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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王蒙
来源:新民晚报 | 傅小平  2024年04月25日08:34

仿佛是要经受时间的检验,作家王蒙有多部小说是时隔很多年以后才出版的。年近九旬的王蒙自言,2022年3月发表于《人民文学》杂志的中篇小说《从前的初恋》,用了他写于1956年的原稿。他还有两篇小说,一篇是《纸海钩沉——尹薇薇》,1989年底在《十月》杂志上发表,那是他1957年写的。还有一篇是《初春回旋曲》,写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他后来凭记忆又加上一些新的描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发表。他那部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这边风景》,从写作到出版相隔了近40年。他的最具代表性,也最为人知的长篇小说《青春万岁》也是1953年写完,1979年出版,其间相隔了大概四分之一个世纪。2023年是王蒙从事文学创作70周年。王蒙不由得感慨:“为什么我这些作品30年后、40年后、50年后、70年后还能当新作品发表呢?我深深地体会到,不管历史有什么样的曲折、什么样的起伏,人民的生活是靠得住的。对于写作来说,以人民为中心,要真正体现、研究、记忆、分析人民的生活。”

王蒙的创作常常给人带来惊喜之感。2014年8月,他出版长篇小说《闷与狂》。作家刘震云说,他端看这本书,根本不像81岁人写的,倒是像18岁人写的。种种多少有些夸张的言说,似乎都只是为了证明一个道理:王蒙对岁月进行了逆袭,对自己的小说也进行了逆袭,他颠覆的不仅是时间的无情和年龄的冷酷,而是再次证明了李安的那句名言:“这世界上唯一经得住岁月摧残的就是才华”。

王蒙的才华自不待言。这从比他年轻的几代同行对他的“羡慕、嫉妒、‘恨’”里,就可以看得分明。在《闷与狂》的首发式上,“50后”作家刘震云说,王蒙是“开创过别人没写过的领域,也开创过别的小说没写过的样式”的伟大作家;“60后”作家麦家说,王蒙是“世界上用排比句最多的作家”;“70后”作家盛可以说,王蒙是“硕果仅存的没有绯闻的作家”;“80后”作家张悦然说,王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作家”。

王蒙打过这样一个比喻。他说,耄耋之年,无非是青春垒得太多了,青春很厚就是耄耋之年。“什么是青春呢?把耄耋之年切成薄片让它透明一点,又恢复了青春。”张悦然说到王蒙留给她的印象:“王老师有一种让人吃惊的力量,他似乎在跟年轻人搏击。因为他和你交流的时候,没有什么是只有你知道而他不知道的,包括看他在电视节目里做嘉宾也有这样的体会,他的知识结构,对网络语言的熟悉,我真的不敢说有什么是我们这代人特别拥有的。”王蒙虽然历经苦难,但他不曾告别的“青春”写作,却始终有着一种温暖的色调。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对比,谢有顺感叹,中国写黑暗写得好的作家太多了,“心狠手辣”的作家太多了。但能写出那种温暖、亮光、希望、宽大的作家太少了。“不光是中国,20世纪以来写得最好的作家,都是关于黑暗、焦虑、恐惧和绝望的叙述,很少有作家能够让希望、温暖的东西写得让我们觉得真实。王老师身上却有这样一种亮光,他相信希望一直在前方,他永远对这个时代怀着一份特殊的爱,哪怕这个爱很难,但他从不屈服。”

在很多作家已经停笔的年纪,王蒙依然写作不辍,也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无比热爱生活。他表示,不管在什么特殊的情况下,要有对生活的热爱,对生活的真情。

热爱生活,又有很多东西要表达,唯有继续写下去。所以,王蒙至今还在写,虽然他曾经宣布,发表自传三部曲——《半生多事》《大块文章》《九命七羊》后,他就不写小说了。可是他压不住自己,还想写,越写越想写。于是有了新书小说《霞满天》。其实在写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王蒙患病了,而且是病得不轻,他也还是坚持一个半月把它写完。用王蒙自己的话说,他的这股子劲就是从蔡霞身上学的。蔡霞是《霞满天》里的女主人公。这位具有特殊气质的女性在漫长一生中接连遭遇人生不幸,青年守寡、中年丧子、老年失伴接二连三地降落在蔡霞的身上,但她却依旧保持着高贵的人格,在晚年重拾行李,毅然前行。可想而知,王蒙在小说叙述部分道出的“蔡霞一天没有起舞,就觉得辜负了人生”,寄托的是他自己的心志,小说议论、思考和抒情部分,亦即“作家王蒙”以机智幽默的谈吐、深刻深沉的思考、激情洋溢的抒怀“现身说法”的篇章,则可谓他的本色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