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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之文学与文学之未来 中日青年作家相聚绍兴 带着文学与和平的使命
来源:“当代”微信公众号 |   2023年10月26日16:55

为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坚守中华文化立场,同世界各国文学家、艺术家开展交流”的讲话精神,在《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5周年之际,“中日青年作家会议2023”近日在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镜湖校区成功举办。“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家徐则臣、鲁敏、李浩、弋舟、黄咏梅、田耳、蔡东、索南才让,与来自日本的平野启一郎、绵矢莉莎、朝吹真理子、小野正嗣、上田岳弘、柴崎友香、高山羽根子、町屋良平等“芥川文学奖”获奖作家,在鲁迅先生的故乡绍兴相聚,进行了畅快而深入的研讨与交流,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文学时光。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陈众议,中国作协东盟文学交流中心主任、外联部一级巡视员李锦琦,中国作协科幻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世界华人科幻学会主席韩松,鲁迅长孙、鲁迅文学基金会会长周令飞,清华大学教授王中忱,《作家》杂志主编宗仁发,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大江健三郎研究中心主任许金龙,及日本法政大学教授、芥川文学奖评委岛田雅彦,日本法政大学教授田中和生,日本拓殖大学教授、《小说导热体》杂志主编立松升一,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北京日本文化中心主任野田昭彦等中日两国著名文学评论家、学者、翻译家、出版人,以及近五十位中日青年学者、文学翻译家、文学编辑也参加了会议。

“中日青年作家会议”由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大江健三郎先生于2000年倡议发起,目前已举办三届,铁凝、莫言曾到场与两国作家见面交流。创立以来,“中日青年作家会议”及其衍生的文学交流机制为中日友好作出了重要贡献,为中日文学交流、出版合作以及中日文学研究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中日青年作家会议2023” 是在中国作家协会对外联络部指导下,由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西安外国语大学联合主办,《当代》杂志联合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中国中外语言文化比较学会中日语言文化比较专业委员会,《作家》杂志,浙江文艺出版社,贵州三特梵净山旅业发展有限公司,及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外国文化研究院、东北亚研究中心、大江健三郎文学研究中心等单位协办。

中日两国作家、学者、翻译家在本次会议中,围绕“未来与文学”这一中心议题,对数字化、智能化时代文学创作的变化与永恒,文学如何书写及反思人类科技革命、新能源进步以及由此带来的危机与灾难,中日文学现状及共同发展等内容进行了深入探讨与展望。与会杂志社、出版机构及版权代理机构就两国作家进一步交流和翻译出版进行了合作洽谈。

文学之光照亮友好与共同发展之路

叶兴国

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校长

中日两国一衣带水,文学交往源远流长。在数千年的交往史中,交明互鉴贯穿始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日友好交流大会上指出,“中日友好的根基在民间,中日关系的前途掌握在两国人民手里”。中日青年作家是中日民间文化交流的重要桥梁,是亚洲文明对话的重要力量,中日青年作家的交流对于两国的长期友好交往极为重要。

田中和生[日]

著名文学评论家、法政大学教授

在现今这个电子网络连接全球的时代,先进的科学技术作为商品很快就会传遍世界,同时灾难的影响也不仅仅局限于发生地,而是关系到全球。例如,在日本汽油价格正在飙升,这与当前世界发生的灾难和战争也息息相关。……可能每个地方都有自己对科技和灾难的看法,而了解和尊重这些差异,并找出共同点,难道不正是21世纪的文化交流吗?

周令飞

鲁迅长孙、鲁迅文学基金会会长

121年前,21岁的鲁迅先生抱着“别求新声于异邦”的理想,留学日本,开启了他文学救国的人生之路。而在63年前,24岁的大江健三郎随着日本文学家代表团来到中国。1994年,深受鲁迅文学精神影响的大江健三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由此我推想,若干年后,汇聚于此地的中日文学青年才俊之中,是不是也会诞生新时代的鲁迅和大江健三郎呢!

野田昭彦[日]

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北京日本文化中心主任

近年来,以《三体》为代表的中国科幻文学作品在日本得到了广大读者的支持。众所周知,《三体》作者刘慈欣是日本著名科幻作家小松左京的粉丝。小松左京凭借广泛的科学知识和巧妙的构思能力,创作了大量为未来日本社会敲响警钟的作品,为世界上很多读者所喜爱。……优秀的作家作品,启发其他作家,诞生新的作品。读者一边享受本国作家的作品,一边阅读其他国家作家的作品。正是这种相互影响形成一种加深世界人类互相理解的循环。

文学的危机、失落,以及救赎与选择

陈众议

著名学者,第十四届全国人大教育科学文化卫生委员会委员、西班牙皇家学院外籍院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原中国社科院外文所所长

作品:《拉美当代小说流派》《西班牙文学黄金世纪研究》《魔幻现实主义大师》等

译著:阿莱霍·卡彭铁尔《小说是一种需要》《追击·时间之战》等

代表论文:《魔幻现实主义与印第安文化》《科塔萨尔》等

首先,读者的阙如无疑是摆在现当代“严肃”文学面前最尴尬的一个现实。……网络文学受众的增加又恰恰反证了“严肃”文学的式微。这固有时代社会和新兴技术助推等客观原因,然“严肃”文学自身的问题却是其主要症结所在。从意识流文学到扑克牌小说,西方现当代文坛让读者走开。……其次,20世纪西方文学的最大特点或谓毛病至少有两个:一是充当万能的神,二是把一切交给或然。这是两个极端。

韩松

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科幻委员会副主任、世界华人科幻协会主席

作品:《红色海洋》《宇宙墓碑》《地铁》《高铁》《医院》《驱魔》《冷战与信使》《火星照耀美国》《苦难》等

小松左京在《无尽长河的尽头》中,借野野村之口说,为何不能改变历史?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早在幼年时期就被教育要摆脱兽性阶段。人们试图通过规训,及早矫正幼童的野兽属性。那么,我们为何不能规训历史?如此一来,人类就能在更短的时间内摆脱野兽状态,用一百年时间达成一万年的成就。……我觉得,今天看来,文学更是用来规训历史的,帮助人类摆脱野兽状态,使我们能平安生存到未来。

岛田雅彦[日]

著名作家、芥川文学奖评委、法政大学教授

作品:《献给温柔左翼的嬉游曲》《为了梦游王国的音乐》《慧星住人》《彼岸先生》《徒然王子》《当你还是异类的时候》等

“大灾难”如字面意思一样,实际意味着人类和文明的灭亡……即使是这样,仍然有人会在“大灾难”之后幸存下来,出于不想永远停留在石器时代的想法,努力保存或者恢复失落的文明。这好比再一次准确地重复工业革命的过程,但对于一直视高度分工为理所当然的现代人来说,这会是一个重大的挑战。……当然,文明的重建不可能从零开始,灾难后,在无法使用网络和电脑的情况下,图书馆会是存储文明重建知识的信息中心,蓄积了过去技术和智慧的图书馆和博物馆将成为重建的起点。

王中忱

著名学者,清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作品:《现代文学路上的迷途羔羊》《越界与想象——20世纪中国、日本文学比较研究论集》《走读记——中国与日本之间》等

译著:大江健三郎《个人的体验》等

代表论文:《后五四时期中国学术的“独立”追求与学科建构——以1920-1930年代清华中文系学人的探索为中心》《<改造>杂志与鲁迅的跨语际写作》《遍体鳞伤的经验与血肉丰满的思想——重读作为马克思主义作家的中野重治》

回溯历史,从来路看未来:从电脑应用于汉字打印,到激光照排取代铅字机器印刷,书籍生产技术发生了巨大变化。……生产方式的变化,使小说出版在20世纪初年出现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盛况,也改变了作者与读者间的关系以及文学批评的路向。……进入21世纪,网络、手机阅读逐渐成为主要的阅读方式,作者和读者之关系再次发生变化,新型媒体重新塑造了人的眼睛,这些因素已经悄然投射到文学文本。

小野正嗣[日]

第152届芥川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九年前的祈祷》《溺死者的归还》《小型巴士》《背负热闹海湾的船》《狮子渡鼻》等

优秀的文学让我们忘记自我,让我们对作品里描述的人物心情和思考感同身受。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呢?我认为是我们在受到作品的“款待”。……作品理解了我们的悲伤、苦恼、迷惘、疑问和愤概,就有了忘我、专心与着迷。也就是说我们把自己委身于作品中,全情投入。于是,当我们自身的“我”消失而形成的空间里就会照进明亮的阳光,吹过舒爽的清风。我们知道自己有巨大的依靠。抚慰和激励暖暖地萦绕着我们,自己和世界和他人之间架起了桥梁。

弋舟

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出警》《空巢:我在这世上太孤独》《隐疾》《我们的踟蹰》《怀雨人》《碎瓷》《蝌蚪》《辛丑故事集》《所有路的尽头》等

我已隐约感到了,这个“未来科技”的时代,或将从根本上抹去我们所认知的那个“文学”。就是说,我们所以为的那个“文学”,将在“未来科技”时代不复存在,它不仅仅只是一个“过去时”,它在全部意义上,都会是一种“未来道德”与“未来伦理”所不赞成或者不会重新捡起来复议的遗迹。……如果说,那个“未来科技”的时代是以“确定性”胜出、继而碾压我们的话,那么,我们此刻的“不确定”,就是对抗它的唯一方案。

黄咏梅

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父亲的后视镜》《一本正经》《小姐妹》《走甜》《档案》《给猫留门》等

毫无疑问,科技修改了人与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修改了人的想象和审美体验,但我认为,这些距离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被折叠了起来。无论当下还是未来,人都无法摆脱一种共同而永恒的需求——精神生活。人对物的情感,对人的情感,这些体验或多或少地在被数字钝化,在被信息遮蔽,而文学是为数不多能重新打开折叠空间的有效手段,能帮助人们重新找回数字化秩序之外的心灵秩序,唤醒和展示情感体验。

杨伟

著名学者、翻译家,四川外国语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译著:大江健三郎《空翻》 太宰治《人间失格》 三岛由纪夫《镜子之家》安部公房《他人的脸》 川端康成《少女的港湾》等

作品:《日本文化论》《少女漫画·女作家·日本人》等

代表论文:《“少数文学”视域下的黄瀛诗歌与宫泽贤治诗歌》等

在个性和情感越来越容易被规则、资本、权力、科技等无形之物收编和控制,以至于人的存在遭到挤压,主动或被动地陷入工具化泥淖的现代社会乃至未来社会,真正的文学所具有的个性化特征、散发着的鲜活体温,乃是我们人类抗拒被工具化,并在纷扰的世界上寻找精神家园、实现自我净化和自我救赎的重要手段,甚至可能是人类最后的自留地。

高山羽根子[日]

第163届芥川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首里之马》《乌冬狐狸》《太阳旁边的岛》等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区、任何一个时代,各种问题都层出不穷(有些会消失,有些依然存在)。军人写的故事,或者女性写的故事,一切都可能成为关键,也可能都无关紧要。这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国家问题还是个人问题,应该都将比春秋时期更为复杂,其中一些问题却始终保持不变。当用科学或者哲学来处理这些问题时,一个预言未来的故事或许会有所帮助。但这种选项也可能会被人们当作无用之物而理所当然地不予理会。我认为这一点可能至关重要。

蔡东

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月光下》《木兰辞》等

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控诉泛娱乐化对文化和精神生活的伤害。……波兹曼说,我认识的一个非常刻苦的研究生在大考前一天晚上回到他的小寓所,结果发现唯一的一盏台灯已经坏得无法再修了。他打开电视机,关掉声音,背对着屏幕,借着电视机发出的光开始阅读要考的章节。这是电视机的一个用途——照亮书本的光源。我视之为一个绝妙的隐喻:关于文学与科技之间的关系。

未来已来,文学何为,作家何为

徐则臣

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本届会议中方青年作家代表团团长

作品:《北上》《如果大雪封门》《耶路撒冷》《北京西郊故事集》《跑步穿过中关村》《水边书》《午夜之门》《居延》等

这个世界上的文学真正能够当得起“创造性”三个字的凤毛麟角。……文学的同质化源于生活的同质化。科技、交通、资讯尤其网络的发展,让浩瀚的地球变成了一个彼此依存、相互知根知底的地球村。你知我、我知你的生活让写作变得趋同。……现在又来了一条速度更快的叫 ChatGPT 的狗在屁股后头追,作家的日子变得前所未有之难。……悠久的传统和广大的民间塑造了我们。当一个作家有能力溯流而上,与老祖宗接上头,或者有能力对老祖宗的资源与遗产作有效的现代转化,那么,他将获得支持他创造的绵延不绝、汩汩滔滔的源头活水。……实现了这种贯通,我们才会成为那“是其所是”的写作者;这种贯通的能力,也决定了我们最终是否能够成为区别于他人、拥有了他人不可替代的差异性的作家。

平野启一郎[日]

第120届芥川文学奖获得者、本届会议日方青年作家代表团团长

作品:《日蚀》《一月物语》《葬送》《剧演的终章》《高濑川》《滴漏时钟群的波纹》《你、不在、你》《有名无实的爱》等

科技的进步让我们想象这个社会的整体更新,然而作为文学工作者的我们思考的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的日常细腻的感情生活。究竟我们的思想和感受性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在无法完全拒绝的科技风暴里,小说家应该描写的人类变化是极度庞大复杂的吧。我们是活着的人类小说家,倘若只是学习过去的文学遗产进行再生产,那就与AI小说家别无二致了。尽管每一部作品都有所变化,但是仍被认定为是同一个作家,我们就是如此特异的存在。我满怀期望地相信:只要我们常变常新,不仅是AI小说(这种恐怕也会被阅读吧),读者应该也会继续阅读活着的人类所书写的小说吧。

上田岳弘[日]

第160届芥川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猎人号Nimrod》《太阳·行星》《塔与重力》《我的恋人》等

在我的创作中,无论有多少科幻装置、未来派的描写和现实中不存在的现象,我追求的都是“现实主义”。文字有一种了不起的力量,一旦我在脑海中理清了对现实主义的认识,就会毫不犹豫地描绘现实中不可能也不曾存在过的事物。……未来科技曾经是梦想和幻想的产物,如今已成为现实,并正在改变人类的生存方式,我们必须立足现实,保持现实主义精神。

田耳

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一个人张灯结彩》《风蚀地带》《夏天糖》《秘要》《长寿碑》《环线车》《被猜死的人》等

或许不久后,我们的小说作品也需要验证,哪些是真人所写,哪些借助了人工智能,抑或人与人工智能在一篇小说中各占多大比重,就像论文发表以前都要上网查重。到时候,写作是否借助人工智能,或许会重新划定作家的阵营,有些作家成为分享科技红利的弄潮儿,有些作家因为坚守而成为未来的非遗传承人。……我也不担心人工智能完全超越我们的写作,因为每一个写作者,首先必须是一个专业的阅读者,放弃有限的自我表达,换来无限的阅读享受,应该是好事。

绵矢莉莎[日]

第130届芥川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欠踹的背影》《不想恋爱》《亲爱的闺蜜》等

未来科学技术中,我最希望发展的领域是生命研究,即长寿研究,旨在探究人类如何在健康状态下延长寿命。……有一次,我看到电视上一位老奶奶讲述她小时候见到江户时代最后一位将军的经历,仅凭这一段回忆便让我对她充满敬意。……当有大量能够生动、有趣地勾勒百年史的百岁作家存在于地球上时,我认为文学创作的规模也将随之发生变化。届时,我既有意尝试阅读来自各国的百年小说,同时也将依然保持写作的意愿。

王天一

旅日青年翻译家,早稻田大学日本文学硕士,供职于互联网公司

译著:藤泽周平《桥物语》 谷崎由美《……然后再度记下文字时》等

未来的科技也会带来非线性叙事、互动叙事等新的叙述技巧。……未来的文学作品可能会带有更多的选择性和分支。读者可能根据自己的选择,决定故事的发展,这使得文学作品更加个性化,每一个读者都能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故事。……未来的作家可能……需要思考如何在多元化、分散化的故事中保持文学的深度和力量。这不仅需要对技术的理解和运用,更需要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尽管技术带来了巨大的变革,但文学的核心——人的情感、思考、探索和反思,始终不变。

徐嫣华

青年学者,毕业于武藏野大学日语系,越秀外国语学院日语教师

代表论文:《水蛭子与边缘女孩的希望之光》

马斯克在社交媒体上表示,Neuralink的首个产品将使瘫痪的人使用意念来操作手机。……未来的技术也许可以使人类通过芯片自动记录大脑皮层的梦境,甚至将其呈现为更加具体直观的三维信息。……随着科技的进步,我们有望在梦境中通过意象与大师们相遇,更深入地探索和理解梦境的意义,同时,即使不具备书写和阅读的能力的人,也能记录下自己完整的梦境。这意味着,每个人都能在世界上留下自身的梦境文学。

书写灾难,难道不就是在书写人生与希望

鲁敏

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伴宴》《六人晚餐》《金色河流》《奔月》《荷尔蒙夜谈》《或有故事发生》《九种忧伤》《纸醉》等

相对于巨大的公共性灾难,这些个体性灾难像灰尘一样,也许显得细小,但它们源源不断、拂之还来地无差别地降落在庞大的人群之中。从写作发生学的角度来看,个体灾难与个体困境,也许正是无数经典杰作的土壤,而反过来,从这个土壤里所生长出来的作品,又会形成一种反哺般的温和的手势,轻轻拍打着曾经的和将来的受难者的肩头——因为这样的灾难,正在发生,还会发生。文学的生命力也正是因为它与灾难所具有的某种生态学意义上的伴生性。

柴崎友香[日]

第151届芥川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春之庭》《黑夜白昼》等

对于处于某种灾难中的人来说,或者对于处于还称不上灾难的体验中的人来说,文学或许就是那样的场所。无论何事,都有可能在某一天被人经历过,寻找后就会发现它已被书写。那里总是有人——看着书架上的书,我这样想。去年,我以2020年春天开始的事情为题材连载了小说,引用了波兰的维斯瓦娃·辛博尔斯卡的诗作为支撑……经历了战争和其后的社会变动,她的诗无论是地震后,还是在平常日子里那并不清晰的郁闷中,都会反复地发出回响。

李浩

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将军的部队》《如归旅店》《灶王传奇》《镜子里父亲》《谁生来是刺客》《变形魔术师》等

相对于自然的灾难,人类加注于人类身上的灾难则可能要巨大得多,严酷得多,也痛苦得多,这也是我愿意将“一切”小说都看作是灾难书写的原因之一。……人类的历史中汹涌着一条交错的血河……面对这类灾难的可能,作家们以他们的敏锐充当起报信人,他们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向我们指认,在我们漠然的、习惯的、忽略的日常中埋伏着的种种,他们吁求我们的重视,让我们清晰看到灾难的狰狞面影。……我甚至觉得,尽管有弗兰茨·卡夫卡的警告,这个世界还在朝着他指向的方向快速地滑落,科技甚至在日新月异地加重着这个滑落的速度。

索南才让

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荒原上》《野色失痕》《哈桑的岛屿》《找信号》《巡山队》等

我的写作中没有避免过灾难,没有逃避它,我几乎不能没有它。那些大大小小的灾难汇集成文字,重新幻化成江河,汇入灾难之大海。在其中融入却更有力量,以波涛骇浪般的形式再次扑向我的时候,它的暧昧和依恋,我都感受到了。我从中诠释了它给我的意义,那就是一个人成为一个作家,书写一种主题时的那种可能性,它带着预言式的,甚至是叙事的轮回给我带来了一种纯粹的创作体验。

朝吹真理子[日]

第144届芥川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贵子永远》《流迹》《家路》等

第一次哀悼生命的逝去是为了竹笋。后院的竹林有棵竹笋,我怀着喜爱和宠溺的心情唤它“竹笋宝宝”。……虽然“竹笋宝宝”已经长得太大,以至于我已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它”,即便如此每天我都会去寻找那些比较稚嫩的竹子摇晃玩耍。有一天我回来时看到,园丁正在砍竹子。我在竹子刚砍下时遗留的新鲜气味中大声哭泣。尽管我还不太会写字,但我写了一封信,献上了鲜花,向空中洒水。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悼念。

町屋良平[日]

第160届芥川文学奖获得者

作品:《一回合一分三十四秒》《破青》《四季》《恋爱幽灵》《真的孩子》等

大江所说的语言从个体到共同体共有的性质发生动摇的某种语言的危机状况,这不正与本文的标题——“面对灾难的文学”相契合吗。面临某种危机情况的人会失去能够在个体和社会之间共有的语言。例如,作为一个遭受悲剧的个体,无法说出自己的语言,只能依赖社会提供的语言,苟活于生死边缘。或者,社会处于危机之中,从个体发出的语言失去了应有的共识。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经历了一九九〇年后的社会动荡的大事件、大灾害的人来说,这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态了,就发生在我们身边。

大江文学的启示,从历史和现实照见未来

许金龙

著名学者、翻译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越秀外国语学院特聘教授,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译著:大江健三郎《被偷换的孩子》《别了,我的书!》《愁容童子》《两百年的孩子》《优美的安娜贝尔·李 寒彻颤栗早逝去》《水死》《晚年样式集》《大江健三郎讲述作家自我》《定义集》《读书人》等

代表论文:《“穴居人”母题及其文化内涵》《“杀王”,与绝对天皇制社会伦理的对诀——试析大江健三郎在< 水死 >中追求的时代精神》等

大江健三郎是一位极其擅长互文写作的作家,《优美的安娜贝尔·李 寒彻颤栗早逝去》便是其与历史互文的一个典型范例,作者熟稔地运用新历史主义批评手法,将普鲁士剧作家和小说家冯·克莱斯特代表作《马贩子戈哈斯》中的普鲁士民众暴动与日本农民暴动巧妙勾连起来,借此与过往历史进行对话,进而重构那些过去史并将其化为当代史,从而展示其对于当下甚或未来的重大价值和深远意义。

霍士富

著名日本文学学者,西安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作品:《九十年代以降大江健三郎文学》(日本出版)《大江健三郎:天皇文化的反叛者》等

代表论文:《大江健三郎文学的时空美学——论<同时代的游戏>等

《饲育》不仅获得芥川文学奖,而且“可列入战后文学杰作之行列”。……作者通过巧妙借用库切的“人”与“动物”都是生命体的存在,其内部储存着共感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从内外双重视角剖析和控诉了战争的罪恶。……纵观其反战主题之演变:从早期的控诉战争、中期的反核战争到后期用战后民主主义的理念,批判“天皇制”下的侵略战争,他一生都在为反叛“天皇文化”,揭露战争的罪恶而奋斗。

翁家慧

青年学者、翻译家,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译著:柳美里《命》《生》、多和田叶子《三人关系》(合译)、大江健三郎《广岛札记》、加藤周一《羊之歌:我的回想》等

代表论文:《大江健三郎文学中的流亡者性格解读》等

20世纪60年代,大江和他的同时代人所面临的最大黑暗与死亡威胁,是核武器与核威慑下的令人不安的社会现实。……《万延元年的Football》中,大江开篇就刻画了一个因为过度忧虑核武器而选择奇怪方式自尽的人物形象。……《核避难所的摩西》潜藏着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帮助他减轻对死亡的恐惧和痛苦。在小说《核时代的森林隐者》中,这种力量来自森林……由此,大江也完成了他日后在斯德哥尔摩演讲中所说的小说家的责任,即“……使那些使用语言进行表达的人及其接受者,从个人和时代的痛苦中共同恢复过来,并使他们各自心灵上的创伤得到医治”。

陈青庆

青年学者、翻译家,文学博士,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教师

译著:大江健三郎《揪芽打仔》《他人之足》 丸善常喜《明暗之间 鲁迅传》

代表论文:《试论周作人对鲁迅<狂人日记>的模拟写作——以小说<真的疯人日记>为中心》《由“耻”到“鬼”的视角突变——从<明暗之间·鲁迅传>看“丸尾鲁迅”的转折》

作为一位文学生涯的大部分都处于20世纪的作家,大江先生关注的灾难与危机,比如战后民主制度、战争责任问题、核问题、极端恐怖主义等,在21世纪仍是人们密切关注的议题。另外,在技术主义日益笼罩人类生活的今天,新的危机也在不断发生,……面对这种状况,大江文学的回答是,回归文学自身最原始、最古老的使命——记录征候,预警危机,写作全体小说(萨特提出的创作理念,通过文学作品表现出人类的生存现实及其内在联系)。

方蓓蓓

青年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博士、越秀外国语学院日语系副教授

代表论文:《从萨特到渡边一夫:大江健三郎对人文主义传统的继承与发扬》

1965年,大江初次访问冲绳,自此开始关注冲绳问题,包括冲绳的历史、冲绳与日本本土的关系、冲绳民众的命运以及现实等问题。……《冲绳札记》呈现了“日本属于冲绳”的历史观,是大江基于冲绳历史、冲绳与日本本土的关系、冲绳民众的命运等问题所作出的思考;同时,《冲绳札记》亦呈现了大江对“忠君爱国”教育观的抗衡。……以上两者均体现了大江介入政治反抗强权的思想意图,都表达了其反战与反核的决心。

叶高楠

青年学者、上海外国语大学日语硕士、越秀外国语大学副教授

代表论文:《大江健三郎晚年作品中对绘本的重写》

大江文学中曾多次出现过恐怖和希望这对组合……大江书写的恐怖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即个人面临的困境(残疾儿的诞生、癌症、死亡等)所带来的恐怖以及时代(各种暴力)的恐怖。……因为坚信人类想象力的力量具有改变现实的能力,所以尽管面临现实世界中接二连三让其感到无力的事件,大江还是没有彻底绝望……“我想只有胸怀希望、创建精神世界根据地,并勇敢地与恐怖做斗争吧。面对笼罩着整个时代的恐怖状况,我们必须树立与恐怖对抗的希望。”

(以上要点根据嘉宾现场发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