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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2023年第11期|王子君:在那青青舜皇山上
来源:《朔方》2023年第11期 | 王子君  2023年12月24日11:44

人们知道湖南省新宁县境内有世界自然遗产地崀山,却鲜有人知新宁还有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舜皇山——唯一的用古帝王名命名的山,传为舜帝南巡驻跸传播农耕文明之地。“崀山”就是舜帝南巡时亲赐的大名。舜帝一队人马越过万水千山,抵达了新宁境内,金銮驾乘停歇下来,不再向南。啊,好山好水好风光!就叫它“崀”吧!舜帝对这块土地万般钟情,透过一个“崀”字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新造的“崀”字,至今在《辞海》里,仅此一例,与“山”字组合,指的就是新宁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崀山。这之后,舜帝在新宁县境内流连,在崀山几十里外的一片山林里找到了理想的农耕之地,驻跸传播农耕文明。也不知古时这地怎么称谓,但后人为纪念舜帝管它叫作“舜皇山”。崀山我已经爬过很多次,舜皇山却只在中学时代去过一回,且只到过山脚处。

舜皇山具体的地理位置,乃处湘西南越城岭山脉中段北坡,跨广西全州与湖南东安、新宁等县区。越城岭土话叫老山界。1934年11月,中央红军长征突破湘江后,中央军委两个纵队和红五、红八、红九军团从桂军白崇禧开放的西线进入了湘桂边境的舜皇山,沿着新宁境内的老山界,到达广西资源的油榨坪集结。时任中央军委第二纵队政治部宣传干事陆定一,随中央第二纵队翻越老山界,写下了著名的《老山界》一文,称老山界是红军长征中所过的“第一座难走的山”,令老山界声名远播。

殊不知陆定一所指“老山界”,就是新宁的舜皇山。

5月,我回老家省亲,决定去爬舜皇山。大姐、大哥、二哥踊跃陪同,他们说:“太应该去了,正好去看一下老山界碑。今年春上,朱德嫡孙朱和平将军为老山界题了词,题词碑刻揭幕仪式就在老山界举行。”大姐还说:“听说今年舜皇山上的花开得漫山遍野,好漂亮,说不定现在去还能看得到。”

早上刚下了一阵暴雨,山路可能很不好走,也可能遇到泥石流,我未及多顾,催促着他们立即出发。

上山的路,如同《老山界》描写的,一个“之”字接着一个“之”字。因为路不远,又开车,很快就到达了林场——舜皇山现称“舜皇山国家自然保护区”,但我们仍习惯叫林场。二哥坚持找一个林场人当导游,以便好好了解一下舜皇山。这一着还真是高。导游来了,姓李,叫李文才,他让我们称呼他老李。老李是林场真正的原住民,在林场工作了四十多年,对林场了如指掌。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羽绒衣,衣面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羽绒,大概是烤火时炭火灰溅起的。一见面,他就建议我们直接上老山界山顶,说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在山顶视野会好一些。如果运气好,太阳出来,就可以看到舜皇山主峰。

车子经过好些个“之”字,上到了老山界。

一路上,老李感慨说:“你们要是上个月来就好了,那时这一路感觉基本上都是在花海中,连公路上都是一层一层摞起的花。”今年的杜鹃花,从清明节开始绽放,开了整整一个月。各种各样的杜鹃,漫山遍野,鲜艳茂盛,一直开到山顶。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花开时,站在山顶观赏,那个壮观场面,我今生都难忘。4月份的花百分之九十都是杜鹃,如果航拍那就更美了。差不多和杜鹃同期开花的也有几种,其中野樱桃花最多,但今年雨天太多,野樱桃不经雨水,早早谢了。不过野樱桃花大都生长在山谷或峭壁上,开起花来如云如絮,粉红里透着纯白,一簇簇一片片,艳丽炫目得很。

早在宋代,诗人赵蕃眼里就只有野樱桃花了。赵蕃一见野樱桃花,便写下了留传后世的《山行见野樱桃花》:“徐行历历转深豅,人意何如鸟语同。山路梅花浑扫迹,春风尽属野樱红。”但是,我想如果他那时是行在舜皇山,写的诗就一定叫《山行见杜鹃》了。

山顶是一个并不宽阔的平台,一块巨石碑刻赫然矗立其上。巨石呈现着天然的峻峭凌厉,正面用红字题写的“舜皇山老山界”六个大字苍劲有力,其中“老山界”三字独立一行,“舜皇山”做眉题;落款“朱和平敬题”五个字则笔触细瘦,显出题写者谦恭虔敬的姿态;右边用印刷字体竖排刻了《老山界》文开头的话,左上角则用印刷字体横排刻写了文中写山的句子,整个布局疏阔有致、凝重而艺术。碑刻背面是纯粹的红色题词,简洁大方。

细看碑刻,见题词下方的石面上洇有红色的斑斑水渍,像是水流冲刷的痕迹。老李解释说,这个碑是上个月立起的,立碑的时候,意外地下了一场大雨,暴雨倾盆。题词刻上并没有多久,红漆还没有干透,雨水一冲,红漆脱落,红水仿佛先烈们洒下的热血,让人感到震撼,也就没有做特别的处理。

据说,朱和平将军题词前,特地查阅了中国军事博物馆档案,确定陆定一的《老山界》就是“舜皇山老山界”。碑刻揭幕的时候,他年事已高,没能出席,但特地派了一个代表来参加。

我的眼角有些发涩。

陆定一当年憧憬:“将来要在这里立个纪念碑,写上某年某月某日,红军北上抗日,路过此处。”如今纪念碑落成,英雄的灵魂得到告慰。那暴雨是不是上天被英灵所感动?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杜鹃花又叫映山红,今年开得尤甚,是不是红军的英灵也化作了怒放的映山红?

我这样想着,大姐已放开歌喉唱起《映山红》,大哥、老李和先生也随之加入。一时间,山顶上歌声悠扬。

我耳边同时响起了一个闺蜜的歌声。她是一位赫赫大将的侄孙女,最喜欢唱的就是这首《映山红》,每次都唱得声情并茂,真实地再现出一幕幕“岭上开遍映山红”的情景。

歌声在森林上空回荡,传得很远。

一阵山风吹起,送来阵阵轻音乐般的松涛声,把我的思绪从歌声中收回。

此刻,对面刚刚还云山雾罩的舜皇山主峰已云开雾散,露出了秀美的容颜。舜皇山主峰海拔一千八百八十二米,是新宁最高峰。远远望去,白云飘向高天,峰峦叠起,青山延绵,一幅静美而辽阔的原始森林画卷。主峰为界,目之所及属湖南管辖,主峰背面属广西全州的地界。而新宁、东安则以一个叫紫花坪的自然村为界,过了紫花坪,就是东安的舜皇山了。东安舜皇山是国家森林公园,以旅游开发为主,景区建设得非常好,景点繁多,以瀑布、溪流、漂流为主要特色。新宁的舜皇山是自然保护区,以生态保护为主,全区九万多亩森林面积,人工林不到一万亩,其他都是天然的原始次生林。

舜皇山国家自然保护区保存有较完整的自然植被与森林生态系统,被誉为南方植物王国和植物基因宝库,林区重峦叠嶂,怪石嵯峨,冬暖夏凉,空气湿润。这独特的生态环境,曾是四亿年前冰川浩劫期南北动植物的避难处。据勘查,这里保存的五万多亩原始次生林中,有高等植物两千四百多种,其中木本植物一百零五种、三百三十四属、九百一十七种,药用植物七百多种,珍贵树种四百一十八种。植被类型复杂多样,最常见的是森林和灌木丛。森林是原始次生林,树种多,野生珍稀植物资源丰富,国家一级保护植物有银杉、资源冷杉、南方红豆杉等四种;二级保护植物有华南五针松、长苞铁杉、野生天麻、西藏山茉莉等四十二种。银杉、资源冷杉是具有全球性保护价值的植物,有“世界之宝”之称。全球银杉四千四百八十四株,舜皇山占了五十八株;全球资源冷杉一千九百二十九株,舜皇山占了五十株,且都呈群落分布,非常珍贵。还有古老孑遗树种连香树、水青树、香果树、银鹊树,价值连城的榉树和十分鲜见的华南五针松群落。华南五针松是最著名的树种,也叫粤松、广东松,它高可达三十米,每一个针叶出来都是五针,先端尖,四五月开花,球果第二年10月成熟,熟时呈淡红褐色,特别好看。另外比较多的群落是有“植物胰岛素”之称的青莲柳,也叫金钱柳。

舜皇山灌木品种更多,其中最多的是杜鹃。很多灌木开花艳丽,如木兰科属的红花木莲、桂东木兰、南方木兰等,开花时都大朵大朵,一树树花令森林鲜活无比。但最好看的还是杜鹃花。杜鹃品种多,分布广。中国四十二种杜鹃,舜皇山占了三十八种,漫山遍野,开起来五颜六色,可以称作“杜鹃花家族”。舜皇山的杜鹃花春、夏、秋三季均可见到。鹿角杜鹃、马银花杜鹃开过之后,紧接着便是满山红、映山红、猴头杜鹃、云锦杜鹃、龙胜杜鹃、广福杜鹃盛开,有深红、淡红、淡紫各色,五彩缤纷。开花最晚的要到7月下旬至8月上旬,其中的耳叶杜鹃,每个花序有二十余朵小花聚成一个直径二十多厘米的大彩球,花瓣淡红白色,清香秀丽。舜皇山杜鹃分布最多的是鹿角杜鹃,紫花坪村就因鹿角杜鹃花而得名。这里的鹿角杜鹃开紫红色的花,花量大,花期长,一树千花,遮枝盖叶,开起来如紫红云霞落入人间。紫花坪现在是舜皇山一大景区,分布着上万亩鹿角杜鹃花林,花开季节美不胜收。

但紫花坪并不只有杜鹃花。紫花坪有一条峡谷,叫紫花坪峡谷,从海拔五千米到一千八百米,莽莽乔、灌木森林,其间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木本花与草本花,每到春天,百花盛开,和鹿角杜鹃花形成气势磅礴的“万顷花海”奇观。

舜皇山主峰顶峰的花开得比鹿角杜鹃晚一些,现在才是观花最好的时间。有两种花正在开。一是高山杜鹃,二是百合花杜鹃。高山杜鹃是高大乔木,以海拔一千八百米为分界,一千八百米以上,遍山都是;一千八百米以下,则一株都见不到。高山杜鹃花片有两层,颜色为红色或紫色,在革质叶片衬托下,更显艳丽;百合花杜鹃像极了百合花,雪白雪白的,一个花子开三个“高音喇叭”,朝向三个方向,透亮,冰清玉洁,芳香沁人。百合花杜鹃是灌木,枝干好像上过土漆一样,红艳艳、光滑滑的,还每年都会爆皮。花开时有一股浓郁的清香味,特别香。

这样的描述真让人神往。我的眼前,幻化出顶峰开满高山杜鹃和百合花杜鹃的画面,那醉人的花香正漫过森林,随山风吹拂而来。

好想到顶峰去看花开。

“看不成呢,我们今天爬不了主峰。”老李遗憾地说。从这里开车到主峰山脚起码要一个半小时,从主峰山脚下爬上去要三个小时,而且都是爬坡,坡还比较陡,时间来不及。再说这个季节不适宜爬主峰。一路上全是参天大树,湿气重,山蚂蟥多。登主峰最好的时间是十一,那时秋高气爽,云雾不起,站在顶峰上放眼望,森林分出很多层次,青的紫的,绿的黄的,白的红的,一层层色泽鲜明,万紫千红,感觉天地间都缤纷起来。20世纪70年代时,在主峰上还可以看到桂林、兴安。后来有些年看不到了,大气污染得厉害,天空灰蒙蒙的。不过建立自然保护区以来,空气透明度又一年比一年好起来了。

我心释然。我仿佛已站在峰顶,极目远眺,看万木发光,众山成海,看我舜皇森林从远古植下,旷世生长……

远眺是舜皇山主峰,眼前是密密森林。一条石板路从山顶平台往下钻进森林,很快就隐没不见。这条石板路就是著名的湘桂古道。

湘桂古道是古代湖南与广西的主要通道,其历史我尚未有深入研究,只从百度里查到了它的历史脉络:广西地处岭南,古为百越之地,交通闭塞,秦始皇为统一岭南,下令“凿渠而通粮道”,始建灵渠,沟通湘漓水系,形成湘桂间交通水路。自宋代起,尤其是明清两代,湘桂间民间商贸日渐昌盛,而湘桂水道年久失修,水运能力有限,维持官府漕运已属不易,大量商品货物需经由陆路转运,地方官府为此组织开辟湘桂陆路商道,从桂林经灵川、兴安、全州往湘南,商道鼎盛期达五百年,被后人誉为“南方丝绸之路”。到20世纪30年代,桂黄公路、湘桂铁路相继开通,新的交通途径取代了千年水陆古商道,湘桂古道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而成为“南方丝绸之路”的历史记忆。

湘桂古道在湖南境内有十八公里,全部是石板台阶路,在广西境内则是土路。这条道又陡又险,现在已掩藏进了密密森林,除了刻意探访历史,再也没人走了。当然,老李走过多次,他退休前负责森林管护,走遍了林区的每一个角落。

老李往北面山脚的紫花坪村一指,说,紫花坪往东去,是一个又一个山坳,翻过紫花坪过去的那个坳,最低的地方是炎井界、热水塘,再过去就是全州。从全州走小路到紫花坪,要一个多小时。舜皇山斜横在湘桂边界,是中央红军转移去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必由之路。当年渡过湘江的红军能够翻越舜皇山老山界,有三个原因:一是老山界山深林密,山溪纵横,地形复杂,起到了阻隔湘、桂军追击的作用;二是白崇禧有私心,不想放在广西打仗,怕老蒋的嫡系进来占了他的地盘,相对来说防务松懈;三是红军都是分成小分队分散走的。陆定一当时就是带了一个宣传小分队,沿着热水塘走湘桂古道上到新宁老山界,就是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从这里再下山往桂林走。东安那边的舜皇山也叫老山界。有人说他们那个没我们的“正宗”。但不能这么说,他们那里也在湘桂古道上,红军不可能不经过。即使陆定一所在小分队没有经过,也必有其他红军小分队经过。

老李的讲述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表示要去东安舜皇山老山界打个卡。

哥哥姐姐们响应热烈。

在“老山界”碑立起来以前,人们习惯于在望舜台看舜皇山主峰。我们去东安老山界要往北面下山。路上,我们见到了有名的湘妃竹,即“斑竹”,亦称“泪竹”,竿部生黑色斑点的特征十分明显。老李说,竹林在舜皇山生长繁盛。尤其是毛竹,遍山遍野。神奇的是,大自然也跟着行政地理走。同一座山,地理上属新宁这边是大年,属东安那边的就是小年。逢大年毛竹生长旺盛,逢小年则一根竹子都不长;反之亦然。舜皇山最有名的竹子叫里竹,有一个村子叫里竹村,全村都种里竹。里竹的笋略带苦味,但是最好吃的笋,坐月子的女人都能吃。里竹刚长出不久的时候,拿火烤一下便可以吃,其他笋子这样吃却吃不得,吃了会特别难受。更有意思的是,里竹还只能是舜皇山的水做才好吃,用别的水怎么做都苦得要死。外地朋友来了,想带点里竹回去吃,必须用这山里的水将笋焯熟了,拿回去才好吃。

野生动物也很丰富。一级保护野生动物有四种。一级保护鸟类有两种:黄腹角雉和白颈长尾雉……舜皇山原来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华南虎,只是如今不见踪迹。

关于华南虎在舜皇山的遭遇,我好像听说过。

华南虎“头圆,耳短,四肢粗大有力,尾较长,胸腹部杂有较多的乳白色,全身橙黄色并布满黑色横纹”,非常漂亮,非常独特。它是典型的山地林栖动物,生活在中国南方的热带雨林、常绿阔叶林,也常出没于山脊、矮林灌丛和岩石较多或砾石塘等山地落叶阔叶林和针阔叶混交林。舜皇山正是它适宜生存地之一。

20世纪50年代,为了生存,为了增加农田面积,政府号令老百姓开垦荒地,开垦森林,以保障种粮需要。住在森林里的动物们,不得不向深山内迁移,一些边缘区域的动物如野猪、狍子则被村民们当成了猎物。老虎的食物因此减少,久而久之只能下山觅食。下山的老虎危及庄稼,更危及人们的生命。为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各地开展了“打虎运动”。湖南省也不例外。湖南本来自然生态完好,像舜皇山这样的森林地区,简直就是华南虎这样的猛兽的乐园。但从1952年开始,湖南全境爆发饿虎之灾,到处都受到虎群的威胁,某县一个村庄更是传出了百虎围村整整三天三夜,导致不少村民不幸遇害的奇闻。凶猛的华南虎被划归到与熊、豹、狼同一类有害动物后,除虎如同剿匪。湖南省组织了专门的打虎队,配备了枪支武器,对老虎赶尽杀绝。老虎虽然凶猛,但是终究还不是人类的对手。在短短二十年之内,华南虎数量急剧减少,华南虎种群遭遇灭顶之灾。直到1979年,改革开放之后,当时的农业部才将华南虎列为一级保护动物。但这些措施还是太晚,1981年,野生华南虎只剩下一百五十只到二百只。

正是在“打虎运动”期间,舜皇山的华南虎也被消灭殆尽。

如今想来,那时人们对野生动物的认知是多么肤浅,以致造成了华南虎成为极度濒危动物的恶果而不自知。

“打虎运动”带给人们的教训是惨痛的。但话又说回来,人类对自然对生态,及至对自身的认知,都有一个递进的过程。今天,面对舜皇山的珍稀动植物,人们想到的就是“保护”二字,再也不会有人想着要将它们据为己有或消灭它们了。

我正思索着华南虎的事,一只鸟从森林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小心地东张西望,看样子它要过马路到对面树林去。它翅膀又短又圆,尾巴很长,蓝黑色羽冠披于头后、上体白色却密布着黑纹。“好漂亮!”我惊呼起来。

“那是舜皇山最常见的一种鸟,是二级保护鸟类,叫白鹇,我们叫白鹇鸡。这是只雄的。雌的更漂亮,通体橄榄褐色,羽冠青黑色,嘴角绿色,脚红色,羽毛特别光滑艳丽,冠子圆圆的,很特别。”老李立即解释道。

原来白鹇是雌雄异色的鸟。它们栖息于森林茂密、林下植物稀疏的常绿阔叶林和沟谷雨林,性机警,胆小怕人,很少起飞,但紧急时亦急飞上树。老李做森林管护的那些年,早上巡山时常常会遇见白鹇鸡,都是一群一群的,二三只一群,或十几只一群,排成直线。今天这只不知为何落单,也可能是它后面的鸟看见我们人多,暂时停止了前进。

白鹇鸟缓缓过了马路,走进了对面的树林。在我眼里,它是一只精灵,它和那些奔跑、飞翔的动物,都是这浩瀚森林里的精灵。森林因为它们的存在,千声万籁,和旷野、天空的关系更为亲密。

下山即是《老山界》里的上山。虽不走古道,却也一路颠簸。我的眼前渐渐幻化出八十七年前红军爬过的老山界。“‘之’字拐的路”“浓密的树林”“银子似的泉水”,以及竹林峭岩随处可见。在那些清得透底、时宽时窄的溪流旁边,我看到有很多战士在“用脸盆、饭盒子、茶缸煮粥吃”……

行在风景中,不知不觉就到了紫花坪。一条溪体宽阔的山溪自上而下纵贯森林,穿村而过。巨石、卵石,方的、圆的石头遍布溪中,裸露着错综显现,溪水细小得和这宽阔的溪体不相匹配,也和岸边茂盛的树木极不和谐。我心中惊疑骤起。

我记得苏联自然文学作家普里什文在散文作品《林中小溪》中说:“如果你想了解森林的心灵,那你就去找一条小溪,顺着它的岸边往上游或下游走一走吧。”普里什文是在春天走过小溪的,奔流的小溪带给了他无尽的人生思考,也让他看到“小溪到达了大洋”。舜皇山正值春水丰沛、草木争荣的春天,眼前的溪流为何不见欢唱奔腾的水流?森林的心灵不为这行将枯竭似的溪水焦虑悲伤吗?

老李指了指下游不远处的一座平房,说:“那是因为建了电站。电站用的水渠有六公里多,全是隧道,因为要蓄水,溪流的水被拦截了。”这话让我们听得一片叹息。但老李接着又说,“国家已出台政策,不准搞小水电站了。很快这电站,舜皇山所有的小水电站都要被拆除了,森林生态会全面恢复。你们明年春天再来,就能看到非常漂亮的原始溪流风光了。”

舜皇山溪流风光是怎样的呢?“舜皇山的溪流两岸,分布着大量的蜡瓣花、金钟花、喜马拉雅旌节花。3日至4月间,鲜花怒放,开出黄灿灿的花,组成金色的世界。”这是我曾读到过的一段描述。我虽不识蜡瓣花、金钟花、喜马拉雅旌节花,但“金色的世界”却令我遐想千遍而不忘。

这一来,刚才深感惋惜的心情得以缓解,也有了新的盼望。我想起早上出发前关于山中泥石流的担忧,转而求问老李,这山中雨水多时,会不会暴发山洪、泥石流这样的灾害?

老李连说,不会不会。舜皇山地质构造非常独特,整座山都是花岗石,皮上表层土层很少,所以尽管雨量丰沛,下雨也不会发生泥石流,山体从未有过垮塌现象,所以也没有溶洞。但森林中溪流遍布,水资源丰富,是湘江、资江上游乃至长江流域的重要水源涵养林地。山上共分布有五十八条小溪。水量充沛、溪流宽阔的有十八条,山里人都管“溪”叫“江”,所以又有十八江之说。发春雨时,顺溪流而行,溪流哗哗,水中石影绰绰,山花烂漫,一路风景。喧嚣之中,却尽显静谧之境。新宁和东安又好比是倒水为界,舜皇山西的溪,属资江水系,出山后都流入资江;舜皇山东的溪水,属湘江水系,出山后注入湘江。但资江、湘江殊途同归,最后都汇入洞庭湖。

从老李对舜皇山如数家珍似的介绍中,我们感觉到他对舜皇山的热爱之情。确实,他为自己是舜皇山林场的一员而自豪。

车行近一个小时,抵达了舜皇山森林公园。

景区入口,是一座石头拱砌的山门,古拙结实,背倚密不透风似的青苍山林,山寨一样坚不可摧。“老山界”三个大字镌刻在石门上,庄严肃穆。大理石铺就的石阶,宽阔平缓。沿石阶而上,两边各插有六七面红旗,随山风飘扬不止。看景区游览图,森林公园分娥皇溪、女英溪两个主景区,景区内层峦叠翠,险峰、瀑布纵横,山、水、石、林巧合成景,岩、泉、树、藤自然成趣。有关老山界红色文化景点陆公亭、红军村、红军墓集中在娥皇溪区。陆公亭,是为纪念陆定一而建。关于红军村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红军村坐落在山顶大坳界下,有七八户人家。以前叫大坳村,村前溪水潺潺,风光秀美。1934年红军队伍路过老山界时,在这里宿营了一个晚上。有一位小战士受伤而死,埋在大坳山坡上,当时部队行军匆忙,没有树碑,只埋了一个土堆。大坳村有一名不满十岁的少年,叫谢臣明,执意跟着红军走。但由于他太年幼,身体太弱,翻过几座山头便再也无力前行,红军给了他几斤米并劝返了他。但谢臣明从此念念不忘想当红军的梦。后来,他结婚生子,把自己的儿子取名叫谢红军。解放后,谢臣明和几位山民对“红军墓”进行了修葺,每年的清明节都自发地去祭奠这位无名的红军战士。谢臣明去世后,儿子谢红军谨守父亲生前的嘱咐,坚持守望这片山林,每年的清明节,他都会到红军墓去挂扫一次。

东安有老山界,新宁有老山界。据说湖南城步县也有老山界。而在广西兴安县,去猫儿山的路上立有老山界石碑,华江乡还有一座老山界红军长征纪念馆……

老山界——中央红军长征经过的老山界到底在哪里?

越城岭山系很长,绵延二百多公里。尽管与红军后来走过的金沙江、大渡河、雪山、草地相比,“老山界的困难,比起这些地方来,还是小得很”,但毋庸置疑,老山界是红军长征翻越的第一座大山,是红军从湘江战役转折的一个重要通道,因此,它意义非凡。它是越城岭,是湘桂古道,是舜皇山,是分水岭,是万水千山,是人民,是人民心中的圣山。

如是,真正的老山界究竟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返程的路上,老李和我们聊到了林场的历史。舜皇山1958年建场。当时只有老李一家是本地人,其他都是从邵东、新化等县移民来的。知青返城政策落实时,新宁的知青大都安置在场里。20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年搞市场经济,林场里的杉树非常值钱,林场效益好得很,找关系开条子来安置亲戚朋友的都安排不过来。开始建场时,林场一把手称作场长,共有三任场长,“文革”时,改称革委会主任;20世纪80年代,叫总支书记;改革开放后,又称场长。林场人数最多时有三百多人,以伐木造林为主业。设立自然保护区后,用不了那么多人,人数逐渐减少,现在有六十八人。

可以说,老李一家是一个自然生态之家。第一任林场场长就是老李的父亲。老李有两个哥哥,大哥从小跟着父亲学到了不少森林方面的知识,二哥身体不好,在林场干到退休。大哥学历不是很高,在场里,很自然地,满十六岁就招工了。后来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读的是中南林学院。中南林学院最早在广州,后来备战备荒迁到了湖南溆浦。哥哥毕业时本可以留校,但林场不愿意,又回到林场。1979年,全国科学大会召开以后,科学的春天来了,中国科学院在湖南组建桃源农业现代化研究所,即后来的中国科学院湖南亚热带农业现代化研究所,全面招人,把哥哥招走了。在研究所前十年,哥哥都是一般的研究人员,但哥哥好学上进,自觉能力强,又考取了研究员,英语、日语都不用带翻译,后来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现已退休。老李的哥哥还是一位大孝子,父亲在的时候,他每年春节都回林场。那时林场没有通车,但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他都要回家,他从省里坐长途汽车到新宁白沙镇,再从白沙镇走几十里路进林场回家。而每一次回家,他都会给林场带来新的有关森林生态的资讯……

“你们看,这就是华南五针松。”老李突然往车窗外一片树林一指。

大哥将车子停在路边,不用招呼,大家齐齐下车观赏华南五针松。

我将相机镜头放大、再放大。

路基下面是一片坡地,我看不到整株树的形态,但正好可以够着树枝。我扯过一个枝条细细察看,果然,它的叶子呈针状,细弱而光滑,每五枚针叶簇生为一小束。在针叶聚生的顶端,球花正绽放,整个花枝猛一看像挺拔的稻穗一般,花片菱形般交错向上,肥厚饱满。黄褐色的花球,在青绿的针叶簇丛中,特别鲜亮生动。一树树正值花季的华南五针松,优雅华丽了整座山坡。

近距离见到了著名的华南五针松,心情越发地轻松愉快。山路的弯弯曲曲,也只是让我们见识更多形态的山景。在兴奋的谈论中,我们已翻过了立有朱和平题词碑刻的老山界,很快抵达了林场场部。

在林场的一家小餐馆落座后,我们仍谈论着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新奇之情溢于言表。“科学的春天”和“华南五针松”,触发了我记忆深处许多年前听来的故事,那是有关舜皇山国宝级植物资源冷杉和银杉发现的过程。

1979年3月,全国科学大会召开,“我们民族历史上最灿烂的科学的春天到来了”。在“科学的春天”的感召下,湖南省林业厅委托原中南林学院祁承经教授负责对全省树种资源考察,为编著《湖南树木志》做准备。罗仲春被委任为湘西南考察组组长。罗仲春出生于湖南安化县山区的一个小山村,自幼喜欢植物,1957年在长沙林校毕业后,被分配到新宁县林业局从事林业技术工作,是林业局总工程师、高级工程师。1974年他调到新宁县林业科学研究所进行珍稀树种的驯化工作,建立了以银杉与木兰科树种为主的珍稀树木园。领受建园任务后,罗仲春于7月率部分林业专家和研究员开赴舜皇山考察并采集植物标本。此次任务主要是采集木本植物标本四百种以上,并要揭开舜皇山原始森林的神秘面纱。

当时舜皇山尚不通车,考察工作十分艰苦。考察连续紧张地进行了十三天,也才对舜皇山原始林的外围进行了考察,未能进入原始林中心区域。事实上,原始森林中心区域从未有人进入过。当时民间有多种传说,有人说林中黑熊、毒蛇、猴子多,容易伤人;有人说从炎井界上有一条直通舜皇山顶的古道,沿古道可以穿越原始森林中心地带,但林内阴森可怖,危险异常,无人敢走,古道早已荒废;甚至有人说,舜皇山是迷魂山,人进得去,却出不来。面对这种情况,考察组决定成立一个探险小组,穿越原始林腹地去探个究竟。

罗仲春、林可美、朱健林三人组成了探险小组,往原始林腹地挺进。

原始林里,树木连着树木,密不透风;林下,密密麻麻长满了枝条斜展、箨鞘革质、坚劲可制箭的南岭箭竹,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体力。经过六个多小时艰难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原始林腹地。几个人顿时感到精疲力竭,一个个歪倒在地上休息起来。罗仲春一边擦拭汗水,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树木,突然看到前面有一株高大的针叶树——树皮灰白色,叶片线形,上面深绿色,下面有两条粉白色气孔带,尚未见果实——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针叶树,一下子惊奇得坐直了身子。这时,林可美、朱健林又发现上方二十米处有一株同样的针叶树,但已结了果。大家喜出望外,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上树去采集球果标本。

这次探险有惊无险,收获到意外的成果。返回长沙后,他们立即将采得的不认识的针叶树标本送往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经裸子植物专家傅立国教授鉴定,其为资源冷杉。这是湖南省、新宁县第一次发现冷杉属植物,也是中国分布最南的冷杉属植物之一。

资源冷杉的发现,对于研究中国南部植物区系的发生和演变,以及古气候、古地理,特别是有关第四纪冰川期气候等方面有很好的研究价值。资源冷杉后被国家列为一级保护植物,与国宝银杉平起平坐,属国宝级植物了。舜皇山人激动不已,湖南林业界人激动不已。

舜皇山银杉的发现,也是在1979年。

这年10月底,罗仲春安排林科所工人伍炳焕去界富山采集长苞铁杉种子。界福山地处舜皇山深处,属万峰林场,主峰海拔一千六百一十三米,山脊线略呈“S”形转折。山中河谷深切,岩石崩解,坡麓碎石累累,山坡陡峭。在向北倾斜延伸的尾脊部分,分布有长苞铁杉、甜储、银木荷等混生的银杉群落。伍炳焕在万峰林场领导邓大根的陪同下,来到了界富山,发现了一种似杉非杉、似松非松的奇怪树种,挺直的树干,平展的主枝,暗灰色的树皮,仪态刚健优美。伍炳焕、邓大根都不认识这个树种。出于好奇,他们采了标本带回去给罗仲春。

罗仲春一看,竟高兴得跳起来,这应该是银杉标本!“我们新宁也有国宝银杉了,真是天大的喜事!”他立即查阅相关资料,认定是银杉。但因资料不全,必须再进行实地考察。11月1日,他与林科所技术员陈湘健踏上了考察银杉之路。当时界富山交通也是十分不便,他们必须先坐班车,然后要步行二十多公里山路,然后要翻越海拔一千四百多米的高山。他们在山下借住一晚,11月2日天刚蒙蒙亮就出发,爬上高山后,又沿山脊线往下翻,中午到达了海拔一千五百米的第一片银杉林地,很快又发现了海拔九百米的第二片银杉林。正午的阳光下,银杉树冠呈塔形,叶背两条银白色气孔带,银光耀眼,风姿绰约。看到美丽的银杉林,他们忘却了一切疲劳,一棵树一棵树地数将起来。从第一片银杉林到第二片银杉林,共有五十株银杉大树!他们又对每棵树都测量胸径,观察生长情况与受伤程度,发现凡靠近山脊的银杉大树,离地高一米左右处,树皮都有擦伤的痕迹,可能是野兽挠痒所致。这说明这里动物不少。他们怀着无以言表的亢奋心情,采标本、拍照片,又完成了对伴生树种的调查。

回到林科所后,罗仲春急忙压制银杉标本,制作木材标本,冲印照片,整理数据,然后派陈湘健带齐银杉资料专程赴中南林学院,请分类学家祁承经教授审定。祁教授对标本照片进行了仔细鉴定,认定是银杉。这是湖南首次发现的国宝银杉!1980年9月,中国科学院傅立国教授和程树志先生专程到舜皇山考察银杉,指出,界富山银杉与全国其他地方银杉比较,具有三大特点,一是分布海拔最低,最低处为九百米;二是混生树种独特,与长苞铁杉、茶梨混生;三是林相整齐,生长得好。

远在地质时期的新生代第三纪时,银杉曾广泛分布于北半球的亚欧大陆。经历过第四纪冰川后,很多植物灭绝了,但亚欧大陆一些地理环境独特的地区,因没有受到冰川的袭击,却成为某些生物的避风港。银杉等珍稀植物就是那时候保存下来的稀世珍宝。1955年,古老的残遗植物银杉在中国首次发现的时候,曾引起世界植物界的巨大轰动。

舜皇山界福山发现了被称为“植物熊猫”的银杉消息一经传出,中国植物界轰动了。拥有世界级的野生珍稀植物群落——银杉群落的界富山,随即也成为世界植物界关注的焦点。

罗仲春从事林业工作四十九年,对银杉、南方红豆杉、木兰科植物的栽培繁殖研究卓有成就,对新宁的植物区系最具权威。银杉当时是中国特有的珍稀濒危植物,已处于濒临灭绝的边缘。界富山银杉发现后,罗仲春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要将银杉请下山来“安家落户”。很快,他就把想法付诸行动,率领林科所技术团队,在生境与银杉原生地迥然不同、海拔高度只有三百米的新宁林科所内,建立了银杉栽培基地。经过十几年的潜心研究、培植,营造银杉人工林二十亩,共计一千五百株,成为全国面积最大、株数最多、海拔最低、苗木规格最全的人工银杉林,使得银杉这一古老植物焕发了无限的生机。罗仲春的儿子罗毅波,可谓子承父业,曾在新宁县林科所工作七年,主要从事珍稀树种的引种驯化和野外植物考察工作,后在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主要从事中国兰科植物多样性和保护、物种多样性形成和维持机制的研究,成就斐然,成为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植物学会兰花分会理事长,IUCN(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国际兰花专家组成员,IUCN国际兰花专家组东亚秘书长。父子俩是舜皇山的骄傲,是新宁人的骄傲,也是中国植物界的骄傲。

如今重忆起这些故事,我忽然觉得,舜皇山这些古老的珍稀植物,是天然落户在舜皇山还是舜帝在这里教授农耕时种植下来的?舜皇山森林里最古老的树种还有哪些?这莽莽森林有多少品种的植物是从那时或更早时候一代代更迭延续至今?舜帝文化和舜帝南巡厚植于新宁的中原文化,给新宁人增加了深厚的人文色彩。

我们遇到了林场副场长小宛。他是我大姐的邻居,聊起来也相当热情。

小宛非常年轻,对林场工作充满了信心。从1958年新宁县舜皇山国有林场成立到现在,已是六十三年过去。其间舜皇山辉煌过,也落寞过。湖南舜皇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设立后,舜皇山林场完成了转型,主业已由伐木造林转为森林管护,伐木工成了护林员。经过一代代舜皇山人的努力,经过老李父子、罗家父子等一个个林场人的悉心守护,舜皇山已成为名副其实的自然保护区,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国内外科学家前来考察探秘。这里境内群峰耸峙,沟壑纵横,溪瀑奔流,林海苍茫,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尤其森林茂密,空气清新,负氧离子含量极高,堪称如诗如画、秀丽迷人的生态园,被誉为人间仙境当之无愧。小宛感到能在这里工作是一种幸运。令人欣慰的是,得益于天然的生态环境,舜皇山的山民,包括当年给红军“拿出仅有的一点米”的瑶民后代,不再是“没有多的米”,他们种植香菇、木耳、毛竹,都能丰收,还可以获取国家的生态林补贴,生活渐渐富裕起来……小宛坚信,在今天,在中国乃至全人类特别重视生态文明建设的时代,舜皇山将迎来真正的绿水青山的黄金时期。

我内心喜悦。兴之所至的一次出游,因为老李和小宛,青苍林海舜皇山的形象,是如此丰满、立体、美丽!

【作者简介:王子君,女,湖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出版《白太阳》《黄克诚在中央纪委》《无花》《一个人的纸屋》等十七部。获中国人口文化奖、冰心散文奖、长征文艺奖、汪曾祺散文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