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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融合时代 来看文学的出圈
来源:成都日报 |   2023年09月07日08:07

《我在岛屿读书》剧照。从左到右依次为苏童、余华、程永新、叶子

8月31日,外景纪实类读书节目《我在岛屿读书》第二季收官,余华、苏童、莫言、程永新、叶子在烛光音乐会中,与东澳岛、与“山海经书屋”挥手告别。但就像莫言说的那样,“在岛屿读书是一个很好的文化命题,这个岛屿应该是一个象征性的。”属于文学、属于阅读的故事还在继续。

跨界赋能,嫁接共生,当代文学正以丰富深邃的母本价值,向着其他文艺样式,敞开丰沛的生命力和无限的可能性——

去年底,“中国文学盛典·鲁迅文学奖之夜”首次与电视台晚会和网络平台直播融合,最大程度吸引并拥抱广大读者;今年3月初春,王安忆与余华在华东师范大学对谈,不少学生在新媒体上分享着深夜排队取入场票的画面,主办方开通数个视频号同步直播;5月,莫言走进复旦大学,与王安忆、陈思和对谈,顶流作家现身高校在青年学子中引发汹涌文学热情,一直蔓延到网络平台;承接文学纪录片《文学的故乡》《文学的日常》火爆势头,《我在岛屿读书》《文学馆之夜》等高分文学综艺,频上热搜;还有闪现在短视频中的文学金句,《收获》等文学名刊与新媒体的联动等……

种种现象指向的,正是当下文学界热议的“文学出圈”话题。文学不断尝试突破圈层和壁垒,通过凸显文学介入公共生活的能力,使文学有了更广阔的触角伸向社会,正如文学批评家、南京师范大学教授何平所言:“在发微新审美的同时,启发新读者。”

从文学经典出发

观照当代人精神生活

无论黑夜或白昼,无穷的远方都需要文学。

事实上,“文学”从来就不是作为“文学”本身而存在,始终是民族思想启蒙,开眼看世界的重要精神通道。

“让文学重新出发,去往广大的世界,从文学馆走向历史深处、现实生活和未来宇宙,从独白走向对话,从语言文字走向视听影像,从同仁小众走向人民大众,从艺术世界走向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安庆师范大学美学与文艺评论研究中心主任江飞教授认为,这是《文学馆之夜》的创新创意所在。《文学馆之夜》由中国作协副主席、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李敬泽组局,邀请导演贾樟柯、作家刘震云等文学艺术界嘉宾对话,“由鲁迅的《故乡》谈及中国人的故乡情结,由老舍的《猫城记》、夏目漱石的《我是猫》谈及养猫文化与亲密关系,由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谈及当代人的说话之道,由朱自清的《背影》、屠格涅夫的《父与子》、汪曾祺的《多年父子成兄弟》谈及中国式父子关系,由脑机接口谈及科技伦理和科幻未来,由跑步谈及现代人寻求一种简单而亲密的伙伴关系,由基因谈及衰老和死亡的永恒命运。随着话题的不断拓展和深入,文学经典也转化为一种当代化、日常化、大众化的情感指南和价值观念,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艺术世界由此向听众所在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打开,观众不得不反观自己的现实生活,反思自我的精神处境,也使得这档节目圆满完成了从文学经典出发观照当代人精神生活的意图。”江飞徐徐道来。

两季《我在岛屿读书》中,作家们以文学的名义联结在一起,为观众打开一个极具时代纵深的精神世界。热爱自然与植物的阿来到岛上做客,作家们聊起了惠特曼和自然主义文学,信手拈来怀特的《塞耳彭自然史》、梭罗的《瓦尔登湖》;青年作家郑执来访,大家谈起了世界科幻文学的脉络;众作家受邀做客桂山岛,熟悉古代文学的祝勇聊起了唐宋文学与苏东坡在惠州和海南岛的创作轨迹。第二期中,作家们回忆20世纪80年代时,苏童如数家珍地重述了那一波波文学浪潮:伤痕文学、寻根文学等,当时还是大学生的他如饥似渴地读书、写作、投稿。他对写作者与时代关系的感悟让人耳目一新:“你既在浪潮之内,但是独立地写作、自省地写作,是要站起来自主行走的。在浪潮之中,又要挣脱浪潮,这是每个作家的必由之路。”

媒介和渠道变得越来越重要

天津大学人文艺术学院教师杨毅将“文学出圈”的现象概括为三种类型:文学的影像化、综艺化和晚会化,三者共同指向的是文学的媒介融合。具体来说,文学的“影像化”指的是作家以直接出镜的方式参与影视作品的拍摄和表演,比如以中国当代作家为主角的文学纪录片《文学的故乡》《文学的日常》《掬水月在手》,实现了影视与文学的跨媒介融合和传统文化的当代转化。文学的“综艺化”,比如《文学馆之夜》第一期是从鲁迅的《故乡》说起,小说家双雪涛和导演贾樟柯畅谈了各自的文学故乡,这期节目播放量超800万。可见文学逐渐渗透到综艺之中,甚至成为节目的资源,是值得关注的新现象。文学的“晚会化”,以“中国文学盛典·鲁迅文学奖之夜”为代表,被视为“以年轻形象构建文学传播新范式”,今年的“花城文学盛典”“芙蓉文学盛典”也进行了类似的探索。

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刘大先也曾在《从后文学到新人文》一书中讨论过媒介融合时代,文学的传播问题,他认为,我们的文学创作、传播、消费,或者说整个“文学生活”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迎来了一个“泛文艺”的时代,渠道下沉,即文学作为母体固然有着自身的独立价值,但它也成为其他艺术形式比如电影、网剧、游戏的内容提供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当代文学显示出勃勃的生机,也证明了文学不仅仅是一小部分人的事业,而为最广泛人群共享、共有的生活;同时媒介和渠道变得越来越重要,提醒着文学研究者不仅要关注此前关于文学“四要素”,作品、世界、作家、读者的考量,还需要补充进媒体的要素。

《我在岛屿读书》有力地折射了这一观点,体现了叙事模式上的全新审美趋势:一方面,在内容上追求更加精深;另一方面,在形式上强调更加轻盈。如观众所评价的,“在这里,文学不再是曲高和寡的知识讲座,而是共鸣感不断激荡的文化认同。”

更多人把文学和阅读视作生活的一部分

《文学的日常》主人公之一,诗人于坚谈起片名时说:“文学不仅是书架上的那些书本,它是生活本身。”换句话说,我们或许可以期待,更多人把文学和阅读视作生活的一部分。

无独有偶,《我在岛屿读书》有一期正好赶上世界杯,节目中余华、苏童、西川三人用莎士比亚、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但丁等世界文豪组成一支想象中的足球队,顺便点评了《神曲》《战争与和平》《卡拉马佐夫兄弟》等名著,巧妙地将作家与体育运动中的守门员、前锋、后卫等对应起来,这就让读书与当下生活产生了关联,当期作品点击量过千万。节目中的不少金句,也在网上被频繁讨论。余华说:“把悲伤留给虚构,把欢乐留给现实。”阿来说:“阅读是把我打开了,从狭窄走到宽广,从低走到高。”这些富有哲理的句子,总是引人遐思,也紧紧地抓住了观众。

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青年学者霍艳认为,借助新媒体,作家能生动诠释创作理念、激发阅读兴趣,流露出真性情的一面,让读者感到亲切。青年作家凸显的是个性和共鸣感,像朋友一样陪伴读者成长,中老年作家则像长辈一样循循善诱,带给读者人生的启发。但作家的生活还是应该紧密围绕着文学,首要任务仍是创作出优秀、打动人心的作品,过于娱乐化会导致大众很难以严肃的心态看待他们,也消解了文学的崇高性。

“在今天的传媒形势和审美生活背景下,比出圈和破圈更重要的是,这个圈有没有对标它标榜的文学理想的自我创造和更新的活力。是自新,而不是自萌。”文学批评家、南京师范大学教授何平一语中的,他还认为,文学的出圈和破圈,首先要做的不是虚造文学繁荣的幻象,而是汲取、拿来和学习,是面向世界敞开自己,是去重建文学和公共生活的关系,是持续有力的审美拓展。

这样,真有所谓的“圈”,也是有机的、开放的和创生的“圈”。