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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人》2023年第12期|马良:寻找乌布隆
来源:《当代人》2023年第12期 | 马良  2023年12月11日08:45

阳光把空气清洗得干干净净,紫外线令二十公里外的青紫色山脉都跟着活跃起来,显露出健硕的肌肉。在这个连鸟都不愿飞离的秋日午后,顺着阳光的方向,像空气一样干净的落地窗后面,我家客厅里坐着两个女人。

当我把两杯普洱茶放在茶几上时,二舅妈正靠在沙发上,右手轻抚小腹,扭头对母亲说:“姐,我感觉又胖了,体重怎么也控制不住。”

“年龄大了,活动少,吃得又多,怎么能不胖。等小南有了孩子,你去看孩子,一操心受累,想不瘦都难。”

二舅妈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露出手腕上粉绿色手镯,骨质瓷碗一般白胖的脸蛋向后微微抖动一下,接着说:“现在都是找月嫂、找保姆,哪用得着咱们,我倒是没啥,就是起壮,最近有些反常。”

“怎么了?”

“姐,我姐夫更年期的时候反应严不严重?”二舅妈问。

“主要是睡不着觉,每天在外面溜达到很晚才能睡下。”母亲盯着二舅妈继续问,“起壮怎么了?”

“也没啥,最近几天他晚上不大睡觉,守着那半块石头,还不开灯,你说,那黑乎乎的石头有啥好看的。”

“那石头不是一直在店里吗?”

“上星期搬回来的,我问他,他说怕丢了,姐你说放了十多年都没丢,最近疑神疑鬼急吼吼拿回来,怎么个情况?”

二舅妈又拿起茶杯呷了口茶,“是不是更年期重了?”

“再观察观察,”母亲说,“不是啥大事,兴许是玉石店的生意太操心了。”

二舅被有些人视为玉石专家,至少在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是这样。这些人当中有的投身玉石生意,期望像二舅那样依仗花花绿绿的石头发家,还有人陷入对坚硬自然物的狂热中无法自拔。其实二舅在学历和智力上都不算出众,这个穿粗布唐装,习惯留寸头的小老头儿,只有初中学历,就连他的女儿也不善于考试。所幸二舅有足够财力,送她去香港,继续在校园中与知识周旋。

曾有人按照乌布隆玉石店的风格布置店面。在这家二舅经营了十五年的玉石店内,散发着松香味的原木色橱窗里,面团大小的橄榄石、黑云母、金伯利岩、斜长角闪岩等原石,与寿山石、昌化石、巴林石等雕刻件交错摆放,借助橱窗内的射灯,各种石头犹如梵高画作一样令我着迷——灰绿色金伯利岩左侧,是一颗表面长有翠色斑块的橄榄岩,右侧则是那件褐色为主体,红色青色点缀的青田石雕件。我曾经仔细观察过每一块石头,尤其喜欢一块长条状浅褐色科马提岩石,表面布有短促的直线条纹,使我想起马鬃,或是二舅做搬运工时肩膀上显露出来的肌肉组织。二舅说,这种结构是熔岩迅速冷却的结果。这就是二舅令人佩服的地方,他不像个商人,而是一名玉石爱好者,不仅会向顾客介绍品质与做工,还能准确说出多种岩石的形成年代,甚至矿物组成。或许这就是那些单纯复制店面的模仿者失败的原因。

那些店面的失败还在于缺少灵魂,包含对自然的崇拜和对历史的追溯。乌布隆玉石店的灵魂,全部集中在一块乌黑色、半张课桌大小的石碑上,它是二舅生命中的幸运石。

从矿山机械厂下岗时,二舅四十五岁,比现在的我还要大三岁,干重活儿出身的二舅,半辈子存下的资本只剩一膀子力气,于是转身做起了搬运工。说是搬运工,只要价钱合适,什么粗活儿都可以干,砌墙,垒猪圈,造炕,二舅都做得来。别看二舅经常干粗活儿,五大三粗的,晚上我去姥姥家,经过二舅那屋,透过窗户总能看到他在灯下写毛笔字,看一眼字帖,写几画,再看一眼,再写几画,二舅妈则在屋外水管边洗衣刷碗。母亲常和父亲说,看人家起壮,平时在家里还知道写写字,看看书,有这氛围,小南学习肯定错不了。父亲却有些不屑地说,我一机关大院出来的,像他一样,周末给人写挽联,不让人笑话!

二舅曾给我看过那本字帖,小人书的厚度,三十二开,拿在手上轻飘飘的,每张纸都是土黄色,因为年代久远,边角已磨成弧形,里面的字都是竖排,指甲盖见方的繁体字写得方方正正。二舅说,这是老书,民国的东西,原先是你姥姥的课本。

民国课本也是批量印刷的产物,里面的字在书法上属于欧体。如果二舅一直这样写下去,现在或许能以书法家自居,写上一幅《心经》之类的小楷,赢得一份市场也说不定。不过二舅没有将柔软的笔毫继续舞动下去,而是玩弄起石头来。全是因为那半块石碑。

那天,二舅回来得很晚。姥爷准备了一颗大西瓜,准备晚饭后在大院里全家享用,唯独二舅迟迟没有回家。满天星光下,我和小南坐在四方桌旁,守着那颗浑圆的墨绿色西瓜,桌角垂下一根火绳,像一根绵软修长的香烟,红色烟头散发出的气味类似茴香。大人们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聊天。火绳即将燃尽时,二舅怀里抱着一方黑乎乎的东西用脚顶开大门,带着满身猪粪味出现在我们面前。在全家人诧异的目光下,他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再用一盆水冲洗干净。我们忍着那股臭味凑过去,见是一块乌黑色石头,有一本永远翻不完的《新华字典》那么厚,像一块被劈开的砖头,其他边角都很平滑,只有一面坑洼不平。如果接上另一面,应该有我的单人课桌那么大。借着夕阳般昏黄的灯光,姥爷说,上面有字。二舅得意起来,说,那当然,比小筑家那几块城砖上的字多多了,又清楚。

我想那块石头遭了不少罪,表面看,真像我姥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些字面目全非,有些字则四肢开张有力,生龙活虎。二舅说,他是在给人垒猪圈时发现这块石碑的,翻遍所有石头,也没发现另一半。不管这块石头经历了什么,此刻,它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翻了身,被我们用毛巾擦干身体后,搬上餐桌,放在两根荧光灯管正下方,就连那个甜滋滋的大西瓜都成了配角。我和着二舅身上的猪粪味吃了好几块西瓜,看着石碑,听着大人们热烈谈论,好几个西瓜籽从我的嗓子眼划过。

从姥姥家回去时,很多屋檐下的灯都不再闪烁,拐进我家胡同口,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勺子形状的北斗七星显得特别明亮。

有了这块石碑,二舅不再对着姥姥的旧课本写字,他把石碑上的字印在一张大纸上临摹。这是石碑最后一次遭受捶打,此后对制作拓本的请求二舅一概拒绝,只是转赠那张初拓的复印件。再往后,人们连石碑的表面都摸不到了,二舅把它锁在玉石店的玻璃柜里。

我仔细数过,石碑上能辨别出的字三十九个,残缺的字二十六个,有刀劈斧砍样的人为破坏,也有经年磕碰的痕迹。有字无意,没人知道石碑上到底说了什么,比如它的第一行“三年 甲子 酉 君子 勋绩”,最完整的在最后一行,“竖石讫成表言 乌布隆 如律 斗出”。二舅抱着石碑询遍文物局文化馆,也没人看出究竟,一名老书法家对他说,是一块铭碑,属于隶书,乌布隆像是个名字,有边疆少数民族风格。

我刚上初中那年,文化部门举办临帖展,二舅送上临写的那三十九个字,落款处注明“起壮临乌布隆帖”。作品没有获奖,只在体育馆角落里与其他一百多幅作品一道悬挂了七天七夜。展览结束,二舅领回作品和入展证书,临帖临得更加勤快,父亲经常让我给二舅送去旧报纸,二舅桌上逐渐多了些研究突厥、党项历史的书,偶尔还会问我,成吉思汗东征,掳掠回来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从沙俄回来的除了土尔扈特,还有没有其他部族。我对超出历史书的部分毫不知晓,不清楚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搬运工从哪里来的精力,白天干活儿,晚上研究历史和书法。母亲倒是经常催着父亲把报纸拿回来,好让我借着送报纸的机会多沾些书卷气。

我是乌布隆的常客,可以不用和店员打招呼,直接进到店面最深处的休息室,直接抽取书架上的书,这些书基本都与玉石和书法相关。在二舅与人谈话时,我熟练地在茶桌上摆弄着各式茶具,为客人端上一杯与岩石颜色一样自然的茶水。

二舅妈来我家的第三天下午,我再一次来到乌布隆,穿过宁静的柜台,看见二舅正坐在写字桌后面摆弄手机,榆木桌上有一张只写了半幅字的宣纸,旁边笔托上盈满墨汁的毛笔还没有清洗。

“来,小北,”二舅停住手冲我说,“过来帮我编一条信息。”

我接过手机坐在二舅对面。二舅起身拿起毛笔在玉环型翠色笔洗里顺时针旋转,传来两声笔杆与笔洗“铛铛”的撞击声。

邀请函

乌布隆玉石店原始股东和事业合伙人扩招(无须自己出资),限额三人,九月九号上午九点举行说明会,欢迎您现场参与了解。

我抬头看了一眼二舅,能明显感觉到二舅的老态,或者说他迈向老态的步伐。皮肤是那种失掉红润后的白皙,表面看不见皱纹,纹理却在加深,给人以松弛感。透过镜片,眼袋像青蛙肚一样凸起,浑浊的眼白中现出几条血丝。唯一显年轻的地方是那头染过的黑发。二舅妈说过,近来二舅整个人发闷,还半夜里对着那半块石碑发呆,莫不是动了思退的心思。

“加上地点,就在店里。”二舅轻声说,“还有,会场狭小,首场说明会限五人参加,报满为止。”

我点点头,移动食指。二舅一直坚持用笔画输入,或许这是一名书法爱好者的必需。一边输入我一边庆幸,没有因为生僻字而让自己受窘。我按着二舅的意思,帮他把邀请函发到朋友圈。

我问:“二舅,怎么想起来找合伙人?”

二舅说:“我现在也是领退休金的人了,不用自己交保险,还能每个月得几千块钱,舒坦多了。”他目光转向面前的书法,嘴角上扬,“趁着还有点心气儿,得出去跑跑。”

我觉得二舅妈有些多虑了,人一旦闲下来,不再被生活疯狂追赶,心中便会产生新的磁场,此时的二舅或许就是这样,后半生不愁,趁着身体好,想饱览大好河山。如同我公司老板,儿子接手后,立马全身退出,不再理公司任何事情,而是将身影留在各大景点。

二舅说:“你相信心灵感应吗?”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见我没有回应,他接着说:“上周一,中午,光线正好,所有玻璃窗上面都有阳光,我正要回家,经过石碑,就这么扭头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就产生了心灵感应,心跳加速,手捂上去,能感觉到心脏在挠手心,我有点儿晕,头顶在玻璃门上待了一会儿。她们都怕了,说看见我脑门在出汗,她们不停地喊着赵总、赵总,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一两分钟的样子,在她们准备打120的时候,我缓过来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看了看石碑,上面闪着光,一点连着一点,现在想起来,真有种站在酒店大堂水晶灯下往上看的感觉。等我擦完汗,那些亮点就连成了片,闪得我发晕。”

“我没去医院,在店里量了量血压,有点儿高,想着吃点儿药就没事了。我那时就琢磨着石碑上闪的是个啥,在石碑周围转了两圈明白了,那是我脑门上的汗珠。到了下午,我心神不宁,写不下去字,静不下来,站在石碑前才消停下来,后来我觉得,那就是心灵感应。”

“我索性把石碑运回家,放在书桌上,摸上去,那感觉,耳朵里塞满了敲击石碑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就像它听过的声音都传递给了我一样。我挺后悔的,那天中午要不是她们赵总赵总的叫我,或许当时我能听到更多,说不定,嗯……我就能得到乌布隆的信息了。”

二舅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平时话不多,就算喝多了,也不会缠着人不放,倒是自己红着脸找个地方躺下。听完他的故事,我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儿心灵感应,倏地一下明白二舅要去做什么。“你是要去找乌布隆?”我说。

二舅看了一眼手机,说:“没错。”

想要做点事出来,首先得信点什么。二舅听了那位老书法家的话后,认定乌布隆就是个部落名,至于部落的石碑为何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地方,猪圈旁边,二舅进行了很多猜想,比如乌布隆被其他部族追杀,残余流落到此,留下这个石碑。再比如,某个朝代,某位君主征伐边地,灭掉乌布隆,将石碑作为战利品运回中原……每到一个地方搬货运货,二舅会见缝插针地用眼睛踅摸着周围有没有黑色石头或是石碑。在发现石碑的村子中,村民们都认识他,因为二舅将村里寻了一遍又一遍,熟悉这里裸露的每一块石头。他还把石碑照片寄给各大文物研究所,并附上一封诚恳求知的信,一段时间以后再打电话询问。种种努力下,二舅让乌布隆谜团更加诱人,在很多人眼里,赵起壮和乌布隆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孪生名词。

城里找不到乌布隆,二舅便开始想办法走出去,有一段时间,大概两个星期,也许是十天,我给二舅送报纸都没有见到他,二舅妈说他去了北方,也不知道从哪儿拉来的活儿,还要跟车往外跑。我发现二舅写字桌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幅拓本也被摘走了,猜想二舅随身带着,方便路上练字。

再见到二舅时,写字桌上摆满了石头,大小不一,红黄绿紫都有,二舅得意地说,这是大草原上最好的石头。确实,它们比那块黑色石碑好看得多,光凭颜色就很诱人。从全家人闪亮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漂亮的东西总能得到多数人的好感。对这些石头的来路,二舅只是说,自己借机去北方找乌布隆的下落,和这些巴林石相遇纯属偶然。

那次心灵感应两年以后,二舅才从医生那里得知,所谓的“心灵感应”只是一次心脏病发作。但在当时,他站在一群坚硬的石头中央,觉得被碰触到心里最柔软的东西,与情怀类似。二舅把自己视为乌布隆的发现者,弄清楚乌布隆的基因组成是他的使命,像每一块石头身上的天然纹理那样理所当然。我能想象得到,二舅晚上独自面对石碑,把手放在黑黢黢的石碑表面时,他有多渴望再一次经历心灵感应,倾听石碑的诉说。

二舅所谓的“原始股东和事业合伙人”,实际上就是职业经理人,更通俗地讲,帮他打理店铺、赚钱的人。深层意思我明白,他想省下更多时间去寻找乌布隆。令人没想到的是,乌布隆的招牌在玉石界自带光环,让人趋之若鹜,却无法让二舅找到合拍的合伙人。二舅接待了一批又一批有意向者,我几乎连着一个星期每天下午都从公司溜出来,到店里给他们沏茶,听他们聊天。二舅每次都会将石碑的来历叙述一遍,这需要一个半小时,说到动情处,他不得不停下来,像酒鬼一样用颤抖的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稳定住情绪后再接着往下说。有时候为了让听者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他会站起身,走到古铜色黄花梨椅子后面,挥舞双手,试图将人们带到东南西北,所有他搜寻过乌布隆的地方。

几天以后,二舅在谈话中不再站起来,开始偶尔走神,像乌布隆石碑一样,无声矗立,眼神干瘪,在孤独的庄严中沉默。结果如我所料,二舅没找到合适人选。所有人都没有让二舅看到他们对玉石的热爱,那种虔诚的狂热的感情。在整个过程中,也不是完全没有互动,有人提出,石碑有可能是郑和下西洋时从非洲带回来,随礼品献给明朝皇帝的“国书”。二舅听后摆了摆手,说,你们不懂书法。

二舅是如何说服二舅妈接管乌布隆玉石店的不得而知,在二舅临行前的家庭聚餐上,二舅妈兴致颇为高涨,像胸前佩戴的褐红色玉佩,放着光。那玉佩我头一次见,父亲说,一看就是老物件。

和过往大多数家宴一样,乌布隆是不可缺少的话题,何况这一次,二舅将带着石碑上路。关于方向二舅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应该向西走,矿藏丰富的地方可能性更大。父亲则说,从西边再稍微向南探探,一个月时间足够。二舅没有争辩,他的线路图不知道已经修改了多少年,如和氏璧一般完美。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如果不是二舅妈催促,二舅在外漂泊的时间会更长——二舅和他那辆皮卡车不时出现在朋友圈中,他真的在向西,再向南行进,他在最干旱的沙地上吃到了血红色的西瓜,多次与密林中沧桑斑驳的古塔合照,还在神秘的悬棺下仰望。而那张在沙漠公路上的照片,说明他已经开始驱车向北。

这是二舅最后一次外出寻找乌布隆,结果并未像我们预想的那样,成为一次旅行式探寻。皮卡车载着二舅一路北上,车辙沿着黄色大地往前,车身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不停地抱怨着难堪的路面。透过后视镜,车身后面飞扬起的尘土,如一群挥之不去的蝗虫,又像舞者挥起的黄色缎带,一股硝烟味道透过车窗缝隙传遍全车。偶尔从车旁缓慢移动而过的圆形高山,一眼望不到顶。等到天亮,二舅才发现那些圆形高山是一座座酣睡着的活火山。

有了灯光,路变得明朗起来,在逐渐友好的氛围里,二舅的心情得以放松,背部倚靠在座椅上,甚至想停下车,在路边支起椅子喝上一杯。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更加遥远的东西吸引——在头顶上方,他看见一条星河,无论人类怎样发挥才智,都无法用灯光复制的星河,哪怕把无数顶王冠上的玉石摘下来,都别想做到。二舅踩下刹车,顾不得熄火,来到后座,将石碑翻转过来,发现石面上的亮点比以前更加清晰。

二舅妈说,二舅的电话是凌晨一点把她吵醒的。二舅语气热烈,像是在战场播报战况:“我们都没错,乌布隆在北边,也在南边,东边西边都有,但它不在我们周围,在上边,它就是星空。”

马良,河北省作家协会理事,小说散见于《安徽文学》《唐山文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