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鸟
在北京有一种鸟，数量很可观，那就是喜鹊。
喜鹊的分布比较平均，任何一个社区、一片绿地，但凡有一片草坪、几丛灌木，都可以见到喜鹊的身影。北京的喜鹊有三种：花喜鹊、灰喜鹊、红嘴蓝鹊。前两者常见，看红嘴蓝鹊得去百望山或香山，数量很多。
喜鹊在中国民间象征着喜庆吉祥，艺术作品中常见。双鹊中加一枚古钱叫“喜在眼前”；一只獾和一只鹊在树上树下对望叫“欢天喜地”；喜鹊登梅枝报喜叫“喜上眉梢”，寓意都很美好。
春天里，在手机上时常会看到人和喜鹊友好互动的短视频：北京东城区一位大妈在风雨中救助了一只落难的喜鹊，结果喜鹊报恩，天天来探望，准时准点。朝阳区一位大爷早起遛弯儿捡拾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喜鹊，捧回家悉心照料，让小喜鹊起死回生，小喜鹊痊愈后，大爷想让它重回蓝天，结果小喜鹊就是不愿离开，把大爷当作了至亲……这样人鸟和谐的视频还有很多，细看，几乎都发生在北京。
北京的乌鸦也很多。在北京热闹的西单地区，南起长安街北到灵境胡同口，五六百米长的路，两侧树上聚满了乌鸦，黑压压一片。冬日黄昏飞来，黎明四散而去。
乌鸦为何喜欢车水马龙的西单？有人戏说，乌鸦喜欢繁华；更有人开玩笑说，乌鸦也喜欢聚人气。
除了西单，在冬日的故宫、公主坟、天坛、奥森公园，甚至北京师范大学、北京交通大学周边也会看见成群的乌鸦。
乌鸦在很多人眼中是种不吉祥的鸟。英国作家J·K·罗琳在她风靡世界的《哈利·波特》系列以及《神奇动物在哪里》中，都数次写到乌鸦，但凡乌鸦出现一定意味着悲伤和死亡。但实际上，乌鸦却是知道反哺的鸟。《本草纲目·禽部》记载：“慈乌：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大意是说小乌鸦长大以后，会找食物喂养失去捕食能力的老鸟。
北京之所以乌鸦多，有两个原因，一是北京城里原来有很多满族人，而满族人是善待乌鸦的，因为乌鸦曾经救过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命——传说努尔哈赤被明兵追击，无路可逃时，躲进一条沟壑之中，没想到一群乌鸦落在他的身上，遮挡住了追兵的视线，帮他躲过了追杀。所以，乌鸦被清代皇族视为“神鸦”，他们对乌鸦非常的友好，甚至还专门在“索伦杆”（祭祀用）的顶部凹槽内放入碎肉、谷物供乌鸦进食。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现在的北京绿地覆盖面积增多，这些乔木是乌鸦愿意栖息的地方。故宫、天坛等地虽然没有什么高大的乔木，但是高大的建筑物代替了乔木，而且晚上安静的环境也满足了乌鸦对栖息地的要求。
另据自然资源保护部门统计，在北京的乌鸦有三种：寒鸦、大嘴乌鸦以及小嘴乌鸦，这三种乌鸦本身还有一个共有的习性：恋旧。也就是说，如果此地曾是它们的野生栖息环境，即使后来建造了城市，它们也会再次栖息，不会迁走。
无论是什么原因，北京人对乌鸦的存在都习以为常，即便身上被溅一两滴鸟屎，也都报以微微一笑。
在北京，除去乌鸦和喜鹊，其实人们更愿意谈论的是鸽子。从什刹海宋庆龄故居到四九城大街小巷，都可以见到鸽子灵动的身影，在诸多讲北京故事的电影如《城南旧事》《夕照街》《邻居》《老炮儿》中，都有大量鸽群的镜头，与画面对应的是鸽哨的声音。电影人说，这是最富有老北京风情的画面和声音。
鸽哨又名鸽铃，作为一种民间风物，已有上千年历史。它是装在鸽子尾部的一种哨子，在鸽子飞翔时发出响声。一项调查显示，全国有不少地方都能制作鸽哨，但只有北京鸽哨的制作水平最为精良。究其原因，就是北京人爱玩儿、会玩儿、懂玩儿。
养鸟曾是老北京人四大爱好之一——花、鱼、虫是另外三大爱好。《燕京杂记》里说：“京师人多养雀，街上闲行者有臂鹰者……”从提笼架鸟儿的八旗子弟到老北京的爷们儿，从文人墨客、梨园名伶到贩夫走卒，都有好养鸟者。当然，他们养的鸟儿有所不同：文人多养百灵、靛颏一类；体壮者多养画眉；撂地卖艺者则多养交咀儿（红交嘴雀）和“老西儿”（锡嘴雀），这两种鸟经过训练会飞出去叼硬币，再回到饲养人手中。
鸟玩得好的人常被称作“鸟儿爷”；邓友梅先生笔下落魄的八旗子弟那五就是一位鸟儿爷，自己都没吃没喝了，还提着鸟笼子满大街转悠。老舍先生的《茶馆》里的常二爷也是一位鸟儿爷，自己的命都要没了，还没忘了“看我的黄鸟儿”。
玩鸟其实也体现老北京人的一种生活态度，生活优哉者，才有心思玩鸟儿。此外，喜欢养鸟，除了图个乐儿外，也是为了养心健身：“养鸟遛鸟，遛的是鸟，练的是人，心变宽了，体变壮了，日子过得就豁亮。”北京人艺经典剧目《鸟人》则说，玩“鸟”是一种“排遣”，也是一种“寄托”，或更是一种“修行”。
如今，玩鸟的习俗已经淡出了北京人的视野，只有在二环附近一些老社区，清早还能看见一两位大爷提着鸟笼溜达，烟火气十足。
玩鸟的人少了并不意味着北京人对鸟的关注度在下降，人们依然对鸟投入了极大的关注。近几年，据有关部门统计，仅在北京奥森公园内观测到的鸟类就达到了300多种，占全市鸟类数量的一半以上。
有一天，上小学的女儿突然问我：知道北京的市鸟是什么鸟吗？我一时语塞，女儿朗声说：“雨燕。”
然后，女儿骄傲地告诉我，雨燕每小时飞速可达110公里，是鸟类中飞行最快的一种。而且，当暴风雨到来之前，雨燕会掠地面低飞，可视为天气变化的一个标志。
北京会议中心曾召开过一次全国会议，一位来自京外的朋友发现会议中心院中的小湖上居然有野鸭和大雁在栖息，颇感好奇：“野生的禽鸟居然在大都市中生活？！”几位北京本地的与会者却很淡定：“这有什么好奇的呀，在北京有很多这样的地方。”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在微信朋友圈看到的两则图文并茂的消息，内容都与斑鸠有关：一则是朋友打卡记录自家露台上一对斑鸠的日常生活，这对斑鸠孵化出的两只后代正羽翼渐丰。另外一则是朋友异常兴奋地宣布一对斑鸠在自家书房的空调箱上安家落户、孵蛋。她欣喜地写道：
“小斑鸠睁开眼倘若第一眼看见我，会不会把我当成亲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