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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何以燎原 ——从“无限的少数人”说起
来源:文艺报 | 行 超  2024年01月08日08:41

驿友们放飞70个气球祝福《星火》创刊70周年

驿友们放飞70个气球祝福《星火》创刊70周年

2023年小雪微寒, 13公里的徒步旅程中,一群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路拍摄沿途风景、交流写作心得,他们一起观日落、等日出,路滑处相互搀扶,小憩时分享各自带来的小吃——由素不相识到心灵相通,他们共同走过坎坷,迎来柳暗花明。每一次的旅程,都像是奔赴一场老友间的约定,令他们愈发彼此信任、依赖,而这样的情谊,是经由一本基层文学刊物建立起来的。

8年前接手主编《星火》杂志时,范晓波曾陷入焦虑,一本没有什么资源优势的省级文学期刊如何从纸媒衰退的大势中突围,并活出自己的气质和魅力?这个巨大的难题让他暂时放下了个人的文学创作,全身心地思考并一步步地探索实践。2016至2017年,《星火》走的也是作者路线。经过不断向名家约稿,《星火》的转载率有了一定提升。但是,与大多数纯文学期刊所面临的困境类似,订刊的人、读刊的人大多也是写作者,作品的传播基本是作者之间的内循环。范晓波逐渐意识到,读者流失和小圈子化的问题不是单靠名家助力就能解决的。在今天的传播格局中,如果缺少对读者的有效抵达,文学期刊的社会效益就会成为一句空话。于是,《星火》开始尝试在人群中寻找热爱文学的“无限的少数人”。

寻找“无限的少数人”

2016年底的第四届江西青年作家改稿班,范晓波是班主任。那时,他常听学员说希望留级,下一届改稿班想继续读。但作为改稿班的组织者,他希望每一届改稿班必须把机会留给新面孔。但老学员们的愿望刻在了范晓波心里。他想,有没有可能构建一个全新的平台,把那些渴望一起交流的年轻人有效地团结在一起呢?这个思考,是《星火》读者驿站诞生的伏笔。它像一粒种子埋在范晓波心里,等着时机破土而出。2018年,《星火》编辑们通过微信群把挚爱文学的读者组织起来,请他们当读者“星探”;范晓波也正式向几届改稿班上的学员发出邀请,欢迎他们担任首批《星火》驿长。

黄金驿驿长天岩和余干锦书驿驿长江锦灵都是在那个改稿班上认识范晓波的,他们先是被他的才情打动,后来接触《星火》编辑部,发现这里的人们个个做事热情、待人诚挚。于是第一时间参与到《星火》驿站的筹备工作中。7月15日,包括他们在内的首批《星火》驿长齐聚南昌,初步确定了一些驿站和驿长的工作内容和具体方式,比如,除了推广杂志订阅,《星火》驿站还要服务和引领读者的文学生活,与他们分享文艺生活、组织活动,以线上线下两种方式为读者提供平台,交流阅读与写作的心得、困惑等。首批驿长就像是火种,由他们开始,越来越多的文艺爱好者加入了《星火》大家庭。简小娟是在2018年秋天膝盖受伤禁足的时候,接到诗人朋友、燎原驿驿长周簌的信息,问她是否愿意在当地牵头创建《星火》读者驿站。病中的她感觉受到莫大的鼓励,怀着一颗欣喜又忐忑的心,她从此多了“驿长”这个文艺的身份。

几年来,经由无数这样的寻找和发现,60多个《星火》驿站遍布江西全省,甚至蔓延到广东东莞。一个个驿站仿佛夜空中的点点星光,虽然微小,凝聚起来却足以照亮前路。在驿长们的共同努力下,越来越多驿友加入其中,并派生出火炬村(由各驿站里擅长新媒体宣传的年轻人组成)、《星火》朗读者群(由义务给《星火》公众号朗读作品的朗读爱好者组成)、《星火》锐评团(评论爱好者)三个群。如今,3000多名《星火》驿友来自各行各业,有公务员、军人、警察,也有媒体记者、工程师、教师、农民,在校大学生……从“60后”“70后”“80后”“90后”到“00后”,他们因为《星火》而相遇,许多人深藏心底的文学梦被唤醒了,他们在各个《星火》驿站找到了可以深入精神交流的同伴,也因此结成了无比纯粹又无比紧密的情感同盟。

在《星火》做驿长,最重要的条件往往不是名号、才华和权位,而是执行、容纳和长情。《星火》驿长都是文学义工,服务驿站、联络驿友,没有任何物质回报,全凭一腔热血。正是这种毫无功利色彩的组织方式和相处模式,让越来越多的文学爱好者找回了文学的初心,而驿站的工作也润物无声地影响着他们的个人生活。在今天,那些内心深处热爱文学的人,很多是有些内向、孤独的,他们在世俗生活中略显格格不入,却在《星火》找到了同伴。徐琳婕担任《星火》浮梁驿驿长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生活中的她原本是个低调、不太愿意和人打交道的人。成为驿长之后,她惊喜地发现了很多与自己性格相似的人,众多孤独的灵魂凝聚在一起,那种纯粹与美好,让她重新对与人交往这件事产生了兴趣和热情。余干锦书驿驿长江锦灵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做驿长,他很难想象性情内敛而拘谨的自己,竟然也能较为坦然地组织文艺活动,主动与他人协作。

另一方面,虽不涉及经济利益,但驿长和《星火》是互相成就的双赢关系。《星火》编辑部会把驿长村微信群作为驿长的培训平台,以精神引领、写作提升等多种方式服务驿长,驿长再以类似的方式在本驿站的群去服务更多驿友。在成为驿长之前,天岩是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虽然早年热爱文学创作,但日复一日的教学工作渐渐磨损着他的梦想,那时他的课余娱乐都是消遣性的,偶尔有创作冲动,但因没有同行者和伙伴,很快无疾而终。加入《星火》驿站以来,天岩的创作热情和对文艺生活的向往被重新点燃,此前庸常的生活状态也彻底改变。“《星火》带我离地飞过了千山万水”,在与同道朋友们的交往中,天岩感到自己的创作水平和认知水平都得到了质的提升。几年间,他先后成为江西作协和中国作协会员,前不久还当选了赣州市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而他的作品大多是在参加《星火》活动的过程中创作的。驿友黎业东加入《星火》燎原驿五年,他感到自己的阅读和写作效率得到了大大提高。驿站的活动好像能为他提供写作的营养和燃料,更有效化解了琐碎日常的焦虑和不安,“作为一个文学、文艺爱好者,驿站形式巧妙地连接了我的庸常生活和文艺理想,所以,对我来说,读者驿站的形式,既是精神的后花园,又是独辟的一片高地,我常常为那么多气息相近的人走在一起感到欣慰”。

“以文艺的方式做文艺的事”

有了驿站,有了驿长和驿友,《星火》仿佛找到了血脉所系。范晓波开始思考如何进一步巩固和加强与他们的联系。作为一名资深田野爱好者,范晓波的周末时间常常是在野外度过的,起初家人跟他一起,后来常常是自己——因为受不了他的“枯燥”。与大多数驴友不同,范晓波的行程没有美食、没有享乐,甚至是有点苦行僧式的。他的越野车后备箱里常年储备着矿泉水和干粮,那几乎就是他徒步一天的所有能量;他所涉足的往往是那些真正人迹罕至的地方,宜春靖安县郊区的密林深处藏着澄澈秀美的北潦河,河边还有一座断桥。范晓波常去那里散心、发呆,有一次在断桥边拍摄,离开了很久才发现遗落了摄影器材,于是驱车返回,一个多小时后到达,那器材依旧在原处,此间完全无人踏足。从此,范晓波将这里视作自己的“秘密基地”。

类似这样的“秘密基地”,后来大多成了《星火》开展活动的场地。江西有着丰富的生态资源,依托于此,《星火》以驿站为平台,让文学活动从室内走向室外,一方面可以把江西的生态资源变为《星火》的办刊资源,让久居城市的驿友们重新感受自然的抚慰,另一方面也通过这样的方式,尝试“拉拢”那些热爱朗读、摄影、旅行、弹琴等文艺生活的“文学素人”加入《星火》的大家庭。可是,活动经费从何而来?杂志改企等历史原因造成了《星火》办刊经费的紧张,每次活动都去申请资金支持也不现实。范晓波想到了年轻人常用的“AA制”。江西省文联领导也支持《星火》“试水”。这个决定看起来很大胆,在今天,自费购买一本文学期刊已经很不容易,还有人愿意自费参加一次文学期刊组织的活动吗?然而范晓波坚信,只要活动足够吸引人,就一定会找到真正热爱文学和文艺生活的朋友加入——有那么多人因为自己的兴趣而花钱看电影、看演出,为什么就没有人为文学“埋单”呢?

事实上,那些积极参加《星火》线下活动的驿长、驿友们,大多正是被这些活动极具特色的形式吸引的。“香樟笔会”“稻田写诗农耕体验笔会”“星火文学年”“把《星火》读给你听”户外朗读会……《星火》的活动很少在正襟危坐的会议室,而是在田埂间、在高山顶、在浮桥边、在古城墙上,那里深藏着人与时间、人与土地、人与人之间最内在、最质朴、最本真,也最具诗性的精神关联。活动中,编辑部与读者就像一群老友那样,自驾前往,费用均摊。有时,同一个周末,三四家驿站在不同县市开展活动,有时一二十家驿站从四面八方聚到某个山清水秀的中间点采风交流。2020年,《星火》创刊70周年时,各驿站联手在江西省全境举行了《星火》文学火种传递活动,历时三个半月,最终由全体驿长护送纪念旗、纪念刊和火种包回到位于南昌的《星火》杂志社。活动中不少路过的陌生人被他们的质朴和热情感染,主动参与互动,有些人也因此成为《星火》驿站的新成员。

很多参与过《星火》活动的驿友都提到,最感动、最受吸引的是大家在一起时的平等、自由,驿友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对《星火》倡导的理念都深为赞同。江锦灵为《星火》的文学活动概括了三大特点:一是自助性。参与者既是客人,又是主人。当获悉活动通知的那刻起,每个人都成为了组织者,所有人都会主动关注活动微信群的建立与管理、接待事宜,积极参与到活动流程的安排、人员的协调中。二是亲人感。每次AA活动,来自四面八方的驿友们会自带家乡小吃,彼此分享食物和心情,自己动手烹饪、装盘,仿佛就是在吃年夜饭,时刻洋溢着亲情与温暖。三是纯净状。《星火》活动从不喝酒、不狂欢、不论资排辈、不争长短,倡导纯净的文学生态。因此,驿友们彼此交往没有压力,清清爽爽。

“稻田写诗”“香樟笔会”是《星火》的传统活动。编辑部携手各个驿站,坚持每年拜访一棵千年古樟,在树下读诗、交流,表达对时间的敬畏;每年春天,大家合种一亩稻田,表达对土地的感恩。黎业东参与过好多次《星火》组织的文艺活动,他感到几乎每次活动都是对自己琐碎生活的一次补给或反拨。2020年5月的“稻田写诗”活动,让小时候就参加农作劳动的黎业东十分期待。天气预报说活动期间会下雨,他以为插秧环节会因此取消,可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活动尾声时竟然雨过天晴,插秧活动如期举行。几十年后重返秧田,黎业东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既兴奋又胆怯,也引发了很多感慨和思考。秧田里有从未下过地的、不知秧苗为何物的朋友,也有能熟练掌握插秧要领的朋友,有人不知所措、有人担心蚂蟥,也有人忙于赶走牛虻……最终,大家齐心协力把一大块秧田插满了。那次“稻田写诗”活动后,黎业东写了好多文字,记录了那些灵光乍现,那些失而复得。

作为第一批成立的星火读者驿站,安福驿成立六年来承办了大量活动,驿长简小娟印象最深刻的是2021年深冬承办的《星火》第五届“香樟笔会”,那时正是疫情管理非常严格的时节,还要随时面对有可能的雨雪天气等,顶着各方面的压力,安福驿的核心驿友冷静、智慧地面对,他们齐心协力,为的是让活动办得圆满成功。那场活动筹备了近两个月,驿友们反复讨论、优化方案,简小娟看到了一颗颗温暖闪光的灵魂,感受到世间最纯真炙热的情谊。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永远的驿长,但有永远的朋友和知己。”

“文学年”是《星火》为文青们量身打造的“守岁”方式。第一届《星火》文学年发生在2019年的资溪,20多位驿长和驿员从赣州、上犹、九江、景德镇、南昌、抚州、贵溪、余干等地自驾来到资溪驿,跟着他们坐车奔袭数百公里的,还有来自全省各驿的特色菜和地方文化。那次活动让徐琳婕记忆犹新,活动费用是AA制,吃饭也是自助,买菜、洗菜、做菜,全程都是驿长们亲自动手完成。为了此次活动,不太下厨房的她提前一周在家练习厨艺,终于在这次年夜饭上贡献了一道家乡景德镇的特色菜,感到非常有成就感。徐琳婕至今记得当时二十几人围着几条长桌子拼成的饭桌,转着圈夹菜的欢乐;记得饭后大家围着篝火,分享各自驿站故事的热烈场景;记得一同走进竹林,仰头久久凝望天空中钻石般的星星时的感动……“我生活中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是星火带给我的”,徐琳婕强调,这里的“星火”二字没有书名号,因为她认为星火不仅仅是一本杂志,更是一种纯正、温暖、美好的文艺生活。

视频也是一种艺术创造

初识范晓波时,我只知道他是作家,少年成名,写一手漂亮的散文。后来却很少看到他的新作,许多年后才知道,那正是他接手《星火》的几年,忙碌的工作使他不得不中断个人创作。对于一位写作者来说,这多少令人惋惜,但范晓波并不很遗憾。一开始,为了拓展《星火》在新媒体时代的传播路径,范晓波接触到视频拍摄,他自购了一台无人机,原本爱好摄影的他很快爱上了这种新的视觉表达形式,尤其是在独自徒步的时候,为了等待一朵云的飘过、为了捕捉一只蜜蜂的身影,他常常几个小时蹲守在镜头前,而最终呈现出几秒钟的完美画面,足以让他感到一种全新的快乐。范晓波将文学写作的虔诚和匠人情怀投射在如今的视频创作中,如果你看过他的微信视频号“波尔的小飞蟹”中的作品,就会发现,那种安静、典雅的气息,那种对美好事物的细心发现,恰恰与他的散文一脉相承,如他所说:“我们把每一场活动当诗来写,短视频是融合了文学、摄影、音乐等诸多元素的创作。”

在范晓波看来,大众都认为新媒体的崛起导致了纸质期刊的退场,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抗拒新媒体,新媒体就是“敌人”;拥抱新媒体,用新媒体思维去规划工作,策划活动,它就是“战友”。去年秋天,在第五届《星火》驿站写作营中,我见证了那些美好的照片、视频的拍摄过程。范晓波主要负责视频短片,他会提前“踩点”,结合活动场地设想一些场景,然后利用无人机进行预先拍摄。曾娟、刘飞燕等编辑则是扛着专业但笨重的单反相机,往返穿梭在各种各样的活动场地。驿长、驿友们是视频和照片的主角,一些镜头是经过设计的,更多的是临时捕捉。活动结束后第二天,视频和照片就已经发布了。

作为一名文青,范晓波原本对于技术一无所知。起初,《星火》的活动视频是交由专业机构拍摄制作,因为杂志没有这笔开支,每次都要申请专项经费,无法保证持续性,于是,范晓波开始自学,他很快掌握方法,如今,从视频内容、画面的设计,到现场实地拍摄,再到后期剪辑,调色、配乐、配字幕,等等,他都可以一人独立完成。一个人的视频团队最大的优势是,文案、拍摄和后期之间自然融合,没有美学损耗。在他的镜头下,芦苇荡中读诗的女孩、背着《星火》背包过桥的一列纵队、夜风中围炉夜话的年轻人……那些身影单独看着略显单薄,但他们一旦融汇在一起,恰如星火燎原,传递出无限的热情与温暖。

《星火》的视频中有一个经典的画面,那是背《星火》包的驿友列队跟着《星火》旗行走在山水之间。这种画风有时也招人调侃,但范晓波坚持如此:“我们的自信在于,它其实是一行诗句,从不同的诗歌里走出来,昨天是那首,今天是这首,明天是全新的另一首。”正是这样的信念,让《星火》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不断有读者投稿加入朗读、征文等活动,更有无数文学的“过客”被这样的氛围感染,自觉加入其中。在《星火》黄金驿和章贡驿一起组织的“把星火读给你听”活动中,当大家在坪田凹村的一棵银杏树下朗读《星火》诗歌时,一对年轻的情侣加入了进来,他们眼里闪烁着之前没有的亮光,成为天地深处一道独特而美好的风景;在婺源县思口镇延村古戏台,一位78岁的村民俞春爱分别用婺源方言和普通话朗读了发表于《星火》的诗歌,据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舞台上演出”,虔诚又激动,感染了在场驿友,也令来往的村民刮目相看;在鄱阳县湖上凉亭,一位光着膀子的本地大汉好奇地询问驿友,提出读诗的愿望,他就那样穿着背心、趿着拖鞋进行了朗诵,身后就是夜色、湖水以及彼岸的家……这些形形色色的过路人看似与文学毫无瓜葛,然而,正是这样的机缘巧合,让他们见证了文学的多样性,或许也多少点燃了内心的文学热情。

《星火》的读者就像四散的繁星,从不同的方向共同奔赴他们所渴望并亲手创造的文艺生活。这里没有喧哗,没有面具,只有热烈的篝火、倾心的交流,以及同样虔诚的文学初心。范晓波相信,这个时代的文学期刊不仅要充当写作评判尺度和涵养文学生态的湿地,还要让文学精神照进更多读者的现实生活,否则,它的存在价值就会被各种新媒体新资讯稀释。今天的《星火》已不止是一本文学刊物,更是一种精神,一种生活。经由《星火》驿站,许多人从一个只埋头做作家梦的人,变成了愿意去为广大读者朋友做点服务和贡献的人。这些读者驿站发现的读者,大多是《星火》的“真粉”和“铁粉”,《星火》公众号推出的文学作品和短视频、音频作品他们都会主动转发、真诚推荐;有爱好朗读的驿友,将“星火”的logo印在了自己的音响上,每次活动都不辞辛苦地背着;更有很多年轻读者背着《星火》背包,带着《星火》杂志和《星火》灵感本等《星火》文创产品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