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辉推荐的这本书，印量超600万册背后！
北京开卷数据发布的2023年图书零售市场年度报告显示，《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全集·额尔古纳河右岸》《我与地坛（纪念版）》分列年度畅销书中的虚构、非虚构榜首位。同时前者也是年度总榜榜首。开卷监测显示，《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全集·额尔古纳河右岸》总销量破520万册，《我与地坛（纪念版）》总销量也超250万册。
“新中国文学出版事业从这里开始”，这两部作品均来自文学出版“国家队”——人民文学出版社，隶属该社当代文学板块。除了响当当的品牌和宣传语，丰富的文学经典与原创精品、数十年积累的作家“朋友圈”是这家社的底气。
走进位于朝内大街166号的人文社前楼，历史的厚重与文学的韵味交织。在该社副总编辑赵萍的办公室，摆放着不同版本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全集”等诸多图书，包括最新批次加印的《额尔古纳河右岸》。
当一本“老书”与当红主播相遇
《额尔古纳河右岸》因董宇辉推荐在各媒体平台走红。东方甄选和人文社的合作，提前布局，精准供货，成功承接巨大流量，推动该书成为畅销书。直播间的推荐和社交媒体的传播，形成口碑效应，使该书不断攀升至各榜单。
不管此前是否听过、读过著名作家迟子建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最近一年多，大众或多或少都会在各媒体平台看到这本书。“董宇辉反复推荐”“董宇辉力荐”几乎成了该书的标签。这本书也成为当红主播董宇辉图书品类带货的最具代表性“战绩”。
谈及与董宇辉的合作，赵萍表示，这得益于人文社在新媒体营销发行方面与时俱进的理念。在东方甄选和董宇辉“火”之前，该社发行部门与东方甄选团队就有合作，有专人负责对接，非常看好东方甄选的平台和董宇辉讲品的方式，并为其供货。
2022年6月9日，董宇辉在东方甄选直播间中英文混搭卖货，从直播大军中脱颖而出，人文社发行团队根据其特点为其供货“哈利·波特”英汉对照版等头部优质产品。“我们与渠道一直是相互支持共同发展的。”
2022年6月13日，十几万人涌进东方甄选直播间，听董宇辉讲书，“董宇辉当时讲到深刻影响过自己的一本书《额尔古纳河右岸》，就问哪个出版社有这本书。我们发行人员一线对接，我们不仅有（这本书），还有精装、平装不同版本。基于价格等因素，他选择了蓝皮平装这个版本。”
显然，赵萍和同事们一开始也没想过董宇辉的带货会让这本书迎来如此大的“爆点”。有文章这样描述，“在董宇辉的推荐下，《额尔古纳河右岸》4个月销售约71万册，销售额达上千万元。”此后，这本书在董宇辉的直播间又经历了几个备受关注的节点。
2023年3月，董宇辉将该书卖出96万册时，他在东方甄选直播间激动地表示，如果将《额尔古纳河右岸》卖到150万册，将来一定要在墓碑上写上自己将一本茅盾文学奖的书籍卖到了150万册。收到赵萍关于该书已印刷420万册的消息后，他在直播中笑称“给迟老师准备了一笔养老钱”。这些直播片段都成为新的网络传播素材使该书再次受关注。
赵萍提到，董宇辉前后有几十次对《额尔古纳河右岸》的解读，每次都不一样，他应该看了不止一遍，有很好的输入，也有丰富的输出，分享的感受很真诚。“能够从不同角度输出对文学的理解，是很难得的。正如作家梁晓声说的，董宇辉是一个非常好的推广者。”
董宇辉告别东方甄选直播间那天再次提及《额尔古纳河右岸》，也使该书搭上巨大流量、当天销售超70万册，人文社一周内（12月17日~23日）加印180万册。开卷数据显示，该书2023年12月月销超140万册。
1月9日晚，董宇辉新直播间“与辉同行”开播时，迟子建老师亲自签名的近百本《额尔古纳河右岸》也成为赠送直播间幸运观众的礼物。如今，《额尔古纳河右岸》总印量超600万册。而抖音平台人民文学出版社图书旗舰店的《额尔古纳河右岸》销售页面显示，截至3月14日，该书售出超291.6万册。
复盘这个直播带货助力造就年度畅销书的案例，赵萍坦言，双方合作前期，会有选品、定价、折扣等商业层面考量，而爆点出现后，能够承接巨大流量的供应链体系很重要，包括印制、品控、物流、控价、发行铺货等环节。“流量来了，能不能接住，这是对出版社的大考。”
加印超180万册的这一周，人文社相关部门都在为此加班。该版本图书装帧设计中印有作者照片和茅奖获奖信息的卡扣式书签，需要人工完成卡扣步骤。大型印厂无法兼顾这些手工活，预计印制时间只有3天，每个中小型印厂最大产能是20万册，最终人文社筛选了10家印厂同时印制，印制人员直接睡在了印厂，出版社备纸都印完了，人文社紧急调货克重更重、价格更高的80克内文纸以保证在规定时间将图书配送到读者手中。
而被作为“与辉同行”直播间赠品的近百本签名书同样“要得紧急”，人文社编辑与发行联动，快速与作者沟通，从作者所在的哈尔滨当地书店调货送到作者家中，作者签完后第一时间寄送快递到直播间。赵萍认为，过硬的内容品质以及装帧设计简洁大气、方便加印的特点，作者编辑的信任沟通，以及整个印制、营销发行链条强有力支撑，都是这个版本能够被东方甄选选中、能够不负众望的重要因素。
巨大流量形成爆点后，流量会溢出到各社交媒体及电商平台，考验出版社在铺货、宣传等方面的市场把控能力，更是一本书能否充分承接流量的关键。《额尔古纳河右岸》的销售曲线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直播间卖的只是一部分，溢出流量的承接，是把这本书推向新高度的重要一环。”赵萍介绍，董宇辉从各个角度的推荐，让这本书快速登上各榜单，并在各平台被博主推荐。人文社编辑营销发行团队也及时更新物料，对接各平台跟上宣传热点，并发挥近几年在自有新媒体宣传矩阵积累的优势。董宇辉的真诚推荐，让这本书被更多读者看到，而读者看完之后的自发推广，使其形成口碑效应。
发掘能够留下来的好作品
好书是有翅膀的，人文社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产品案例足以让赵萍坚信这个观点。“董宇辉给好书插上更强有力的翅膀，飞向了更广泛的读者群，并在这些新读者群中获得较高的口碑持续传播。如果书不好，图书传播很难到达一定广度。某种程度上，城市生活的巨大压力下，《额尔古纳河右岸》有关自然、命运、异域感少数民族史诗的主题契合了当下读者的阅读心理。”
被董宇辉推荐之前，该书已有超60万册销量，是严肃文学中的畅销书，有非常好的读者基础，董宇辉是这本书的“自来水”书粉，早已细读此书，发自内心地喜爱和欣赏。
好书的发掘打造需要久久为功。挖掘、维护优质的原创选题，是人文社的传统，也是一代又一代编辑坚持在做的事情。七十余年来，人文社早已形成一套体系，不同年代的编辑接过接力棒，不断对优质选题进行更新。在人文社从编辑到当代文学编辑室主任，再到副总编辑，已参加工作20年的赵萍，接过维护作者邀约迟子建新作的接力棒，近年又将其交到年轻一辈编辑手中。
90年代末，茅盾文学奖已经评选了多届，很多获奖作品慢慢被读者遗忘，销量下滑。人文社当时刚成立的策划部创意筹划打造一套“茅盾文学奖获奖书系”，形成集合效应，让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重新焕发生机。此后当代文学编辑室陆续推出了“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全集”书系，除了半数左右人文社版本的作品之外，这套书的推出当时得到了获奖作家的响应和兄弟出版社的支持。
《额尔古纳河右岸》于2005年由其他出版社首次出版。2010年左右，人文社原社长、评论家潘凯雄向迟子建发出邀约，由该社出版她的新书《白雪乌鸦》并将《额尔古纳河右岸》收入全集。
“优质选题能经过岁月淘涤，被一代又一代读者长久地留在书架上。”以此为目标，人文社一代代编辑除了为优质选题的持续出版和体系化运营不断努力，同样注重经典作品的更新。“不管是茅奖全集还是其他书系，每个版本都会有新思路。”
赵萍介绍，围绕茅奖全集的运营，在内容和封面装帧设计等方面，团队会定期进行整合。获奖作品单行本无论内文版式还是装帧设计，一开始都千差万别，通过不断修订和版式改进，现在小蓝书这个版本已深入人心。据悉，该版本的设计灵感来自将整个茅奖全集形成彩虹墙、一届一个颜色的想法。同时，该社也有针对地开发精装版。
“我们今天听起来如雷贯耳的大作家和经典作品，当年都经过了出版社、编辑和作者共同的努力。”赵萍强调，对新原创选题的拓展、把握和优化以及对作者的发掘、培育和陪伴，是原创孵化的源头。大家对于人文社经典作品多、家底厚的评价，也源于一代代编辑最初的原创挖掘与积累。
与迟子建的合作是人文社强大作家“朋友圈”的代表案例之一，显示出该社与作者较强的合作黏性，以及作者对该社在文学出版方面的权威性和运营能力的认可。《白雪乌鸦》之后，迟子建的《群山之巅》《候鸟的勇敢》《烟火漫卷》以及最新作品《东北故事集》陆续在人文社出版。
《烟火漫卷》获得2020年度“中国好书”、“第八届中华优秀出版物（图书）奖”等荣誉，《东北故事集》上市当日印数达10万册。《烟火漫卷》出版时，契合读者经历特殊时期对烟火气的向往情绪。编辑团队在运营推广、信息传递过程中，注重故事和当下时事、社会心理的链接。《东北故事集》上市恰逢“尔滨”热，从《额尔古纳河右岸》热销营造的良好时机到东北文化和旅游热带来的氛围，编辑团队在书名和宣传文案上反复推敲，提炼作品中便于放大传播的元素。
《东北故事集》封面也是编辑与作者交往、从作者身边找素材的成果。“迟老师家中挂着自己画的油画、丙烯画，这些原创画作具有独特的艺术性。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用更东北的封面，但那样会有时效限制，文学作品需要耐看、经典的风格。”赵萍表示，发掘好的作品、能够留下来的作品，这是从人文社建社开始、有当代文学编辑室开始，大家就形成的理念。今天的新作可能过了5年、10年，甚至20年，就是积累的经典。
流量裹挟下，文学出版的变与不变
互联网时代，图书市场竞争激烈，新书和新作者的突围变得更加困难。人文社积极拥抱新媒体营销，积累大量粉丝，并采取多样化的推广策略。无论市场环境如何变化，作家与读者、作家与编辑之间的真诚关系始终未变。编辑需要找到读者的接受点和共鸣点，让更多的书籍与读者相遇。
与《额尔古纳河右岸》受益于直播带货不同，《我与地坛》2023年的热销离不开文坛最忙“e人”、作家余华的助力。“余华热”被评价为“自媒体时代严肃作家的一次突围”。而余华在综艺节目《我在岛屿读书》等不同场合多次提到史铁生和他们的“神仙”友谊，再次唤醒了读者大众对史铁生的怀念及其作品的阅读热潮。
人文社前辈编辑杨柳，是史铁生、王安忆等知名作家作品的编辑。2006年，王安忆和余华将史铁生的长篇小说《我的丁一之旅》推荐给人文社。后来，史铁生其他作品也陆续在人文社出版。赵萍介绍，当时杨柳作为编辑编《我与地坛》时非常用心，选编过程中有对象感。“《我与地坛》每年都会有几十到上百万册的销量，去年在余华老师的助力下有200多万册。”
在赵萍看来，《额尔古纳河右岸》能被董宇辉选中、受读者喜爱，《我与地坛》能在畅销基础上再攀高峰，离不开人文社和编辑团队对追求优质选题不变的信念。无论图书市场怎么变，优质内容是根本，始终不变。
当然，变化也是有目共睹的。大众生活节奏变快，生活方式和阅读习惯也发生改变。以前逛书店，读者可能会拿起任何一本书，随机发现喜欢的。而现在互联网时代，网络购书成主流，屏幕显示大小有限，谁来推荐变得愈加重要。
赵萍直言，当下的图书市场，变成比以前更残酷的竞技场。经典作品已形成口碑，更容易得到推荐机会。新作者新书想要突围更加艰难。“我们今天再推一本新的原创文学，要比10年20年前难很多。因为想要得到推荐机会或在屏幕上露出更难，我们需要付诸更多的智慧和行动，更要求变。”
十余年前曾在人文社策划部负责营销推广工作的赵萍，对这种变化“深有体会”。她负责图书营销时，出版社邀请专家学者为新书在图书订货会召开发布会、研讨会，这种影响很快能由点到面传播，且覆盖面较广。专家学者的阅读推荐很快能在圈内传播甚至破圈。“那时我们的营销只要做一个点就行，但是今天，我们要分不同的点和片区。图书营销更加壁垒化、垂直化，甚至在文学领域，板块也更加细分。”
人文社近年在新媒体营销方面积极应变，成为各新传播领域第一批进驻的出版社。微信公众号、微博、抖音等账号粉丝都达百万量级。强大的自媒体矩阵为图书宣推提供了较好的基础。同时，树立图书推广方式多变、多元的思维，依托不同作家的不同资源和优势，人文社采取不同的推广方式，并形成矩阵。
不同年龄层、类型的作家汇集到人文社形成作家矩阵，一方面汇集的是优质选题和作品，另一方面也是他们身后跟随的读者。赵萍谈道：“我们在推广年轻作家作品时，关注他们的新的一批读者也会关注人文社。例如，我们做《九州缥缈录》《哑舍》《庆余年》等类型文学时，很多网络文学的新读者开始关注人文社的公号和作家作品。”
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强势平台，人文社积极探索实践。在莫言《晚熟的人》上市时，该社在腾讯线上直播新书首发，当天断货加印20万册，为莫言开通抖音号并在平台开展活动。2023年推广庆山新作《清冽的内在》，也为其开通小红书账号，取得较好效果。围绕《东北故事集》上市，人文社紧跟新媒体营销趋势，将小红书平台“种草”作为重点。
无论环境如何变化，作家与读者、作家与编辑相互陪伴成长的真诚没有变。赵萍坦言，每位作家都有自己的特点，也有与读者沟通的适合方式，营销宣传要以此为基础。“迟老师有个读者自发组建的微信群叫灯谜群，都是多年来跟随她的读者，包括20年以上的读者。这个群既温暖又安静，大家收到书会分享照片、表达开心，会认真写书评，但又不会有其他无关的讨论，都是认真阅读的读者。”读者曾为迟子建组织过一次抄书漂流活动。全国各地读者共同为她抄了一本《额尔古纳河右岸》。“像漂流瓶一样，漂流到哪个地方，当地读者就一人抄一句，赶在迟老师生日当天漂流到哈尔滨，到了她手中。”
流量带动销量的同时，带来更多“声音”，这也是流量时代出版市场的变化之一。例如，被主播推荐打动，阅读时却难以找到“共鸣”，一些读者评论会在社交媒体被“放大”。对此，赵萍坦言，文学阅读非常个人化。任何一种文学图书，只要基数够大，就会有不一样的理解和反馈。即便对于同一本书，同一个人在不同阶段也会有不同的喜好和感受。编辑要更多从“我”的角度，找到读者的接受点和共鸣点，找到让这本书与更多读者相遇的理由。
“运营模式”中的编辑要学会统筹协作
编辑在面对新考验时，应不断努力提升综合能力，通过挖掘选题和寻找亮点，将优质内容与热点结合，实现有效突围。自媒体时代对作家和作品的关注和监督增加，编辑也需要担当作家经纪人的角色。
从《额尔古纳河右岸》到《东北故事集》，近20年的时间跨度中，迟子建持续创作并保持着相对客观独立的状态。5年一部长篇，她是作家苏童口中“稳健”的小说创作者。相对来说，反而陪伴她的编辑经历“传帮带”的更迭和图书市场环境的巨大变化。
“迟老师非常信任编辑，保持着与编辑共同前进的状态。作为编辑，在实操层面需要深入触角更深、链条更长，终身学习。”赵萍认为，当下的编辑更多时候像项目负责人，进入到一种“运营模式”。
这种运营模式在人文社，已渗透到每个环节，涵盖选题策划、文本处理、图书装帧设计、定价、营销推广、控价、售后等全流程。编辑既需要陪伴作者创作，编辑把握作品内容，凝练各方向各渠道主题、文案，又需要充当营销发行等与作者沟通的桥梁。流程环环相扣，尤其是畅销书每一环需要参与意见决策。
赵萍坦言，当下的编辑职能更综合，也更锻炼年轻人、考验综合能力。薛子俊和李义洲，是《东北故事集》的责任编辑、迟子建作品新一辈的“接棒人”。和众多人文社的年轻编辑一样，他们也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在前辈编辑的带领下参与众多项目。做过好几种畅销书，有成功也有失败的案例积累，才有足够的把控能力。
“我们现在的状态可能是没有时间迷茫。”两位年轻编辑和众多年龄相仿的同行一样，不断面临编辑职业的新考验。相对来说，在人文社这样的专业大平台上，优质内容更有积聚效应。但他们需要跳出思维定势去发掘选题和寻找亮点，去考虑怎么让更多读者看到这些优质内容并有兴趣阅读，怎么将优质内容与当下社会心理和热点结合。当下游渠道显现趋势和机会时，如何以适配的内容去突出产品独特性，避免千人一面，做到有效突围。
“全方位、到位地去运营一本书，一位编辑一年也做不了太多。出精品就要求在源头选择懂得取舍。”赵萍提到，人文社的市场化程度较高，更看重产品的市场表现、单品种效益，而并非出书数量。中国出版集团有限公司党组成员、中国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人文社社长臧永清曾给他们举例：《晚熟的人》一个品种销售近200万册，且没有退货。销量1万册的书，需要做200种才能达到这个量，并有8%退货率即16万册的退货要处理。由此可见，做一本畅销书，要胜过做很多平庸选题。
人文社近几年在营收等方面保持连续增长，每代编辑也有共同的危机意识。人文社品牌是依靠优质产品的口碑积累而来，但并不是依托品牌“高枕无忧”。“没有绝对意义上的金字招牌，品牌靠的是每代编辑、每个成员的坚守和开创。”赵萍说。人文社对于传承下来的经典和发掘的新原创，采取各种各样的方式和创意，让优质内容在不同阶段焕发生机，这是该社保持竞争力的重要一环。
自媒体时代，作家和作品都受到更多关注和监督，更多事前工作要做到位。编辑要像作家经纪人一样，帮助作家应对图书宣推各环节事务，规避风险。赵萍透露，就该社当代文学板块而言，核心作家群有200余人，需要只有十几人的编辑队伍在操盘新产品的同时，高效运转去维护。做好这样系统复杂的工作，需要更科学细致。团队建立了核心作家、经典作家及家属的资料库，落实到人，像家人一样精心维护作家群。与这些作家沟通的过程，也是年轻编辑快速学习成长的过程。
“幸运的是，人文社这样的平台，能够有更多机会辅助编辑成长。当然，有韧性、眼光和执行力的编辑，在任何平台都会冒尖。”赵萍清楚，即便在有悠久历史传承的人文社，也有自己的问题，各项机制没有绝对完美，需要不断更新。人文社历任领导“务实”的风格，使他们不断修正机制，守正创新。
2023年底，该社尝试设立“首席编辑”“首席校对”，薪资水平与部门主任平齐，明确必须手把手带一位年轻编辑或校对。“我们发现问题，就不断去修正。实事求是地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给年轻编辑更多成长机会。在一定范围内形成良好机制和氛围，年轻编辑会去和资深编辑探讨，老一辈编辑也会向新编辑学习。”
回到书业本身，明确机遇与挑战
“当《额尔古纳河右岸》到了420万册时，我给俞敏洪和董宇辉发微信感谢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他们对优质文学图书的推广，让一本严肃文学的好书有了这么大的读者群，但是我们要清醒地认识到我们图书行业遇到的前所未有的危机，新媒体时代，实体书店的销售占比越来越低，几大图书网店的流量销售也在下滑，主播带货品种有限、折扣佣金双重限制，图书销售的出口变得更窄了。”赵萍说。
2024年1月，《人民文学》与董宇辉联手的“寻亲”之旅，将一本传统文学杂志的知名度和销量推向新高度。很多人说，传统文学、严肃文学迎来新的“春天”。对此，赵萍和同事们乐见其成的同时，也保持理性冷静的态度。像董宇辉这样的头部优质主播，整个出版界都在排队期望能挤进他介绍图书的那20分钟，所有的期刊杂志都希望能有像《人民文学》的露出机会。然而董宇辉只有一个，他也不可能是专门的图书主播，书业亟需打造发行销售新秩序，重新建立良性循环的生态。
此前引发行业关注的电子书对纸书的影响及平台分成模式的讨论，人文社的作者和编辑也早都有所发现和探讨。出于对纸书的坚持，迟子建并没有授予出版社电子书版权。“她有她的坚持，我们尊重作者的选择。中间很多相关公司找过来，我们都拒绝了。”《额尔古纳河右岸》销量破500万册背后，有多少读者试图找过可免费阅读的电子书，无从统计。但赵萍认为，从出版业态出发，电子书有合理的定价，才能形成良好出版生态。
好在基于人文社的平台，作者和编辑是有话语权的。有些书在推广时如果未得到对创意应有的尊重，作者和编辑会和平台进行沟通甚至下架处理。“我们在和作者、平台签约时，也会明确保价要求，这其实也是国际惯例。保护作者创意及原创产品生态是基础。”
即便《额尔古纳河右岸》是直播带货的受益者，赵萍也知道，在折扣、坑位费叠加，劣质书、盗版书挤压优质产品的市场空间，数字阅读商业模式有待完善的背景下，出版业的利润在摊薄，出版业如何形成更加正常、健康的生态，值得大家探讨。“直播带货如果一味追求过低折扣会严重挤压出版社的生存空间，我们与国外出版界同行交流时，他们都对中国的网络直播带货销售的新形式非常感兴趣，但是听到折扣都纷纷摇头，对作者和出版社的生存空间表示担忧。”
2024年3月英国伦敦书展某国际出版集团展位。繁荣的文化产出和图书贸易，基于对作家和出版社创意劳动的保护。（赵萍/摄）
《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微利有巨大销量的加持，但更多产品带货一次销售2~3万册已是很好的成绩，利润有限，更多的是宣传广告效应。“一个行外人问过我，出版媒体行业很多人的口才学识积累，不见得比董宇辉弱，为什么不能再培养更多的董宇辉？”人文社和诸多出版社一样，都在尝试培养自己的主播，发力直播带货。但现实是，出版社纯图书品类直播带货的影响力，很难出圈。赵萍坦言，我们还是得回到书业本身的状况，清晰地认识到长阅读及文学出版面临的挑战。
2024年乃至未来的文学图书市场，将会呈现何种趋势，很难精准预判。新书上市前，迟子建曾特意叮嘱两位年轻的责编，《额尔古纳河右岸》几百万册销量是“意外惊喜”，对于《东北故事集》销售，要保持平常心。赵萍和人文社同事们在发掘优质作品的过程中，也保持着稳定节奏和平常心。“每本书都有自己的机会和命运，我们能把握的最基本的事情是保证优质文本的输出。抓住优质文本，做好并夯实它，为他们插上起飞的翅膀。”
出版是创意行业，编辑也具有媒体的属性。一本好书的背后，作者是最大创意来源，编辑智慧也凝聚其中。赵萍反复强调，好作品是宣传推广等一切动作的基础。“作品质量是1，后续的董宇辉推广等动作和机遇是往后边加0。”
2023年，人文社当代文学板块，一如既往地推出了毕飞宇《欢迎来到人间》、张平《换届》、陆天明《沿途》、姚鄂梅《少年前传》、张怡微《哀眠》等优质原创。“我们与这些作家都保持长时间的稳定合作，彼此间形成非常好的互动模式。”
2024年，团队也有丰富的选题储备。除了《东北故事集》，还会出版张炜《去老万玉家》、李修文《猛虎下山》以及马未都散文《背影2》，江南的幻想文学系列《龙族4》《龙族5》等等。
当下编辑面临的挑战方方面面，需要不断去开拓、突破思维桎梏，更要有对品质的坚守。商业博弈中，好作品是话语权的基础。在赵萍看来，不断聚集优质作者、推出有影响力的新书，是人文社保持话语权和影响力的秘诀。创作者、内容生产者的创意和话语权，被盗版证明作者作品“火”的尴尬境遇的改变等，需要良好的版权环境、行业生态支撑。
而对于渠道端的变化，赵萍认为，商业模式变更的节点，是危机也是机会。自媒体时代“后浪推前浪”，只要有需求有条件就会涌现相应的销售形式，包括直播带货。“就像董宇辉的流量来了，我们要能接住一样。我们出版业有没有做好准备，适应变化，在这一波变动中对定价体系、折扣标准等一系列行业标准以及新秩序的制定拥有相应的话语权，引进或培育熟悉其分发逻辑的专业人才以适应新的渠道变革，这些都是出版界亟需面对的严峻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