲,无外乎养我的,我养的。所以,看女儿一般都在看妈妈之后。去年大年初二,我与先生回家看妈妈,一个月后去看女儿。女儿在中科院驻深圳某研究院做博士后已一年多,总是忙啊忙,没时间回家。深圳距北京两千多公里,以前去都是乘飞机,三个半小时即可抵达。这次,我突发奇想:打着高铁看女儿。

先生购得3月某日上午10时北京南到深圳北的高铁票,票价居然高于机票,出乎我的意料。我们乘坐的高铁是“复兴号”。上车后发现,“复兴号”无论车型、车厢内设、座椅宽窄大小等,均优于“和谐号”。特别是座椅加宽加长,“行间距”增大,窗台宽展等设置,大大增加了舒适度。还有300~350公里的时速,亦缩短了旅途时长,“高大上”哈!呵呵,我好一阵儿得意于自己的打高铁选择!

本趟高铁只有六站,石家庄北、郑州南、武汉北、长沙南、广州南,下午6时10分即抵达深圳北站。沿途,过黄河,跨长江,而后直抵珠江,从首都北京疾驰于改革的前沿阵地“鹏城”,一路上听着先生“班荆道故”,不觉间已到深圳北站,只用了6个多小时。

女儿在车站出口张望。情在骏奔,女儿颠儿颠儿跑来,我也快步迎上,给她一个紧紧拥抱!乘网约车十几分钟即到女儿租住的南山区公寓。公寓是先生托好友帮忙租来的,50多平米的房子,一室一厅一卫一阳台,南北通透,房子不大,租金不菲。然而方便,女儿工作的研究院,就在隔一条马路的对面。俗话说,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趁我们洗手洗脸工夫,女儿就鼓捣出两碗热腾腾的面,西红柿炒鸡蛋,另加一个时鲜青菜。女儿直说爸爸妈妈将就着吃吧,但味道还真不错。晚饭后,女儿说,爸爸妈妈,我还得去做会儿实验,便匆匆跨步出门,回来已是深夜。

说是来看女儿,实际上逮不住多大一会儿。刚回国的那年,女儿直接到牛津大学设在苏州的一个研究院去报到,工作了整整一年。期间,我和先生也是打着高铁去的,只是路途较深圳近些,约四个小时即到。记得那天是周六,近午时分女儿见到我们,高兴得无可无不可。刚把我们接回家,就说,爸爸妈妈,我还得去做半个小时实验,一会儿就回来。这“一会儿”啊,地老天荒。我与先生帮她收拾干净屋子,到附近买回菜,做好饭,迟等早等,还没熬完这“一会儿”。先生说,接接她吧,我们便用手机导航“按图索骥”找到研究院,在女儿的“必经之路”来回散步,直到天色将晚,才看见她匆匆走出的身姿……

最佳的亲子场景有二:一是饭桌上,“话痨”女儿与“话痨”老爸头顶头,一边吃饭,一边唠嗑个不休。二是上下班路上,先生每天接送女儿上班,下班。女儿每天起得早,五点钟闹铃一响,就轻手轻脚起来了。素来讲究“三饱一倒,长生不老”的先生,也不再坚持一觉睡到自然醒,赶忙套起衣裤,跟女儿一起出门;晚上快下班前,女儿先打一个电话,说爸爸我快收工了,先生便离开正在写作的电脑,接女儿下班。我则站在女儿高居于十七层之东南把角公寓的飘窗前,看悠悠云霞,杂花生树,姹紫嫣红,芳草天涯;看他们父女俩一早一晚,来来去去,把臂言欢,尽收眼底!

我想,这就是一个“亲”字啊!古人说得好,“慈爱之心谓之亲”。繁体“親”字,据《说文》解释:“親,至也,从見,亲聲。”注曰:“父母者,情之最至者也,故谓之亲。”“親”字“从見”,可见其核心在于“見”,在于至亲者不可离开视线。即使儿女离开父母的视线,也要“游必有方”,这个“方”,不仅指方域、方位,亦当指方向和目标吧。女儿选择科研工作,她的榜样是钱学森、邓稼先、屠呦呦等大科学家,她还是2018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美国加州理工学院著名女科学家弗朗西斯·阿诺德的小迷妹,所以,辛苦啦,压力啦,焦虑啦,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作父母的,只能做自己所能做与所该做的。女儿第一次出远门,便是远渡重洋,负籍英伦求学,一人面对陌生环境,陌生人群,繁重学业,不淑之人,“艰难时世”可想而知。那时候,她每天都要跟爸爸通电话,短则一两个小时,长则三四个钟头。由于时差原因,先生为接电话,经常是摸黑到单位,一个人春夏秋冬踯躅街头,耐心聆听女儿倾诉,并为之答疑解惑。后来女儿回国做博士后研究,仍然在千里之外,她每天凌晨打车上班,或者深夜打车下班途中,都要跟爸爸煲电话。不在眼前,犹在耳边。

3月的深,气候宜人。女儿因忙于工作,不能陪我们而深感愧疚。她利用回家吃午饭的短暂间隙,在阳台上,指着北侧从东到西的一爿风景区说,这是南山区著名的大沙河长廊上游段,这一带也是深圳著名的大学城,爸爸妈妈半上午,或者傍晚时分,去游玩一下吧。

在深期间,我和先生除了为女儿做好后勤工作,打理日常生活之外,走遍了小区周边的所有超市,为女儿添置一些短缺的生活必需品。先生写文章之余,还“张飞绣花,忙里偷暇”地为女儿搜寻购买针线、顶针和拉链,缝好了女儿牛仔裤上破损的小拉链,绣补了羊绒衫上的小虫洞……渐渐地,我们漫步在学院路、桃源路,并多次去集购物、休闲、餐饮于一体的宝能城游玩。女儿知道我们“探幽索隐”,特开心地介绍说,宝能城是附近新开发的高档社区,桃源路是根据陶渊明《桃花源记》而取名,妈妈,怎么样,这一带环境优美吧?

美则美矣,但我并未感到它的特别,山青水秀,绿植丰茂,是老天之恩赐,这是南方该有的模样。离深前一天,我和先生特地预约拜访当年在《山西日报》与先生一起工作,而今已为深圳新闻界和政界奉献近三十年的老友志勇兄、文杰兄并海霞、郑雷兄并为真贤伉俪等,于晚上雅聚一番。女儿突然提出,她也想“破天荒”参与一下,给了我们一个意外惊喜。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们心情大好。先生说,今天不写文章,咱们下午去探访一下大沙河景区如何?好啊。大沙河从深圳大学城穿城而过,我们由女儿研究院附近出发,南边是深圳大学、南方科技大学等,北侧有北京大学研究生院、清华大学研究生院等,各家挂着明晃晃金字招牌的教学大楼,一水儿矗立大沙河边。走在大沙河沿岸,落英缤纷,芳草鲜美,虽无夹岸桃花林,却有着“桃花源”景致。我们沿着大沙河南侧的木栈道漫步,沉醉在春风里的嫩绿,杏黄,粉紫,橙红和大红等斑斓的色彩之中,如行山阴道中,目不暇给。大沙河看似只有十几米到二十来米宽吧,但河水清澈,游鱼历历可见。两岸游人穿梭,孩子奔跑嬉闹,学生歪在长椅上看书,情侣在花前树下缠绵,老人们或推着童车慢慢走过,或甩胳膊压腿在锻炼……我们一边走,一边看,遇到好的景致,先生会给我随手拍几张照片。说话之间,走到一株红花灼灼的木棉树下,我说,找个人给咱俩拍张合影吧。“我来拍!”啥时候女儿已悄咪咪跟在我们身后。

明天要离深,今晚要雅聚,女儿特地请假早下班几个小时。看得出来,女儿今天整个儿是一个“矛盾统一体”,又开心,又忧伤,又依恋,又落寞。她嘟囔着说,才住了十天,不想让爸爸妈妈走呢。先生说,来看看你就放心了,你做你的研究,爸妈回去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先生转头问我,买什么票呀?我毫不犹豫地说,还是打高铁。

戴东英,笔名戴美帝。祖籍山东莱西。曾在阳泉市公安局工作多年,于2001年调入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志愿者协会会员,阳泉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有散文杂文发表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纪检监察报》《工人日报》《农民日报》《中国社会报》《人民公安报》《北京晚报》《山西日报》和《中学生阅读》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