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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走进浙大,对话00后:文学能抵御时间对人生的消磨
来源:潮新闻客户端 | 王湛   2024年04月19日08:15

乳白色夹克衫,蓬松的头发,坐在椅子上很端正。

90岁的王蒙,4月18日在杭州,和浙大的00后们,聊了聊青春与文学。 这场名为“青春万岁,文学点亮人生”的主题对话,由浙江大学文学院教授翟业军主持。

19日,王蒙将领一个奖。这个奖,是春风悦读榜“年度致敬”。这个奖,致敬他在鲐背之年的新书《霞满天》,致敬他70年笔耕不辍,致敬他永远的“青春万岁”。

春风悦读榜由中共省委宣传部、浙江日报报业集团、浙江出版联合集团、浙江省作协指导,潮新闻钱江晚报、浙江省新华书店集团、浙江文学院主办。

翟业军:文学真的能点亮人生吗?

王蒙:我觉得,对文学的感情,首先来自于对人生、对生活、对历史、对人的可能性的感情。我的经历已经很多了。我也发现,人生有些高潮会低下去,有些热的东西会慢慢冷下来。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什么东西能够抵御时间对人生的消磨呢?文学就多多少少保留了我们对人生的感受。

翟业军:您文思泉涌的时候,状态是什么样的?

王蒙:上世纪80年代,我写《活动变人形》时,在北京门头沟的一个寺庙里住了俩礼拜,这俩礼拜我快要疯了。那是我写作速度最快的时候 ,达到一天一万五千字到一万八千字。那时我50岁,当时写作还是手写。稿子写完之后,我誊稿子一天能抄9000字,你花钱雇人的话一天只能抄7000字。我都要违反劳动法了。(笑)

翟业军:王蒙的父亲王锦第,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王锦第在北大上学时,同室舍友有文学家何其芳。王蒙的名字是何其芳起的,因为他喜欢小仲马的《茶花女》,《茶花女》的男主人公亚芒也被译作"阿蒙",何其芳最早的命名是"王阿蒙"。

王蒙:但我父亲认为阿猫阿狗是南方人给孩子起名的习惯,去阿存蒙,乃有现名。

翟业军:为什么您的作品里,文学与历史结合得这么紧密?您的小说加起来是一部共和国史。

王蒙:谁让我活了这么长,赶上了所有的事情。我1934年出生在北京,1935年我被送到了河北。1937年,抗日战争开始,大家开始逃难了。跑来跑去,跑来跑去啊,又跑回到北京。我的学生时代,学过日语。所以,我后来在去日本的交流会上我就是用日语发言的。我在11岁的时候,就与地下党建立了关系,我算进步儿童。

我的经历这么丰富,我这辈子太值了,是不是? 那么,后来碰到一点曲折算什么,没有曲折还叫人生啊?没有曲折,还能写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没倒霉过,怎么知道什么叫幸福?你没有被冤枉过,怎么知道什么是信任和勇气? 所以我觉得这是我的生活所塑造的,并没有特别追求史诗。我也写过很多300字、500字的微型小说,这些就不是史诗类的。

记者手记:

致敬王蒙,青春万岁

她的住室音乐涌动。 蔡霞随而起舞,有两次感动得哭湿了枕头。她还引用新疆维吾尔族舞蹈家的名言:“一天没有起舞,便觉得辜负了人生。”—— 这是在《霞满天》开篇扉页上的语句。

蔡霞,是《霞满天》的主人公,小说讲述了一位名叫蔡霞的知识女性,接连遭遇不幸,又毅然前行的故事。 有读者告诉王蒙,他的作品总是充满力量。

王蒙的兴趣非常广泛,在创作一部作品的过程中,或者这部作品还没有写完,一个新的思路在脑子里面又出现了。 熟悉王蒙的人都知道,他接受新生事物的速度,跟年轻人同步。前些年,他来杭州,我们一起吃饭时,夸林青霞“360°无死角”。

他有本书叫《天下归仁:王蒙说<论语>》,他说要“萌萌哒”讲个段子,解释“思而不学则殆”是“no zuo no die”。“学而不思则罔,就是学而不思你就变成网虫了,顾得上思吗?网上全是八卦,真的假的蒙人的,所以学而不思,你的水平就是网上混的小流氓。”

王蒙说,“思而不学则殆,意思就是变成大V了,没有学问,没有知识的基础,没有足够的信息核查,只会雷人雷语,这个‘殆’就是die,die是英文no zuo no die,孔子早就预见到了。

被中国作协主席铁凝称为“高龄少年”的王蒙,这些年,在创作上一直源源不断:2020年的《笑的风》,2021年的《猴儿与少年》,到2023年的《霞满天》,这位始终对生活饱含激情的作家身上,永远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王蒙是那种能把对生活的热爱,带到小说中成为幽默的人。比如,他看过一本外国的小说,里面说一个美丽的女人走过,高跟鞋踩地板的声音就像小勺子敲玻璃杯的声音。为了证实这个说法,他到每个地方都尝试去敲咖啡杯,试图敲出美女走过来的声音。

他找了20年,终于前些年在武汉大学找到了。“武汉大学的一个杯子,一敲,真像高跟鞋走的,他敲了,钢的,在哪都没,希望你们大家去买。”——这是他的“青春逼人”。

有一年,王蒙来杭州,也是这样春天的乍暖还寒,他在酷酷的黑色皮衣外,竟萌点十足地围了条彩色丝巾。

从事自己最喜欢的写作,有一个美满爱情,这是王蒙最成功的两件事。

王蒙对爱情的看法,是这样的: 爱情中没有文化生活也不幸福,我们现在的年轻人择偶,除了择他的钱和房子以外,还要注意他的道德和文化水准。

王蒙不相信择偶有什么硬性标准,而择偶的首要条件就是爱情,你得喜欢他,他能让你喜欢,这里头包含的因素就已经有很多了。

他不相信爱情只是“荷尔蒙分泌的短短七秒钟”,“七秒之后还有的第八秒呢,(爱情)你是无法解释的,只有最蠢的人才在这里给大家制定标准,我再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

“70年前写《青春万岁》的时候是少年写少年,青年写青年的这样的状态,我是19岁写19岁,我也愿意再创造99岁写99岁。”王蒙写起小说来,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每一根神经都在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